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的,珺珺会回来的。”严律宸抿紧嘴巴,眼睛一下子红了,有点哽咽着说,“我再想办法,再给我点时间。”
“没时间了。”何燃不忍心看见他这样,但总得让他认清现实,“人家都要走了。”
“走?走去哪里?”严律宸酒还没醒,完全不知道何燃到底在说些什么。
何燃一字一顿地说:“我说,你的初恋前男友,要跟他的现男友一起离开这里了。”
“你说什么?”严律宸蹬大眼睛,不愿相信,“不可能,你就是想骗我。”
“之前你不是让我派人跟着他们吗?今天都看到两人一起出门坐车去机场,这会飞机都快起飞了。”何燃敲敲手表,“他们要双宿双飞,再也不回来了,兄弟,你还是放弃吧,天涯何处无芳草……”
还没等何燃说完,严律宸就猛地一把推开了他,踉踉跄跄地爬起来,往外面跑去。
“诶诶,你要去追啊,我告诉你你可千万别酒驾啊!”何燃急忙追上去,“别开我的跑车,新买的限量款!”
最终还是何燃开车带着严律宸直奔机场,才刚停稳,严律宸就匆匆忙忙地下车往大厅跑去。
机场空间广阔,人流量多,熙熙攘攘的,十分嘈杂。
严律宸四处张望,漫无目的地跑着,喊着苏珺白的名字。
苏珺白愣了一下,茫然地回过头。
“怎么了?”周晟祎在后面推着行李箱问道。
“没事。”苏珺白摇摇头,继续跟着队伍移动,然后头也不回地走进候机大厅。
严律宸头还是晕的,看不清前方,加上跑得太快,猛地撞上一个行李箱,还给绊倒在地。
腿骨疼得不行,他努力地尝试了几次,都无法再站起来。
“珺珺…珺珺…”一个一米八几的大高个此时毫无形象地躺在地上痛声哭嚎着,像个丢失了最心爱的东西最后再也找不回来的孩子一样,模样看着委屈难过得不行。
“我错了……”
“你别走……”
“我不想再失去你……”
严律宸哭得比十年前那个雨天里的他还要悲痛,但再也不会有一个人从雨幕里走过来拥抱他,安慰他别哭。
严律宸知道,这次苏珺白没有撒谎,也没有迫不得已,他是真的想要永远地离开自己了。
第33章
苏珺白呵了一口气,遇冷后瞬间化作白雾四处飘散,他裹紧围巾,继续漫步在这条小巷里。
还有两天就是春节了,举国同庆阖家团圆的节日,但苏珺白并没有回家的打算。
两旁的小楼张灯结彩的,给这座古香古色的小城添加了些吉祥的色彩,近些年来的旅游发展带动了这里的经济,有许多选择过节出行的外地游客来到这里的“网红一条街”的民宿入住,生意爆棚。
苏珺白驻足片刻,还是选择了离开,这里人太多了,他不喜欢。
他漫无目的地走着,脑袋完全放空,心里没有来到陌生地方的新鲜感,也没有独自一人在外漂泊的孤苦无依。
在别人眼里他只是个陌生的过路人,没有人关心他从何而来,又将去往何处,没有人知道他的过往,没有人会再揭露他的不堪和伤疤。
苏珺白感觉自己找到了一种新的活着的方法。
凭着感觉左拐右拐,苏珺白不知不觉来到一个更加古朴的小巷,比起对面的喧嚣繁华,这处静谧中带着些许荒凉,却让他感觉到自己不再格格不入。
他停在一栋两层小楼前面,门口挂着灯笼,在寒风中轻轻摇曳,抬头向上看,一株绿意盎然的枝桠从阳台外墙的缝隙处破土而出,格外引人注目。
苏珺白盯着它看,猜想是什么样的植物,会选择生长在那样的地方。
“年轻人,是要住宿吗?”一个温厚的声音打断了苏珺白的思路,他循声望去,屋里有个头发斑白的人慢慢走了出来,看样子应该是这家店的老板。
苏珺白才注意到,门梁角落挂着一个小牌子,上面写着“住宿”二字,像是随手亲笔提上去的。
老板背着手走到门口,虽说有些年纪了,腰杆依旧站得笔直,穿着洗得干净泛白的棉袄,戴着副老花镜,面容慈祥和蔼,身上有种特别的气质。
即使岁月已经在他脸上深深地刻划下痕迹,也掩盖不了曾经年少时的风华正茂,让苏珺白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一个人?”老板又问了一句,操着一口标准的普通话,没有夹杂着当地的方言。
“嗯。”苏珺白点点头。
老板把大门往两边敞开,苏珺白才发现,原来里面是一间书屋。
浓郁古旧的墨香味扑面而来,他跟随老板走进去,路过柜台,四处张望着。
这栋小楼外面虽然看着古老,但里面收拾得很干净,四周靠墙坐落着几个大书架,上面密密麻麻地整齐地摆放着许多书籍,靠窗位置摆放着几张桌子。
