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意冷不丁被吓得抖了下,发现是江楚才眯起眼睛笑,“我是,大老虎!”
江楚揉揉他毛绒绒的脑袋,起身去二楼,一推开自己的房间就见到了堆在地毯上的各式模型,那都是他小时候玩剩下,就摆在房间的储物柜里,自从允许余意上他房间玩,余意就总是把他储物柜里的模型一件件拿出来玩,他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场面,也并不打算收拾。
刚洗完澡出来,就接到了疗养院的电话。
护工说老爷子最近总嚷嚷着无聊,也许是天气热了,精神食欲都不大好,让江楚多多抽空去陪陪老人家。
江楚通电话时,房门处溜进来一个蹑手蹑脚的余意,余意径直走到地毯处,盘着腿又开始摆弄模型,可以变形的汽车在他手上转来转去,眼见转不出个所以然,他有点急躁。
江楚边说电话边走过去,从余意手中接过汽车模型,快速地转动着,不一会儿就从大巴变成了老爷车,余意崇拜地看着江楚,又开始去嚯嚯下一个模型。
“嗯,我知道了,明天我过去一趟。”
说完这句,江楚随手把 airpods 摘下来,干脆也盘腿坐下,跟余意一块回忆童年。
“余意,明天带你去见一个人,好不好?” 江楚快速地转着多面魔方,状似随口一说。
余意跟江楚外出的次数不多,但每次都很期待,他一点儿也不犹豫地,“好!” 愣了愣,又好奇地眨眼睛,“去见谁?”
十几秒的时间,魔方在江楚手中已经回归原样,他把魔方放到余意的手中,在余意看偶像一般的眼神里说,“我的爷爷。”
“爷爷?” 余意从来没有见过自己的爷爷,有点不太明白这个词的含义。
“就是,我爸爸的爸爸。”
听见爸爸两个字,余意的眉头不经意间皱了皱,江楚敏锐地把他的反应收纳眼底,安抚地拍拍他的手背,“我爷爷一定会很喜欢你,给你吃蛋糕和巧克力。”
余意跟着父亲余健时,别说零食,常常都是吃不饱的状态,他一听江楚爸爸的爸爸还会给自己吃蛋糕,羡慕地说,“爷爷真好,啊。”
江楚说,“爷爷也会对你好的,不过呢,爷爷他生病了,所以明天见到他,你要陪着他,可以吗?”
余意知道生病,他隐隐约约记得很久以前妈妈一说起自己生病的事情就会掉眼泪,因此生病在他心里是很可怕的事情,他抓住江楚的手,神情认真,“我会,陪着爷爷。”
江楚笑着捏捏余意的脸颊。
次日一大早,二人用了早餐,就直奔疗养院。
余意对很多事物都保持着天然的好奇,但还是有点怕见生人,因此拉着江楚的手,紧紧贴着江楚不敢乱跑,只一双眼睛骨碌骨碌地四处转着。
江楚先见了院长,从院长口中得知江老爷子身体状态一切都好,只是得了阿尔茨海默症的老人就跟个老小孩一样需要人陪着,而江老爷子虽有陪护,但到底不是家人,难免产生孤独感。
江楚静静听罢,向医生阐述了余意的情况,末了问,“我把他留在这里陪爷爷,可不可行?”
院长问了余意几个问题,发觉余意虽然反应比大多数人迟钝,但亦是能和人交流的,因此说道,“可以试试,我们也会密切观察二人的情况,一旦发现问题会及时向您汇报。”
江楚颔首,这才带余意去见江老爷子。
护工正在哄老爷子吃药,老爷子被烦得满屋子走,犯了小孩脾气,“不吃,我不吃。”
江楚捏了下余意的掌心,推门而入,余意好奇地看着屋里的人。
老爷子一见到江楚,就控诉道,“臭小子,你爸爸我不想吃药,你别想逼我!”
他又把江楚认成了江楚的父亲。
江楚笑道,“爷爷,是我。”
“原来是你这个小兔崽子,” 老爷子想起来了,又倏然把目光放在余意身上,厉声道,“你是谁?”
余意看着这个凶巴巴的老爷爷,这跟江楚说的爷爷一点都不一样,他怯怯地看了眼江楚,江楚笑吟吟对回看他,让他喊人,他才嗫嚅着,“爷爷,我是余意。”
江楚从护工手上接过药,摆摆手让他出去。
老爷子对余意很好奇,走上来围着余意打圈圈,余意没有被人这么看过,一个劲往江楚怀里钻,听见江爷爷忽然说,“你有点眼熟...... 你是陈家那小子?”
江楚面色微变,纠正道,“爷爷,你认错人了。”
他把余意从怀里拉出来,给江爷爷看余意的脸,江爷爷认真辨认了好一会儿,才慢吞吞地说,“嗯,这个好一点。”
江楚因爷爷的话不自觉地笑了笑,余意还是有点怕生,不过已经不再往江楚怀里躲。
江爷爷不肯吃药,江楚哄了好半天,他还是不肯喝,江楚有点没办法地叹了口气。
余意不想看江楚不高兴,慢吞吞地说,“不吃药,一点都,不勇敢。”
江楚诧异地看着鼓着脸的余意,江爷爷则是气恼道,“你说谁?”
