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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他从床上坐起，他才发现这歌声并非来自梦境，而是从窗外传来的。哈利揉了揉眼睛，他的心口仍在热热地胀痛，这令他难以呼吸。
哈利扭过头，深红的床帘半开着，一个人背对着他坐在床边。他披着一件衬衫，一动不动地望着窗外，浅金色的头发在暗淡的天光下呈现出一种发灰的暗紫色。哈利不知道他已经醒了多久，又看了多久。他静静地聆听了一会儿哀哀的歌声，挪了挪身子，从背后慢慢抱住了德拉科。
“怎么了？”
“凤凰挽歌。”男孩低声说道。哈利的心往下一沉，他终于明白自己的胸口为什么一直在疼痛了。
“……你醒来很久了吗？”
德拉科摇了摇头，但哈利伸手向下捏了捏他的腿，却发现已经冻得发白了，连忙将他拖回床铺里，拉过被子给他牢牢盖上。
他看了眼手表，现在是凌晨五点，他们才睡了四个小时——也许德拉科睡得更少，他两颊发青，黑眼圈很重，显然睡眠不足。哈利不停地抚摸着他又冷又僵硬的腿和胳膊，试图让他快些暖和起来，德拉科有些不自在，推了他一把。
“别摸了，波特。”
“你冷得像个冰窖，”哈利说着压了过来，仔细打量着对方的身体，“对了，昨天……痛吗？”
一提到这个，德拉科的表情更不自然了，他避开了他的眼神。
“我记不清了。”
“你晕过去了？”
“没有！”
哈利俯身吻了吻他的嘴角，没有再问。床铺间安静下来，歌声又弥漫在淡淡的绝望之中。也不知过了多久，哈利略微喑哑的声音响起：“让我看一看吧。”
哈利无法解释他们昨晚的疯狂到底算什么。发生那种事后，他们除了彼此以外似乎没有其他人能依靠。他第一次见到德拉科在他面前流露出这样的脆弱，他向他求欢，他没有拒绝——也不可能拒绝，他们都太需要一点东西来麻痹自我，稍微填补残缺的灵魂，而激烈的性爱便成了很好的选择。
他早就见过德拉科在床上的媚态，真正尝过一次后就更不想放手，可很显然对方此时并不想谈这件事。
“不用看。”德拉科警觉地缩了缩。
“让我看看有没有受伤——”
“用不着。”
哈利不知该怎么接话，他开始后悔昨晚做的事了。见鬼，把他的计划全打乱了。
“你有没有喜欢我一点？”他不抱希望地问出这句话，也不敢期待他的回复。德拉科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我也不知道。”
哈利叹了口气，安慰自己这至少比干脆利落的拒绝要好。他没有再问，只是将他搂紧了一些。
“继续睡吧。”
德拉科皱了皱眉，似乎有些不满。
“我不是拒绝你的意思。”他说道。
“……噢。”
“我是说真的，我没有拒绝你。”德拉科瞥了他一眼，将他推远了一些，“烦死了，你抱得太紧了。”
哈利的心情不知为何好了一些，他又凑过来搂住他，在他脖子上亲了一下。
“这样呢？”
“还行，”德拉科嘟囔着，“你身上真热。”
“你好像也热起来了。”哈利下意识又去抚摸他的腿，结果被德拉科用膝盖狠狠顶了一下。
“别动手动脚。”
哈利哄了他几句，又偷了个吻，埋在他颈间呼吸着。内心深处的沉痛和不安被男孩身上柔软的香气暂时压了下去，他闭了闭眼，又搂得紧了一些，怀里的人不适地动了动。
“德拉科，我们交往吧。”
话音刚落，德拉科的身体马上僵硬了。
哈利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忽然说这句话，明明刚刚才被对方含混不清地拒绝。这不是个好时机，他很清楚……他知道他们接下来将要面对什么，他不应该把他扯进来。或者说，谁都不必被他扯进来，他应该自己上路。
