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孩子不懂事,让您看笑话了。”丽兹站起身,神情有些窘迫。“不去安慰她一下吗……总感觉她不太开心啊。”菲索斯朝小女孩离去的方向望着。“没事,她就是那个娇滴滴的脾气,一会儿就好了。”丽兹搬起葡萄酒,“您在这里等一下,我把酒送到仓库里去。”
“不用我帮你吗?”菲索斯询问。“没事,酒窖在地下,我自己下去就是了。”丽兹说着颠了颠箱子回答。菲索斯扫了一眼箱子里晃晃悠悠的葡萄酒,最后一次确认他施加在那些酒瓶上的魔法术式没有被一路的颠簸破坏。这两箱葡萄酒瓶看上去与正常的别无二致,但当它们被打开,一些小小的“惊喜”就会发生。
希望你们喜欢邪神的见面礼,我的敌人。菲索斯在心里默念。丽兹搬着葡萄酒进了仓库,菲索斯靠着墙等着她出来,等来的却是丽兹的女儿安妮特。小女孩眼角手里还攥着花环,眼角的泪痕也还没擦干,很显然刚才母亲提供给的解决方案并没能让她满意。见院子里只站着菲索斯,小女孩胆怯地将身子藏到了栅栏后面。菲索斯朝小女孩招招手,对方却只是更加羞怯,连脸也缩了回去。菲索斯四顾周围没人,干脆主动走上前去。
小女孩还是有些怕怕的,却也没有逃走。菲索斯半跪下来,与身高只有他一半的小女孩视线持平:“可爱的小小姐,有什么我可以帮你的吗?”小女孩摇了摇头,咬着嘴唇一声不吭。菲索斯微笑着朝小女孩伸出手,视线落在她手中坏掉的花环上:“能给我看看吗?”小女孩有些不知所措,但在菲索斯的执意下还是将花环递了出来。菲索斯查看着花环:“这么好看的花环,是你做的吗?”听到夸赞,小女孩的眼睛一下亮了起来,她抬起头,用力点了点。
“被弄坏了实在太可惜了,也许我们应该把它修一修……”菲索斯说着将花环调整了一下角度,将被扯坏的藤蔓两端分别抓在两手之间。“先生,您能把它修好吗?”小女孩眼中盛满了期待。
“我可以试试。”菲索斯笑着端起花环,将藤蔓两端接在一起,猛地吹了口气。眨眼间,断口愈合在了一起,连花环上蔫儿掉的雏菊都重新绽放开来。“看,修好了!”菲索斯将花环还到小女孩手里。小女孩惊讶地张大了嘴:“这……这是魔法吗?先生原来您是魔法师吗!”这话把菲索斯逗笑了:“不,这只是一个简单的魔术。”他摸摸小女孩的头,“把花环收好吧,别再让人给弄坏了。”小女孩用力点点头,将花环紧紧抱在怀里。此时丽兹从仓库里走了出来,见菲索斯正和女儿说话,连忙跑过来:“安妮特,不是叫你回屋去吗?”
“是我叫住她的。”菲索斯站起身,拍了拍膝盖上沾着的尘土。小女孩现在高兴极了,见到丽兹立刻举起手中的花环:“妈妈你看,叔叔把花环修好了!”丽兹有些诧异:“这……可真是麻烦你了……”
“不麻烦。”菲索斯朝小女孩挤了挤眼睛,“一个小魔术而已。”丽兹嗯了一声,心里生出了些疑问,但见女儿这么高兴,便也没有多想:“事情办完了,我送你出去吧。”想到要是丽兹与文森特见了面,又不知道会生出多少嫌隙,菲索斯便摇摇头:“没事,我认得路。”菲索斯说着和丽兹母女道了别,朝旅馆门口走去。。。。。几分钟以前。文森特杵在安德鲁夫假日酒店的招牌下,等待着菲索斯。太阳渐渐升了起来,虽然有树木遮盖,气温还是随着太阳升起而逐渐炎热起来。文森特被晒得有些昏昏呼呼的,于是便走到招牌不远处的一处公共长椅边坐了下来。他朝酒店的方向望了望,心里想着菲索斯怎么还不出来。此时身后忽然传来一阵短促的鸣笛声,把文森特吓了一跳。他回过头,见一辆灰色家用SUV停在了不远处。
车窗缓缓摇了下来,一个戴着墨镜的男人探出了头:“您好,请问您是来住宿的吗?真不巧,酒店今天已经满员了——”这声音说陌生也陌生,说耳熟也耳熟,文森特寻思着声音的主人到底是谁,而答案则让他感觉眼前一阵泛白。“文森特……你是文森特?”此时男人摘下墨镜,蓝色的眼睛中盛满了许多惊讶和少许慌张。知道自己又倒大霉了,文森特只好动作僵硬地站起身:“好久不见,迈克尔。”看自己没认错,迈克尔眼中的惊讶便全转变成了尴尬和不知所措:“那个,你怎么坐在这里?是……是找旅馆有什么事吗?还是在等人?”
