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等下推我的时候不用收力,直接把我往死里推就行。”唐宛白牵着杨向潼的手,神情严肃得仿佛正在交代后事。
“快别唧唧歪歪的了,坐过去。”杨向潼哭笑不得地指了指地上的垫子。
唐宛白一步三回头地坐了上去。
“双臂往前伸,弯腰,别转头,我怕一不小心把你脖子给扭断了。”杨向潼难得用一种命令的语气说话,双手贴在了对方的背上偏上靠肩膀的位置,并没有听从唐宛白的话,而是缓慢增加力量把人往前推。
“还能这样?”江惟看着眼前的场景,心里突然打起了算盘。
他伸手拽了拽身边的人。
“不好意思,我的原则底线现在突然回来了。”
随后遭到残忍拒绝。
“过分。”江惟直白的表达了自己的不满。
两人站在旁边看完了女生的测试过程。
璐姐翻了翻手里的名册:“女生可以去自由活动了,顺便把正在打球的男生都喊回来。”
丁半凡都不用喊,看着女生们都离开就知道轮到他们了,跑回来的速度比谁都快。
“老师,还是谁先测完谁先自由活动对吧?”
“是的,所以你现在就可以开始了,体育委员没有满分不许打球啊。”璐姐显然跟丁半凡关系不错,打趣道。
“璐姐放心。”丁半凡摩拳擦掌。
江惟只觉得这人弯了下腰,统共应该不超过三十秒,轻轻松松就把面前的东西推出去了老远。
20。
“行,去休息吧。”璐姐点点头,在名册上填下了数字。
丁半凡又屁颠屁颠地抱着球跑了,那份速度让人有些怀疑这人是不是离开球场超过五分钟就会因缺氧而亡。
“这么容易吗?”江惟有点不敢相信,毕竟丁半凡虽然平时打球的时候看起来十分灵活,但有时候站着弯腰系鞋带都难受得嗷嗷叫。
“这个又不难,”沈颜南从另一边走了过来,“夏山唯一一个能轻松满分的体测项目就是这个了,你要对自己抱有信心。”
很别致的鼓励方式,江惟想。
但他确实有被莫名其妙地鼓励到。
“那你等下帮忙把我往前推一推?”江惟显然很想尝试一下这个操作。
“可以。”沈颜南答应下来,又往旁边看了一眼,“但我有个问题,唐子鹤明明一直站在你身边,为什么不找他帮你?他力气肯定比我大。”
“他拒绝了。”江惟不满地说道,目光游离在体测的人群中。
夏山以18的成绩通过了体测。
沈颜南的目光在身边两个人身上来来回回扫视了几遍,笑了起来。
挺有意思,他想。
☆、纹身
沈颜南毫无压力地推到了28,起身还特意看了眼成绩,脸上的表情看不出来是满意还是不满意。
但江惟能确定的是,如果这个成绩被别人得到的话,那人绝对会开心的跳起来。
因为这好像是目前出现的最高成绩。
“你那么惊讶干嘛啊?”沈颜南有些好笑的看着目瞪口呆的众人,尤其是江惟,“我没告诉过你吗?我练过一年的柔道。”
“下一个,江惟。”璐姐又念出了一个名字。
江惟有些忐忑地坐在了垫子上,头一次觉得腿长那么长真的是除了好看一无是处,现在光是看着面前的器材伸手,他都觉得可望而不可及。
但他很快调整好了心态,眼睛一闭腰一弯,在心中默念了三遍:丢个人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与此同时,身后本该帮忙的人被迫和唐子鹤交换了场地。
沈颜南看着弯腰扶着江惟肩膀往前推的某人,也是头一次发现这位学神原来是个这么别扭的人。
如果有手机能把现在这一幕拍下来的话,绝对足够他笑一年的了。
等江惟结束,被沈颜南拉起来都没有发现帮忙的其实另有其人,还真诚地道了谢。
沈颜南也很不地道地接受了这份谢意,并且不打算把真相告诉对方。
“也不知道你之前都在担心个什么劲儿,明明手一扒拉都能到二十,稍微推一下就到二十五了。这事儿要是被夏山知道了,他绝对能用口水淹死你。”
“那也太恶心了。”江惟不由自主地想象了一下画面。
不过他之前那么担心的样子也不是装的,虽然曾经也做过体测,但那都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他完全不知道自己现在的柔韧性怎么样。
他这两年接受的测试里面并不包括柔韧性。
也许是因为那个人觉得柔韧性并不是必须的评判标准。
“江惟!搞定了就来打球!”丁半凡的声音从球场传来,这个半场里面只有他一个人,看上去有些孤单。
“哎!来了来了!”
