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他这些年故意放弃各种大好机会、做个普普通通小演员的努力与坚持就统统白费了。
“你走不走啊?还得我求着你走怎么的?”张勇面色愠怒。
“对不起,马上。”安嘉月赶忙擦干净嘴,给自己倒了杯红酒,跟在张勇和于维后头去拓展人脉。
张勇从业十多年不是白干的,晚宴上许多人他都能聊上几句,话题多是围绕于维,最后才会拍拍安嘉月的后背,将他推出去:“这是嘉月,我们公司很有潜力的演员,以后如果有合适的机会,麻烦您多提携啊。”
然后就轮到安嘉月哈腰称谢,举杯敬酒。
好在不用干杯,每个人只抿一小口,半圈下来也就一杯的量下肚,比起和投资方制片人的酒局,堪称小巫见大巫了。
又一桌寒暄完,安嘉月正要回去再倒一杯酒,余光中忽然划过一抹墨蓝色。
他刹住脚步,定神望去——
穿过西装与晚礼服的夹缝,最角落的一桌,有个男人独自坐在圆桌前喝酒,气定神闲,八风不动,仿佛周围的热闹与他毫无关系。
于维顺着他的视线也注意到了,问他:“嘉月,那谁啊?你认识?”
安嘉月张了张嘴,发现自己没什么可介绍的。
前男友肯定不能说,除此之外,他对贺心宸知之甚少。
甚至不知道“xinchen”这两个字怎么写。
当初没听清对方说的是前鼻音还是后鼻音,导致后来去网上搜了许多个汉字组合,也没搜到他所认识的这个贺心宸。
至于贺心宸具体是做什么工作的,家里开什么公司,就更不清楚了。
明明是上过床的恋人关系,却像一夜情似的陌生。
“不认识,只是觉得挺帅的。”安嘉月移开视线,回自己桌去倒酒。
于维仍盯着看:“是挺帅的……”
“看什么呢?谁帅啊?”张勇刚跟一个制片人聊完,回头就听见这句,“你对个男的发什么花痴?”
于维指给他看:“勇哥,你看那桌那个男的,是不是很帅?”
张勇眯起眼远远望去,立马紧张地拍下他的手,低斥:“别指着人家!多不礼貌,人家要是发现了生气,我可兜不住你。”
于维摸摸被拍红的手背,郁闷地问:“他谁啊?听着这么可怕……我怎么从来没见过?”
“你没见过正常,万纳老总的独生子,全网都搜不到他多少资料,低调得像不存在一样。”
“啊?这么低调怎么还来参加晚宴呀?”
“……”张勇被问住了,不想在小辈面前丢面子,灵机一动,编道:“肯定是因为戴琳啊,她现在是万纳最受捧的女星,今天又拿了大奖,身为未来老板,他肯定要来见证嘉奖吧。”
于维佩服地点头:“还是勇哥消息灵通。”
安嘉月回到自己的酒桌,往空高脚杯中倒入小半杯红酒,注视着酒红的液体倾泻而下,忽然升起一饮而尽的冲动。
最好喝得烂醉,不管不顾地冲过去,把项链甩到贺心宸头上,怒吼:“老子才没稀罕你的破项链!”
但且不论这个举动有多不雅,倘若他真那么做了,这整场晚宴里所有的制片人和导演他一个也别想合作了。
代价太大,划不来。
他还想当个年收入稳定在三四十万的十八线小演员呢。
一年只用拍一部戏,戏份少,不需要演技,超级轻松,剩下的日子全是假期,可以待在家陪着他爸,也可以到处游玩。因为太糊,没狗仔没私生,自由得很。也没黑料,因为没人挖,就算被挖出黑料,房子塌了也无人伤亡。
这是什么?这就是演艺界的公务员啊。
这铁饭碗他必须保住,不能意气用事。
作者有话说:
嗖!地穿回了现实!还记得老贺说过“有你在的颁奖典礼我一定到场嘛?”,他实现第一个承诺啦!
(《星际穿越》是一部讲“爱能穿越时光”的电影,引用台词原句是迪兰·托马斯的诗《不要温和地走进那个良夜》,在电影里被多次引用,寓意为不要听从命运的安排。文中月月就是想听天由命啦。)
第31章 他其实没那么喜欢你
晚宴持续到十一点仍未结束。
部分艺人已经离场,宴会厅里的人越来越少,剩下的要么特别忙,要么特别闲。
安嘉月困得要命,忍不住捂嘴偷偷打了哈欠,放下手继续保持营业微笑,顺便瞟了眼远处那个从始至终都一个人的孤单身影。
贺心宸肯定属于后者。
张勇正和一位名叫黄渝的制片人闲谈,黄渝大约四十多岁,笑容可亲,不算玉树临风,也算仪表堂堂,重点是来头很大,经手的电影多数是烧钱的商业大片,今晚虽未能有影片获奖,但也被提名了最佳特效、最佳服装几个奖项。
黄渝先是夸了于维一通,诸如“年轻有为前途无量”之类的客套赞赏,紧接着目光一转,笑问:“这位小朋友好像没见过啊,叫什么名字?看着好小,刚毕业?”