“我是说，我想照顾你。”他慢慢地梳理德拉科额角的金发，“你不是让我帮你吗？我答应了，我会帮你。”
德拉科仍浑身僵硬。他不由自主地回想起在那个小岛上的黑暗记忆，以及更久远的、他曾经遗失的一些……他挥开他的手，撇过脸：“别提那件事了，我什么也没说过。”
他顿了顿，生硬地补充了一句：“我妈妈会照顾我的。”
哈利深吸了一口气，勉强给自己做了一会儿心理功课，告诉自己这很正常，德拉科这个混蛋他妈就是这样的，可即使如此他仍然难以驱除内心的阴郁，只好换了个话题：
“对了，昨天在山洞里，你为什么知道那个药剂的效果？”
“……我猜的。”
“我知道不是。”
“不，你不知道。”德拉科的语气忽然冷下来，他背过身，“我要睡觉了，别再说了。”
哈利死死地瞪着他的后背，有一瞬间他想揍他一顿，撬开他的嘴逼问出所有隐瞒的答案，或者压着他再来一次——这些主意听起来都无比诱人，尤其是最后一个——但这无疑会把德拉科推得更远，这不是他希望的。哈利盯着他的后颈看了将近一分钟，最后用力闭了闭眼，搂过他的腰靠在肩上，闭上眼强迫自己睡去了。
当哈利再次醒来时，床铺外传来男孩们的说话声和走动的声响。西莫大声询问现在几点了，罗恩打了个哈欠。他低下头，德拉科不知何时已经正对着他，四肢缠在他身上，微皱着眉。
哈利捏了捏他的鼻子，后者没有反应。于是他按着他的下巴吻了上去，直到德拉科呼吸不畅，挣扎着将他推开才罢休。
“波特！”
“轻点儿，外面有人。”
德拉科从他身上爬起来，擦了擦嘴唇，问了一个和西莫一样的问题：“几点了？”
“嗯……九点半，奇怪，他们这时候应该在上课才对。”哈利看了眼手表，直接拉开床帘下床，把德拉科吓得抓过被子把自己盖得严严实实。
“这是怎么了？”
“噢，哈利！”这是罗恩的声音，“我们没听见起床铃，也没有老师给我们上课。”
“礼堂里贴着公告，说接下来停课，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恢复。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迪安说道。
“呃……等一会儿，我先换件衣服。”
床帘动了动，德拉科掀起被子的一角偷偷往外看，一句刺眼的光照入眼中，哈利又爬了回来，从床角拿过自己脱下的衣服。
“换好衣服一起出去，德拉科。”他边脱睡衣边说道，德拉科瞥了他一眼，哈利的身上和他一样也残留着昨夜的红痕，不过没有他那么夸张。
他慢吞吞地爬出来，套上衬衫和裤子，穿好外衣。哈利将隐形衣披在他身上，拉着他下床去盥洗室里洗漱。
“你们吃过早餐了吗？”哈利问道。德拉科谨慎地打量着围在寝室里的格兰芬多们，这是他第一次在这儿见到这么多醒着的人。
“我吃过了。”纳威说道，“礼堂还开着呢，有很多人在里面。”
哈利朝罗恩使了个眼色，两人一同离开寝室，来到休息室里。
“怎么回事，哈利？你知道吗？”罗恩低声问道。
哈利没有马上回答，“赫敏在哪儿？我有话要对你们说。”
“她在休息室里呢。看，就在那儿。”罗恩指了指角落里的一张扶手椅，赫敏正窝在里面翻看着一本书。他们朝她走去，后者转过头来，朝两人挥了挥手：
“嘿，哈利，罗恩。”
他们在她两边坐下，德拉科本想坐到另一张椅子上，但被哈利硬拽过来和他挤在一张扶手椅里。
“我有一件事要告诉你们，你们听完后千万要保持冷静，也不要告诉别人。”刚坐稳，哈利就这样说道。罗恩和赫敏面面相觑。
德拉科已经猜到是什么了，可不知为何他非常不想听见那句话，于是捂上了耳朵，但微弱的声音还是从指缝挤了进来：
“邓布利多死了。”
