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在查信国公府的案子……
她猛地顿住脚步,秦棠溪只当作没有看见,反而亲昵地拉着她一道坐下,“必然是些陈谷子烂芝麻的事,且随他们去。”
秦棠溪将文书摊开,自己握着小姑娘的的手,感觉到一阵颤意。
小姑娘的情绪外露得太快,她也可以理解。
“明姝,你好像脸色不好。”
秦棠溪故意问话,明姝却不知殿下的想法,勉强地笑了笑,目光却紧盯案牍上的文书,这不就是她今日的目的吗?
“没事的,殿下在看什么?”
小姑娘声音软软地,还带着鼻音。
神色黯然,整个人都低沉下去了,但视线一直没有改变。
这时,外间有人进来:“殿下,尚书大人请您过去一趟。”
“退下吧。”秦棠溪颔首,拍了拍小姑娘的手背,“你在这里等我,我去去就来。”
明姝神色不宁,慌忙答应下来,等殿下身影一消失后就迫不及待地翻看着案上的东西。
方才说话的温瑕,她正陪同殿下站在窗口,里面的人正在翻看着殿下留下的文书。
她不明白,“殿下,您这是试探吗?”
秦棠溪紧紧地望着屋内的人,小小的人影似被山压垮了下来,双手发颤,拿着文书的时候更是充满着害怕。
明姝对信国公府的案子很在意。
“温总兵,你信不信神鬼一事?”
“神鬼?”温瑕不可置信,堂堂长公主竟问出这么幼稚的话,她思考一阵后回道:“神鬼一事信则有,不信则无,需看事而定。”
看事而定?秦棠溪迷惑,明姝行事太过反常了,若非披着陌生的皮囊,自己当真会将她当作是赵澜。
可是还魂一事是书上的故事,并无根据也无前例。
她能信小姑娘吗?
遐思之际,屋里传来啜泣声。
温瑕一怔:“她为何哭了?”
“她为何哭了?”秦棠溪重复温瑕的话,明姝是明家的姑娘,对信国公的事应该不知不晓,可是看到案卷的反应太过离谱了。
答案与料想几乎靠近,可她还是犹疑不定。
当真有还魂的事吗?
温瑕不知内情,却见殿下神色不对,下意识就不再问了。
屋里的啜泣声愈发小了,可明姝的肩膀却在发颤,整个人就像经历狂风一般颤栗。
风中枯叶,孤弱无助。
秦棠溪猛地呼出一口气,心中巨石落地,多日来的困惑竟成了真。
明姝还是她的小姑娘。
“我去看看。”
温瑕领命,迅速推到一侧候着。
秦棠溪步步走近,小姑娘的哭声愈发清晰,她轻轻地笑了,“哭甚?”
明姝浑身一颤,泪眼朦胧,见到长公主后更觉羞愧,是她毁了信国公府、是她将赵家百余口性命送到皇帝的刀下。
她慢慢垂眸,案卷上的结论很清楚,最后那封叛国信是定案的关键。
她毁了父亲一辈子的名声。
“殿下,做错了事若无补救的希望,那该怎么办?”
秦棠溪暗自皱眉,“那你想怎么办呢?”
作者有话要说:还差那么一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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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揉揉
明姝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心口也因长公主温柔的神色而剧烈跳动着,巴掌大的小脸上满是泪痕,瞳孔微缩,猛地呼出一口冷气,“我、我不知道。”
“补救不了就慢慢想,不要忘了你曾经犯下的错就好了。明姝,记住一点,过于善良就会害了自己。”秦棠溪怜悯地抚摸她的额头,接过那张书信,用再自然不过的语气问道:“这是你父亲写的信吗?”
“是、是父亲写的,我当时见到后很吃惊,可我不信,但第二日信就不见了,接着……”明姝慌乱地想到那日士兵来抓人,凶神恶煞,无论她怎么解释都不听。
秦棠溪缄默,书信是仿造的,明姝都认不出来,可见仿造的程度了,也难怪骗得过朝堂的朝臣,但大理寺那封确实是真。
二十八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竟让信国公记了这么久,不惜自毁也要写信去询问。
明姝哭过一阵后依旧不明白到底症结出在何处,信件就那么重要?
