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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职业花瓶[无限流]——李寒桐

时间:2021-07-30 11:13:09  作者:李寒桐
  微凉的空气中散漫了烟霭与火药的辛香,雪仍旧往下坠着,似乎要落到日月错乱,天地崩裂。
  长虫爬在他背上高出了几个头,低头盯着青年素白的侧脸,低低沉沉从嗓子眼儿“嗯”了声,道:“世间绝色。”
  烟火放完了,阎罗对那长安城内的东西更加向往,他并非由凡人死后化为阎罗,而是一支天地孕育而生的判官笔化形,对人间的事物很是向往。
  阎罗嘀嘀咕咕盘算着:“我先前听范无救他们说长安城里有家驴肉火烧顶好吃,还有香辣羊蝎子、火烤叫花鸡……”
  长虫听他抱起菜名想到方才瞬间的心悸有些郁闷,爬在他身上不说话了。
  阎罗絮叨了片刻察觉背后一直很是安静,问:“长虫兄你怎么了?”
  长虫期期艾艾地叹了口气,“没事……”
  我好像喜欢上了个呆子,别担心我,我撑得住……
  2.
  然而两人进了长安城,却并未如阎罗所想,吃遍长安。
  缘由有许多,但主要是,没钱。
  一分钱难道英雄汉,阎罗更甚。
  在长安城里,就连吃住都成了问题。
  阎罗在人间法力虽被大大削弱,但尚且能维持健康,不染病痛。
  偏偏长虫大伤未愈,又遇上了连年的大雪,一路上便有了迹象,进了长安两人没走多久他就发起了热。
  阎罗赶忙把他背到医馆,进门找老大夫把脉。
  老大夫收回搭在长虫手腕上的手,白眉长蹙着:“这可不得了,这位小兄弟心肺俱损,定要用老参、当归这两味药熬煮来吊着……”
  他似乎是实在想不通现今这不打仗的太平世道怎么会有人受如此重的外伤,旋即想到两人自城外来,想必是饥荒太难一路北上的灾民,颇为忧愁道:“我来给你开方子,当归我这医馆便有,只是这老参……”
  阎罗在口袋摸出两粒碎银,问:“这些够吗?”
  老大夫摇摇头:“光是这老参怕是就要近百两银,其他倒是好说。”
  阎罗听完忧心地朝紧闭着眼额前冒着冷汗的长虫脸上凝了片刻。
  老大夫见他腰间别着枚白玉,道:“你要不去把玉佩当了。”
  阎罗揪下玉佩,蹙了眉。
  这玉佩原先是他笔身的一部分,化成人形后便被他打成了配饰系在腰间戴着……
  他回头看了眼床榻上因高热而两颊涨红的长虫,问老大夫:“老先生,我要去哪里当这玉佩?”
  热心肠的老大夫急忙带着他到门前指着某处:“出去左拐,刘记当铺。”
  二人都未发现,一旁侧卧着的病患悄悄眯开了眼,嘴角微微上翘着,见大夫回头走来才急忙忙阖上眼皮。
  约莫过了半个钟,老大夫给这位重伤的病人喂了些熬出的药,便见阎罗步履匆匆踏进来。
  阎罗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掀开油纸:“您看这老参够用吗?”
  老大夫捻着羊角胡琢磨了片刻:“差不多了!”
  说罢,他递给阎罗两捆包好的药,叮嘱道:“早中晚,饭后再食,连续七日若是仍旧不见好转立刻来医馆。”
  阎罗赶忙应了声“好”,到床铺前小心翼翼戳了下长虫,又怕声音太大泄露了长虫的秘密,便躬下身子,贴着他耳朵小声叫:“长虫兄长虫兄,快些起来,我带你去寻住处。”
  床榻上的青年这才迷迷糊糊翻了身睁开双迷瞪的眼,懒洋洋打了个哈欠。
  阎罗好心背身蹲下来,等他爬在背上才重新立起身,食指勾着药包朝老大夫道过谢才走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说实话,时不言以前茶得是我都始料未及的程度。
  ·
  那年连日大雪。
  处处都在闹饥荒,冻死骨铺满长街,地府里的判官尽数来了人世,哪怕出动了全部人力,仍旧有万千亡魂徒徒逗留于人世找不到地府入口。
  无法,阎罗刚刚上任便马不停蹄上了人间一路走走停停送走了不少“人”。
  可这雪仍旧持续下着,让人摸不着头绪,就连天庭都许久不回他们发去的玉简,信件请求天庭下派几名鬼将跟着一起帮忙。
  也就第一枚玉简回了两个字:有龙。
  有龙?
