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秦上没下过床,头埋在枕头中咳嗽不停,喉咙像着了火。
别墅里静悄悄的,没有半点声息。
秦上强撑起身体,趴在床边,伸手去够地板上的避孕药,拆开包装,挤出几粒药片扔进嘴里。
比方仲景的味道好多了。
秦上干咽下去,咂咂嘴,翻了个身,摊开大字躺在床上喘息。
有那么一瞬间,秦上想用孩子做筹码,换取自己活命的机会。
可若是按那个隐居山林的瞎老头说的,方仲景如果找不到替死鬼,一定活不过今年,那这个条件对他来说根本无足轻重。
方仲景想要后代,有的是办法。
秦上忽然觉得浑身发冷,他裹紧被子,像只冬眠的蛇,把头埋进去睡觉。
这晚,秦上又梦见了那个小女孩。
小女孩依旧在哭,小小的身体坐在滑梯上,白色公主裙有点脏了。
秦上想醒过来,却怎么也睁不开眼。
这次,秦上没有过去,只是坐在对面的长椅上,呆呆看着她。
小女孩面孔白皙,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蓄满眼泪,唇红齿白,长得很像方仲景,细看却有秦上的影子。
秦上忽然喘不上气,仿佛被扼住喉咙,窒息得掉下眼泪。
等秦上从梦境中被解救出来时,天已经亮了。
管家站在床头,看着秦上满头大汗,脸色灰白,憔悴得像个濒死之人。
管家语气不自觉和缓了些,“方少喊你下去。”
秦上擦了把额头上的汗,点头,起身下床。
窗外的雪小了许多,门口停着一辆黑色轿车,司机正在候着。
他们从方家出发。
一路上,秦上缩在角落,困得眼皮直打架,怔怔望着窗外。
半个小时的路程,到达目的地。
司机过来打开车门,车外,墓园两个大字进入视线。
第19章 好好安葬你
一个穿着西装,销售模样的男人恭候在车外。
秦上转头问:“为什么带我来这?”
方仲景没答话,走进了墓园。
墓园很大,一眼望去,没有尽头。
走出一段路,顾问人员忽然开口问:“请问是给谁买墓穴呢?”
秦上愕然,猛地转头看向方仲景。
方仲景淡淡反问:“你觉得是谁?”
顾问人员看了看精神焕发的方仲景,再看一脸病相的秦上,猜到什么,识相噤声。
等顾问人员走远,秦上抓住方仲景的手腕,“你带我来这做什么?”
方仲景抬手,拨去落在秦上脑袋的雪,“我说过,会买块好墓地好好安葬你。”
秦上呼吸变重,甩开方仲景的手,转身要走,被方仲景一手扣住腰,拉回身前。
方仲景耳语道:“难道你想火化以后,随便找个垃圾堆把你的骨灰盒葬了?”
秦上剧烈挣扎,“放开我!”
方仲景捏起秦上的脸,话里带着警告,“听话,别惹我不痛快。”
秦上死死瞪着方仲景,眼里布满血丝。
秦上被方仲景拉着到了草坪园区内前,灌木成行排列,厚重的雪挂在上头。
顾问人员说:“按您的要求,选了风水好,开间大,周围空旷的草坪墓。”
方仲景对秦上说:“这里一排,喜欢哪个自己选。”
秦上把脑袋埋在衣领中,不吭声。
方仲景平静地问:“都不喜欢?”
秦上还是一言不发。
方仲景难得耐心,“既然不喜欢,那我们就多挑几个地方。”
秦上裹紧了外套,嘴唇冷得微微发颤,“我不会选的。”
方仲景微微一笑:“你以为,这样就能活下来?”
秦上低头,看不清表情。
从头到尾,他都没打算听方仲景的摆布。
他要活下去,比方仲景活得还长。
方仲景嗤笑:“我说过,这条命你做不了主。”
方仲景悠闲来到草坪墓前,望着脚下的卧地纪念碑,又抬头看了看四周。
沉吟片刻,他说:“就这儿吧……”
秦上忽然喊道:“我说了,我不想挑!”
方仲景充耳不闻,掏出钱包,两指挟卡,对顾问人员说:“去刷卡吧……”
顾问人员看了看两人,察觉气氛不对,收卡匆匆离去。
方仲景收起钱包,转身,一个人影来到面前。
秦上发了狂般,扑过来狠狠咬住方仲景的脖颈,牙齿咬破肌肤,嘴里弥漫起浓浓的血腥味。
方仲景不感疼痛,甚至眉头都没皱一下,伸出手,轻易把秦上压制住。
秦上被按倒在草坪上,气喘吁吁。
方仲景揪起秦上头发,令他抬头,"终于装不下去了?”
