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没有发生任何争执?”沈颜南继续问道。
“……没有。”唐子鹤揉了揉自己的脑袋。
沈颜南显然对这段对话的真实性持怀疑态度。
他停顿了几秒钟,才开口说道:“那我暂时相信你的说法。”
“但我认为你们两个现在状态显然都不太妙。一个坐在教室里失神发呆,另一个更惨,虽然我觉得以他的智商应该不会傻不拉叽地站在外面淋雨,但我也记得我们学校的空教室一般都是锁着的。”
“而且我觉得你们应该积极地解决问题。道歉可以运用在各种地方去解决任何问题,并且一定会比你们现在的僵持要有用得多。”
唐子鹤很想反驳,表示他们现在的情况并不像他想象中的那样。但他知道就算是自己说了,估计对方也不会真的相信。
而且自己也的确需要为这件事情道歉。
但理应接受道歉的人到现在还不知所踪。
他只能默默地叹了口气,看起来更郁闷了。
现在这气氛,就算夏山反应再迟钝,也大气都不敢出。
江哥!快回来吧!这一片没了你!完全不行!
不知道是不是江哥真的听到了他的呼唤,等他泪眼婆娑地抬起头时,看到了一个人影在缓慢地往教室前门走着。
他兴奋地拍了拍同桌,正想说些什么,有个声音却比他还快了一步。
“老师对不起,我迟到了。”
唐子鹤猛地抬头,速度太快,差点扭到了脖子。
门口站着一个已经淋成了落汤鸡的人,身上的校服基本都湿透了,发梢甚至还在往下滴水。可能是怕头发上滴下来的雨水落在第一排同学的桌上,还特意往墙边挪了挪。
“江惟?!”小杨姐的惊讶绝对不亚于教室后方的任何一个人,“我还以为你会直接翘掉我这节课呢。”
江惟微微低着脑袋,至少在姿势上表现出了十分良好的认错态度,但因为水全都落在了脸上,忍了几秒钟之后还是抬手搓了搓脸,然后把额前的碎发往后撩了撩。
如果不是场景实在不对,唐宛白看到帅哥本能想要发出的惊呼差点就收不住了。
杨向潼十分有经验地提前捂住了这个人的嘴。
而小杨姐也不愧为一班学生最喜欢的老师,不仅没有当场追究江惟的问题,甚至都没有让他下了课去办公室解释——好像关注到的重点根本就不在“学生疑似翘课”这个问题上,还非常担忧地问了一句:“你现在这样太容易感冒了,真的不需要回宿舍换件衣服再来吗?”
江惟没忍住勾了勾嘴角,本来都做好了需要绞尽脑汁想理由解释并且被骂一顿的准备,结果没想到竟然是小杨姐的连堂,运气简直不要太好。于是连忙表示不用了,谢谢老师,然后顶着全班同学的目光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坦白来讲,在坐下去的那一瞬间,江惟才是真的觉得浑身衣服裤子都湿了很不好受,黏糊糊地贴在座椅和皮肤之间。
同时身边还有个人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你看,仿佛下一秒就要把你直接瞪穿。
江惟没敢去正面接触这道视线,并且在这个时候才突然有点后悔自己的逞能。
他弯腰拧了拧裤脚,发现竟然真的能拧出水来。
所以江惟你脑子是跟着雨水一起流到地下去了吗?!
为什么不回宿舍非要在这里享受煎熬啊?!
旁边悄无声息地递来了一张纸。
他下意识地接过去擦了擦脸,等把手也擦了一遍之后,才猛地反应过来什么。
唐子鹤看对方的视线总算是落在了自己身上,才抿了抿唇,把沾了水的纸巾从江惟手中抽走,又重新塞了一张进去:“对不起。”
明明上一秒还有些嫌弃沈颜南的说法,现在却含含糊糊跟舌头不听使唤了一样小声嘟囔。
江惟听得一清二楚,甚至从来没觉得自己的耳朵这么好过。
从小到大唐子鹤道歉的次数他两只手掰手指都数得过来,吓得他连忙摆摆手。
唐子鹤却好像有些不依不饶的架势:“我错了。”
江惟僵住了。
这不是他第一次听到唐子鹤对自己说“对不起”,但却是第一次听到“我错了”这三个字。
心中五味杂陈,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
沉默了半晌,就在唐子鹤都开始真的觉得沈颜南之前说的话就是在放屁,气氛不仅没变好还变得更尴尬了的时候,江惟才缓缓开了口。
声音很小,听起来闷闷的。
“你手……还疼吗?”
