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改变主意了。”
“你发过誓了,德拉科。”
“我说让你停止,波特!你听清楚了吗?”
“你想让我们白忙活一场,是吗?”哈利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你已经答应了,答应了就得做到,德拉科!”
“操你妈,我才不管什么答应没答应!”德拉科蓦地暴躁起来,揪住了他的衣领,“你就喜欢折磨人是不是?看到别人痛苦是不是觉得很快乐,嗯?”
“你说什么?”
他张开口,又顿住了,强烈的恶心感再次席卷上来,吞噬了他的四肢百骸。
“……不,不要,我不要……”
“继续,德拉科。”
“停止,求求你——不要……”
嘴再次被强行掰开,冰冷的杯壁抵上了他的嘴唇,他拼命摇着头,目带恳求地看着面前的男孩。里德尔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微微眯起眼。
“让他休息一会儿。”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磨蹭了?”
“我是说,让他含点别的东西。”他将玻璃杯放到一边。德拉科惊恐地看着他,控制不住地向后退去。
“不要,汤姆,不要——!”
“你不想休息?”
“我不想喝,求你——”
“很快就会结束,德拉科。”他轻轻地说道,“既然你不想休息,那么就继续。”
“不要——”
“冷静一点,德拉科!”
黑压压的风和绝望的绿光揉碎了通进他的大脑里,他的灵魂被紧紧揪住了,一股力量使劲将他往外拉,仿佛要让他褪下一层虚伪的皮。救救我,救救我……谁来救救我……!他哭喊着,喊出了血,喉咙中充塞着腥气。有没有人,有没有人……
没有人。风声停了,一个声音在他耳边说道。没有人会来救你……因为你也从来不救他们。
“救救我,救救我——”
“德拉科!”
他蓦地睁眼,月光倒下来,所有的光阴向后退去,露出倒伏的赤潮。面前的男孩在眼前晃动成两个虚影,他打着寒颤,胡乱挣扎着,手臂忽然被一只骨瘦嶙峋的手掌抓住了。
白发苍苍的老人直起身,缓慢地站起来,湛蓝的眼睛望着他们,如同两轮蓝色的太阳。
“继续。”他说道。
Sonata
“教授……”
邓布利多拾起被哈利放在地上的高脚杯,喝了一口,又仰起脖子饮尽。他喘了一声,身体向一边晃去,哈利连忙扶住他,抓稳了他手中的杯子。
“不……我不想,我不想,”他呻吟着,“放开我……”
“别担心,教授,还有我呢,”哈利重新舀了慢慢一杯,递到他嘴边,“别担心,教授。”
“让它停止,让它停止。”
“好的……好的,这就让它停止。”他哄骗着,邓布利多似乎被他说服了,重新安静了下来,乖乖喝下了药剂。
德拉科深深地吸气,侧过脸,几乎不敢去看。他太明白这种感觉了,所有最害怕的东西从灵魂深处升上来,扭曲成人间炼狱。他在混沌中见到了比现实还要可怕的幻象,那些被他抛弃的人,他们残破的尸体横陈在田野上,被痛苦穿透的灰色骨肉里长出了种子。他回到母亲空荡荡的子宫里,缩回一团不成形的血肉,剥茧抽丝……他挣扎、哭喊,恳求他们的饶恕,恳求自己,可所有的恐惧仍成为了现实。
停下来吧,停下来吧……他没法看着另一个人遭受这种折磨,即使他曾经讨厌这个老人。可哈利为什么就能够看着他最敬爱的教授在痛苦中挣扎,依然坚持给他灌药?