每张桌子只有一个座位,桌面上摆放着一盏民国风的台灯,以及一套茶壶。
苏珺白看了一会,不禁往其中一个书架走去,伸手想抽出一本书来看,手却停在了半空。
“想看可以随便看,但禁止外带。”老板也缓缓走过来说,“这些很多都已经绝版的了,都是我这些年来的收藏。”
他回头指了指后面那几张桌子,接着说:“只能在这看,一个人看,一壶茶水的钱,可以坐一下午。”
禁止外带苏珺白能理解,“为什么只能一个人看?”他把心底的疑惑提出来。
“因为我看不惯别人成双成对。”老板笑了,“不过遇到有缘人,加上我心情好了,赠予又何妨。”
说完他将那本厚重的书取出来,递给了苏珺白:“来,拿着吧,新年礼物。”
苏珺白错愕之下伸出双手郑重地接过,还没有回过神来的时候,老板示意他跟着上二楼。
“楼上是套间,一室一厅一浴,附带露天阳台,不提供一日三餐,住多少天算多少天,不收押金。”
苏珺白环顾了一圈,这里的家居装饰几乎保留着上世纪的风格,比起之前那些民宿过于刻意地返璞归真,这样的房间更让他觉得满意。
于是,苏珺白当即办理了入住。
“我就住楼下,有什么事可以找我。”老板交代完一些注意事项,就准备下楼了。
“老师,该怎么称呼您呢?”苏珺白在身后追问。
老板闻声回过头,眼底是藏不住的笑意:“你是怎么发现的?”
“直觉。”苏珺白不好说自己曾经也是一名教师,毕竟他之前那么得不尽职。
“我姓柳,字平烟,你还是称呼我柳老板吧,毕竟,我也已经好多年不教书了。”老板笑着走了。
苏珺白发现,柳老板是真的很爱笑,那双眼睛看起来格外明亮。
在这里住的两天时间里,苏珺白睡得前所未有的好,让他时常忘记现在是今夕何夕。
直到在睡梦中被炮仗声吵醒,他才意识到,新年到了。
苏珺白裹着羽绒服来到阳台,今天似乎更冷了,也不知道会不会下雪。
他还没见过雪,一直很想看。
炮仗燃尽后,硝烟弥漫,有些红纸飘向了窗台,他捻起一小片,久违地陷入了回忆。
随手把红纸抛下,苏珺白回到房间里,打开手机,上面显示周晟祎发来的新年祝福,吐槽他自己今年只能独自一人在国外过年了。
苏珺白微微一笑,回复了几句,再往下拉,看到自己父母的名字,他随便发了几个红包,便将手机关机。
当初周晟祎接到出国进修的通知时,第一时间就告诉了苏珺白,并希望他能和自己一起离开。
周晟祎期盼地说:“我们可以去一个新的地方,远离这里的人和事,重新开始,这样对你的病情也有帮助。”
结果苏珺白能回应的只有长时间的沉默,他思考了整整一晚上,最终还是辜负了周晟祎。
“真的很抱歉,我害怕再重蹈覆辙。”苏珺白连笑容都很勉强。
虽然难以接受,但这也是周晟祎的意料之中。
苏珺白已经很难再敞开心扉全心全意地去接受和面对爱情。
在机场分别之际,两人用一个拥抱,结束了这段感情。
“如果你当年遇到的那个人是我,那你是不是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了?”周晟祎还是觉得不甘心。
“一样的。”苏珺白尽量把最美好的笑容留给这个给过他短暂温柔的男人,“不管是谁。”
之后,周晟祎按计划出国,而苏珺白则是孤身一人,去了离家很远很远的地方。
简单收拾了一下,苏珺白准备去外面随便吃点东西,下楼的时候却看到柳老板在厨房饺子。
“来来来,趁热吃。”柳老板招呼他坐下来,在柜台位置边上。
苏珺白只知道北方地区过年大多数都是吃饺子的,但这种经历还是第一次。
柳老板把碗筷放在苏珺白面前,随意地坐下来:“不用客气,都是离家在外的,一起凑活吃顿年夜饭,也算应节了。”
苏珺白夹起一个,一看就是自己包的,皮薄馅多,一口咬下去鲜嫩多汁,一股暖意直达心底。
房间里的电视在直播着春晚,许是节日氛围的热闹,许是外面欢声笑语的感染,许是天空中烟花的绽放,这春节过得似乎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寂寥。
吃完饺子之后, 柳平烟泡了一壶茶,两人各自捧着一碗热茶坐在门槛上闲聊。
有小孩追逐打闹着从他们面前跑过,留下一地的摔炮,柳平烟喝茶的姿态有些豪迈,他灌了一口茶,问苏珺白:“不回家过年,家里人拯厘球秋裙遛朳祁捂霖究鳍栮椅不惦记?”
