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后心知肚明,段翎的心思就不会成真,目光远到这般渗人的地步,也是很少见。
明姝将棋盘的棋子捡起来,拉着阿姐说道:“再走几局嘛,让我三子、不对、三子不够,五子、五子就够了,我肯定能赢你。”
皇帝唠唠叨叨,与朝堂上的凌厉之色尤为不同,皇后拿她没有办法,耐着性子又走了几局。
用过午膳后,皇帝更衣去了太极殿,皇后一人留在中宫内看着海图。
两日后,段钰又跑来中宫,皇后没心思再与她说着弯弯绕绕的话,没等她开口,就先说话:“将你的小心思摁死,本宫不会答应的。”
皇后发怒,比起皇帝更为肃然,段钰吓得腿肚子发软,就差当场跪了下去,“不、臣来说,是想告诉您,平阳郡王出家去了。”
“出家?”皇后怔忪,“好好地作何出家?”
段钰咽了咽口水,“臣也不知,臣就是来传话的。”
“段翎是何心思,你也明白,如今又逼得平阳郡王出家,段家教女,果然是有手段的,本宫令人去问问你的父母。”秦棠溪怒斥。
满殿宫人都慌了神,殿外伺候的拾星忙进殿劝慰,“皇后,您生气,陛下会不高兴的。”
话不多,却很管用,秦棠溪深深呼吸,看着段钰:“查清楚平阳郡王为何刚定了亲事就去出家。”
段钰吓得头脑发懵,磕头就跑出中宫。
站在空阔的宫道上,她猛地深呼吸,皇后娘娘太吓人了……
段钰出了宫门就一面在想段翎做了什么竟让平阳郡王非要出家。
那日去秦相府邸,秦星晚自己去找秦相说话,将她晾在外间,两人说了些什么不得而知。
用脚趾头想想就知晓与她那位媳妇脱不了关系。
查之无用,去找罪魁祸首。
想通后,段小将军策马回府,另外一侧的平阳郡王府早就人去楼空,皇后的人望着空荡荡的屋舍叹气,平阳郡王所为,打了段家的脸面。
人见不到,也得回去复命。
皇后知晓后,没有任何话,摆摆手示意他们退下,自己复又对着海图发怔。
平阳郡王出家一事迅速传开,不知情的人当作段家逼婚,无权势的郡王没有办法拒绝,只得青灯古佛了却残生。
谣言愈演愈烈,段家人都不敢出府,瑟缩在府内。
过了半月后,桑蚕节到了,皇后领着众人,秦星晚也在内。
仪式结束后,皇后将人留在宫内,煮茶相谈。
春景正好,今岁的新茶也送入宫供贵人品尝,皇后爱煮茶,来中宫者都会喝上她亲手煮的茶。
秦星晚与皇后并非初见,曾见过几面,被她身上的威仪气度所震慑,她有功,更有名,是大魏最有功绩的公主,也是大魏最出色的皇后。
水煮开后,日头也西去,皇后凝眸淡笑,“段夫人一出釜底抽薪,令本宫开眼。”
能被皇后夸赞的人少之又少,就连今上都没有听过这句话,秦星晚受宠若惊,更觉惶恐,“臣妾不知皇后娘娘的意思。”
“段家长女,倾城之姿,野心勃勃。今上无子,储君必从皇室中来。位高权重者必然不妥,唯有无权无势的父亲会让人放心。”秦棠溪淡笑,就连陛下都觉得平阳郡王是不错的人选。
薄薄的一层窗户纸被戳破,秦星晚笑了,“皇后娘娘想来也很厌恶。”
皇后沉默不语,凝望沸腾的茶水,秦星晚又说:“我也讨厌,因此,我就告诉平阳郡王,段家看中他是因为想要成为外戚。储君的外祖家,这点诱惑很大。平阳郡王闲云悠鹤,却不是傻子,反应过来后不敢退婚,就只好出家作罢。”
等到风平浪静后再还俗。
段家损失颇大,这么一来,段翎在洛阳城内就没人敢娶了,只能灰溜溜地回并州。
帝后不在意,秦星晚觉得自己被利用了,段翎借着秦家的由头打入贵女圈也就罢了,千不该万不该动这等险恶的心思。
有人动手,秦棠溪装作不知,令拾星取了些赏赐给她,让人送她出宫。
皇帝回来的时候,天色安全黑了,更衣用膳。
两人用膳很安静,几乎没有什么声音。
晚膳用过了,两人携手去园子里走动。
春色正浓,提灯夜游,十分夜游。
十指紧扣,秦棠溪先提起秦星晚,明姝笑了,“我与她玩过,旁人都捧着她,但她从未仗着祖父的权势而欺负人。她很冷静,同龄人中数她最聪慧。阿姐,她不能入仕。”
秦家的时代结束了,秦星晚若入仕,秦家的人脉就会落在她的手上,到时对皇权不利。
“你真小气。”秦棠溪嗔笑,“总得给康平丢个对手。”