这回轮到唐子鹤愣了两秒,然后轻轻地笑出了声:“早不疼了。”
说完还把手放到了江惟面前,确实红都不红了。
“那……那就好。”
江惟说完就开始埋头找自己的东西。
唐子鹤看了眼小杨姐,确认对方并没有关注到这边的动静,才俯身问道:“找什么呢?”
“我的,校服外套。”江惟的声音听起来和平时已经没有了区别,就是可能还没缓过劲儿来,语速比平时慢了不少,“有点冷。”
“你今天早上根本就没穿外套来班里。”唐子鹤十分肯定地回答道。
“啊?”江惟现在自己都觉得自己真的跟脑子进水了似的,反应比平时慢了不少,愣是眨着眼睛思索了几秒钟,才明白过来对方的意思。
唐子鹤已经在这几秒钟的间隙内脱下了自己的校服外套,兜头罩在了江惟脑袋上。
“穿我的吧,之前救回来的那些脑细胞看来都被你这回给淋傻了,”唐子鹤忍不住又笑了一声,不知道在乐个什么劲儿,“好歹救救现在还剩下的。”
江惟吸了吸鼻子,好像是哼了一声,一边穿还一边慢腾腾地说道:“也不知道,上次,是谁,嗓子直接出了毛病。”
“不穿就还给我。”唐子鹤听到这事儿脸色就沉了几分,原因无他,就是觉得打脸打得实在是太响了,到现在都捡不回面子来。
“不给。”江惟傻愣愣地笑了一下,然后把自己裹了起来趴在了桌上,又吸了吸鼻子。
看起来确实挺冷的。
没过几分钟,下课铃就响了起来。
小杨姐就坐在讲台上没动,完全没有要去找江惟要个解释的意思,只是笑着看一班的学生们在班里走来走去地闲聊打闹。
江惟打了一个喷嚏。
“按照我的经验,这应该是已经感冒了。”沈颜南课间了才转头往他们身后看了一眼,眼见气氛已经恢复了正常,才开口说道。
“我这有抽纸。”夏山慷慨地把一整包抽纸全部放在了江惟桌上,“江哥尽管用,不够我柜子里还有。”
“够了,这要能用完,我鼻子,都要被擦破了。”江惟笑着抽了一张纸,又打了个喷嚏。
“真没事?”唐子鹤有了打脸的经验,现在对于人体的坚强程度持百分百怀疑态度,“我觉得你应该回宿舍换套衣服再来上课。”
“是吗?”江惟擤了擤鼻涕,摇了下头。
他可是好不容易才把椅子捂热乎了,又想到出教室之后外面呼呼刮过的风,现在是真的不太想动。
“反正我,已经感冒了,严不严重的,就那么回事,”他耸耸肩,又重新趴回了桌上,“倒是你们,注意点,别被我传染了。”
“江哥放心,我已经很久都没有生过病了,扛得住。”夏山拍了拍自己的胸脯,不知道为什么会在这种事情上展现出迷一般的自信。
“嗯,笨蛋一般都不会生病。”沈颜南在旁边漫不经心地补刀。
唐子鹤完全没有加入这个话题的打算,让前面两个人吵吵的声音小一点,尤其是夏山,一个控制不好嗓门就大到全班同学都能听见的程度了。
江惟闭着眼睛,感觉耳畔的声音越来越小,呼吸也逐渐平缓了下来。
就这么闭目养神休息一会儿也挺好的,他昏昏沉沉地想,自己可能还真把话说早了。
头好像又开始疼了。
可能……明天还真得老老实实请假,“翘”个一两节课了……
☆、藏不住了!