  刚刚出炉的年轻阎罗盯着这两个字百思不得其解,怎么都想不通“有龙”是如何造成的尘世长达快要一年的雪灾。
  约莫是千年未有神龙降世,天庭那边忙着给刚出生的小龙做登记录入,没空搭理凡间这些事。
  想着,玉管迈步徐徐走在被雪铺了一层的林间小道就不由有些头疼,也不知如此多的亡魂要送到猴年马月去……
  走着走着,年轻阎罗脚步一顿,鼻尖在凉气中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血腥气。
  他奇怪地开了眼朝林子深处忘了一眼,登时神色复杂起来:“……”
  原先高直密匝的竹林被一道偌大的身躯硬生生压成了一排“竹笋”,年轻阎罗加快脚步朝林间走去,只见竹林深处上躺着一条足有两人高,数十丈的玄黑——
  长虫?
  从没见过玄龙的阎罗默不作声地朝那条成了精的长虫靠过去,刚刚走近,金光一闪而过,长虫不见了,一旁的“竹笋”堆里躺着一个男子。
  他迟疑了片刻,还是探着步子走了过去。
  男子身上的气息很弱,长发被雪水打湿黏在脑后,脸皮在雪中仍旧惨兮兮地白,唇角沾着些血迹,眼皮耷拉下来,画出几道入木三分的线。
  方才长虫的模样看不出来什么,化成人型阎罗才发现这人瘦的可怜,硬是把一张英俊的皮相饿的瘦脱了相。
  年轻的阎罗忧愁地叹了口气:“这大雪竟然连长虫也遭受荒灾。”
  话音方落,那长虫眼珠在眼皮下咕噜噜转了两圈,似乎是要醒了。
  果不其然,“长虫”睁开眼,对上一只倒过来吱哇乱叫地地老鼠:“……”
  “快吃吧。”冷清好听的声音从他头顶飘下来,一脸慈爱地笑眯眯地把手里的老鼠又往他脸前凑了凑,“饿了吧,快吃,不够我还能给你抓来。”
  长虫:“……”
  我真他娘多谢了啊……
 
 
第96章 五个肉包
  3.
  长安城放了社火后便是市集,男女老少踏攘而出,好不热闹,仿佛丝毫未曾收到这连年饥荒与大雪的侵扰。
  阎罗背着长虫,步履沉沉落于雪层之上,丝毫不觉得困顿。
  大而亮的眼珠在眼眶内滋溜溜不断来回转着,被两旁琳琅满目的商贩勾地应接不暇,忙不过来。
  长虫就如此爬在他背上,隔着单薄的脊背感受着阎罗跳动的心脏。
  漫天白雪,遮了偌大的长安,这条路好似走不尽、踏不完,长长长,能够长长久久。
  街头包子铺的白气顺着风探了出来,阎罗嗅了嗅,回头问:“长虫兄,你饿否?”
  长虫自然饿极了,但他仍旧看不上街头这小吃,从一人高的蒸笼上移开眼,道:“不——”
  尚未落地,阎罗便听到身后一阵咕噜噜的腹鸣,两人仅仅隔着两件薄衫向贴,阎罗甚至都感受到了他腹内那叫一个天翻地覆。
  长虫一哑,脸上不自然地飞起两朵红云,小声道:“现下有些饿了……”
  阎罗体谅地笑了一声,说:“我们去买几个肉包如何?看铺子是陈家包子铺,想必是极出名的。”
  那包子铺还竖着展白旗,上着几个大字——
  长安第一酱肉包。
  长虫把头埋在他背上不做声了,阎罗知晓他是默许了。
  ……
  仅剩不多的铜钱买了五个肉包,长虫伸手充当架子,食指懒洋洋勾着包子在阎罗背上单手环住他肩膀。
  身上的银两自是不够在长安开一间上房了,若是阎罗一人,他定然会去寻城内破庙凑合待上几日,但有长虫在,阎罗捏着手里的几两余钱寻了间客栈要了间下房,尚且够二人住上七日。
  下房自是待遇不如上房要好,打水都要自行去后院亲自端。
  长虫身上已经隐隐绷出血迹,阎罗见他面色也不大好,便去后院端来热水让他擦了身子再喝药睡下。
  阎罗去后院打水,许是还未烧出烫水,一直未回。
  屋内生着一提阎罗问小厮借来的火炉,上面架着的锅里滚着方才在医馆开的药。
  ·
  长虫靠坐在床头,两指从油纸包里夹出一枚肉包,油滋滋的,冒着股热气。
  他何时吃过人间的东西,自诞生便在天地间吃尽天材地宝、虫草人参,此刻见这肉包有些鄙夷,但闻到那香气却忍不住口齿生津。
  长虫就一边嫌弃着,一边小心翼翼咬了一口,心中想着:还长安第一,也不过如此。
  “也不过如此”的肉包就被长虫两三口囫囵咽下,他又伸手拿了一枚,一边想着:这还不够塞牙缝,一边又吃了个精光。
  老实来说,先前在竹林中他便察觉到这青年不似常人,再者说了常人也背不动他,原先他是想趁那人去还老鼠时逃走的。但看天似乎又要下雪,加之他虽伤的不重,却总归算个病号,偷了个懒,要讹不讹得就跟着青年走了。
  他原先是以为这青年约莫是个刚刚化形的土地,初出毛犊不识真龙面目,后来又察觉出些不对劲,但到底没猜出这人到底是个什么神仙。
  但好在长虫心态放得宽,只要是神仙,不论好赖,一律按敌人处理。
  他是这么打算的,这小神仙看着细皮嫩肉,玉面书生似的,先搞到手处一段时间,再下手。
  这么想着,长虫便更放心了,心中为如此机敏的自己油然而生出一股骄傲之意。
  他手又要去摸油纸包,心中忽地一抖,急忙坐起身垂眼看——
  油纸包空空如也,五个肉包一个不剩,去哪里了呢?