“段钰不错,秦星晚是最好的贤内助,就像阿姐,永远会在背后支持我,对不对?”明姝的声音很温柔,光线不明下的双眸尤为明亮。
秦棠溪知晓这是帝王的选择,她和明姝的做法不同。当日起秦相对明姝多次使绊子,造成明姝不信任。
明姝记仇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些都可以当番外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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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章 一二四
皇帝记仇,使小性子,秦棠溪也无可奈何,毕竟坐在皇位上的人不是她。
夜游回来后,两人按照平时的时辰就睡下了。
平阳郡王出家后,婚事作罢,众人笑平阳郡王没男儿气概,这么好的岳家说不要就不要,若给了寻常子弟,肯定求着去娶。
段翎亲去庙中看望郡王,前后三次,一直到秋日里才作罢。
来年春日里,段翎十九岁了,段家开始急了,段夫人四处替她相看。段钰得了贤内助,日子过得极好,官阶连上两阶,成了皇帝面前日夜守卫的禁军指挥使。
段家相亲,秦相却在一雷雨夜里摔下台阶,磕破了脑袋,昏迷不醒。
明姝让人去看看,皇后亲自登门探望。帝后态度不一,众人不明,秦相却很清楚。
秦相弥留之际抓着秦棠溪的手,在她耳边低语几句,秦棠溪面露惋惜。
当日里她为锻炼明姝,没有让自己的门下众臣即刻站在皇帝身后,秦相会错意,刁难皇帝,造成今日皇帝不喜秦相的局面。
帝相不和,于朝堂无益。
秦相惶恐难度,雷雨夜跌跤后,就未曾痊愈。
秦捠一死后,康平迅速升了上来,到了冬日里就没有人记得曾经的秦捠。
秦府一日萧条,门前不再如以往般繁华,秦星晚未曾受到影响,出门在外,照旧有人恭贺,谁教她嫁了能干的段小将军。
段钰哪里都好,就是好色,她也很苦恼,日日打起精神看着。
又过了一除夕后,段翎依旧未嫁,都已经二十岁了,段家眼光终于不再盯着皇室,看得更远了些。
终于在三月里定下亲事,可临要过六礼了,段翎不知所踪。
段钰立即带着人去找,最后人被平阳郡王送了回来,女儿家的名声最为重要,段翎只得嫁郡王。
事态发展出乎意料,传到帝后的耳朵里,秦棠溪叹息:“到底还是让她如意了。”
皇帝在临摹字画,眼睛眨都不眨一下,手腕微微泛酸,也不去回答。
秦棠溪瞧她一眼,不过在临摹罢了,竟摆出了如临大敌的阵势,她揪着皇帝的手腕,“陛下,您可知赵澜怎么死的?”
皇帝凝眸:“笨死的。”
“陛下进步了。”秦棠溪阴恻恻夸赞一句。
皇帝立即放下羊毫笔,看向来禀报的文青:“她既然要嫁就让她去嫁。”说完视线落在秦棠溪紧蹙的眉眼上,摆摆手示意文青赶紧滚。
文青最识趣,帝后恩爱,他就是一碍眼的东西,很快就走了。
皇帝嬉笑一声,“怎地又不高兴?”
“看着心烦罢了。”
“那就不见,要不你去福州玩玩?”皇帝伸手拦过她的腰肢。
三年来福州一带的海域都成了大魏的疆域,这是大好的事情,她一直想去看看,看看阿姐当日的退路是什么样子。
秦棠溪也正有此意,皇帝好意,她就收下了,“何时呢?”
“春日里正合事宜,洛阳就交给康平,顺便看看他们的动静,你相信我,段钰与康平,一武一文,是最好的守门人。”明姝轻咬住阿姐的唇瓣。
春意正浓,应当出去走走。
帝后定下之后,枢密院、六部重重安排下去,皇帝巡游是大事,一点都不可疏忽。
到了二月里,队伍就出发了。
帝后离开洛阳城,温瑕在这时赶回来,段钰令人护送她追赶銮驾。
追赶两日后,在驿馆里见到帝后两人。温瑕是老臣,又从边境而来,带着是紧要的消息。
一战打了四五年,温瑕也成熟不少,风沙磨砺过的脸颊,黝黑而犀利,看人的眼睛也多了些战场上的杀气。
“陛下,战与不战?”温瑕问道。
眼下的局面与多年前相似,都是历尽艰辛打得乌斯落荒而逃,同样,大魏也收到了许多影响。再打下去,将来的结果没有人知晓。
乌斯人脸皮厚,会玩赖,打仗的时候骂得难听,输了就笑脸讨好投降议和。
明姝心中腹诽,面上没有表现出来,看向秦棠溪:“皇后有何想法?”