盆中的液体越来越少,邓布利多的惨叫和痛哭如同勒紧他喉咙的绳索,缠出一圈一圈红色的宿命。
“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请让它停止吧,我知道我做错了,哦,请让它停止吧,我再也、再也不会了……”
“这就让它停止,教授。”哈利的声音也变得又粗又哑,他颤抖着灌满了第六杯水。德拉科怔怔地看着,一步一步慢慢走到他们身边,蹲下来。风冷得刺骨,那些混杂的记忆在他大脑里闯荡,撑得他又昏胀又疼痛。
“……你为什么敢?”当哈利舀起第八杯水时,德拉科终于问道。
邓布利多抽搐着,手背爆出青筋。哈利看向德拉科,又看向邓布利多,停顿了一会儿,开口了:“我不敢,德拉科。但我不能……我不能停下。我得继续往前走,如果我停下来,没有人能继续它。”
“为什么不能?你可以拒绝,或者逃走——”
“我不能,”哈利打断了他,“这件事只能由我来做。我不能逃,我没有听说过逃跑能赢得胜利的。”
他呆呆地看着他,嘴唇动了动,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好了,已经够了。”
一双手将他放在了地上,他抽噎着,痛苦地呻吟,又浑身虚软地倒在大理石板上。好干,好渴,想喝水……喉咙快裂开了,好渴,谁能帮他解除这种渴……他扭动着身子,一团阴影覆下来,一只手将他翻了过来。他没有睁开眼,那人扳过他的脸,低头堵住了他干涩的嘴唇。
不,不……不要……可他没有丝毫反抗的力气,无尽的折磨使他变得更加敏感。他痉挛着,压抑地尖叫,最后哑得哭不出声,指甲抓挠着大理石板,劈裂了好几片。
不要……
“帮帮我,”他无意识地喃喃着,揪住了旁边的人的衣摆,那人握住了他的手,“帮我……”
“我会帮你,”那人说道,“我当然会帮你,别担心……”
他的话仿佛有某种魔力,安抚了他内心的不安和焦躁。德拉科呆呆地坐在原地,颤抖着,又慢慢靠近他。哈利伸手拍了拍他的后背,将高脚杯递到邓布利多嘴边,低声劝道:“来,把这个喝了,把这个喝了,你很快就没事了。”
邓布利多听话地张开嘴,虽然他紧闭着眼,从头到脚都在发抖。喝完这一杯,他猛地向前扑去,再一次尖叫,用力捶打着地面。
“求求你,求求你,求求你,不要……不要那个,不要那个,让我做什么都行……”
德拉科惊恐地看着他,下意识抓紧了哈利的手。他到底看到了什么,曾经经历过什么,为什么会发出这样恐怖的声音?……可为什么明明如此痛苦,他们还要继续往下走,为什么不能逃跑?
所有人都在熔炉中苦苦挣扎,不得解脱。这些痛苦来自何处,这些忍耐来自何处,这些勇气又来自何处?
“喝吧,教授,喝吧……”
“不要了,求求你,不要了……”
哈利舀起第十杯水,杯子已经擦到盆底了。他看着邓布利多被折磨得不成形的脸,寒风将他的面容冻成了苍白的冰河。
“我们就要成功了,教授,把这个喝了,把这个喝了吧……”
“波特,”德拉科爬过去按住了他拿着杯子的手腕,“让我来吧,波特……让我……我可以……”
哈利扭过头来看着他,定定地看着他的脸,扯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很快就结束了,好吗?”他哄道,“等我一下,一切马上就结束了。”
“不,让我来吧,让我来……”他晃着他的手,脸上满是哀求的表情。哈利痛得说不出话,他单手将他用力搂进怀里,碰了碰他的额头,说道:“别这样,德拉科,再等一等。我会帮你,再等一等……”
男孩靠在他的肩膀上,渐渐安静下来,乖顺得像一只餍足的猫。哈利松了口气,将最后一杯水喂进邓布利多嘴里,后者一喝完就喊道:“让我死吧!”