秦棠溪轻轻拍了拍她的脊背,信是假的,是有人提前放在书房,令赵澜去取,然后造成信国公谋反的假象。然而这一点就算告诉明姝也是无用,一案接着一案,信国公的嫌隙依旧洗不清,只有弄清旧事旧人的情况才能翻案。
明姝哭得眼睛通红,脑海里全都是拿人那日的情景,显然忘了自己是明姝不是赵澜的事。
哭过以后,心中的郁气散了不少,明姝倚靠在长公主身上,眼眸慢慢合住,看了这么多文书,始终不知错在哪里。
浑浑噩噩地离开户部后就回到公主府,在卧房内枯坐半日后就病了。
小姑娘心思简单,心中有事解不开就抑郁在心,睡过去就没有醒。
梦里再度回到幼年时,朦胧的视野里,母亲抱着她,盈盈浅笑,“殿下来得颇早,可曾用了早膳?”
“用过了,澜儿今日起得甚早。”少女明艳,淡笑间可见几分为温柔。
她朝着公主拍拍手,公主自然地抱住她:“再过几日是我生辰,你可想去阿姐府里玩耍。阿姐新造了府邸,府里什么都有,还给你留了个院子,可想去看看?”
母亲却道:“去了也是给殿下添乱。”
父亲从外间走来,闻声而笑:“去了也好,教她学一学殿下的气度,没事就知道傻玩,照我的意思就随我习武,脑子笨些还可以用拳头说话。”
“国公爷想多了,女儿家还是温柔些好,澜儿可不笨,前日过来还在数豆子呢,从一数到一百,不笨了。”公主笑得纯澈,听不出到底是夸赞还是说笑。
她看看父亲、再看看母亲,心中正觉开心,忽而一声惊雷轰隆地闪过,母亲的脸色陡然变了。
父亲也是,脸颊上青筋乍现,就像盯着仇人般看着她:“逆女,是你、是你毁了国公府、是你毁了我一生清名,该死的是你……”
“不是、是、父亲、我……”
话未曾说完,父亲猛地伸手掐住她的脖子,使劲掐着,吓得她挣扎着逃开,可怎么挣扎都没有用。
眼前顿时一片漆黑。
她又死了吗?
混沌的雾霾散开了,却见长公主坐在榻前,妆容素雅,她浑浑噩噩道:“殿下,你怎么在这里?”
“你落了雨不肯回府,怎地,这么快就忘了?”长公主淡笑,细指抚过她的眉眼,“澜儿,她让你在等你便等,你怎地这般傻气,等你回府,国公夫人必然罚你跪祠堂。”
长公主温柔如旧,还是一副谦和的模样,她翻过身子就想起来,“动什么呢,高热还没退,动来动去又不乖。”
还是一场梦,她阖眸闭上眼睛,心口忽而疼得厉害。
活在锦绣富贵堆里,竟落得这副凄楚,她无端笑了笑,肺腑忽而一阵痒,捂唇轻轻咳嗽几声。
眼前长公主的相貌也变得重影,梦与现实竟都分不清了。
唇角扯出讽刺的笑,阖眸不愿去见殿下。
睡了就不想醒过来,急坏了伺候明姝的婢女,匆忙去请大夫。
大夫诊脉后,未曾说什么,只开了药,喝药就能好。
长公主回府的时候,明姝依旧没有醒,躺在榻上,浑身冷汗叠出,药也灌不进去。
屋内憋闷,药味刺鼻。
秦棠溪见到榻上梦呓的明姝后晓得她是因为今日之故落了心病,婢女不断拿帕子给她擦着汗。
明灯的灯火更显得明姝脸色苍白,唇角颤动,就像是染了大病,小小的身子陷进锦被里,看得她心口一揪。
明姝一病,她再度感受到了恐慌,忙吩咐道:“去将赵老夫人请来。”
榻上的人听到这句话后忽然安静下来,她立即捕捉到,附耳在小姑娘说道:“澜儿,你想见祖母吗?父亲母亲不在了,还有祖母在呢,她那么疼你,你不想见一见吗?”
小姑娘骤然就安静下来,唇角虽说失了血色,倒也缓缓平稳,没有再说梦话了。
秦棠溪缓缓松了一口气,老夫人过来该如何启唇,告诉她赵澜死了,在明姝身上还魂了?
这么荒唐的事,恐不会有人相信。
卧房里的灯点了一夜,翌日清晨,公主府管事赵绘去宫里告假。
小皇帝刚起没多久,闻言也是一阵诧异,“长公主是哪里不舒服吗?”
赵绘面见皇帝不敢抬眸,谨慎道:“长公主只道近来江淮不安全,贼寇出没,望陛下今日速出决断。”
“江淮贼寇早就出没,为何今日要提?”皇帝感觉不对劲,总觉得阿姐就是故意给她难堪。
赵绘却道:“殿下说并非是故意让陛下为难,而是今年人多,隐有什么组织在暗中行动,若再不处置,只怕会似雪球般越滚越大。”
皇帝这才释怀,“好,朕今日必出决断。”
赵绘叩首行礼,徐徐退出殿宇。
早朝上,皇帝先提起这么一句话,下面人就开始议论纷纷,尤其是些老臣,更是踊跃说话。
“江淮是楚襄王的老巢,死而复生,怕是不易铲除。”
皇帝未曾听闻楚襄王,便道:“楚襄王又是何人?”
