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凌川皱了皱眉,长睫轻颤,整个人都有些迷迷糊糊的,但还是下意识地问道,“你还难受吗?”
“嗯?”秦鹤洲的思维有些滞后,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头还疼吗?”陆凌川半撑着从床爬起来看向他。
“还行。”秦鹤洲努力地试图回忆起昨天发生的一切,可是大脑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起来。
“吃点东西,否则胃会难受。”陆凌川看着他愣怔的模样说道。
随即十分自然地走向厨房去弄早饭,留秦鹤洲一个人在原地发呆。
他感觉自己的心脏好像和头脑一样有些发胀,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里面流转。
·
吃完早饭,陆凌川开车把秦鹤洲送了回去。
车依旧停在离他小区两三条马路开外的路口,只是秦鹤洲下车还没走几步路,脑中突然传来了【叮!】的一声。
【好心的提醒你一下,今天是周六,那些讨债的......】
它话音未落秦鹤洲便警惕地看向四周,他知道这个系统一开口准备没好事。
果然下一秒,四五个人就从路两旁围了上来......
第13章 、第一个世界(十三)
为首的黄毛双手揣在兜里,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他往地上啐了一口,走到秦鹤洲面前,
“二周了,钱呢?”
秦鹤洲低头扫了他一眼,迅速地环顾了一下四周。
他现在被对方堵在一条死胡同里,两边是狭窄逼仄且有些掉漆的墙面,墙上净是一些乌糟糟的涂鸦,墙角处是外露的排水沟,散发出一股陈年的腐臭味,有些令人作呕。
虽然现在是白天,但是这条死胡同鲜少有人路过,所以秦鹤洲逃不掉,而且对方总共有五个人,他也打不过。
现在自己全身上下只有银行卡里的五百块钱,那么他只能......
“带了,在卡里。”秦鹤洲的语气十分冷静。
“五万?”黄毛咧了咧嘴,比了个五的手势。
秦鹤洲:“嗯。”五万和五百也就差了两个零而已。
“赶紧的,拿出来。”黄毛不耐烦地伸出手,旁边的几个混混此时也围了上来。
秦鹤洲:“去银行转账?”
当下他得找个办法离开这条死胡同,最好能去人多一点的地方,只要能解除目前的燃眉之急——摆脱眼前的这群人就好了,剩下的事情到时候再想办法解决。
“艹,你TM搞笑呢?去银行,要不去公·安·局转账算了?”黄毛朝他翻了个白眼,满脸的不屑。
秦鹤洲面无表情:“也行。”
“我呸!别TM在那里给老子废话,你要么现在用手机操作,要么拿现金,要么TMD老子打断你的腿。”
闻言秦鹤洲突然神色一变,眉头皱了起来,视线直直地跃过几人望向他们的身后。
他鲜少露出这般严肃的神情,并不是因为黄毛的威胁,而是因为他看到陆凌川正在往这个方向走过来。
陆凌川的车本来就停在这附近的路口,当时他透过车窗玻璃隐约地察觉到了角落处的几个黑影,然后仔细一看,才发现秦鹤洲被一群混混围住了,这群人身上个个都裸·露着大片纹身,看上去一副凶神恶煞,地痞流氓的架势。
陆凌川不知道事情的原委,但他意识到秦鹤洲肯定惹上麻烦了。
于是他在车里直接报了警,又打电话叫了几个保镖。
几个混混注意到秦鹤洲的眼神,纷纷沿着那他的视线往身后看去。
“别过来。”秦鹤洲双眉紧蹙,冲远处的陆凌川喊道,“走。”
这件事情和陆凌川没有关系,秦鹤洲不希望把他牵扯进来。
但陆凌川并没有停下来,他一边走一边冲那几个混混厉声说道,“我报警了,也叫人了,你们最好现在离开。”
“你谁啊?”黄毛眯了眯眼睛,在看清来人是一个容貌俊秀外表斯文的年轻男子后,他露出了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视线在陆凌川和秦鹤洲身上来回漂移,接着便瞧见了路口停的那辆保时捷。
随即他凑到陆凌川面前,眼神不停地在他脸上打转。
“你离他远点。”秦鹤洲冲黄毛吼道。
闻言黄毛看向秦鹤洲,笑得十分猥琐,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说道,“哦,我说呢?原来不是傍上了富婆,是睡男人去了。”
“艹!”
下一秒,陆凌川一脚踹向黄毛下面,黄毛根本没有料到对方看上去一副斯文的长相,动起手来却这么狠,他发出吃痛的惊呼,十分痛苦地捂着自己的下面。
“走。”秦鹤洲反应很迅速,在一片混乱中他走到陆凌川身边拉着人就想离开,却被对方拦住了去路。
“TMD你找死啊!”黄毛回过神来,露出一双血红的双眼,恶狠狠地盯着眼前的两人。
他上次被秦鹤洲揍了一拳,这次又被陆凌川踢了一脚。
是可忍孰不可忍!
