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爬下小岛时，邓布利多的动作有些不利索，他似乎是竭尽全力在维持保护着他们的火环。哈利连忙拉着德拉科上前搀扶他，他们一人握着邓布利多的一只胳膊将他带到小船上，哈利先坐到他旁边，伸出手去牵德拉科，让他坐在自己腿上。德拉科刚坐稳，小船便朝另一头划去了。
“先生，”哈利喘着气说道，“我忘记了火——他们朝我们扑来，我忘记了。”
“可以理解。”邓布利多喃喃道，他的声音充斥着令人害怕的虚弱。
船嘭地一下撞上岸，停了下来。德拉科率先跳下船，帮着哈利一起把邓布利多扶上来。后者一上岸，举着魔杖的手就垂了下来，保护着他们的火光消失了，但阴尸没有再爬上来。
他们搀扶着他沿着陡峭的崖壁往回走，德拉科不由自主地回头看向哈利，他的脸上沾着汗和泥，似乎还有血，头发凌乱，狼狈不堪，只有那双眼睛格外亮，如同星辰。他也看向他，勉强给了他一个鼓励的笑容。德拉科沉甸甸的心仿佛被一只手温柔地抚平了。
一路上谁都没有说话，转过拐角时邓布利多停了停，靠在墙壁上。德拉科的心又吊了起来，不为别的，他看起来太糟糕了，似乎已经丧失了所有力气。
“我很虚弱……”邓布利多呻吟着。
“没事，先生，我们会回去的……我们能回去的，”哈利劝慰道，“我们一定会把你带回去的，教授。”
他拉过邓布利多受伤的那只手放在自己的肩膀上，承受着他绝大部分的重量。
“那个保护机关……毕竟还是……设计得很巧妙的。”邓布利多有气无力地说道，“一个人是不可能做到的……你们干得不错，非常漂亮……”
“现在先别说话了，”哈利说道，他能感受到邓布利多的步伐在变得越来越虚软，“节省些体力……我们马上就能离开这里了，先生。”
德拉科一言不发地跟着他们，经过那道拱门时，他划开自己的手腕按在了石板上，门重新打开了。哈利震惊地看着他，似乎想说什么，邓布利多举起魔杖指了指他手臂上，那道伤口便愈合了。
“不必用这种方式，德拉科。”他说道。
德拉科的喉咙发紧，声音在打颤，“……可我必须得做点什么，教授。”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邓布利多撑了撑身子，看着他，“你消灭了它。”
德拉科一愣，风吹过他汗津津的额头和鼻尖，带来温柔又寂静的黑暗。他不知该说什么，内心似乎被填满了一块，又似乎什么也没有。他们继续往前走，穿过外面的山洞，回到悬崖上那条裂缝里寒冷的海水中。
“切都会顺利的，先生，”哈利一遍又一遍地说着，不知在安慰着谁，“差不多快要到了……我可以幻影显形，把我们都带回去……别担心……”
“我不担心，”尽管海水冰冷刺骨，但邓布利多的声音多了点气力，“我和你们在一起呢。”
哈利没有带人幻影移形的经验，更没有试过带两个人，但他必须试一试，。他朝德拉科招了招手，让他过来抓住自己的一只手臂。男孩沉默地走来靠在他身上，贴着他的耳朵。他忽然说道：“回去以后教我幻影移形，波特。”
哈利没有回答，侧过去用嘴唇贴了一下他的额头。
四周的空气互相挤压着，将他们压进密不透风的黑暗里。空冷广阔的海水和悬崖消失了，蠕动的寂寥和恐惧宛若起伏的泡沫。哈利眼前一片恍惚，他仿佛看见阴尸又从湖里爬上来，抓住了他们的裤脚……定睛一看却又消失了，光影晃动，他们落在了霍格莫德湿冷的街道上。
一落地哈利就知道他成功了。他大口大口地呼吸，肩膀上的重量一轻，德拉科松开了他，邓布利多也滑落下去，倒在了地上。
“先生！”他们连忙蹲下身，邓布利多面色苍白，从未显得如此陌生。哈利握住他的一只手，冰冷得令他恐慌。