“我是来送葡萄酒的。”文森特说着又朝酒店的方向望了望,心里默默祈祷着菲索斯赶紧出现。“那酒呢?交给我吧,我带过去。”迈克尔说着拉开车门下了车。文森特见迈克尔靠过来,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我的朋友送酒去了,应该,应该马上就会出来……”
“哦……这样啊。”迈克尔骚骚脑袋,“那个,你不进去坐坐吗?”
“没事,等朋友出来我就走。”文森特慌忙摆摆手。迈克尔显然也想就此结束对话,可身为旅馆主人的他忽然想到,如果让别人看到文森特站在家门口,又不知道要生出多少闲话,于是便横下心来:“别这么生分,来吧,天气这么热,进来喝杯水再走。”文森特被迈克尔半是拉扯半是邀请,想要推脱又推脱不掉,只好上了车,被他带到了旅馆。
“这房子建的不错啊……”文森特站走到旅馆大门前,口不对心地夸赞道。迈克尔露出了自豪的表情:“是前几年贷款建的,好在汉娜阿姨在土地押金上给我们打了折,要不这旅馆一时半会儿也开不了张。”他打开门,邀请文森特进来,“来吧,最近旅馆也没什么客人,进来坐会儿吧。”文森特跟在迈克尔身后来到大堂等候处坐下,迈克尔从柜台后面取出一瓶矿泉水,递到文森特面前:“拿着吧。”文森特接过水来喝了两口,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气氛太过尴尬,迈克尔忍不住开口:“那个,你最近怎么样?我听说你去了城里,生活还习惯吗?”
“还好,你呢?”文森特将问题抛了回来。“我也挺好的。旅馆生意虽然累点,但比给别人打工有干劲儿。”说着迈克尔哈哈笑起来,“就是难为了丽兹,每天送孩子们上学都要跑山路。”“你和丽兹已经有孩子了吗……”文森特抬起头,他许久没有回来过,竟不知道迈克尔已经生子。“都有两个了,你可不知道,小孩子好玩儿是好玩儿,但可辛苦了……”文森特听着迈克尔的话,心绪有些恍惚。他十年前就离开了镇子去城里念书,这些年鲜少回来。在他记忆中,迈克尔还是那个在篮球场上奔跑的大男孩,可一转眼间竟也是两个孩子的父亲了……文森特盯着迈克尔略微隆起的小肚腩,轻轻叹了口气。真是时光不等人,也不知在旁人眼中,自己和当年又有多少变化……迈克尔说了许多有的没的,见文森特没什么反应,忽然放低了声线:“那个,文森特……”
“怎么了?”文森特这才从对过往的追忆中回过神来。迈克尔阖实双手,清了清嗓子:“那个,你祖父……““抱歉,咱们还是聊点别的吧。
“出乎迈克尔预料,文森特拒绝得干脆且冷漠。迈克尔有点诧异。在他记忆中,文森特总是唯唯诺诺,从不会对他说一个“不”字。被拒绝的挫败感让血液涌进了迈克尔的大脑。他半张着嘴结巴了一会儿,随后沉下肩头:“那个,你不要误会,我只是想道歉。”文森特抬起眼眸,望着迈克尔沉默着,仿佛在说“请继续”。“那个……当年那档子事,你知道我是不知情的……但毕竟事情是因我而起,所以,所以……”迈克尔吞吞吐吐地组织着语言,“总之,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我想我们应该释怀,否则就没法往前走了。”在听到迈克尔说“不知情”三个字的时候,文森特的眉尾不由自主地颤动了一下。当年之事他私下做过调查,自然知道迈克尔在说谎。迈克尔当时虽然没有参与,对那几个恶霸的行为却是是知情的,他知道那些人利用他的名字戏耍自己,却没有出面阻止。正因如此,文森特才不想提这件事,也不想见迈克尔。因为被迈克尔背叛远比被恶霸欺凌带给文森特的伤害更大。而时隔这么多年,文森特感觉自己又被伤到了。
因为这迟来道歉却依旧如此不坦率……文森特不想责怪迈克尔,只觉得自己当年真是眼瞎。他放下矿泉水,侧开头:“都是过去的事了,现在又何必再提呢。”迈克尔似乎没听出文森特语气中的反感,情绪高涨了起来:“所,所以你原谅我了是不是……”文森特咬紧牙不说话,他真的不想再谈这个问题了。而迈克尔却误将文森特的沉默当作了默许:“太好了,我等你这句话等了好多年……这些年我心里一直不得劲儿,现在总算——”就在此时,文森特忽然站了起来,他的腿碰在茶几上,茶几与地面摩擦,发出一声刺耳的响动,矿泉水几乎要倒在桌上,“不,我还没有原谅你。”文森特居高临下地注视着迈克尔,一字一句地说道。迈克尔一时没反应过来,张着嘴愣在原地。过了好一会儿,他的耳垂红了起来:“文森特,你,你什么意思……”
“我说了,我还没原谅你。”文森特再次回答,“跟那件事有关的人,包括我自己,我谁也不想原谅……因为那件事最终造成的恶果并没有落在我们任何一个人头上,而是落在了我祖父身上。祖父他现在还在床上躺着,连如厕都不能自理,你让我如何原谅?如何释怀?”文森特说到这里停顿下来,重新坐回到椅子上:“我知道这件事对你也是个折磨,但是抱歉,我无法给你想要的答案。”
迈克尔大概是第一次被这样直球打脸,更何况打他脸的还是他从前的小跟班小迷弟文森特。他愣是半天没说出话来。直到文森特坐回位子上才回过神。他涨红了脸,神色不悦起来:“文森特,你得讲讲理,当年的事情我是不知情的,你怎么能怪我呢?而且,而且你想想,要不是因为当年你——”眼见迈克尔要提到那个对自己刺激最大的词,文森特紧张地屏住呼吸。而就在此时,远处传来了一个威严的声音。
“因为他什么?”两人都朝声音的扭过头,只见一袭黑衣的高个子男人从侧门的方向走了过来。文森特像是见到了救兵一般再次站起身:“你……完事儿了吗?”