安嘉月连忙收回心思,恭敬地回:“是的,黄先生,我叫安嘉月,刚毕业两年,来自电影学院表演系。”
“哎哟喂,专业的啊。”黄渝似乎来了兴趣,上下不住地打量,眼中射出精光,老辣得很,“这长得也太标致了,老张,这么好的孩子你怎么没介绍给我?”
张勇讪讪地笑。不好意思说,早就送他去过您电影的招募试镜了,然而第一轮就被刷了,根本没见着您啊!
“这孩子有星相。”黄渝摸着下巴端详,“这泪痣长得绝了,又纯又欲,现在就流行你这种类型,我下部电影有个角色挺适合你,到时候启动了联系你。”
张勇喜出望外:“那真是太谢谢您了!嘉月,快谢谢黄制片!”
安嘉月立即跟着道谢。
回到自己酒桌,张勇还乐呵着,像卖出了一件积压许久的库存产品:“嘉月你看,你还是很讨人喜欢的嘛,黄制片主动邀请你去试镜,说明他赏识你,多难得的机会,你可千万别搞砸了!”
“嗯,我一定加油!”安嘉月手握成拳,斗志昂扬。
一定加油把这场试镜搞砸。
黄渝这人看着如沐春风,说话也滴水不漏,似乎是一位和善的业界前辈,愿意提携他他理应感激,但他总觉得黄渝的气质很像他高中遇到的那个艺考班老师。也可能是他把人想得太……
“您好。”耳畔突然一道声音炸响,安嘉月思考得太过投入,吓了一跳,险些碰翻酒杯。
说话的是那名晚宴之前帮他核对名单的服务生,正弯腰站在他和张勇之间,问候的是张勇:“请问是天艺传媒的来宾吗?”
张勇:“是啊,我是他们的经纪人,什么事?”
服务生微笑道:“是这样的,万纳影业的贺先生托我告诉您,本周六有一场小型电影选角面试,想邀请您家的艺人参加,不知有没有时间?”
张勇瞬间瞪圆了眼,完全没料到会被这位从没打过交道的大少爷青睐:“贺贺贺先生?邀请了我我我家哪位艺人?还是全部?”
服务生取出一张黑金名片,脑子里回放了遍刚才的对话:
“帮我转交过去。”
“好的贺先生,请问要交给哪一位?”
“五号桌,天艺传媒的。”贺心宸话语顿了顿,“顺便告诉他,祝他下次能获奖。”
服务生的目光在两位年轻艺人之间来回审视。
于维参演的喜剧片今晚被提名了最佳影片,可惜未能夺冠,但他年纪尚小,星途光明,以后得奖的可能性很大。而另一位……根本不认识,颁奖典礼都没进去,应该是个新人吧。
“邀请了于先生。”服务生笃定地递去名片,“贺先生祝您下次能获奖。”
刚听张勇说过贺心宸身份的于维受宠若惊,恭恭敬敬地双手接下:“谢谢谢谢!我一定去!”
名片散发出一股清冷别致的雪松香,所经之人都能闻到,上头三个烫金大字:贺心宸。
原来是这么写的。
安嘉月转头望向一号桌,已经人走茶凉了。
他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但嘴里没抽烟好像也很苦。
这么多年过去,口味倒没变,专钓十九岁的年轻男孩。
回去的路上,张勇连声赞叹这一遭没白来,一晚上于维定了两台综艺、三部电影的面试邀约,连安嘉月都有了一次宝贵的试镜机会,简直大丰收!
除了黄渝,安嘉月也收获了一些制片人和导演的名片,大多名不见经传,不过对于一个尚未冒出头的小演员,都是好机会,他一视同仁地对待了。
——统统扔进了厨房的干垃圾桶。
“咚咚咚!”
厨房里,菜刀起落,高频率地剁在砧板上,将一块肥瘦相间的五花肉剁成了肉馅。力度之大,惊动了在客厅看电视的安刚伟和朱兴磊一家。
“嘉月……什么事儿啊这么大火气……”朱兴磊惊疑不定地扒着厨房门框,探出个头,生怕那把锋利的菜刀下一秒扣在自己头上。
“砰!”菜刀重重落下,扎在砧板里,入木三分,力道奇大。安嘉月回头微笑,单纯无害:“没啊,我高兴着呢。”
朱兴磊悻悻然溜回客厅,压低声音:“嘉月受刺激了,肯定是昨天去那个什么典礼的关系。”
朱爸爸叹气:“嘉月对自己要求太高了,这才刚毕业两年而已,急什么嘛,早晚会有出息的啦!”
