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不喜欢这个轻佻的动作,仿佛将我视作一个玩物,但湛云江在我准备躲开前就已经用另一只手固定住了我的腰,我避无可避。
“剑尊,你我是师徒关系,你这样做,很是不合规矩。”我撇看目光,不去看他。
湛云江却固执地扭过我的头,让我的目光对向他:“你从没把本尊当成过你的师父。”
是啊,从来没有,但我不甘示弱:“难道你就把我当成过你的徒弟?”
男人眉头微微皱起,似是在仔细考虑我话里的意思:“如果你愿意的话。”
“我不愿意!”
他当我是傻子吗。
我再次扭头躲开他的手指,他失去耐心,直接按住我了的后脑,带着茧子的拇指压在我的唇上,用力地来回擦拭,没几下就有淡淡的血腥气渗出。
“你这是在做什么?!”
很疼,我试图掰开他的手,但他紧紧压制着我,不让我挣扎,然后埋头吻了下来。
他的吻总是如此粗暴,像是在和人争抢活命的机会一样,不给对方留下半点余地,侵略,攻占,肆无忌惮。抗争时力气总是流失得特别快,我虽然被他支撑着没有倒下,但已然落进了他的掌控,浚霆留给我的短暂的美好被他全部剥除,我的心就像被生生挖空了一块。
最后我咬破了他的舌头,他不再吻我,却也没有松开我,不带表情的脸上,唯独那双凝着我的黑眸极致专注。
我用力擦着嘴,擦去他留下的水渍,冷冷地瞪他:“云剑尊,这种事讲究你情我愿。你这样的地位,这样的本事,难道还找不到一个甘愿为你献身的人吗!”
他抚着我的脸说:“我只要你。”
是啊,因为这张脸!
我恨恨地打开了他的手:“可是我不想要你。”
湛云江又看了我一会儿,没有接话,他大概是不屑和我做这种口头上的争辩的。但所幸的是,他现在还愿意同我交流,而不是像那天一样,直接将我经脉封住,不管不顾强要我。
如果说我是拿命在赌,那么这一次,或许将是我唯一能活下来的机会。
我直挺挺地朝湛云江跪了下去:“云剑尊,你喜欢的其实仅仅只是我的这副皮囊而已,这件事你我心知肚明,更是你亲口承认!”
他静静注视着我的头顶,并不接话。
我继续道:“若只是一副皮囊,你要,我给便是。一次,两次,或者几十次,你总会有厌倦的一日,我只求你在那之后能放过我。”
我的身体,便是我此刻所能给出的唯一的诱饵,如果他不上钩,我就失去了全部的筹码。
湛云江的手动了动,低沉的声音如闷雷般从头顶降下:“你的条件?”
我仰头看向他,说:“请剑尊,护我去旧魔废域,找玄一无尘境。”
男人方才还漠然无情的神色突兀地变了变。
我不知道他在这一刻是想到了什么,但他只稍作思考,便答应了我的要求。
“可以。但你,同样也要答应本尊一件事。”
我掩在袖下的拳紧紧握住:“剑尊,我已自愿把这副身体给你,你还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
他俯下身,紧紧盯着我眼睛,一字一顿:“今天晚上,本尊就想要你。”
第032章
次日一早,我与湛云江辞别观尘子,带着那方大昊罗经仪上路了。
下穷彝山,涉姜水,越过一片生灵荒芜的灰色沙漠,两天后,我们进入了旧魔废域的地界。
这片曾由魔族统治的地域十分特殊,地是黑的,天也是黑的,有时间的流逝却没有昼夜的交替,无日无月,只有一条别的地方见不到的、璀璨至极的群星之河。
此处地貌也十分怪异,无数地裂交错纵横,巨大的黑色怪山倒嵌在地裂中,像一根根粗糙的锥子,被巨锤钉入大地。而在巨山与巨山平整的顶面之间,离地百丈高处,还有一条不见头尾的古老河床,虽早已衰败断裂,但仍然高悬其上,犹如一条被踩碎了的巨大蛇蜕。
魔族虽然离开了这片大地,但天地法则仍然束缚着它,除去神族,任何人无论修为高低,一旦进入旧魔废域都将被强制限定在黑色的大地上,无法再御空飞行,修为也会被连降两个大境界。
湛云江带我找了个相对隐蔽的场所稍作休息,我从收纳袋里取出大昊罗经仪开始摆弄。
在深入旧魔废域之前,得先确认一下这个老伙计的功能还正不正常。
捻指聚出一团法力,从罗经仪正中央的天池灌了进去,待注满后,我耐心等待,可近半盏茶的功夫过去,它却没有任何反应。
我皱了皱眉,捻指又送了一波法力,依旧悄无声息。
湛云江立在我身旁静静地看,也不催我,却在无形中给我施加了巨大的压力,因为我总觉得他在看我的好戏。
几次下来,他终于忍不住了,薄唇几度启开又闭上,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我瞥了他一眼,有些不客气地说道:“云剑尊若是有高见,直说无妨。”
湛云江这才斟酌道:“尹华,你是不是……并不会用。”
这绝对是赤裸裸的轻视!
