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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如今的顾之瑾，换了个芯子。
他一个人静坐在窗边，神色淡淡，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来往的医护人员看见他这个样子，从起初的高度戒备到如今的习以为常，也不过短短几日而已。
顾之瑾似乎就只是在发呆，每天下床除了去做检查，就是在看着窗外愣神。
他的语言功能正在逐步恢复，虽然说话很慢，但是吐字已经很清晰了。
偶尔也会有医生护士问他在看什么，试图和他聊几句，但得到的答案只有一抹淡淡的笑和一片无言的沉默。
顾之瑾对外界的反馈相当少，大概只有在顾之瑜来看他，对着他叽叽喳喳说个没完的时候，病房里才会多几分鲜活气息。
也只有那个时候，顾之瑾的挂在嘴边的淡笑才会从眼睛里浮现出来。
可即便如此，顾之瑾多数时候也只是安静地听着，很少有言语。
医生把这种情况判定为长期昏迷引发的神经系统后遗症，但顾之瑾知道，并不是这样的。
他只是不知道如何面对这个相当熟悉又异常陌生的世界。
他放弃了杭景的身份，决意成为顾之瑾，一大部分原因是考虑到顾之瑜。
他占了顾之瑾的身躯，就应该承担照顾好顾之瑜的责任和义务，何况顾之瑜那么想要他哥哥回来，总不好伤一个孩子的心。
何况，借尸还魂这种事，说出去有人会信吗？
到时候，他说不准会被人当做是信息素毒素损害了脑神经系统，造成不可逆转的精神疾病，最后痛苦难过的，还是顾之瑜。
理智上，接下顾之瑾的身份绝对是正确的，但是情感上，他需要时间去适应。
现实中距离他上辈子的死亡，已经过去半年多了，但对他来说，只是短短一瞬。
上一秒才刚闭眼，下一秒就回来了。
这未免有些开玩笑了。
何况，一个没有遗憾，走得十分平静的人，到底是为什么会重生，顾之瑾完全不解。
他其实，并不是很想留在这个世界上。
病房的门被推开，护士长带着一名护工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探头探脑的顾之瑜。
“哥哥，我来看你了。”
顾之瑜背着手窜到了顾之瑾面前，神神秘秘的，“哥哥，你猜我给你带来什么？”
顾之瑾转过眼，往顾之瑜身后探去，还不等他有什么反应，顾之瑜就和献宝似的，将一本厚厚的日记本放在了顾之瑾的腿上。
“是哥哥的日记哦！”
顾之瑜指了指日记上的小锁扣，一本正经道：“我没有偷看的。”
见顾之瑾有些意外地看着日记本，顾之瑜小声抱怨：“哥哥藏得也太好了，我在家翻了好久，才在你房间的书架里找到它。你还特意藏在几本那么厚的字典的背后！”
顾之瑜一边抱怨，一边夸张地张开双手，演示那几本字典的厚度，“要不是今天上午社区的姐姐来看我，帮我一起找了出来，就我这个身高，绝对发现不了的。”
顾之瑾听着感觉有些违和，原主将日记藏在书架上，就算有字典挡着，也并不是一个多难找的地方。
随便来个人，比如社区的姐姐，轻轻松松就找出来了。
但如果只是原主随手一放，又没必要特意放到厚字典的背后，往书架的书里随手一插不就好了。
还特意装了一个成年人随便找个工具用力一拧就能打开的塑料锁，很多此一举。
出事的时候原主已经快21岁了，成年alpha的行为一定有他的逻辑性。
顾之瑾思来想去，原主唯一有可能的要防范的，只有家里另一个因为身高原因，根本够不着书架的亲妹妹，顾之瑜。
只有小学生，才会被这种塑料锁难住。
那这么说，日记里的内容可能就不适合给顾之瑜看了。
顾之瑜不知道顾之瑾心里在盘算什么，她只是很用心地将日记往顾之瑾手里塞了塞，睁大了眼睛认真道：“哥哥，医生说你忘记了很多事，所以这本日记你一定要好好看。”
“不管发生了什么，我只要我的哥哥好好的，和我一起回家。”
“我等了那么久，就想和哥哥一起回家。”
顾之瑾长长的睫毛微微一颤，他垂下头，视线落在手里的日记本上，片刻后又抬眼看着一脸期盼的顾之瑜，很久之后，他点了点头，答应了。
“好，哥哥……陪你……回家。”
得到了承诺的顾之瑜一下子笑开了，重重的点头，嗯了一声，“一起回家……”