秦上胸膛起伏,苍白的嘴唇沾了方仲景的血,像凋零的黑玫瑰。
方仲景用拇指擦去他嘴角的血,“别冲动,装乖是你的特长,好好拿捏住。”
秦上大口喘息:“这个墓穴,我绝对不会躺进去。”
方仲景低头,盯着他眼睛,“你不躺,我躺?”
秦上点头,“对,你躺。”
话音才落,秦上脸上就挨了一耳光。
方仲景语气一如既往淡然,“我和你之间,总有一个人活不了。”
秦上歪着头,眼眶发红,笑着从齿缝里挤出声音,“那你就去死吧。”
雪花飘扬,簌簌落在两人身上。
方仲景扳过秦上的脸,和他对视,“你以前说过爱我,不是么?”
秦上的心剧烈震动起来。
拿到胃癌的体检报告那天,方仲景也对他说了同样的话。
那是个下雨天,秦上从医院回来,告诉了方仲景这个噩耗。
没有想象中的惊慌和伤心,也没有安慰。
方仲景看着秦上,勾起了嘴角。
真相在这天终于揭开。
原来方家把秦上抚养长大,不过是为了让他做方仲景的替死鬼。
方仲景把试图逃跑的秦上按在身下,一如既往的温柔,“你不是爱我么?”
秦上满脸是泪,哽咽得说不出话。
方仲景附耳道:“爱我的话,就替我去死吧。”
当晚,秦上被关了禁闭,而隔天早上,江桥就被接进了方家
身上的雪融化,渗进领口,秦上从回忆中抽离,冷风吹得他睁不开眼。
秦上笑着说:“我早他妈后悔爱上你了。”
方仲景眼神微凉:“是么?”
他屈腿,顶进秦上两腿间,将裤链拉开。
被贯穿那瞬间,秦上睁大了眼,呼吸停滞。
“如果不是我,你会活得比狗还不如。”方仲景感慨:“忘恩负义的东西,就这样对待你的恩人?”
秦上想笑,张口变成了咳嗽,在只能听到雪声的墓园里格外清晰。
如果早知道留在方家会落到这个下场,他宁愿在外乞讨,至少能保住一条命。
秦上艰难喘气:“你不是恩人,是杀人凶手。”
方仲景仿佛听到笑话,“错了,你是自愿替我抵命的。”
秦上痛得发抖,死死抓着手边的草地,手指陷进泥土中。
方仲景低头,吻去他眼角滑下来的泪珠,“乖,等你死了,我会常来墓园看你。”
等方仲景享受完,秦上衣服全湿了,内衫湿淋淋的贴着肌肤,冷到骨髓里。
方仲景将秦上抱起,他缩在外套里,不停发抖。
出了墓园,顾问人员恭恭敬敬把墓穴证递了过来,忍不住悄悄瞧了眼怀里的秦上。
看这模样,已经病入膏肓,也活不了多久了。
方仲景一手接过墓穴证,把秦上抱上车。
秦上一上车,就爬到角落座椅缩成一团,把自己裹得更紧。
很快,手上多了一样冰凉的物体。
秦上睁开眼,看见手里的墓穴证。
方仲景嘴角勾了勾,“好好收着,很快就能派上用场了。”
秦上收紧五指,到底没在方仲景面前撕碎墓穴证。
撕了这本,方仲景可以再给他买无数本。
秦上不想浪费力气做这种无谓的事,他眼皮沉沉,转头望向车窗外面,忽然注意到不远处的古树下面站了两个男人。
其中有个身材高挑的男人东张西望,快速把一包东西塞到对方手里,接过小指厚的信封,鬼鬼祟祟离去。
秦上托腮,若有所思。
第20章 交易
从墓园回去后,秦上发烧了。
他躺在床上,嘴里叼着体温计,冷眼看着管家端药进来。
管家说:“方少让您吃了睡一觉。”
秦上没吭声,闭上眼,卷进羽绒被里假装睡觉。
管家看了他一眼,退出房间。
秦上听到离去的脚步声,展开身子,从被子里里露出头,从嘴里拿出体温计。
三十九度一。
秦上坐起身,靠在床头,拿过水杯,把退烧药吃了。
想了想,又从柜子里找出避孕药,拍了两片进嘴里,一起咽了下去。
方仲景那么多疑的人,居然没怀疑他买避孕药蹩脚的谎言,真是稀奇。
秦上翻开墓穴证,逝者姓名那一栏还空着。
不过估计很快就会添上他的名字了。
秦上撕了一点,又停下动作,把墓穴证塞进床头缝隙中。
如果他没死,这本墓穴证以后还可以留着给方仲景用。
秦上吃完药,盯着窗外的雪景发呆,回想起在墓园见到的男人。
那张脸好像在哪里见过。
秦上掏出手机,搜索最近新闻,划了几圈后,他动作顿住,盯着屏幕里的照片,眯起眼睛。
片刻后,秦上勾起了嘴角。
当晚,出差回来的江桥敲响方仲景的房门。
听到一声进,江桥推门进去,看见方仲景坐在书桌前处理文件。
江桥来到方仲景身后,环住他脖颈,“景哥,我下午去了趟私人医生那儿,听说了点事。”
方仲景头也没抬,“什么?”
