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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骑着马一路回夏尔时，必须精心保护、紧紧贴在胸前的东西。等他回到家里，他不会把它放在父母肖像画下的壁炉架上，也不会放在窗台上让整个哈比屯浏览。他会小心带回卧室，轻柔地藏在枕头下面。唯有袋底洞的寂寞深入骨髓、难以承受的深夜才能取出来，紧紧拥抱。
“是的，我爱他。”
Kili抿起嘴唇。“你会为此做什么吗？”
“不。”Bilbo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我不会，我发誓。”
Kili最后坐进他面前的椅子里，双手合十放在膝盖上。
“舅舅的承诺已经给了Frodo。”他平静地说，几乎是在自言自语。“两个人走进结婚殿堂是所有人的愿望，”他顿住了，“好吧，除了妈妈。”
“Dis夫人不赞同？”对Bilbo来说这是个新闻，自从来到依鲁伯她对两个哈比人的态度一直非常亲切和蔼。
“她觉得Frodo年轻的过分。”Kili叹了口气，“而且她并不认为，他能在九月成年后突然成熟起来。”
Bilbo抬眼看向矮人。“她对国王提起过吗？”
“我不确定，我想她说过。她通常不会吝于把自己的想法告诉Thorin舅舅。”
Bilbo露出微笑，自从来到依鲁伯，他就对夫人的品行称赞有加，得知她也并不看好这种组合，好感度更是倍增。
Kili咬住下唇，“我很抱歉这样的事发生在你身上，一定感觉糟透了。”
“是的，谢谢你。”Bilbo简短地回答。他知道小伙子是出于好意，但实际上却像是用厚重的靴子蹂躏他早已不堪重荷的情感。
“我宁愿你和Frodo从来不曾到过依鲁伯，那么你就永远不会遇到舅舅，不会……”Kili迟疑了，“你不该爱上他。”
“是的……”Bilbo摇摇头，“但是，我不知道自己是否会喜欢另一种命运。”
“真的？”Kili瞪大眼睛。
“我只是——我知道回到夏尔我会想念他，但是至少我还有他可以想念。我想要认识他，不管发生过什么，拥有关于他的记忆就足够了。”Bilbo深吸一口气，慢慢吐出去，终于能说出口，仿佛重新获得了自由。虽然他从来没想到这个人会是年轻的依鲁伯王子，Bilbo非常感激Kili的友善和耐心。
矮人了然地点点头。“我必须对你诚实：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了解你的感受，真的，而且我知道妈妈对此也有她的见解和看法。但是Frodo是我的朋友，还有贸易合同在中间……”他叹了口气，“一切都很复杂，除非我能了解舅舅的感受。”
“我和你一样。”Bilbo咕哝道。
Kili咯咯笑起来，“他非常难搞懂，不是么？所有人都这么认为，作为掌管难缠大臣的国王是非常恰当的特质，但是面对这种问题就变得毫无帮助。”他比了比Bilbo和自己。
房间陷入一阵沉默，但是Kili一直盯着Bilbo的脸，好像想要读懂哈比人的脸上藏着什么秘密。
“我不会告诉任何人，”他最后说道，“好吧，除了Fili。”
Bilbo想要反对，但是Kili抬起手打断他的话，“在你说什么以前，你应该知道我无法对Fili保守秘密，而且尝试本身就是徒劳的。”
Bilbo无精打采地倒进椅子里，“好吧。”
“我和我哥哥会一直盯着Thorin舅舅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也许你可以找到办法解决自己的问题。”
“我不知道……”Bilbo幻想着两个小伙子藏在帘子后面或者桌子底下探头探脑，试图偷窥国王。一旦被发现，他们肯定、必然会轻易对所有人交代出他们帮助Bilbo逃出恋情的任务。
“不，不用了。我们应该尽量保持常态，一切照旧。”矮人沉思。
“那才是我担心的问题，你们俩是否能保持自然。”Bilbo对年轻的矮人露出微笑。
Kili大笑起来，“你是对的，Baggins老爷。”
Bilbo的眼角微微弯起，“拜托，叫我Bilbo。”
******
他匆忙从自己的房间跑回药局，Bilbo把照看Frodo的任务丢给Bofur，自己去图书馆找本新书，顺路回了趟卧室，在壁橱里翻出一条新手帕。矿工之前一直没来探望过两个哈比人， 因为地下矿井进行了什么对穿之类的行动，工头需要所有能动的双手帮忙清理碎石。
