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辞洲闲的没事,抬头看了看元洲河。
这里还是老样子,唯一不同的是临近年关,放河灯的人多了起来。
两三盏凑一起,顺着水流滴溜溜地打转往下飘。
深色的河水映着明亮的倒影,一点烛火被晚风摧残的摇摇欲坠,却依旧坚/挺到蜡烛燃尽。
像个小生命似的,承载着人们美好的希望和祝福。
他突然想起来当初和祝余放河灯,蜡烛点了纸条写了,可是到底也没放出去。
今天他自己想放一个,不然总觉得不太圆满。
“嘿!”老爷子画完一单,抬头和傅辞洲打了个招呼,“画什么!”
傅辞洲蹲在摊前,把那个给人写字的小破本子往前翻了翻,找到了那条鱼和猪头:“这个。”
“都要?”老爷子大声问道。
傅辞洲想了想,现在买还不如临走的时候买。
“就要一条鱼!”他大声的对话回去。
老爷子点点头,开始画画。
“老爷爷,”傅辞洲看着他画画,“你大年初二摆摊吗?”
老爷子提着小勺一气呵成:“摆!”
“那就行,”傅辞洲从兜里掏出几块钱,“我那天来你这儿买糖画。”
夜晚的气温有些冷,傅辞洲说话时吐出来团团白雾,被车灯一照,倒显出了几分人间的烟火气。
他看着案板上躺着的小鱼,突然又道:“您再给我把祝鱼俩字添上吧!”
老爷子一掀眼皮,把凝固的小鱼递给傅辞洲:“今天就你一人啊?”
傅辞洲接过糖画,咧嘴一笑:“我朋友不住这儿,他前天回家去了。”
突然有点想他。
傅辞洲咬下一块鱼尾巴,麦芽糖的甜味充斥在唇舌之间。
他看着老爷子写下“祝鱼”两个字,心里突然就有些酸酸的。
还好过年有人陪着他。
不然自己还真有点…放心不下。
傅辞洲拿出手机,拍了一张糖画发给祝余。
对方没有立刻回复,也不知道大晚上的又在干嘛。
泛黄的本子被风吹开,画了猪头和小鱼的纸张被后一页盖上。
傅辞洲把本子又翻了回去,看见上面不同笔迹写着乱七八糟的字句。
有祝福,有名字,还有一些看不懂的。
像他和祝余这种画画的,还是头一个。
“我能带走这张纸吗?”傅辞洲拎拎那一页纸张,“可以给钱。”
老爷子没找他要钱,傅辞洲小心翼翼地撕下纸张,对折装进兜里。
傅辞洲,猪头。
祝余,小鱼。
傅辞洲吃完小鱼,又举着“祝鱼”离开。
他看着这个名字,转了转竹签,最后抿了一口顶端。
甜的。
傅辞洲心情不错,在元洲河边溜了一圈,放了河灯,再写一遍开开心心。
一定要开开心心。
-
祝钦的行程因为老家人的挽留推到了大年初二。
不过即便这样,祝余还是十分开心。
他起了个大早把家里收拾干净,然后等着祝钦给他信息,准备好随时出门帮忙拎行李的准备。
等啊等,等到了中午,信息没等来,倒是等来了一阵敲门声。
祝余跟个弹簧似的从凳子上蹦起来,屁颠屁颠就去院子里开门。
老爸回来了。
开心,开心,开心。
一开门,是傅辞洲。
祝余脸上的笑容一僵,“唰”的一下褪了干净。
“怎么是你?”
兴奋到失落的表情转换太明显,傅辞洲全部看在眼里,就算想找个借口安慰自己都做不到。
“靠?”他直接原地爆炸,“你这是什么表情?!”
祝余连忙拍了拍自己的脸,再抬头时脸上又重新挂上了笑容:“那什么,我以为是我爸呢。”
刚才突然不笑不是因为看见傅辞洲不开心,是因为祝余潜意识以为门外的是祝钦,所以当看到傅辞洲时,脑子里冒出的第一反应是“我爸呢?”
傅辞洲后退一步:“我就不该来是吧?”
这他妈也太让人受伤了吧!
“不是不是,”祝余连忙转移话题,“你不是在元洲吗?怎么今天就回来了?”
“我他妈,我他妈直接告辞。”傅辞洲又退一步,脚跟悬着阶梯,他干脆退开两米,直接站路上了。
“少爷我错了,”祝余赶紧上手去捞,“我没想着你年初二就回来…”
傅辞洲转身就走:“我脑子坏了才来找你!”