余意仰着脖子,“你不勇敢。”
江爷爷气得要去抓余意,余意连忙跑到江楚身边,拿眼睛瞟江爷爷。
“这就是你给我找的儿媳妇,竟然敢顶我的嘴!”
江楚纠正江爷爷,“不是儿媳妇,是孙......”
他话音戛然而止,似不敢相信自己说了什么。
“我不管是什么媳妇,小子,我告诉你,要进我们江家的门,你就得听我的话。”
江楚不想误会继续加深,连忙道,“爷爷,他不是.....”
余意牛头不对马嘴地答,“我知道,江家的门,在哪里,” 他又很好心的,“你吃药,我带你去。”
江楚难得地眼皮子跳了跳。
最终在江楚和余意的攻势下,江爷爷还是不情不愿把药给吃了。
接着余意就被江爷爷拉到一旁去教育了,“我孙子看上你哪一点,长得不错,但看着有点傻,不过也还凑合,你叫什么来着?”
“余意。”
“我跟你说,你想嫁给江楚,就得听我的话。”
“为什么,我要嫁给,江楚,我是男的,我是娶......” 余意有点不确定地问,“对吗?”
“你竟然想我孙子嫁给你,你做什么梦!”
江楚已经无语了,干脆任他们瞎胡说,他无奈道,“爷爷,我跟余意不是那种关系,算了...... 我还要回公司,让他在这里陪你玩好吗?”
江爷爷嫌弃地挥挥手,“你都没出息到要嫁人了,还不赶紧去赚钱。”
江楚抚额,“余意,你在这里要乖乖的,有什么事,就告诉院长,刚刚我们见过的。”
余意正纠结自己是嫁和娶,闻言点点头。
江楚走到门口回头一看,一老一小脑袋凑在一起,还在继续斗嘴,老的那个满嘴跑火车,小的那个一连几个为什么,也是难为他们一个谈天一个谈地,还能谈到一块去,但眼前的场景实在太过和谐,他垂眸笑了笑,满意地离开。
第19章
余意现在每天的生活被安排得满满的,一三五陪江爷爷,二四上粘土课,周末江楚回江宅,他就不出门陪江楚。
其实现在江楚回江宅的频率越来越高,有时候下了班就去疗养院或者特殊学校接余意,再一起回家。
老师教余意做了新的粘土造型,是一朵没有枝叶的粉色蔷薇,余意捏了整整半个多月才有成果,老师说花要送给自己最喜欢的人,余意在江楚和周婶之间挣扎了好一会儿,可出了学校,一见到来接他的江楚,余意心里那点犹豫顿时消失个干干净净。
他捧着装在木头盒子里的蔷薇花往江楚奔去,迫不及待要把亲手捏的花送给江楚。
江楚见他跑得急,甚至踉跄了一下,脚不自觉地迈了出去,而余意稳住身体已经跑到他面前。
天气渐渐暖和,余意的脸被太阳晒得有点红,但笑容却比骄阳更盛,他把蔷薇花献宝一般捧到江楚面前,也许他自己都不明白此时的小心翼翼是为什么,他只是怕江楚拒绝他,于是卖力地推荐自己的蔷薇花,“很漂亮,很漂亮,我做了很久,老师说,送给你。”
江楚接过木盒,打开一看,一朵长得歪七歪八的蔷薇花静静地躺在里头,可即使如此,也能感受到这个看似不成功的作品对主人来说用了怎样的心思。
“我们余意会的越来越多了,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蔷薇花,” 江楚在夸奖余意这件事上从不吝啬言语,他拿手指轻轻碰了下花瓣,垂眸看着一脸掩盖不住欣喜的余意,故作疑惑问,“是老师要你送给我,还是你自己想送给我,啊?”
余意的脸上罕见的出现了类似于害羞的神情,但他还是坦诚说,“是我,送给你!”