  问问长虫兄的肚皮罢。
  长虫脸色一白,心中有些紧张,毕竟自己是个吃白食的,一个都没给人家留,更何况这钱是小神仙当了东西得来的,再怎么说都不好。
  他又转念一想,若是小神仙一会儿回来要为这骂我,那我便是定要一口把他吞了。
  想着,长虫的脸又黑了。
  就在他内心颇为纠结之时,门外忽地传来脚步声,错落有致,一听便知是小神仙。
  长虫立刻阖上眼皮,做了个选择——
  装睡。
  阎罗放轻动作推门进来,见他大敞着睡着了,把铜盆悄声放在桌上,靠了过去。
  ·
  长虫察觉到他靠过来,不由咽了口唾沫,有些紧张。
  预备着等下他发现自己把肉包吃了个精光便要跳起来一口吃了这人。
  阎罗已经靠近了,一眼便见了空荡荡的油纸包平整地落在床榻上,他轻声笑了一下,咕哝了句“胃口这般好啊”。
  长虫听到这话更紧张了,想着他怕不是马上便要吵醒自己吵架。
  下一刻,等来的却并非是心中所想,而是阎罗把一旁的被褥摊开,轻轻帮他盖了起来。
  薄而细瘦的手背在他额间探了片刻,嘴里嘟囔着:“好像还是有些发热。”
  说着,走到一旁用帕子摆湿了水,又靠了过来,来来回回帮他擦着冒了汗的身子。
  许是屋外东风大号,雪花擦过窗纸挲挲而下,屋内火炉柴火滋滋,漏了一室暖胀。
  长虫就在时刻预备吃人与“擦身子可真舒服”的反反复复中睡了过去。
  4.
  下房的床榻不大,长虫睡在外侧一直未醒,阎罗苦恼的不知如何是好,夜里被冻得直直搓手。
  长虫半眯起眼,接着火光扫量了眼阎罗被冻得发青的小白脸,转身磨蹭了片刻。
  当阎罗再看时,发现床边被长虫蹭出了道可供一人爬过的小道,眼疾手快就爬了进去。
  一路风霜,阎罗早已困顿不堪,沉沉睡了过去。
  确认他睡熟后,身边的长虫便睁开了眼。
  夜里火炉不知何时熄了,唯有月色依稀从窗外林叶罅隙挥洒而下,衬出一双黑亮狭长的桃花眼。
  长虫小心地下了床,看了眼桌上阎罗接下的衣服与所剩不多的碎银,余光瞥到一根红绳。
  他记得这红绳应当是绑着那枚被当初去的玉佩。
  长虫神色一顿,轻手轻脚推门走了出去。
  ·
  阎罗清早睁了眼,被手心冰凉的触感吓了一跳,揉了揉眼一看,竟然是昨日当出的玉佩。
  他看向一旁,长虫双眼还紧紧闭着,没有醒意,房门也是紧闭着,没人进来过。
  阎罗心里约莫是这玉佩从自己本体中生出,许是自行寻了回来,也没在意,便把玉佩重新系了回去。
  只是有些苦恼,这玉佩回来了,当铺老板给的银两可要如何。
  想着,他听到门外客栈的起早铃,系好衣衫推门出去打饭。
  等他走后,床上的人便睁了眼,坐起来,一掀衣摆,露出长腿,上印着一杆子青黑的印记。
  看着,长虫就忍不住骂娘。
  昨夜他去当铺偷玉佩,人形不方便,龙形怕吓人,思来想去变成了条蛇。
  刚窸窸窣窣游进去,瞅准玉佩琢磨着叼了就跑,就被守夜人当头一棒子……
  长虫:“……”
  我那叫一个恨啊!
  正骂着娘,门外一阵窸窣,他急忙坐起身,清了清嗓子,抬起眼就对上推门进来的阎罗……手里端的菜。
  纯馍、菜、汤,不见一丝荤腥。
  当即长虫脸就绿了。
  5.
  阎罗掰着馒头吃着小葱白豆腐,瞥了眼一旁唉声叹气的长虫。
  长虫没肉不好过,那谁都别想好过。
  他吃一口,长虫期期艾艾便朝这头看一眼,嘴里同时要带着些语气。
  阎罗问:“长虫兄,你可知自古有话为‘食不言、寝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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