Bilbo在走廊里飞奔，现在他对山里复杂的地形了如指掌，不会再迷路，也不需要向导的帮助。
走廊远处有一扇门，几个仆役端着待洗衣物走出来，跟Bilbo前进的方向相同，他们没注意到哈比人就在身后。
“——而且他一坐就是一天，有时候夜里也不离开，一直盯着他的婚约者，等待着他苏醒。”小个子女仆一边大喊，一边把一大摞衣服向上捧了捧。
Bilbo皱起眉，他能猜测他们说的是谁，但是Frodo昏迷不醒的时候国王只来过几次，而且几次拜访中他几乎没怎么看过小伙子。大部分时间他都在桌边工作，或者坐在床边跟Bilbo聊天。
“我听说陛下用最好的宝石铺满床铺，说那是婚约者蓝色双眸的可怜替代品。但是在Frodo大人睁开蓝宝石一样的双眸之前，他需要它们。”另一个矮人梦幻地叹了口气。
“真的？”女仆的语气有些暴躁，“我非常肯定我听到Dagmi在厨房里说，床上摆满成百上千的钻石，为了搭配哈比人苍白的肤色。”
“Dagmi怎么会知道？”他有些不耐烦，“她只是个洗涤工，说会告诉她什么？”
“哦，那么我猜你是通过跟国王亲自对话了解到蓝宝石的消息！”
她把衣服扎成一捆，跟着同伴一起加快脚步离开了。Bilbo能听到他们一边疾步走远一边继续争辩的声音。
他咬住嘴唇压抑大笑出声的冲动，把一张舒适、柔软的床铺用坚硬的宝石盖住！多有趣的想法。
看来谣言在依鲁伯的传播速度和发展的离谱程度比夏尔有过之而无不及。这些矮人把他们的国王想象得太有浪漫情怀了。
Bilbo一边摇头一边微笑，他们根本不知道Thorin国王能沉默地干坐多久才会重新开始说话；他们不知道他的微笑虽然鲜少出现，但是却有多么弥足珍贵；他们也不知道他以为无人关注时眼神有多么疲惫，但是当Bilbo注视他的时候又会立刻打起精神；他们也不知道对于某个渺小、微不足道的哈比监护人来说，他的这些特质有多么迷人。
满床宝石的想象在他到达药局的时候仍然娱乐着他，他对Oin大人的助理点点头，随后打开Frodo所在房间的门。
“Bofur，你永远猜不到我刚才听到——哦。”Bilbo的手搭在门把手上顿住了。
Bofur还在那里，坐在壁炉边雕刻一块木头，削下来的木屑落进炉火里。Frodo仍然安静地躺在床上。
但是房间里不只这两个人，另一边Thorin国王正坐他平常习惯使用的书桌边。对于Bilbo的出现他只是飞快地瞥了一眼，随即目光回到之前浏览的文件上。
矿工的目光在Bilbo和国王之前徘徊，最后对哈比人露出微笑。“回来了，Bilbo？”
Bilbo回头看了眼沉默的国王，穿过房间查看Frodo的情况。“有什么变化？”
Bofur收拾好木块和刀子，跟Bilbo一起站在床前，“Oin大人的助理之一来看过他，她说烧已经完全退了。”
Bilbo终于吐出屏住的呼吸，“很好，或许他很快就会醒来。”
“或许。”Bofur换了个姿势。
“你可以再待一会儿吗？”Bilbo指了指床边的数把椅子之一。“或者你需要回去工作？”
“不，我可以再留一会儿。”Bofur挪过去坐在另一侧的椅子里，背对着Thorin国王。
Bilbo也坐下来，强压住不断向国王身上漂移的目光。他能听到书桌边传来纸张翻动的声响，国王扭动时椅子的吱嘎声，但是Bilbo的注意力始终放在Bofur身上。
Bilbo看向木雕的轮廓。显然还没有完成，但是已经可以看出Bofur打算雕刻什么。
“那是一只猛犸象？”他对小东西扬扬头。
Bofur微笑着抬起手里的东西，“是的。”他在手中把玩，感觉木料仍然粗糙的纹理。“我堂兄Bifur教我怎么做的，但是很快我就能做得跟他一样好了。他的作品有很多皇室成员购买。”他回头瞥了眼国王，“这是在安静夜晚保持忙碌的最好方式。”他把小雕像递给Bilbo。
哈比人站起来接过去。“Bifur？那是那个有些……？”他没有继续下去，找不到合适的词语形容Bifur的情况。
Bofur歪着嘴笑了一声，“是啊，他有些情况，没关系。但是他像金子一样美好，能够做出最漂亮的玩具。”
Bilbo坐回椅子里，反复研究小雕像。“很漂亮，Bofur。”他听到椅子发出的吱嘎声，但是他打算无视。那真的是非常漂亮的作品：那是一只激怒的猛犸象，大张着嘴，上肢高高竖起，大耳朵向两侧伸展。身体的每一块肌肉都写满愤怒。
“谢谢。”Bofur的脸上还挂着微笑。“是为了Frodo，等他醒来的时候给他。我知道他有多喜欢猛犸象。”
“他会爱死它的。”Bilbo继续把玩。“但是我想你把獠牙做得太大了。”