“我很喜欢,” 江楚揉揉他的头发,“一定好好藏起来,只给我自己看。”
余意咧嘴笑得更开心了。
两人回到江宅,周婶已经准备好晚饭。
天气热起来以后,余意就迷上了冰淇淋,在家里那会,余意从来没有吃过完整的冰淇淋,他每次都眼巴巴地等弟弟余顺吃剩下,或者余顺不喜欢了丢给他,他才能尝一尝冰淇淋是什么味道,甜甜的,冻嘴巴,可是余意很喜欢。
他的喜欢在余家是被忽视的,可到了江宅以后,余意的喜欢被周婶、被江楚看见了,于是他们变着法子让余意可以把所有的喜欢攥在手心。
但想要吃冰淇淋,得先吃完晚饭才行。
余意吃饭很积极,也不挑食,周婶做什么他就吃什么,只是在吃的过程中,眼睛总是往冰箱处瞟,吃一口饭看一眼,吃一口菜也看一眼,好像这样就能快点吃到冰淇淋似的。
“我吃完了!” 余意放下碗筷,眼睛又往冰箱上粘。
江楚慢悠悠道,“歇半个小时,洗完澡再吃。”
余意有点失落,但他向来很听江楚的话,听了后就跑到冰箱前绕圈,还时不时瞧瞧江楚,就像跟主人讨要肉骨头的小狗似的。
江楚只当看不见,吃完就上二楼去办公,留下余意在冰箱前继续绕圈圈。
他办公时喜静,且容易忽略时间,也不知过了多久,他听见房门有声响,抬头一看,毛茸茸的脑袋从门外探进来,不是余意又是谁。
余意洗完澡了,迫不及待去拿冰淇淋,跑上楼想跟江楚分享这份甜。
他没舍得吃第一口,来到江楚面前,拿勺子挖了一大勺冰淇淋,递到江楚嘴边。
江楚把笔记本合上,看着冒着冷气的冰淇淋,沉默了两秒,慢慢张开了唇,吃了一嘴香草味的香甜,冻得牙齿颤抖。
余意见江楚吃了,这才挖着冰淇淋往自己嘴里送,边吃边感慨,“好甜!”
江楚看见他还濡湿的头发,起身把余意带到床边,拿吹风机给他吹头发。
这些照顾人的事情江楚从来没有做过,但他已经为余意一再破例,也不在乎多这么一项了。
余意的头发很软,摸在手里像在摸什么小猫小狗般,仿佛也能借着这细软的发触摸到余意柔软的心,叫江楚也不自觉也卸下冷硬的一面。
余意一口又一口地往嘴里送冰淇淋,满足得眼睛都弯起来,一盒冰淇淋很快就见了底,他伸着被冻得微微发红的舌头给江楚看,含糊说,“麻了......”
江楚眼神微微一变,关了吹风机,道,“谁让你贪吃?”
余意把舌尖收回去,撅了撅嘴,然后呼呼地吹着气。
江楚让他在房间里玩儿,带了换洗的衣服进浴室洗澡。
热气使得整个浴室都是朦胧的,江楚仿佛也被这热气熏得失去了理智般,脑海里竟然不断闪过余意伸出来的那一小截嫣红的舌,余意自然不懂这个动作可能若有若无带有什么样的含义,但他是个各方面的趋于成熟的男人,很难不想歪。
江楚狠狠地皱了下眉,心里升腾起些许自我厌弃,将水温调低,彻底把那些不该有的燥热驱逐出境。
从浴室出来,江楚已经收拾好心情,余意坐在地毯上玩儿模型,他擦干头发,见到余意的身体渐渐弯下去,像是捂着腹部。
江楚走过去,果真看见了余意微微发白的脸,他即刻弯下腰来跟余意对话,“肚子疼?”
余意捂着腹部唔了声。
江楚一只手揽过余意的腋下,直接将人抱到床上躺好,轻轻揉着余意的肚子,低声问,“哪儿疼,是这儿,还是这儿?”
余意指了指胸口下,那便是胃痛了。
不用说都能知道是冰淇淋惹的祸,但江楚并没有怪余意的狼吞虎咽,只是叹气道,“以后吃东西不能吃那么快了。”
余意委屈地点点头,弯着身子想要好受些。
江楚起身去倒了温水,又在药箱里找到胃痛的药,折回床前。
不知道是本身不排斥吃药,还是因为喂药的人是江楚,余意倒是很乖地把药给吃了,然后抱着江楚的手,很依赖地钻进了江楚的怀里。
江楚把杯子放好,也上了床,把余意揽在怀中,安抚性地揉着余意的肚子。
幸好只是轻微的不适,余意并没有多被折腾,很快就在江楚的怀里迷迷糊糊睡过去。
江楚等他睡着了,还在给他揉肚子,余意眷恋地拿脸在他脖子上蹭了蹭,江楚低头就能瞧见余意酣睡的面庞。
他沉默着,最终把干涩的唇印在了余意的额头上。
周婶上来喊余意下去睡觉时,江楚没让她进房,压低声音道,“他在我房里睡着了,就不叫醒他了,你也快去休息吧。”
他知道这个行为可能有些不妥,余意与他并不是那种关系,他把余意留在房间里,很难不让人误会,但是看着余意极为依赖的缩在自己身旁,他又不忍打破这种平静。
真是魔怔了,江楚想。
他把余意的头发往后拨,奇怪的是,一开始觉得余意和陈绪知有几分像,如今看着倒是完全不一样了,他轻轻捏了捏余意的脸,声音微不可闻,“爷爷说你好,我也觉得。”
余意又往他怀里钻,江楚跟抱了个小太阳一样,浑身都暖洋洋的,他把灯关了,额头抵在余意的额头上,度过了五年来最为安稳的一个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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