江惟回到宿舍的第一件事就是给自己倒了杯热水,喝了下去。
他现在无比后悔为什么来学校之前没有给自己准备一些感冒药之类的东西,同时懵懵地在自己的行李箱里翻找着什么——他自己都不太清楚到底是想找什么东西。
翻了半天最后也只拿出来了一盒信息素气味阻隔剂。
他盯着这盒气味阻隔剂,脑子里面像是装满了生锈的齿轮一样,直直看了几秒钟,才缓慢地想起自己为什么要把这玩意儿拿出来。
哦。
用来喷被子的。
花了半个小时手忙脚乱地喷完之后,江惟就把自己裹了进去,然后拿出手机,给施总发了个请假信息。
理论上,他们这些住宿生想要请病假是需要学校医务室给份证明的,或者直接让医务室老师帮忙开个假条也行,不然肯定会出现不少学生隔三差五地扯理由请假的情况。
但是这大半夜的,江惟在床上滚了两圈,在现在裹着被子去医务室和大不了等好了之后跟施总解释这两个选项中,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后者。
毕竟无论什么时候,被窝都是最香的。
软件内,“幼稚鬼”三个字还高高的挂在顶端。
他没来由地有些想笑,下意识地打开了跟唐子鹤的小窗。
然后愣住了。
他突然不知道自己打开小窗是要干什么了,绞尽脑汁才憋出了一句话。
江惟:[明早帮我请个假,我发烧了,前两节课就不去了。]
他打完字之后还特意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不需要体温计他都能感觉到自己的体温比平时高。
虽然并没有高很多,但肯定是已经发烧了,这句话没有一点说谎的成分。
果不其然,唐子鹤这个点还没有睡觉,消息都是秒回。
幼稚鬼:[好。]
幼稚鬼:[你明天上午别来了。]
江惟:[?]
啥意思?
幼稚鬼:[我直接帮你请一上午的假。]
幼稚鬼:[漏过的课和知识点之后我帮你补。]
江惟的手顿在了屏幕上,还没想好要说些什么,下一条消息又发了过来。
幼稚鬼:[好好休息。]
江惟想了想,敲下了两个字。
江惟:[晚安。]
幼稚鬼:[晚安。]
————
第二天早自习的时候,唐子鹤就走进了施总的办公室,帮江惟请假。
可能江惟在施总心里的信用值还没有跌到负数,这个过程很顺利,没两分钟他就回到了教室。
“江哥请假了?”夏山还有点懵,“感冒得这么严重吗?需不需要去医院啊?”
“估计是发烧了吧。”沈颜南正在找自己的作业,并不担心江惟现在的情况,“还记得让唐子鹤帮忙请假,他自己应该有分寸。”
虽说唐子鹤主动提出了之后会给江惟把这一上午的课补上,但他自己还是老样子,耳朵听课手上刷题,谁也不耽误谁。
只是戴上了很久都没有戴过的细框眼镜。
但江惟现在什么都不知道。
他正在忙着给自己的被子再喷一遍气味阻隔剂。这玩意儿虽然可以管二十四个小时,但他还是打算再喷一遍保险。
谁让人在生病发烧的时候容易信息素外溢呢。
这可是男Alpha宿舍楼。
虽然现在还是上课时间。
但俗话说得好,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万一哪个傻缺忘东西了要回来拿……还是多做点准备比较好。
况且他现在脑子已经彻底迷糊了,认知能力仿佛是被人拎出去揉成了浆糊再塞回来一样,看见被子都要足足愣上几秒才能反应过来这是被子。
就这反应力……他都不相信自己等下要是遇到突发情况能够应对。
人在发烧的时候对于温度的感知容易失衡。比如说,他现在一点都不觉得热,反而觉得有些冷,把被子裹在身上之后才觉得好了一些。
于是他裹着被子在宿舍里一步一挪,缓慢地给自己倒了一杯热水。
常言,热水包治百病。
但愿此言非虚。
————
唐子鹤听完了第二节的生物课,总觉得自己有些心绪不宁。
这种感觉并不是突然出现的,而是从早上到现在一直在不断的增强。
这是他今天第三次按断了手中自动铅笔的笔芯,笔下的数字最后一笔变得有些扭曲了起来。
笔被拍在桌上,发出了不小的动静。
“怎么了唐哥?”夏山被吓了一跳,捂着胸口,惊恐地转头问道。
“没事。”唐子鹤揉了揉眉心,总觉得有些烦躁。
过了几秒,椅子和地板摩擦发出并不悦耳的音效,他突然站起身往外走去。
“哎!唐哥你去哪?还有两分钟就上课了!”
“帮我请个假,理由你自己想。”唐子鹤甩下这句话后,加快脚步走出了班门。
留下夏山一个人在座位上凌乱。
“怎么了这是?”沈颜南刚打完水回来,看着夏山愁眉苦脸地瘫在座位上。
“沈哥,救救我,帮我想一个可以糊弄刘姐并且不被唐哥打死的请假理由。”夏山一连列举了好几个,“摔跤手骨折了?跑步脚崴了?还是喝水烫到喉咙了?”
“……”沈颜南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强行打断了夏山的清奇思路,“别想了,就说胃痛,胃病犯了。”
“然后蹲在厕所回不来了?”夏山想了想,两眼放光,“还真的很有说服力啊。刘姐也不可能跑到男Alpha厕所去捞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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