“已经搞定了。”菲索斯走到文森特身边,当着迈克尔的面将文森特搂紧怀里,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菲索斯……别……”文森特还是有些抗拒,低声阻止着菲索斯。但两人刚才那一番亲昵的动作却还是把迈克尔吓得目瞪口呆。“我们走吧。”文森特知道菲索斯的脾气,赶紧拉住菲索斯想要把他往外带。可菲索斯显然没准备就这么放过迈克尔,他将文森特护在身后,冷笑地望向迈克尔:“因为文森特与你们不同,你们就有理由欺骗他、欺辱他、用他和他家人的性命取乐吗?”这话说得过于直白,刺激得迈克尔从椅子上跳起来:“你在胡说什么!我从没想过要欺负他,只是……只是……”
“只是看着他被别人欺负?”菲索斯抢下迈克尔的话。
“可,可是我已经道歉了!”迈克尔摊开双手,“你们还要我怎样!”
“道歉是加害者应尽的义务。而是否接受加害者的道歉,是被害者的选择——”菲索斯不顾一直拽他的文森特继续说道,“如果加害者真心觉得自己错了,就应该持续道歉并做出相应的补偿。单凭一句轻飘飘的‘对不起’就想得到救赎,世上哪有这种美事?” 迈克尔咬着牙陷入了沉默。文森特趁机开口:“行了,别说了……我们走吧。” 他拽着菲索斯朝门口走,菲索斯显然还没尽兴,但一时拗不过文森特。两人就要走到门口时,迈克尔忽然从身后叫住了文森特:“文森特!你……你果真是……是那个……”文森特站住,他低下头来踟蹰了一会儿,随后转过头:“对,我是同性恋,而且从前喜欢过你。”他淡然笑起来,“但现在我已经不喜欢你了——希望这能让你轻松点。”文森特说罢便和菲索斯并排走出了旅馆。两人前脚刚走,迈克尔的女儿安妮特紧跟就就从侧门进了大堂。她还沉浸在花环被修好的喜悦中,蹦蹦跳跳地跑到迈克尔面前:“爸爸,刚才的叔叔呢?”迈克尔扭过头,眼睛通红:“你找他干什么……”
“那个叔叔帮我把花环修好了!我想感谢他!”安妮特说着举起花环。然而她还没来得及给父亲解释刚才的奇遇,手中的花环就被迈克尔抢过来狠狠丢在地上:“回你的屋子去!”安妮特被吓到了,她惊恐地望着父亲,哇地一声哭了出来,转身逃出了大堂。大堂里只剩下了迈克尔一个人,他这才回过神来,想去追安妮特,但一切已经晚了。他颓丧地坐倒在椅子上,愣愣地望向大门,怅然若失。
第二十九章 语出伤人
文森特拉着菲索斯从旅馆出来的时候,太阳已经升到了头顶。虽然现在刚刚五月,但天气却干热得仿佛盛夏,土路被晒得仿佛要冒烟,四周树木稀疏没有遮挡,烈日一股脑地倾泻在两人身上。手推车上已经没有了货物,但回程一路相当陡峭的上坡,再加上烈日当空,文森特归程的脚步沉重了些许。菲索斯斜着眼望向一声不发地低头赶路的文森特,忍不住试探:“怎么了,生气了?”
“……没有。”当文森特隔了好久才抛出这句话时,菲索斯便知道事情不简单。他心里生出了些许不安,转头去观察文森特,的确没有从那张被晒得有些发红的脸上找出任何愤怒的情感。文森特只是十分消沉,仿佛做了什么错事。“你要是不喜欢那家伙,我们可以去教训他一下。”菲索斯说道。这话把文森特从自己的情绪里拉了回来,他抬起头,神色有些茫然:“我只是在后悔,刚才对迈克尔说的话有点过了……”菲索斯疑惑地拧起眉头:“我不觉得你说的话有什么问题——既然那是你的真情实感,就不算过。”文森特塌下肩:“不,那不是真情实感……那只是冲动,是恶意!我只是单纯想要报复迈克尔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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