朱兴磊:“那可不急嘛,跟他一届的同学都得大奖了。”
安刚伟抿了口小酒,悠哉悠哉道:“我觉得现在就挺好,工作轻松赚得也不少,我儿子要是真火了,忙得脚不沾地儿,谁来照顾我这个老头子?”
厨房里悄无声息地飘出一道人影,举着菜刀,眯着眼微笑,幽幽道:“爸。”
客厅里所有人闻声一抖,安刚伟小酒杯里的黄酒颤出两滴:“诶……?”
“医生嘱咐什么来着?你头部有旧伤,不能多喝酒,一天最多一杯,您这是第二杯了吧?”安嘉月晃了晃手里的菜刀,“能不能让我少操点心?”
安刚伟哆哆嗦嗦地放下酒杯,手撑着膝盖,沉吟片刻,做出一个艰难的决定:“嘉月,要不你还是努力火起来吧……”
眼前早就没了人影,厨房里又传来泄愤般的剁肉巨响,仿佛剁的是仇人的骨肉。
肉沫飞溅中,安嘉月又想起昨晚回到家,他查到半夜三点才查出的一星半点资料:
贺心宸,万纳集团董事长的独生子,本科电影学院导演系毕业,毕业后出国读研继续深造,回国后销声匿迹了一年多,然后正式开始接手公司,如今身价十五亿。
十五亿。
这三个字在安嘉月脑海中不断放大闪动!
十五亿啊!!!
当初他怎么才要了三十万分手费!简直血亏!!
五花肉被惨无人道地剁成了肉泥,薄薄地横陈在砧板上,比最初买回来的重量轻了至少三分之一,减掉的斤两全溅在料理台和地砖上,再剁下去客厅里注定有人要吃不饱了。
安嘉月及时清醒,放平了心态,也放过了自己,去冰箱里取馄饨皮。
买的是现成的皮,在冰箱里冻了一夜,有些干了,得蘸水才能把皮摁到一起不散开。
他包了五六十个大馄饨,调了碗紫菜蛋皮汤,挖了勺猪油融进去,又鲜又香,端出去人人都夸好吃好吃。
一碗馄饨下肚,胃里热乎乎的,心情也跟着好了些。
安刚伟跟朱家三口凑了桌麻将,在狭小的客厅热热闹闹地打起来。
安嘉月嫌他们吵,进屋关了门,还是能听见“碰!”、“一条!”、“给钱!”
只好戴上耳机看电影。
视频平台的多数影片他都看过了,随手点开了部聊胜于无的喜剧片当作消遣。
夏日午后的炎炎烈日被窗帘阻挡,七平米的小卧室在空调最高档下迅速降温,变得凉爽宜人。
安嘉月半躺在单人床上,靠着墙壁,看得正犯困,突然一句台词钻进耳朵:
“女孩儿永远忘不掉她喜欢的第一个男孩儿。”
谁说的?!
他立刻打起十二万分精神,手指狠狠一戳屏幕,退出影片,愤愤不平地点开评论,打算洋洋洒洒地写篇八百字作文反驳这句台词。
然而转念一想,他又不是女孩儿。
满腔愤慨像龙卷风似的咆哮而来,又呼啸而去,顷刻间远离,卷走了一片昏天黑地,还他一份清醒。
从昨晚到现在,他到底在介意什么?
卧室的椅子上挂着他昨晚换下、还没来得及送去干洗的西服,椅子前的小书桌上,那条月亮项链静静躺着,在拉了窗帘没有开灯的环境中,暗淡无光。
就像他现在的人生一样。
安嘉月缩起腿,抱住膝盖。
都是自己选的。
割舍这段关系、过普通的生活、放弃追名逐利,都是他自己选的。
大三那年,他慎之又慎地签了家小经纪公司,深思熟虑地选择必定扑街的剧本,竭尽所能地不让自己蹿红,舒适自在地过着十八线糊咖的生活,为的就是避免被贺心宸发现、打扰。
毕竟分手时贺心宸说过会回来找他。
尽管那时候贺心宸已经两年毫无音讯,他也总自作多情地觉得对方一定还心心念念着自己。他们都接过吻了,上过床了,也说过那么多浪漫的情话了,贺心宸肯定还喜欢着他呢。
倘若他成了炙手可热的大明星,天天出现在贺心宸的视野里,贺心宸还不得思念如狂,想尽办法跟他复合?
他才不要轻易被找到。
到第三年,这个想法逐渐开始动摇。
他仿佛后知后觉似的,终于想起来,贺心宸和别人交往过。虽然以前贺心宸说喜欢的人只有他一个,但贺心宸连身份都瞒着他,那些情话、那些许诺又怎么能保证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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