我义正言辞道:“剑尊未免说笑,我若不会用,又何必大费周章将它借过来。想我从前……咳,我从前在书籍上曾看过关于大昊罗经仪的相关记载,最开始要先往罗经仪中心的天池注入法力,等天池苏醒,罗经仪才会开启。”
我胡诌一番,险些说漏了嘴。湛云江听完虽然颔首,但光看他的表情也无法分辨到底是信了还是没信。
忽然,他掌心聚出一团庞大的法力,并对我道:“据我所知,法器的启动一是技巧,二是法力。眼下这种情况,显然是……因为你灌注的法力不够。”
话毕,他直接就将那股精纯的磅礴法力注入了大昊罗经仪的天池之中。
三息过后,吃饱喝足的天池开始微微震动,泛着银色光泽的法力在瞬间将仪盘上的每一道沟壑全数填满,整个罗经仪看上去就像一个发着光的宝盘一般。
湛云江不说话,却看向我,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他那双映着银光的眸中,似乎隐隐冒出了几分“快夸奖我”的意味来。
但我实在没法夸奖他。
我往旁边一站:“剑尊仗义相助,尹华本该致谢,只是我必须真诚地告诉你,大昊罗经仪和一般的法器不大一样,对法力的要求格外严格,方才你用你的法力把大昊罗经仪唤醒,所以,我现在没法使用它了。”
我朝光芒璀璨的罗经仪努了努嘴:“你好事做到底,自己来罢。”
可惜无所不能的云剑尊并不会使用大昊罗经仪。
最后,我是在湛云江的慷慨协助下,借他的法力打上了自己的烙印,这才开启了大昊罗经仪。
旧魔废域中分布有不少秘境,大大小小,星罗棋布,但这些秘境的位置却不会一成不变。秘境是由天地灵气所化,自然也藏于天地灵气的之中,诸天星宿、大地灵脉,只要发生任何一丝变化,都会导致秘境的位置出现移动。
因此,要掌握秘境的确切位置,占星术与堪舆术缺一不可,前者定经纬,后者算虚位。
我让湛云江替我捧着大昊罗经仪,自己找了个视线好的位置仰头观天——长庚、太岁、辰星、荧惑、镇星,北斗七曜,四方九野二十八宿,其他地方难以观测的星辰在旧魔废域全部一目了然。
确定玄一无尘境的星宫图后,我开始操作罗经仪,因为过程繁琐,且需数次调整、不断修正,便不多作赘述,约莫一个时辰之后,罗经仪上方终于浮现出一面不甚清晰的舆图。
第一遍的定位到这种程度便已足够,因为在朝它行进的过程中,位置还会发生变化,需要每隔几日调整一次才行。
我正要给湛云江指个大致方位,却看到他正目不转睛地盯着我。
他的眼窝本就生得比旁人深些,突出的眉弓覆下一层浓重的阴影,将他本就漆黑的瞳仁掩得愈加沉郁。被这样一双眸子紧紧盯着,会让人产生一种连元神都被他看透了的错觉。
“你,看我做什么……?”我收回罗经仪,惴惴地问。
湛云江朝我走近两步,拉起我因紧张而握成拳的手:“你何时学的这些?”