少年人对某些事情的热情能够让他们忘却很多东西,比如上一秒还十分担心的腿伤,现在显然已经被抛在脑后了。
唐子鹤找不到充足的理由去阻止,只能脸色不善地看着奔跑过去的某人。
丁半凡拍了拍球:“夏山去买水了,要不我们先打点等他?或者我们单挑一把也行。”
“和你单挑?那我还是选择打点好了。”江惟笑着摇了摇头。
丁半凡把球丢到了江惟手中,做了个请的手势。
江惟走到了篮下一点的位置上,没有起跳,单手把球从手中抛了出去。
“你现在投篮的水平比刚开学的时候厉害了很多。”丁半凡在旁边点评道。
“是吗?”江惟把球捡了回来,走到了二点的位置上,“多谢夸奖。”
夏山正从自助售卖机那边晃晃悠悠地走过来,就看到丁半凡在朝自己招手,还指了指自己手中的水瓶。
打球打那么嗨,这么几步路走一走能把你累死是吧?
夏山喝了一大口之后扭了扭瓶盖,用力把水瓶从手中甩了过去。
丁半凡盯着那道弧线,同时还不忘提醒江惟往旁边走两步,免得这人丢的不准砸到他。
但在水瓶快要落下的时候丁半凡突然觉得有点不对。
等他看着地上洒落出来的水滴,想明白到底是哪里出现了问题时已经晚了。
他的身体本能反应比脑袋要快一步,率先抓住了水瓶。
下意识地用力一捏。
江惟只觉得有一道水柱朝着自己这边飙来,只来得及转身躲了一下。
“我靠!夏山你他妈故意的吧!瓶盖不盖紧就往我这边丢!”丁半凡也被弄了一脸水,一边拿袖子擦一边骂道。
“你放屁!我绝对扭紧了盖子!”夏山虽然嘴上不承认,但心理还是有些忐忑和歉意的——尤其是在看到江惟的衣服几乎被泼湿了一半的时候。
“我等下再跟你吵。”丁半凡把视线转移到了江惟那边,“你没事吧?”
“没事……”江惟扯了扯贴在自己身上的衣服,显然是不太喜欢这种感觉。
“可以趁着现在太阳大站在阳光下面晒一晒,说不定衣服干的快一些。”夏山在旁边有些心虚地出着主意。
“我把你脑子放在太阳底下晒一晒,帮你蒸发掉多余的水分还差不多。”丁半凡从地上把瓶盖捡了起来。瓶盖上有一道很明显的裂口,很有可能是夏山用力过猛直接把盖子给扭裂开了。
正要跟夏山争辩,一抬头却愣住了。
江惟的右肩后方有一小块黑色的东西,打湿了的布料贴在身上只能让人模模糊糊地看见一个轮廓,却也足够让人震撼。
这是纹身吗?
他还没问出口,江惟看着他的表情就好像已经知道了他在想什么,面容僵硬地抬手摸了摸那块黑色的地方,随后扯出了一个标准的微笑:“朋友带我去纹的,别跟别人说啊,被李壮知道了我就完了。”
丁半凡木然地点了点头。
“江哥你纹的是什么啊,好看吗?”夏山好奇地问道。
江惟顿了一下,摇了摇头:“是个……没有意义的东西,不好看。”
“我去洗个脸顺便晒晒太阳,你们先玩。”
江惟刚走到露天的洗手池边,就碰到了迎面走来的唐子鹤。
上帝保佑,如果要让江惟票选自己现在最不想碰到的人,唐子鹤绝对是不遑多让的第二名——第一名是李壮。
唐子鹤刚帮璐姐搬完器材,本来是打算光明正大的去当球场观众的,结果现在迎面撞上半边衣服都湿透了的江惟,不由得皱了皱眉,问道:“怎么回事?”
才一会儿不见,刚才难道是去跟人打水仗了吗?
江惟往后推了两步,摆摆手:“刚才突发了一点小意外,我现在来洗个脸顺便晾晾衣服。”
唐子鹤沉默了几秒钟,两人就这么站在原地对峙着,直到他开口说道:“那你去洗啊,站在这盯着我干嘛?”
“因为你好看,我想多看一会儿,”江惟撒谎完全不需要打草稿,张口就来,“对了,你是不是要去球场,你可以先去,我等下来找你。”
“不用,我就在这等也是一样的。”
不,不一样,完全不一样好吗!江惟恨铁不成钢地想道,为什么自己永远都是最遵从墨菲定律的那个人啊!