“少爷!”祝余大步追上去,死死搂住傅辞洲,“我错了我错了我真错了你能回来我开心的要死!”
傅辞洲身体一僵,随后死命挣扎:“你放开我!”
祝余手脚并用把傅辞洲往回拉:“不放不放,少爷你可怜可怜我,我爸还没回来呢我家就我一个人你陪陪我行不行!”
傅辞洲算是明白了,祝余这人就他妈一渣男。
嘴上说得比谁都好听,但是心里指不定想让你再滚远一点。
卖惨也没用,这人就是利用他的同情心,所以自己才会像个傻逼一样一个人从元洲赶回来,就是为了给他送几个破糖画!
破!糖!画!
“滚!”傅辞洲的力气比祝余大得多,直接把人从自己身上撕下来,“以后我再也不找你了。”
“少——爷!”祝余喊得那叫一个撕心裂肺,几步助跑猛冲过来,直接蹦到了傅辞洲的背上。
脚上的棉拖鞋被甩出去一只,傅辞洲手臂下意识的往后一揽,弯腰把祝余背了个结实。
“嘀——”
路上响起一声车笛声,正闹腾着的两个人都转头看过去。
车窗降下,祝钦握着方向盘,正表情复杂地看着自己儿子耍无赖。
“你们在干什么?”
第37章 投喂 “吃完了我再给你买。”
在祝钦眼里,自己的儿子稳重、沉默、优秀,每天认真学习按时睡觉,乖巧的根本不用他操心。
所以当他看见大笑着往傅辞洲身上蹦的祝余时,他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叔叔好。”傅辞洲连忙把祝余放下来,礼貌地和祝钦问好。
祝余按傅辞洲的背包蹦跶着去找自己的拖鞋,尴尬的笑容在脸上挂到僵硬:“爸。”
祝钦微微一点头:“不冷么?”
祝余低头看看自己身上,也就只套了件毛衣,连个外套都没披上就急匆匆地跑出来开门。
“一会儿就进去了,”他拉了拉刚才折腾乱的衣摆,动作间多了一丝拘谨。
傅辞洲站在他的右后方,把祝余所有的微小动作都看在眼里。
但也什么都没说。
“进屋吧。”祝钦往院门抬抬下巴,接着升起了车窗。
祝余目送车子开走,在原地舒了口气。
傅辞洲走到他的身后,探着脑袋问:“你紧张什么?”
他离得近,下巴悬在祝余的肩膀上,微微出声都能糊对方一耳朵热气。
祝余吓了一跳,条件反射般往左边移了下肩膀:“我没紧张。”
“噢…”傅辞洲阴阳怪气地拖着声音,“是吗?”
“干嘛?”祝余肩膀往后一摆,把傅辞洲打开半步,“滚蛋。”
傅辞洲皱了皱眉:“这位同学你搞清楚,老子还在生气。”
祝余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转过身看他:“是哦,那你还气吗?”
“……”傅辞洲闭上眼深吸一口气,“算了,我不跟傻逼计较。”
他把背后的斜挎背包甩到身前,从里面拿出一个长方形的盒子直接就往祝余脸上砸。
“这什么?”祝余赶紧抬手去接。
傅辞洲顿了顿:“不是你找我要的吗?”
祝余有点懵:“我找你要什么了?”
傅辞洲一口气差点没把自己吸呛着,他稳了稳身形,抬手按住了祝余的肩膀:“你找我要什么了?”
就像是火山爆发前土壤的细微震动,祝余甚至能感受到傅辞洲周身的空气都在颤抖着想要掐死他。
三秒的时间足够让傅辞洲彻底爆炸,而三秒钟的时间也足够让祝余把这几天的事情从头到尾在脑海中过一遍。
“糖画!”祝余在傅辞洲拳头落下来之前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见傅辞洲没有继续愤怒这才确定下来自己赌对了。
他没想到自己随口诹出来的一句对方竟然放在心上,还在年初二送货上门,诧异之余不少感动,一时间有些口不择言,“卧槽!爱死你。”
一句话把傅辞洲直接说懵了。
他人就站在那儿,被祝余包着拳头,傻了。
“我当时就随便说说,以为你压根没放心上,”祝余把纸盒搂在怀里,两只手一起把傅辞洲捏紧了的拳头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掰开,“我真没想到你买了,而且买了还给我送来,挺感动的,真的…”
傅辞洲手指僵硬,祝余一掰就掰开了。
“我下次说过的话一定牢记在心里绝对不忘,这么大老远的你过来吃午饭了没,看这手冻得这么凉,咱进屋吧!”