他喘着粗气,脸朝下地滚在地上,哈利吓得连忙抓住了他,让他正面仰躺在地上。
“不,教授,你没事的,你说过这不是毒药!醒醒,快醒醒!恢复活力!”他抽出魔杖,红光一闪,可没有任何反应,“恢复活力!——求你,教授——”
邓布利多咳了一声,眼皮动了动,慢慢睁开了。哈利的心欢跳起来,期待地看着他。他伸了伸手,声音粗哑得几乎听不清:“水。”
“水——好的。”哈利喘着气,用魔杖指着高脚杯,“清水如泉!”
高脚杯中马上装满了水,可他刚将杯子递到他嘴边,水马上便空了。
“不,”哈利摇着头,“清水如泉!清水如泉!”
可无论他尝试多少次,每当他把杯子放到邓布利多面前,杯中的水便马上消失了。
“……没用的,”靠在他肩上的德拉科不知何时已经直起了身,双目无神地看着他,“只有湖里的水管用。”
“那我去——”
“但是湖里有阴尸,”他说道,声音很轻,“逃吧,波特。快逃走吧。”
哈利看着德拉科空洞的眼睛,他的脸毫无血色,如同鬼魂,原本金灿灿的头发此时黯淡无光。他望着他,忽然明白了什么,伸手摸了摸他的脸。所有的焦躁和担忧都渐渐沉了下去,他的大脑从未如此清晰。哈利站起来,拉起德拉科的手往湖边走去。
“如果不喝水会怎么样?”他问道。
“会生不如死。”
“比钻心咒还要痛苦吗?”
“比那痛苦一百倍。”
他停下来。银色的星辰落进湖里,染成了无望的夜。
“……抱歉,”哈利低声说道,蹲下身,将高脚杯舀满,漆黑湖面上晃动着死亡白生生的幽影,“抱歉,德拉科……我没能陪在你身边。”
“不,我说过了有阴尸——”
“如果倒下的是你,我也会这么做。”哈利拿着高脚杯走回邓布利多身边,将湖水喂进他口中。
老人挣了挣,倒下来不动了,喘着气。德拉科扭过头,却看见两个阴尸已经从湖里爬上来,苍白腐烂的胳膊反射着银光。
“波特!”他向后退去,大叫道,哆嗦着拿出魔杖,“四分五裂!”
红光击中了一个阴尸的头,他身上褴褛的衣衫马上裂开了,皮开肉绽,可没有血。他依然毫无知觉地往上爬,伸着手朝他们扑来,哈利立刻将德拉科拽到一边,喊了句“铁甲护身”,勉强挡了一挡。可另一边已经又有一个阴尸爬上来,张开烂掉的嘴,露出一口森森白牙。
“昏昏倒地!”
“障碍重重!”
第二个咒语起了点作用,阴尸滑了一跤,重重摔倒在地,折断了一只腿骨,挣扎半天也没能起来。他们慢慢地后退,爬上小岛的阴尸越来越多,寂静的黑湖仿佛一瞬间醒了过来,无数苍白的手伸出湖面,搅起风浪朝孤零零的小岛涌去。他们不停地挥动魔杖,可击倒一个阴尸马上又有无数补上了空隙,晃动的月光比血还要冷。
这样不行,哈利绝望地想着,德拉科肯定也知道,可他们毫无办法。
蓦地,一道火光在背后亮起,形成一圈耀眼的火环将他们围住。周围的阴尸马上变得步伐迟缓,畏畏缩缩。他们不敢穿过火焰,只好扔下了哈利和德拉科。
两人忙回过头,邓布利多正拿着魔杖看着那群在火光下退缩的阴尸。他挥舞魔杖,又变出了一条燃烧的火焰绳索,将阴尸包围起来。做完这一切后邓布利多踉跄着走到石盆旁边,从空荡荡的石盆中拿起一条挂坠盒。
他走向小岛边缘,两个男孩紧跟着他前行,火光也随着他们的走动移动。阴尸被火环弄得昏头转向,纷纷撞在一起。一些跟随着他们来到湖边,滑进了冰冷的湖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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