荣昌侯想找些存在感,便主动迈出几步,同陛下解释楚襄王谋反一事,又怎样被高宗剿灭,却一句不提信国公。
康平口直心快,少不得掺和一句:“侯爷怎地不提是谁人解了洛阳之困?”
“叛臣不足以千古留名。”荣昌侯讽刺一句。
康平冷笑:“没有这个叛臣,你也活不到今日。倒是这个叛臣让你享受荣华富贵,享受今日国丈荣耀。”
荣昌侯脸色铁青,张口便道:“康平县主这是为叛臣鸣不平?”
“错了,我只是在说清旧事,当年是信国公数日不眠,解了洛阳之困。”康平声音清晰,掷地有声。
皇帝这才明白两人相争的源头是什么,从中说和道:“逆臣秦铮的老巢,就更该去铲除,卿家可有建议想法,都说一说。康平县主方才这么大声音,想来是有话要说的。”
“荣昌侯是国舅,臣等他先说。”康平果断站回自己的座位上,她才不会当出头鸟。
荣昌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想了想,冲着皇帝揖礼:“自然去剿灭。”
皇帝也点头,“主将是何人?”
殿内鸦雀无声,长公主不在,门人都自保其身,不会主动掺和。
朝会下来,依旧没有商议出决断,皇帝闷闷不乐,走时还不忘留下国舅吴谙。
康平县主直接出宫去见长公主。
与此同时,赵老夫人的马车也在府门口停下,她刚探头就见到对方,当即吓得又缩回马车。
那是信国公的母亲?
她掀开车帘了一眼,再度确认后,就不敢下车了。
长公主竟然将人藏匿起来了?
她兀自心惊,老夫人走进了公主府,进入后院后就见到记不而来的身影,她跟着笑了笑:“殿下昨夜找我可是有什么急事?”
“自然是有事,您老一路辛苦了。”秦棠溪走近后就屏退搀扶的婢女,自己亲手去扶着,
老夫人也习惯了,每回见面,长公主都会主动扶着她,“辛苦谈不上,澜儿怎么样了?”
闻言,秦棠溪修长的眼睫在眼睑上投出一片阴影,道:“活蹦乱跳,前段时间发了高热,现在倒好了。”
“小孩子贪凉是常有的事,倒也不必太担心。”老夫人反倒先安慰起她,慈爱地拍了拍她的手背,道:“您找我来是……”
清晨湿气重,两人肩侧都染着湿气,秦棠溪睫羽上染着些水珠,轻轻眨眼就落入肌肤上,她轻轻伸手擦去,“我府上的小姑娘病了,想来是跟着祖母长大的,梦中不断喝着祖母。无奈下,我想请您过来开解一二。”
“可是上次那个去我那里的小姑娘?”
“对,就是她,昨日染了风寒。”
说话间,两人一道迈进了府里,婢女打开珠帘,秦棠溪在前,老夫人就在后面一道跟着。
床榻上的小姑娘脸色通红,眼窝深陷,老夫人惊讶道:“怎地病成这样,她的爹娘呢?”
“不在了。”秦棠溪扶着老夫人坐下,摆手屏退跟随而来的婢女。
明姝依旧未醒,呼吸声都跟着弱了些,老夫人伸手摸摸她的额头,还是有些烫,便道:“小孩子活蹦乱跳,病了也好得快,但得好好照顾,多加注意些。瞧她模样尚是开朗的性子,比澜儿小上几月,不过,比澜儿听话多了。”
老夫人主动提起赵澜,秦棠溪便顺着话说下去,“澜儿性子活泼,就是单纯了些,想来国公爷是想叫她远离朝堂的。”
“他是有这么想法,只得这么一个女儿,若不是朝堂有事耽搁,早就想带着她离开这里。”老夫人语气沧桑,看着榻上昏迷不醒的小姑娘也多了几分怜悯。
秦棠溪听了奇怪的语气后忽而想到秦襄王谋反一事,老夫人的年岁应当经历的,且又是信国公的母亲,知晓的内情当比旁人多。
“她还未醒,老夫人移步去偏厅,有些事情想同您说一说。”
“也成。”老夫人不拒绝,起身就随着长公主离开。
两人身影消失后,榻上的小姑娘忽而睁开眼睛,眼中泪水悄悄滑过,她爬起身来,人却早就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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