身后的护士长和护工看着兄妹感情深厚的一幕，十分感动。
护士长甚至偷偷抹了一下眼眶，才走上前去。
“顾之瑾，你昨天的报告出来了，医生说你目前恢复状况良好，已经可以接受信息素测试和等级判断了。”
顾之瑾听了这话，偏过头来看了护士长一眼，伸出了胳膊。
护士长却没有任何动作，摇头道：“不，不是验血，你需要去做一个更精准的测试，我让护工推你过去。”
顾之瑾有些困惑，信息素测试和等级判断不是只要验血就可以得出结论了吗？
随即他想到，原主被信息素毒素感染过，可能有这方面的原因，所以医生需要更彻底的检查。
“我和哥哥一起去。”
顾之瑜跟在一边，有些紧张，“哥哥以前检测过，A级很厉害的。”
护士长同意顾之瑜跟着一起，但没有多说别的。
顾之瑾明白护士长的担忧。
这段日子以来虽然没有人对他明言，但顾之瑾通过偶尔旁人的欲言又止和医护们的闪烁其词中就可以推断出，他们都在担心他的后遗症过于严重，从而失去alpha的生理优势。
毕竟信息素毒素的影响有多重，没有人有把握。
以前的顾之瑾可能会苦恼，但是如今的顾之瑾并不在乎，就算失去alpha信息素，退化成一个也比无法被标记的omega身体好上太多了。
他只是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把控好alpha的信息素，毕竟他曾经是一个现如今，他只对alpha身体的强悍程度有初步的概念。
这样重的伤势，这么久的卧床昏迷，如果他和原主的身体对换，原先那个omega的身躯恐怕就算醒过来，一个月的休养大概只能在床上勉强借助旁人的力量翻个身而已。
但顾之瑾的身体，已经可以撑着墙壁短暂站立几分钟了。
果然是生理性差异，难以跨越的鸿沟。
到了地方，照理还是先取血样，然后顾之瑾被送到了一个全封闭的房间。
“病人留在观察室里，陪同人员都离开。”
随着其他人的离开，房间关闭。
很快，顾之瑾莫名地觉得有些烦躁，他四处张望，大概能猜到房间里被释放了某种刺激alpha释放信息素的药剂。
顾之瑾也很想知道原主的信息素是什么类别的，见状就干脆放松了下来，任由空气中的药剂成分调动身体的反应。
没多久，顾之瑾猛地睁开了眼，平静的面容被打破，眼底的震惊毫不掩藏。
他闻到了……山茶花香
不同于omega的信息素，来自alpha的山茶花香味不再是甜腻的勾缠，而是浓郁强烈的占有，铺天盖地的侵袭。
观察室外的检测人员同样被惊得目瞪口呆。
他们闻不到强势的山茶花香，但却清楚地看到检测仪器上信息素等级一路攀升，从初始的E级开始，直接跳过了D到了C级，几秒后又达到了B级，没有任何减缓攀升的趋势，一路势如破竹地往更高峰值冲去。
很快冲到了原有的A级，数值上升的速度开始减缓，但还没有停止！
所有人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眼看着信息素数值一个一个往上跳，凝神屏气，终于，信息素冲破了A级的峰值，屏幕上跳出了一个大大的『S』，检测才自动停止。
顾之瑾，一个受信息素毒素重创的A级在经过一年的深度昏迷后，进化成了一名S级的alpha！
都重生成alpha了，怎么可能还让宗应压上一头！势均力敌，才有看头。
从杭景到顾之瑾，心态上需要一个过渡，杭景死前没有怨恨，但内心也是千疮百孔的。对他而言，从死到生只是一个眨眼，要一个坦然迎接死亡的人一秒后化身热血青年积极向上努力生活也许有人觉得可以，但我不太行。我需要剧情去填充这一部分的变化，才能说服我自己。
第49章 抑郁倾向
疗养院的专家团对着报告单啧啧称奇。
“根据检测报告，顾先生你的身体在良性恢复中，暂时没有发现后遗症和明显副作用。
最理想的状态，是毒素已经被身体代谢了，但是，不排除将来会有其他的可能性。”
话未完，许是担心刺激到病患内心，主治医师稍稍安慰了一句：“别太忧心，目前的结果还是很乐观的。”
顾之瑾还沉浸在他香甜的小山茶如今摇身一变，成了张牙舞爪的霸王花的纠结中，对医生的话反应很冷漠。
接到消息赶来疗养院的院长翻阅着手里的报告单，沉思片刻，道：“那家非法实验所早被查封了，但是调查还没结束。因为案情重大，受害者皆为未分化的未成年，社会影响恶劣，政府高度重视，警方目前对相关信息都是保密的。”