我信口胡诌道:“以前在天衍宗的时候,你那时候出远门,还没回来呢。你知道的,我不爱练剑,所以就学了些别的,也不过是略通皮毛而已,不值一提。”
湛云江似信非信,却也没追问,只是说:“光看书便能如此熟练地操纵四荒阵修的至宝,这可不是略通皮毛,你不必妄自菲薄。”
我只好装傻:“大概是我天赋异禀罢。”
说完赶紧朝着西南方向指了指:“大致方位已经定了,赶紧出发罢。若是一路顺利,三日后我会再算一次,修正方位。”
湛云江像是没听到我说话,我走出几步后回头,发现他仍静立在原地地注视着我,一望无垠的黑色大地上,他一人独立,玉冠青衣,风华无双。
数以亿计的星辰汇成一条璀璨银带从他头顶上方流过,光辉洒在他的昂藏笔直的身躯上,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华。
蓦地,他俊美的脸上露出一个哀伤的笑意,极浅极淡,转瞬而逝。
第033章
有湛云江的协助,我确实省了很多力气。
这一路以他的神行术相佐,缩地成寸、三步一里,虽比不上御剑,但也快得很了。
因戮龙大会将近,旧魔废域来了不少借道之人。这些人大部分都是正统门派的宗主、长老与高位弟子,势必要与这里的邪魔外道发生争端,乃至流血厮杀。
我与湛云江都不是什么老好人,每每遇上变故,皆心照不宣地绕开了走,一路倒也相安无事。
到了第三日,我们进入了旧魔废域的深处。
这里的地形和外围又有了一些改变——地势下沉,锥形黑山越发庞大,且数量增加,遍布密集,连接着山顶平台的河道也扭得更加厉害,让观星的视野变得有些糟糕。
地裂已极是宏阔,数十丈宽的比比皆是,更有宽达百丈者,如天堑般不可逾越。而唯一的通道,是横贯在地裂上的由黑色巨岩修成的石桥。
这种石桥数量不少,但有九成都已毁断,余下的一成也摇摇欲坠。
我二人沿着地裂绕了不少路,始终没能寻到一个合适的观星点,一时有些烦闷。
“云剑尊。”
远空忽然传来一声鹤鸣,几息后落至我们跟前,化出翩翩人形。
是鹤怜。
旧魔废域只限制修为,可禽类的飞翔却与修为无关,不受法则制约。鹤怜的原身是妖族白鹤,只要不化人形,他在这地界便能来去自如。
他与那天在临仙观时没什么不同,阔袖白衫,眉眼如画,一派出尘脱俗、仙风道骨之姿。
他先是与湛云江见了一礼,在看到我时,有些讶然地挑了挑眉。
是了,那晚在临仙观我与湛云江起了争执,后又被他掳走,如今却又像个没事儿人似的又走在了一起。但凡有点好奇心的人,都会忍不住猜测这期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鹤怜收起一晃而过的讶异,对我清然一笑:“尹师侄也在啊。”
我不太想搭理他。
并不是所有认识鹤怜的人都有机会知道,他的不染俗尘、仙气飘飘,不过只是个掩人耳目的皮相,他这个人的内在,其实俗得很,也尘得很——
昔年我还在天衍宗修行时,他曾劝我放弃仙途,并极其大胆地邀我与他同留红尘,共赴巫山之乐。
因着幼年时的救命之恩,我自幼与鹤怜亲厚,将他当作亲哥哥一般对待,也一直以为他是个志趣高洁、品行端方的谪仙般的人物。所以,当我听到这番话从他口中说出时,犹如遭了一道惊天霹雳,只以为他是不是被哪个修了合欢道的邪魔给夺舍了。
那时我回过神后便义正言辞地拒了他的“邀请”,哪知他比我还义正言辞,他说:“隐华,你该知道自己仙格有缺,与仙途无缘,再怎么修也不成仙。你本是个潇洒恣意之人,何必白费那苦功夫,徒耗了大好年华。韶光千载不留一瞬,人活一世亦不过一场大梦,不若与我红尘相伴,游戏人间,朝云暮雨,共效于飞。何不美哉,何不乐哉?”
好一个“朝云暮雨,共效于飞”,好一个“何不美哉,何不乐哉”!
枉我将他当兄长般爱戴,如知己般交心,他竟只想与我行假凤虚凰之事,实是令我难堪之至。
自那之后我便不再同鹤怜往来,偶尔碰见了,也只有几句客套的寒暄。许是自觉无趣,没多久他便辞了鹤使一职,离开了少庭山。
至于他后来去了哪里,做过些什么,又是什么时候和湛云江有了交情,我便毫无头绪了。
湛云江见我退到他身后,便知道我对鹤怜印象不大好,于是向前一步,挡住了鹤怜看向我的视线:“你怎会来此。”
鹤怜不着痕迹地收回目光,面上仍旧挂着闲逸的笑:“还能是什么事,自然是为戮龙大会而来。”
湛云江却问:“鹤族竟让你来?”
我在男人背后挑了挑眉。
鹤怜曾是鹤族族长,即便如今不是了,可也该是族中地位极高的长辈,鹤族为何不能让他来。
便听鹤怜自嘲一笑,道:“云剑尊误会了,鹤怜早已脱离了鹤族,又怎会是代表鹤族前来。是我自己想来罢了。”
原来如此。
鹤族一向孤高,若不是因祖上曾与天衍宗定下过契约,每一任族长在继位之前须到天衍宗任鹤使历练百年,他们一族是绝不会与人族有什么瓜葛的。
鹤怜这个人在鹤族算得上是异类,脱离鹤族而去红尘逍遥,倒也符合他的脾性。
湛云江没有接话,鹤怜便岔开了话题:“赶路匆忙,正巧遇上二位。不知鹤怜可有荣幸,与二位一同上路?”
我才想插口说不要,鹤怜却已把话接了下去:“旧魔废域法则交织,道路难行,云剑尊纵横四荒自是无碍,只是尹师侄少不得要受一番磋磨。我原身不受法则的制约,必要时倒是能携他一程。”
湛云江想拒绝,我却从他背后走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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