“我们已经到了，先生……我们马上带你去找庞弗雷夫人……”
邓布利多搭着他们的手艰难地站起来，拍了拍哈利的后背，说道：“我需要的是斯内普教授，去找斯内普教授……不过我认为我走不了多远……”
“好的，我们敲开一家店铺让你先呆着，然后把庞弗雷夫人叫来……”
“西弗勒斯，我需要西弗勒斯……”
哈利嘱咐德拉科看着邓布利多，跑去旁边的店铺敲门。他连敲了好几家都没有反应，双手冻得通红，急得不知该如何是好。当他跑到三把扫帚酒吧的大门前时，里面终于有了动静。罗斯默塔夫人提着围裙打开门，跟着他跑了出来。
德拉科把邓布利多带到店铺边，让他靠在墙上。他搓了搓僵硬的双手，戴上兜帽，焦急地朝四处看，不停地跺着脚，直到看见那两个朝这儿跑来的身影后才松了口气，朝他们用力挥手。
“波特！”
“我们一起把教授扶过去。”哈利喘着气说道。这时邓布利多动了动，撑着墙壁慢慢直起身，德拉科连忙握住了他的一只胳膊。
“我想，我也许好些了，”他说道，可德拉科完全不相信这句话，他的脸色依然非常难看，步伐虚浮，“罗斯默塔，你有没有便利的交通工具？”
“我仓库里有两把扫帚，需不需要我拿来——？”
“不必，哈利知道该怎么做……非常感谢……”没等他提示，哈利马上举起魔杖喊道：“飞天扫帚飞来！”
空中传来嗖嗖的细响，两把扫帚穿破黑暗朝他们飞来，被哈利和德拉科敏捷地抓住了。哈利将自己的扫帚递给邓布利多，走到德拉科身边，朝他伸出手：“我来带你。”
德拉科摇了摇头，“你坐我后面。”
哈利看了眼虚弱无力的邓布利多，没有再说话，跨上了扫帚，环住德拉科的腰。
“感谢帮助，罗斯默塔夫人。”他说道。
邓布利多率先升入空中，他似乎真的恢复了一些力气，稳稳地握着扫把头朝霍格沃茨飞去。德拉科握着扫帚微微一蹬，一股风卷住了他们，将他们带往落满星辰的夜空。
没什么可怕的，他想，他们有无往不利的武器。
Sonata
飞回霍格沃茨的路程格外短暂，又显得格外漫长。哈利紧抱着德拉科的腰，将脸贴在他挺拔的后背上。他的腰真的很瘦，他想。他第一次意识到他是个优秀的魁地奇运动员——他飞得很稳，不紧不慢地跟在邓布利多背后，随着他飞进了城堡，停在八楼的走廊上。
哈利很不想松开手，但他们已经到达目的地了。邓布利多踉跄着从扫帚上下来，他们连忙上前扶着他的胳膊将他带进校长室，让他躺在一张躺椅上。
“把西弗勒斯带来，西弗勒斯……”邓布利多喃喃着，哈利只好安抚着答应。
“我去找斯内普，你在这里看着他。”他对德拉科说道，后者点点头。
门嘭地关上了，徒留一片空余的寂静。邓布利多躺在躺椅上，闭着眼。德拉科呆站在原地看着他，他的眼镜是歪的，如果不是喉结略微起伏，他一定会以为他已经没有呼吸了。
“……教授？”他小心翼翼地问道，“你需要喝点什么吗？”
邓布利多没有说话。正当德拉科以为他不会回答自己的时候，他说道：“茶壶里还有茶。”
德拉科连忙绕到办公桌的另一边，从托盘上拿起一只倒扣的玻璃杯倒满茶，走到邓布利多身边。
“教授，茶来了。”邓布利多没有睁眼，他不得不说道。
“这是给你自己的，德拉科。”他的眼睛张开了一条缝，又合上了，“喝点茶，暖暖身子……”
“不，教授，你的嗓子肯定很痛——”
“不碍事，”邓布利多沙哑地说道，“快喝吧，不然就凉了……你超出了我的想象，德拉科。”
“我？——我什么也没做，全靠波特——”德拉科结结巴巴地说道。邓布利多抬起一只手阻止了他。
“你直面自己的内心，一直坚持到了最后……很多人，包括一些非常优秀的巫师，他们都抵抗不住权力的诱惑，被伏地魔所用……”
“不，他没有用这些诱惑过我——”