秦棠溪轻描淡写道:“乌斯愿意归属,大魏怎可拒绝,令户部拟一账册,算一算大魏大战花费多少银子,他们肯补足,便接受他们的议和。若是不成,就再继续打。”
温瑕眼皮子跳了跳,皇后的意思真的很损……
皇帝听话,表示同意,让人带着温瑕去休息,明日停军修整一日。
天色一擦黑,皇帝悄悄带着皇后从驿馆后门悄悄溜出去玩。
小镇不如洛阳繁华,一如夜就见不到什么人,店铺也关了大半,偶有几家门前灯火明亮。
两人去了一件面馆,店内还有三两人,但对她二人投来异样的目光。
明姝起初不懂,后来就明白了,不是所有人都会认可女子恋爱成婚,洛阳的大魏的帝都,是最繁华,也是礼仪规矩传播最快的地方。相反有些小镇,不通车马,过于闭塞。
店家给两人端来了面条,笑吟吟地,并不像其他几人那般过于偏见。
“阿姐,你难过吗?”明姝吃了一口面条,悄悄地问对面神色冷清的人。
秦棠溪将碗里的鸡蛋夹给她,嘱咐她多吃些,又说:“不难过,日子是自己过出来的,有何可难过呢?他们有自己的快乐,我们也有自己高兴的事情,他们觉得碍眼就不看,我们觉得不好受就不去看他们,总不至于到了无法生存的余地。”
她经历过太多的事情,内心早已麻木,除去明姝外,再也不起半分波澜。
明姝却还年少,脸皮薄,被人指指点点,多少会有些不适应,可幸的是她没有动怒、没有以权压人。
秦棠溪放下筷子,默默地握住明姝的手。
昏暗的烛火下,当初的小姑娘容颜姣好,脸色更比春光妩媚,顾盼生辉。
明姝笑了,“我不难过。”
吃过面条,两人漫步走回驿馆,沐浴净身,照以往般拥住对方,不盈一握的腰肢愈发滚烫。
明姝一低头,向阿姐吻去。
呼吸乱了,寝衣料子柔软,却成了两人的阻碍,最后,褪去。
翌日,两人都起来得很晚,苦了温瑕等候。
温瑕等到午后才见到帝后,她焦急,帝后面色红润,眼中只有对方,她追问几句,帝后的意思一样。
皇帝比起以前更为自信,同温瑕说道:“大魏不缺银子,要打就打。”
远在洛阳城的户部尚书陈郸突然打了一个喷嚏,同僚询问他怎么了。陈郸摸摸鼻子,“有人在骂我。”
同僚一笑了之。
皇后听到皇帝的话后,眉眼一片柔和,在温瑕看来的同时微微颔首,温瑕颔首,领了密旨离去。
皇帝传话回户部,令人核算清楚乌斯一战的费用,户部尚书顿时来了精神,花了半月的时间,做了十几本账册,快马加鞭送去边境。
而帝后在邓州这里歇息几日,等到了福州,都已快到夏日。
蔚蓝的海水就像是碧色晴空一般,澄澈喜人,大魏的战舰停泊在码头,桅杆上是挂的是大魏的旗帜,随风荡漾,彰显大魏风姿。
刘主簿领着皇帝去参观新打造的船只,皇后悄悄见了赵绘,令他找几只船只,她要去岛上。
赵绘喜道:“我们换了新的船,速度比以前快了一倍,来回只需半月。”
皇后颔首:“你去安排,随时可以动身。”
赵绘领了皇后的懿旨,带着人挑了最好最快最稳的船,为防止出事,还挑了千余人跟随。海上不比陆地,四处都是危险,海盗胆子也大,就算知晓是皇后也赶来劫船。
日子定了以后,皇帝将岸上的事情安排好,交给了心腹,对外宣称水土不服,休养几日,令随行的大臣主持大事。
登船航行三五日后,感观就与陆地不同,潮湿的气息几乎扑向自己,偶尔会遇到海盗来打劫。
但大魏的战舰胜过以往,未靠近就没随行的侍卫们剿灭。
船行过了六七日后,海上无人,几乎看不见其他船只,一望无际,与陆地不同,海上都是水,容易让人产生恐慌。
明姝起初有些不适,渐渐地,明白过来,这里荒无人烟,就是最好的避世之地。
她站在甲板上,感受海风的吹抚,心徐徐沉静下来。
眺望蔚蓝的海水,大海有着自己独特的魅力,海水会吃人,同时,这也是一种保护。
在黄昏的时候,远远地见到了岛屿上吹动的旗帜,赵绘走了过来,“陛下,到了。”
船在半个时辰后驶入港口,人类的欢笑声传了过来,青翠的树后,站了不少女子,红色卷毛,蓝色眼睛,与大魏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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