那一瞬间像有一把利刃刺进了他的胸口，又尖又冷，所有已经平息的疼痛重新翻滚上来，煎烤着他的五脏六腑。他忽然觉得眼前的一切都失去了颜色，阳光没有任何温度，他拥有那样不堪的过去，他害死了那么多人……如果那时候他阻止邓布利多喝下那种药剂，也许他就不会——就不会——
“我不相信——！”
“是真的，罗恩。”
“是斯内普？”
“是斯内普。”
所有人都沉默下来。罗恩紧攥着拳头，狠狠地捶了一下椅背，赫敏的眼圈已经红了。休息室里时不时传来同学们的嬉笑声，几个男生从旁边快步走过，愉快地讨论着忽然降临的停课信息。
没有人意识到接下来他们将面对怎样的风暴。一个时代已经过去了。
德拉科动了动，艰难地在狭窄的空间中把手挤进口袋里，几根指头挣扎着摸索了一会儿，叮当叮当地从里面勾出一条挂坠盒，塞进哈利手里。罗恩和赫敏听见了声音，都看向他。哈利回过神来，抚了抚德拉科的手，将挂坠盒放在桌上。
“……这是我们从那里找到的魂器。”他说道。
罗恩和赫敏连忙凑上来，紧张地打量着这个金色的挂坠盒。哈利蹙眉，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它看起来比邓布利多在冥想盆中给他展示的那个斯莱特林挂坠盒大一些，上面也没有代表斯莱特林的精致蛇形花纹，这让他有一种强烈的不好的预感。
“它好像能打开，”赫敏说道，取出魔杖指着它，“阿霍拉洞开！”
挂坠盒一下子哐地一声张开了，从里面飞出一张雪白的小纸片，飘飘悠悠地落在了德拉科的鞋尖。他犹豫了一秒，弯下腰将它拾起来，翻到背面。
一种铺天盖地的压抑和疼痛涌上来，将纸上优美的字迹烙铁般印进他的大脑里。他的指尖颤抖着，将薄纸片捏出了一个凹陷的印记。哈利轻轻从他手中抽走纸片，摸了摸他估计是后背的地方，将它放在桌面上。
“致黑魔王：在你读到这之前我早就死了。但我要让你知道，是我发现了你的秘密。我偷走了真正的魂器，并打算尽快销毁它。我甘愿一死，是希望你在遇到对手时能被杀死。”罗恩念道，“R.A.B.，这是谁？”
他说完后用期待的目光看向赫敏，后者绞尽脑汁在脑子里搜寻着可能的人名，挠着头发，一脸苦恼，最后摇了摇头：
“我没有印象，也许是某个著名的大人物，我不知道——待会儿我去查一查。”
“不用查了。”一个声音在哈利背后凭空响起，所有人都朝那儿看去，可什么也没有看到，“雷古勒斯·阿克图卢斯·布莱克。”
德拉科掀起隐形衣的一边稍微露了个脸，又马上缩了回去。这惊鸿一现把罗恩吓了一跳，他条件反射地站起来：“马、马尔福——？”
赫敏捂住了他的嘴，把他用力按了回去。
“雷古勒斯·布莱克？”哈利抓住了重点，“小天狼星的弟弟？”
“你怎么知道是他放的？”坐下来的罗恩迫不及待地问道。
“我就是知道。”
“这三个字母的确对得上，”赫敏思考着，“而且——哈利，你记不记得小天狼星说过——”
“——他说他加入了食死徒，但后来逃跑未遂，被伏地魔杀死了。”
“如果他是食死徒，那他的确可能有机会。”罗恩说道，再次询问，“可马尔福是怎么知道的？”
德拉科没有回答。他披着沉甸甸的隐形衣，仿佛自己也成了格兰芬多休息室里的一粒看不见的灰尘，漂泊在明暗不定的寂寥里。
他是怎么知道的？那天晚上哈利也问过他类似的问题，在床上，他折起他的腿，如同折起蝴蝶灰色的翅膀。他们在宇宙间轮回、漂泊，无法找到一个明确的落点。德拉科想着他什么时候才能回家？什么时候妈妈才能来接他，让他呆在安全的巢里……他忽然想到邓布利多死了，没有人去通知纳西莎，他被遗落在漫长、沉默的灰烬里，像一句无人问津的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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