这一瞬间,脑海里只剩下本能的反应,那就是搞死眼前的人,于是黄毛飞速地环顾四周,捡起地上的一个酒瓶便往陆凌川脸上砸去。
陆凌川根本来不及反应,然后就听到“砰!”的一声巨响。
自己整个人被秦鹤洲牢牢地抱住,按在胸前,他的脸贴着对方衬衫上的纽扣,耳边传来秦鹤洲从齿缝中溢出的闷哼。
他感觉到抱着他的人浑身都紧绷着,明显地颤了一下。
他立即抬眸望去,入眼的是一片触目惊心的血红色,空气中似乎还弥漫着一股血腥味。
黄毛手中的酒瓶已经碎了大半,整个砸裂在秦鹤洲的左肩上,猩红色的血迹在白衬衫上晕染开来,格外的刺眼。
陆凌川感觉脑子里好像炸开来了一样,周围的空气仿佛也凝固了。
见状黄毛几人也愣住了,他们就是普通的街头混混,偶尔帮人做做催债的工作,气势上虎得很但真要出事了,也没几个胆子。
他们几人一看都见了血,又想到刚才陆凌川说已经报了警,眼下哪还想着讨债的事情,赶忙叫上兄弟几个就落荒而逃了,到时候要真摊上事了就麻烦了。
“叫......叫救护车吗?”陆凌川这才发觉自己的声音也在颤,他望向秦鹤洲的眼睛,手上一片湿润的触感,满手的血迹。
秦鹤洲的瞳仁很黑,还有些湿漉漉的,他的眉毛拧着,看上去疼得厉害,额头上都是细密的汗珠,他几乎是咬着牙说道,“不用。你还能开车吗?能的话开去附近的医院就好了,不行的话,就叫辆车。”
“能。”陆凌川这回倒是立刻反应过来了。
两人上了车,秦鹤洲坐在副驾上用自己的右手死死地压住出血的地方,但那道伤口太长,血根本止不住,猩红的液体仍旧不断地沿着他的肩膀滴落。
陆凌川有些心神不宁,他双手握着方向盘,可目光却总是忍不往秦鹤洲这里瞟。
秦鹤洲:“我......没事,你专心开车。”
虽然他嘴上说着“没事”,但陆凌川注意到他唇色苍白,疼得咬肌都在颤,一点都不像是没事的样子。
陆凌川以最快的速度开到附近的医院,把车停在离医院不远的路边,拉着秦鹤洲就要去急诊,结果却听对方说道,
“这里好像不能停车,要不你找个地方去停车,我自己去挂号。”
陆凌川瞟了眼秦鹤洲左肩,他的白衬衫几乎已经被全部染红了,这个时候在意的竟然还是停车的问题。
“你别想车的事情了,大不了就被拖走。”陆凌川眼皮都没抬一下,拽着他就往医院走。
第14章 、第一个世界(十四)
急诊室的门口停着几辆救护车,有人躺在担架上被抬了进去。
明晃晃的灯光映在医院惨白的瓷砖上,浓烈的消毒水味伴随着人群的喧闹声一同刺激着陆凌川的感官,地上依稀可见斑驳的血迹,看得他心头一紧。
秦鹤洲的伤势并不算太严重,所以免不了挂号就诊的步骤。
叫号叫到他的时候,陆凌川也跟着进了去。
刚进入急症室,
“把他衣服脱了。”医生显然处理惯了这种状况,眼皮都没有抬一下,语气冷静,语速很快。
“啊?”陆凌川一愣,秦鹤洲出事后他就一直神经紧绷着,现下没有反应过来。
“衣服脱了,看伤口。”医生拔高了音量又重复了一遍,“你帮他脱,快点。”
由于秦鹤洲的伤口在左肩牵连到了整个左臂,陆凌川只能伸手去解他的衬衫扣子。
指尖触碰到冰凉的纽扣时,陆凌川抬眸看了对方一眼,他的鼻尖几乎就要和对方触碰在一起,两人挨得很近,近到能感受到彼此呼出的鼻息,秦鹤洲冰凉的薄唇就在他的脸侧。
陆凌川从来没有觉得衬衫的扣子这么难解过,他的动作可以说是有些慌不择路,这是他第一次脱对方的衣服,却是在医院的急症室里。
秦鹤洲的肌肉线条很漂亮,他肩宽腿长,腰线显得非常有力量,若隐若现的人鱼线从下腹没入肃黑色的西装裤中,他光着上身站在这里就像是展出的平面模特,如果能忽略他肩膀上那道触目惊心的伤口的话。
左肩上的那一块看上去血肉模糊,口子很长,连带着外翻的皮肉和玻璃碎渣。
“躺上去。”医生仔细地看了眼他那道骇人的伤口,指着一旁的手术台说道。
随即嘱咐身边的护士备好麻药和手术器械。
秦鹤洲按照他的话走了过去。
“没事吗?不用检查一下吗?”陆凌川看向医生,他显得比当事人更紧张。
“不用,皮外伤,需要缝几针,你出去等一会儿。”医生掂量着眼前的麻药注射针筒,斜睨了陆凌川一眼。
然后他被赶了出去。