他自言自语了一堆觉得不对,抬头仔细看傅辞洲时,发现对方也正死盯着自己。
“怎么了?”祝余莫名觉得脊背生凉。
“我就没见过、你这样、的人。”傅辞洲咬着牙,一字一句就像是他从齿间生拉硬拽扯下来的一样。
“我?”祝余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我怎么了?”
傅辞洲闭上眼睛,胸膛猛一起伏,复而睁开长舒一口气:“不要脸。”
-
祝余不要脸又不是一天两天,现在被傅辞洲这么正经的说出来,还真有点意外。
“王应天天说我不要脸,”祝余道,“你还不知道吗?”
傅辞洲停了两秒,猛地一甩自己手臂,挣开了祝余的桎梏。
“少爷!少爷!”祝余一手拿着纸盒,一手去抓傅辞洲的手腕,“大过年的,来都来了,吃顿饭吧!”
“我吃你大爷!”傅辞洲气得头顶冒烟,指着祝余道,“我现在发现你这人,不仅不要脸、没良心,还特轻浮,特随便,你丫就一傻逼,滚!”
傅大少爷的骂人语句又新添了俩词,祝余都快被骂傻了。
“我怎么就特轻浮,特随便了?”他寻思着自己也没干什么流氓事情,被指着鼻子骂还挺冤的。
“你还没自知之明!”傅辞洲呼吸都被气得快了一倍,“我真是服了,你这种傻逼…你这样的…”
他半句话接不上,突然闭上眼睛转过身去狂按自己的晴明穴。
这样的傻逼,自己还放心不下。
“我回去了。”傅辞洲把背包往后一扯,酷哥原地就要远航。
祝余不依不饶地拦他,在他面前低声下气地服软:“少爷,我知道错了,你别生我气了,我改还不行吗?”
祝余的声音很轻,像是讨饶,又像是撒娇。
傅辞洲目光微垂,能看到他发旋上的一缕头发被风吹了个打摆,然后立了起来。
一根呆毛。
祝余的头发又软又细,发尾被光一照,和暖色的橙光混在一起,就像是透明了一样。
风朝左边吹,发尾就往左边飘,风停了,发尾又回到了右边。
可是还没等它完全落在右边,风又起了。
墙头草似的晃啊晃,跟逗猫草一样,没逗着猫,逗着傅辞洲了。
他难受得要死,干脆抬手抓住直接就是一薅。
一声惨叫,没薅掉。
-
祝钦把车停在了后院的停车位,祝余过去帮忙拿行李的时候一路捂着脑袋没敢让傅辞洲近身。
直到回了卧室,他将纸盒放在桌上,打开的时候也不忘留心身后人的动作。
“我不薅你头发!”傅辞洲把背包摘下来扔祝余桌上,“你至于么,又没薅掉。”
“我这一大撮头发,”祝余指了指自己脑袋,“你要是给我薅掉我直接头皮分离了好吗?”
傅辞洲抬手就在祝余头上撸了一把,漫不经心道:“有一大撮吗?”
发丝从指尖擦过,窜着凉飕飕的寒意,祝余刚才在外面呆了好一会儿,身上都裹着冷。
傅辞洲突然就有点后悔自己刚才吵架为什么不回屋里吵,让祝余只穿了个毛衣就跟他闹。
“卧槽!你干嘛!”祝余被傅辞洲这个动作吓得半死,抱着脑袋就坐在了凳子上,“辣手摧花?”
“就你还花,”傅辞洲笑了,“狗尾巴草一根。”
祝余晃晃脑袋企图摆脱魔爪,低头打开了傅辞洲给他带来的纸盒。
纸盒包得严实,里面垫了厚厚的碎纸丝,每一个糖画都用食品袋分开包装,甚至还有糯米纸贴了两面。
如果说祝余刚才只是惊讶于傅辞洲会把这事儿放在心上,那现在就是惊讶于傅辞洲这么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你,你弄的?”祝余手掌按在桌沿,转过身子去看傅辞洲。
对方正仰头看他的书柜,听见祝余问自己,就随便应了一声:“碎纸丝是我小姑帮我塞的。”
祝余“哦”了一声,又把身体转过去。
他拨开碎纸,小心翼翼地把糖画拿出来。
30/98 首页 上一页 28 29 30 31 32 33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