“我会去尝试沟通一下，如果能在收缴的证物里发现被感染的毒素样本，或者更具体的毒素信息，或许可以查出等级进化的原因和是否有副作用。”
提到那次轰动一时的案件，顾之瑾知道的并不比院长少。
当初为了给在案件中受到伤害的未成人提供各种医疗、法律援助，他在警方获得的案件信息说不定比院长还要多。
据他回忆，实验室查缴的药品中，确实包含很多与信息素相关的。
但都是针对omega使用的，所有的卷宗中并没有提到什么信息素毒素可以感染更别说还能提升等级。
心里这么想，顾之瑾表面还是不动声色地应了声。
顾之瑜守在一边，心情像坐过山车一样起起伏伏。
她毕竟太过年幼，专家们说到的医学术语她听的再认真仔细，也是一知半解。
但是有一点她听明白了，顾之瑾现在是S级alpha了，她的哥哥比以前更厉害了。
“我以前只要电视里见过S级的以前哥哥是A级，班里的同学就好羡慕我的，现在哥哥是S级，同学们一定不敢相信。”
顾之瑜眼睛亮亮的，抱着顾之瑾的小臂兴奋极了。
“哥哥，你最棒了！小瑜最喜欢哥哥了！”
顾之瑾对S级没什么感觉。
他对S级习以为常，但看到顾之瑜雀跃的样子，也只是淡淡一笑，随她去了。
主治医师看了一眼顾之瑜，向一旁的护士使了个眼色，护士默契地走上前，借口顾之瑾还需要做更详细的身体检查，将顾之瑜带了出去。
只剩下顾之瑾的主治医师、院长和一个很眼生的医生。
“顾先生，有件事，避开你妹妹，我们需要单独和你谈一下。”
院长从一边单独拿出来一份报告，一页一页翻看，表情有些凝重。
气氛有点不同寻常，但顾之瑾也只是很平常地看了一眼院长和另外两位医生，并没有什么明显情绪波动。
“顾先生，之前的一系列检查，我们在你提供的自测表里，发现你在心理方面有些……”
院长转过身，正面对着顾之瑾，严肃道：“顾先生，我们初步判断，你有抑郁倾向。”
主治医师随声附和，一旁那个眼生的医生也在时刻观察着顾之瑾的神态动作，不时地在本子上写写划划。
“因为你的特殊经历，我们起先怀疑是你在实验所遭遇了什么我们不知道的迫害，但是根据脑CT、磁共振和脑血流的红外热成像，我们排除了由器质性精神障碍或是非成瘾物质所导致的抑郁可能。”
“顾先生，你的抑郁倾向，是主观个人情绪导致的。”
说到这里，顾之瑾终于有了反应。
这个诊断，他很意外。
他很确定，顾之瑾并没有残余的灵魂留在体内，如果真的有抑郁，那必然是他这个单独完整的灵魂所带来的的。
什么时候的事？
顾之瑾有些不确定。
他自认是一个心理还算强大的人。
虽然他一帆风顺地长大，凭借出色的外表和卓越的才华，加之优越的出生背景，几乎没有在成长过程中遇到过挫折。
但也只是几乎。
和那个人纠缠的几年时间，耗尽了他的所有。
重生回来的一个月时间，他发现自己好像缺失了什么东西，说不上来。
他对情绪的感知变得比以前迟钝很多，唯独将自己的内心的孤独和迷茫放大了无数倍。
他感觉自己好像被这个世界隔离在外，这个想法令他很不好受。
他找不到解决的办法，只有攀附着顾之瑜这个小姑娘。
对方鲜活的生命力成为牵引自己和这个世界的纽带，一声『哥哥』留住了他的脚步。
所以，抑郁倾向究竟是上辈子就隐藏在体内没有被察觉，还是眼下这一个月造成的？
顾之瑾没有答案。
他也不愿意去思考这个问题。
“顾先生……”
那个一直在旁观察的眼生的医生开口说道，“我是这里的心理咨询师，我姓韩，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和我聊聊吗？”
顾之瑾看了一眼韩医生，很淡的一眼，一扫而过。
“不愿意……谢谢……”
“顾先生，其实……”
韩医生还想说什么，顾之瑾稍抬高了手，手掌心朝外，左右摇晃了几下。
很简单很小的一个动作，代表着明确的拒绝。
“我不会……自杀，也不想……自残。”
顾之瑾说话很慢，从眼神到语气都是拒人千里的淡薄。
“我只是……有点……累。”
“院长，我想……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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