“你难道没有品尝过权力的滋味吗，德拉科？……当你得到他的信赖的时候，你也得到了地位……你早就尝过，你觉得怎么样？”
德拉科沉默了一会儿，摇了摇头。
“一开始我很高兴，我喜欢特权……但我更感到害怕。”
“是的，你害怕。害怕是一种难能可贵的品质，这让你有所敬畏……有底线……你害怕伏地魔，所以你不会变得和他一样。”邓布利多的声音越来越虚软无力，德拉科的心仿佛被揪住了，又紧张又无措。他还想说点什么，可又不知该不该说，懊恼着哈利怎么还没回来。
“喝茶吧，德拉科。别让它冷了……”
他迟疑了一会儿，还是慢慢地喝完茶，把茶杯放在一边。他望着躺椅上的老人，静静的时光沙砾般洒落在他身上。白色蜡烛跳跃着光，渐渐熄灭了。
蓦地，门一下子被打开，两个人影闯了进来。德拉科下意识站起身。
“教授，我把斯内普教授找来了，你看——”
哈利喘着气说道，邓布利多支着扶手坐起身。斯内普大步走到他身边，低头看着他的脸，露出了一种混合着诧异和厌恶的表情。
“时候到了，西弗勒斯。”邓布利多低声说道，“你知道……你答应过……”
德拉科咽了口唾沫，不知为何内心浮起一种极为不安的感觉。
“你们出去。”斯内普忽然转过身，命令道。
“为什么？”
“出去吧，哈利，德拉科，”邓布利多也看着他们，“我和斯内普教授有话要谈。”
“教授——”哈利不安地看向斯内普，又看向邓布利多，后者对他摇了摇头。他只好妥协，和德拉科一起离开校长室，带上门。
校长室外的走廊里弥漫着暗淡的光。他们靠墙站着，呆呆地望着天花板。哈利悄悄看了德拉科一眼，握住了他的手。
“让我看看你的手。”他说道，拉着他的手撩起袖子。德拉科没有反抗，他侧过身，眼眶有点红。
德拉科的手腕光洁无瑕，原本割开的伤口已经消失了。哈利拉上袖子，沉默了一会儿，轻轻抱住了他。
“是不是很累？”他问道。德拉科没有回答，也伸手搂住了他。
哈利深呼吸着，贪婪地嗅着他身上的气息。享受着这难得的平静。他几乎不敢相信，这似乎是德拉科第一次主动。他忍不住抱紧了一些，又有些近乡情怯，不敢轻举妄动。正当他打算说点什么时，校长室的门一下子打开了，斯内普面无表情地大步走出。
“教授，邓布利多教授怎么样——”哈利条件反射地问道，然而男人头也不回地走远了，仿佛没有听见他的话。德拉科皱起眉，想到了什么，脸色一白，蓦地推开哈利跑进校长室。
校长室里一片寂静，所有物品仍摆放在原处，没有丝毫紊乱，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可德拉科内心就是浮起了一种强烈的不安感，这甚至超越了对那些记忆的恐惧。他屏着呼吸走入，邓布利多仍躺在那张躺椅上，合着双眼，双手交握着放在身前，好像只是睡去了，很快便会醒来。
他走到他身边，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低声唤道：“教授？”
他没有回应他。他犹豫了几秒，颤抖着将手指放在他的鹰钩鼻底下。
“怎么了？”门外传来哈利的声音，他也走进来，停在德拉科身边。后者撩起邓布利多的袖子，哆嗦着去寻找他的脉搏，又去试探他的颈动脉，可那儿也空空的一片，没有任何振动。他向后退去，几不可见地摇头。
“不，不……”
“怎么了，德拉科？”哈利看看他，又看向躺椅上的邓布利多，似乎也想到了那个答案，面色霎时变得惨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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