秦鹤洲缝针并没有花多久时间,但陆凌川在门外却感觉时间过得格外的慢。
对方出来时左肩上缠了一层白色的纱布,上面还有零星的几点血迹。
“没事了。”秦鹤洲冲陆凌川露出一个安抚性的微笑,虽然他的脸色还是有些白。
“疼吗?”陆凌川的指尖拂过那层白纱,显得有些欲言又止。
秦鹤洲垂下眼帘摇了摇头,他刚打过麻药,现在药效还没有过,起初的那阵刺痛已经过去了,现在只剩下断断续续的酸胀感。
“回我那里好吗?”陆凌川询问似地看向他,墨色的眼眸中藏着些许担忧。
虽然他并不了解具体情况,但秦鹤洲那里显然不安全。
“好。”秦鹤洲点点头,意外的顺从。
·
回到空旷的公寓,陆凌川打开了客厅的灯,昏暗的房间顿时亮了起来。
秦鹤洲倒了杯水,吞了几片止痛药,便见到陆凌川倚着饭厅的长桌欲言又止地看向他。
他走到对方面前,两个人贴得很近,秦鹤洲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陆凌川皱了皱眉。
当时黄毛拿着酒瓶是往他脸上砸的,但秦鹤洲帮他挡了,他不明白秦鹤洲心里究竟在想什么。
“这些人他们是催高利贷的。”秦鹤洲微微侧目避开他的视线。
虽然他不想让陆凌川知道这件事,但既然对方已经被牵扯进来了,他也只能说出事情的原委。而通常来说一般人知道对方和催高利贷的扯上关系后,第一反应应该是生气、指责、或者想撇清关系才对。
陆凌川:“为什么不告诉我?我可以......”
“你不问我为什么借高利贷吗?”秦鹤洲挑眉看向他。
他自以为伪装的很好,其实却漏洞百出,表面上走的是一条康庄大道,实际上陷在沼泽的淤泥中。
他等着对方来质问他借高利贷的原因,等着对方来扒开他面具的裂缝,看清他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那你愿意告诉我吗?”陆凌川的视线很直白。
秦鹤洲愣了一下,眸底闪过一丝不明的情愫,他从未预料到过这种回答。
“我......”话到了嘴边却不知道该怎么讲。
“我不需要知道原因。”陆凌川打断了他的话。
两人的视线在这一刻交汇在一起,气氛变得有些焦灼,就好像有实质性的电流跃过。
下一秒,陆凌川伸手环上他的腰,“但是你可以告诉我的,我可以帮你还......”
闻言秦鹤洲想要出声,但陆凌川又接着说道,
“......就当是借你的,好吗?”说罢他在秦鹤洲的唇上轻轻地亲了一下。
唇间传来柔软而温热的触感,秦鹤洲的长睫颤了颤,陆凌川像是找准了他的死穴,他拒绝不了,只得低声说了句,“好。”。
“搬出来住吧。”对方又在他下巴处蹭了蹭,“不用和我住一起,但是换个地方,你那里不安全。”
“嗯。”秦鹤洲淡淡地应了一声,他感受着对方身上传来的温度,自己就好像陷入了某种柔软材质铺成的陷阱,像是流沙堆一样,一点一点慢慢地整个人都陷了进去,然后再也拔不出来。
随即陆凌川抬眸看向他,对方的眼眸半阖着,嘴唇还是没有什么血色,或许是因为打了麻醉吃了止痛片的缘故,整个人看上去十分困倦,面色显得很苍白。
“去睡一会儿?”陆凌川又在他嘴角亲了一下。
秦鹤洲抱着他,下巴搁在他颈窝处,低声说,“好。”
他今天似乎不停地在重复这个字。
陆凌川扔掉了他带血的衬衫,给他换了套衣服,秦鹤洲躺在他的床上,由于药效的原因他确实很困,麻药过去后,肩膀上又疼得厉害,那种种绵绵密密的疼痛感就像无数只蚂蚁在不停地啃噬一般,他没撑多久便闭上了眼睛。
秦鹤洲眉骨高,鼻梁挺,偏偏嘴唇又很薄,如今睡着了的安静模样倒是削弱了几分平时的凌厉感,只是在睡梦中他的眉头依旧紧皱着,好似有化不开的忧愁。
陆凌川望着他的睡颜叹了口气,伸手抚过他的眉宇,他知道秦鹤洲心里一直藏着事,只是不说出来罢了。随即他走到阳台,脸色立即冷了下来,伸手拨通了一个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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