“不，我没有。”Bofur低头看向雕像。“它们本来就是那样的。”
“不对，你看。”Bilbo微微举起雕像，“如果他低下头，放松下来，那么獠牙几乎能碰到地面，绝对不可能。”
“恐怕Bofur先生是对的。”一个低沉的嗓音随着国王的身影一起出现，跟他们一起站在床边。他弯下身从Bilbo的手里拿起玩具，手指微微擦过Bilbo。哈比人紧紧扣住裤子，试图留住那双宽大手掌的余温。
“如果是雄性的猛犸象，在年纪渐长以后，他们的獠牙就能够长到这种尺寸。”国王研究着雕像。“至少哈拉德的商人是这样告诉我的。”他把玩具还给Bofur。“杰出的作品，Bofur先生。”
“谢谢你。”矿工把玩具放回床头柜。
Bilbo对国王皱起眉，怎么回事？这个矮人，曾经一看到Bofur就甩门离开。这个矮人，曾经因为Bilbo谈起他和矿工的友谊就横眉冷对。现在，竟然表现得彬彬有礼？宽宏大量？
Thorin国王对两人点点头，回到书桌边自己的位置里。
Bilbo和Bofur回到他们天南地北的闲聊中，虽然Bilbo的心思时不时飘向角落的书桌。他试着压抑凝视国王的冲动，不断提醒自己就是相同的情况才让Kili发现了真相。
他们在舒适的沉默中坐了一阵子，Bofur站起来，微微伸展腰背。
“我必须走了，Bilbo。”哈比人跟着他走到门口。眼角的余光可以看到Thorin国王抬起头，留意着他们走过房间的动向。
“我会很快去看你的，Bofur。”Bilbo对他的朋友露出微笑。这是进步，他心想。能够跟对方自如谈话，不用再面对尴尬的时刻和不自在的沉默。两个朋友之前的情感会很快恢复的。
矿工对Bilbo和国王点点头，随后离开了。
“Baggins老爷？”Bilbo转身面对Thorin国王。“我需要你的一些意见。”
“什么？”他向书桌走去，站在国王的座椅旁。Thorin国王的大衣贴着Bilbo，哈比人感到来自矮人馥郁的温暖向四肢百骸扩散。
“我给你们的镇长写了这封信。”国王Thorin拿起桌上的羊皮纸，“通知他Frodo大人的病情，你可以帮我看看，告诉我是否在无意中写下冒犯哈比人领导者的词语吗？”
Bilbo对他露出揶揄的微笑。“你经常无意中侮辱别人吗？”
“哦，一向如此。”Thorin国王眼中有笑意舞动。“可以肯定自从我们初次相遇以来，我偶尔会侮辱你。”他把信交给Bilbo。
“偶尔。”他低头看向羊皮纸，但是棱角分明的字迹一时难以吸引他的注意力，他必须继续说话。
“但是你可以表现得很友善。”Bilbo说，“你对Bofur说的，关于他的雕像的话……非常贴心。”
国王的手来回在桌面上滑动。“我只是陈诉事实。”
“是的，但是仍然非常贴心。Bofur是一个亲密的朋友，而且我不想让他感到到不受欢迎，探望我还要为了偶遇冷淡的国王而担惊受怕。”
“一个朋友？”Thorin国王盯着他的双眸。
Bilbo突然记起他和Bofur之间的蜚短流长。他期望告知Ori真相能够对粉碎依鲁伯内的谣言有所助益，但是显然多多少少还是存在一些。
“是的，”他说，“一个非常要好的朋友。”
Thorin国王舔了舔嘴唇，低头看向书桌，“听你这么说很好。”他对自己点点头，“得知你在依鲁伯交到朋友很好，是的，非常好。”
“你现在已经说了三个‘好’了。”Bilbo微笑着说。
国王凝视着他，回以微笑。“嗯，很好。”注意到哈比人为了他的词穷而咯咯笑起来，他怜爱地摇摇头，“读那该死的信。”
开始读第一个段落的时候Bilbo仍然止不住微笑。渐渐地，他意识到身后传来响动。起初，他以为是壁炉里的柴火，但是国王越过他肩膀的目光和迅速起身的动作向他证明了猜测属实。矮人跳起来扑向Bilbo，抓着他的肩膀防止他摔倒。
“我不觉得我们还需要那封信。”Thorin国王说。
“什么？”Bilbo在国王的手掌下转过身，眼前的景象令他屏住呼吸。
Frofo醒来了。他呻吟着在床上扭动，房间的灯光使他不适地不断眨眼。
“Frodo！”Bilbo冲到床边，抓起侄子的手，紧盯着他的面孔。看到Frodo因为意识到周围的环境脸上浮起疑惑时，他露出了微笑。那是他一直担忧的情况，他怕小伙子的脑子因为意外留下什么不可挽回的后遗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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