“也……行吧。”
江惟知道自己是怎么都藏不住了,干脆果断转身走到了洗手池边,用水声来麻/痹自己的听觉。
果然,唐子鹤在江惟转身的一瞬间就注意到了他右肩处的纹身,虽然只能看清轮廓,但对于他来说,最重要的并不是纹身的内容,而是“有纹身”这件事情。
唐子鹤往前走了两步,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在意:“什么时候弄的?”
“之前……具体多久之前……忘了,朋友带我去的。”江惟支支吾吾地答道,说不上来理由,反正就是觉得有点心虚。
“朋友?”唐子鹤把这两个字又重复了一遍,又问道,“那纹的是什么?”
“一个没有意义的图案而已。”
“是吗?”
“……嗯。”
唐子鹤没再说话,但又往前走了两步。
江惟还浑然不觉,甩了甩额前碎发上的水珠。
唐子鹤鬼迷心窍地伸手,隔着薄薄的衣料,指尖碰到了那一小块肌肤。
江惟整个人突然颤抖了起来,迅速转身打开了对方的手,却也因为姿势不当,腰部撞在了洗手池边缘,发出了一声闷响。
“别碰我!”
尖锐的声音划破空气,唐子鹤甚至都顾不上自己被拍红的手背,直直撞进了江惟惊恐的眼神。
急促地呼吸声萦绕在耳边,心跳与往常相比剧烈到了不正常的地步,好像所有的事情都在眼前变成了碎片,他甚至看不清对方的表情,本能地缓缓低下了头,整个人甚至不顾形象的捂着耳朵直接跌坐在了地上。
唐子鹤站在一旁,也没敢有任何动作。
如果这个时候这里再出现任何一个人,肯定会认为这里正在发生一起校园暴力事件。
也许过了几分钟,或者更久的时间,他的呼吸才平缓了下来,手脚却显然还没有什么力气,靠扶着洗手池才勉强让自己站了起来。
“对不起……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嗓音是平时无法发出的嘶哑,江惟却好像浑然不觉,只是揉着脑袋闷头往前走,跌跌撞撞的,却连脚下的路都懒得在意。
唐子鹤自然明白这句话中道歉的成分甚至占不到百分之一,就是在单纯地提醒自己不要跟过去,他要一个人呆着。
说到底,刚才的情况绝对算是自己的错。
自己才是该道歉的那个人。
只是现在很显然没有机会。
所以只能站在原地吹风。
等到他们班的人三三两两结伴回教室的时候,唐子鹤才跟着往回走,一步三转头,试图在操场上搜索到江惟的身影,却意料之中地什么都没找到。
他更没有想到,下课铃上课铃都打了一遍,甚至上课时间已经过了一半,整整半个小时过去了,江惟还是没有回到教室中。
而外面已经毫无征兆地下起了大雨。
☆、感冒
“这鬼天气怎么回事啊?”夏山有些惊讶地看着突然就开始打雷下雨的窗外。
班里坐在窗边的同学有一两个反应比加慢的都已经被窗外的雨淋了一身的水才把窗户关好。
“你不会长这么大还没见过太阳雨吧?”沈颜南这节课难得没有玩手机也没有干些别的事情,规规矩矩地听着课,顺便监督夏山好好学习。
“见倒是见过,但没见过阵仗这么大的。”夏山显然觉得这件事情非常新奇,眼睛时不时就往外面瞟,“刚才听那雷声我还以为我脑袋要被劈下来了。”
“但是雨下这么大,江惟还没回来。”唐宛白适时地开口道,又瞟了一眼正在讲课的小杨姐,“快半个小时了,足够被记旷课了。”
沈颜南皱了皱眉,用余光撇了下自己的斜后方。
唐子鹤正盯着旁边的空座位,可以完全确定的是,讲台上小杨姐讲的东西他绝对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
说不定都没听到。
而在二十分钟之前沈颜南就有含蓄地问过他和江惟到底有没有吵架,还得到了一个否定的答案。
他弯着手指敲了敲唐子鹤的桌面,成功把对方的注意力吸引到了自己的身上。
“虽然很不想打扰你睹物思人,但我还是需要再确认一遍,”沈颜南的神情是难得一见的严肃,“你们两个确实没有吵架?”
“是的,没有。”唐子鹤的眼睛盯着桌上的笔,避免了和沈颜南的眼神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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