苏珺白也抿了一口,道:“就当作是我叛逆吧。”
“哈哈哈,叛逆果然不分年龄,就像我当年一样。”柳平烟的笑声有点闷闷的,像堵着一口气一样,可是模样看起来是很开心的。
“你又是为什么独自一人漂泊在外呢?”苏珺白反问道。
“我在等一个人回来,等了好久好久。”柳平烟笑声停了下来,他抬头望着天上已经散去的烟花,“久到,我都已经不知道过去多少年了。”
苏珺白想到了当年的自己,他也抬头望着夜空说:“既然都那么多年没见过了,为什么还要等呢?这样的事情一点意义都没有。”
“你看啊,我等的头发都白了,但那颗年少时爱慕的心,却从未老去。”柳平烟笑着说,像是恢复了往年的风采。
“不会后悔吗?”苏珺白问他。
“人生后悔的事情又何止一两样。”柳平烟喝下最后一口茶,站起来往屋里走去,“今年没有下雪,墙头那株花再也没有开过了,也许,时间差不多了吧。”
“我不等啦。”他摆摆手说,语气有些孩子气。
不知道为什么,苏珺白从这句话里琢磨出一丝奇怪的感觉,只是当时他并没有往别处去想。
年初七过后,苏珺白要离开了,他还有更远的地方想去。
临走之前,他想了想,决定还是先把那本书借走,因为还没看完。
“开春后我再回来探望您,带着这本书。”苏珺白站在大门前,跟柳平烟道别。
柳平烟只是躺在摇椅上,笑着朝他招了招手,苏珺白感觉他好像比初见时那会更瘦了,精神气也没那么足。
他对柳平烟鞠了个躬,往外走的时候特地抬头看了眼外墙上的那株植物,到头来他依然不知道那是什么花。
走过几个城市之后,苏珺白想找个地方安定下来,于是开春过后,他又回到了那座古城。
外墙上的那株植物还在,小楼大门却紧闭着,“住宿”那块牌子不见踪影,只剩磨损的细绳在随风飘动。
苏珺白敲了几下门,没有回应,心想柳老板也许是外出了,于是站在门外等待,结果几分钟后,门从里面开了。
出现了一个年轻的女生,她以为苏珺白是来住宿的,两人一打照面就说:“不好意思,这家店已经停止营业了。”
苏珺白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拿出那本书说:“我是来找柳老板的,有本书要归还。”
女生看着那本书,又看向苏珺白,面露哀伤地说:“他已经病逝了。”
“怎么会……”苏珺白感到惊讶。
“晚期了,一直不肯去医院,连大年十五都没熬过去。”女生眼睛都红了,“要不是我过来看望他,也不知道会在桌子上趴多久才能被发现。”
苏珺白觉得很遗憾,他递了张纸巾过去,说:“请节哀。”
“抱歉。”女生抽泣着说。
“没关系。”苏珺白抬头再看一眼这座小楼,“我还可以进去看看吗?”
“可以的。”女生把门打开,苏珺白跟着她一起进去,“柳平烟是我小叔,我这几天是过来处理他遗物的。”
苏珺白看到,原本柳平烟那物品就不多的房间现在已经变得更加空荡了,而那张躺椅还在,那天柳平烟就是坐在上面跟他告别的。
他回想起和柳平烟从结识到别离的那短短一个星期时间里,原来所有的事情都早有预兆,只是自己没有发现。
柜台上放置着一个木匣子,外观雕刻着花纹,里面摆放着许多信件,上面是柳平烟的字迹。
苏珺白好奇地拿起来看,信封上盖着邮戳,收件地址都是在国外,但不知道为什么又都给退了回来。
他留意了一下收件人的名字:江长亭。
“如果不是因为这个人,小叔也不会变成这样。”女生愤愤不平整理着这些信件,“他那么优秀,又那么有才华,为了这个人脱离了家族,放弃了为之奉献热爱的事业,结果到死也没把人给等回来。”
苏珺白想起那天晚上柳平烟说的那句“不等了”,到头来他果然是“不等了”,因为再也等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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