江桥试探的语气,“医生说,秦上拜托他买避孕药?”
方仲景不咸不淡嗯了声。
江桥探头,悄悄端详方仲景神情,“你真相信他买避孕药是为了治关节炎?”
方仲景停下笔,抬头看他,“你想说什么?”
江桥咬唇,“我觉得没这么简单。”
方仲景口气淡然:“只要他在我的视线范围之内,搞什么小动作都无所谓。”
江桥内心隐隐不安,望向落地窗的目光悠长。
秦上吃了药,睡了一天,不出意外,又梦见那个小女孩。
晨起时,秦上吐了点血。
刺眼的血点溅在白色羽绒被上,像冬天的梅花。
秦上盯着看了会,下床,到浴室漱口。
抄写了半个月的经书,方仲景终于解了他的禁闭。
秦上下楼吃早餐,方仲景和江桥也在。
方仲景拿着刀叉,淡淡道:“过来……”
口气像招呼一条听话的狗。
秦上低头,佯装温顺走了过去。
方仲景抬手,探向秦上额头,“退烧了……”
秦上没反应,呆呆站着。
方仲景收回手,“坐吧……”
秦上这才坐下,望着面前的早餐,一动不动,没有胃口的样子。
方仲景看了他一眼,“不喜欢?”
秦上点头:“我想喝粥……”
江桥嗤的一声,像在嘲笑秦上的不知足。
方仲景饶有趣味盯着他,“你的意思是,你要出去买?”
秦上不吭声,等了会,见方仲景迟迟不说话,他拿起面前的面包片,低头咬了起来。
不出三秒,秦上全都吐了。
江桥望着脚下一滩酸水,脸黑透了,“你是故意倒我和景哥的胃口吗?”
秦上抹了把嘴,静静等方仲景开口。
他要出门办事,就必须经过方仲景这一关。
方仲景支着下巴,眼底敛着摸不清的情绪,开口道:“管家,去买份粥回来。”
秦上抬头,马上说:“我怕管家买错了,还是我去吧。”
方仲景目光更加幽深。
秦上稳住心神,“你要是信不过,就让管家陪我去。”
江桥插话,嫌弃的口气:“景哥,你让他去吧,别在这里倒我们的胃口。”
方仲景靠在椅背上,手上的叉子打了个转,沉吟片刻,他说:“好,你去。”
秦上心里暗喜,悄悄攥紧了衣角,起身出门。
秦上来到附近的早餐摊,排队的人很多,好不容易轮到他,要了份皮蛋瘦肉粥。
付钱时,秦上余光瞥见管家站在不远处盯着他。
秦上目光不动声色在周围扫了一圈,这时,他瞥见离自己五步以外,有个男人正从女人的包里拿出钱包。
电光火石间,秦上有了主意。
秦上严肃大喊一声:“喂,你做什么?”
男人吓了一跳,猛地转头看向秦上,抢过钱包拔腿就跑。
尖叫声响起。
“抓小偷啊!”
老板正好把打包好的粥递出来,秦上顾不了其它,把粥塞到管家怀里,“你在这等我!”
管家伸出的手扑了个空,秦上已转身去追小偷。
秦上跟着小偷进了巷子,逼仄阴暗的环境弥漫着难闻的味道,他紧追不舍,看见跑在前头的小偷拐进了左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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