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宁殿她一早便是知道的,虽然她之前未曾入宫,不知坤宁殿是个什么所在,前阵子坤宁殿闹出的在宫中着实暗地里流传了好一阵子的流言与风波她亦未曾经历,但有皇后胞姐,这些都自会跟她详说。
云昭容深知自己是为何来宫中的,外人都道皇后一派势大根深,但胞姐自来不获宠爱,父亲又渐老去,周边依附的多,真正能分忧成事的却左不过那几个人,他们并不像外面以为的那样可安枕无忧,相反,若不为今后早做打算培植势力,大厦倾倒也不过一瞬间。
父亲与胞姐一直细心筹谋每一步,前阵子宫中传言甚嚣尘上,传皇上属意胡妃之子,传坤宁殿已有新主入住,不管因为何故,皇后胞姐受到前所未有的打压与冷落,在此关口,父亲将她也送入宫中,她想她最重要的一个作用,便是有朝一日可用来制衡胡妃与坤宁殿,稳固他们这一派在朝中的地位。
虽然那日园中,她对皇上亦是一见倾心,但像她这样家族的女子,有几个能够由得自己随心所欲呢?
然而自她进宫以来,皇上便一直陪她待在风兮云来宫,根本未见皇上去过坤宁殿,所以云昭容这几日也渐渐未再将坤宁殿放在心上了。
毕竟坤宁殿有了新主子只是传言,从来没人见过不说,就说皇上如今这样说不去就不去,就算真的有,又何足为虑呢。
今回韦英与人去坤宁殿取米,云昭容是不知道的,但云昭容本亦打算探一下坤宁殿虚实,这些米事情不大,正好便做开端,令她看看坤宁殿是否果真如那些人说的那般,是皇上禁地,且有了新的主子,谁也不可踏足冒犯。
于是云昭容面上不显,却是在暗暗关注皇上,见皇上听了此事神色果然微变,心思一转之下,便似是不安道,“韦英竟然做了此事,实在不该!去别的宫中取东西怎可不先问过荣公公呢?何况还是母后娘娘的坤宁殿,”云昭容说着便离座在旁轻轻跪下了,“这都是臣妾管教不严,臣妾竟然不知,请皇上责罚。”
韦英一听他们娘娘说出这话,而且还从未有过的跪下了,更是吓了一跳,没了指望,好在娘娘言语中还是为他有所承担的,惶恐着连忙也跟着娘娘跪倒。
韦英此前还真未在意过,这会子经娘娘提醒,趴在地上才想起有关坤宁殿的禁令,他原以为那些不过奴才们以讹传讹,见主子们都不去,便自以为是的传出那种话来,谁想还是真的有呢!
云昭容此时自领责罚,原想皇上碍于她的面子,便不好再为一点米去追究此事与韦英,却谁知跪了半刻,皇上都一声不吭。
云昭容心中也忐忑起来。
难道那坤宁殿还真是旁人说的那般吗?皇上从不曾冷待苛责她,如今她跪在这里,皇上却都不发一语。
“……爱妃起来吧,”良久后,皇上终慢慢开口,“什么事情,也值得爱妃跪上一跪,朕可会心疼的。”
云昭容于是被皇上牵着手带入怀中,“皇上……”
“嗯,”皇上仿佛不想再提此事,“爱妃好香,朕闻闻爱妃今日用的是什么香。”
荣禄恭身退到一边,韦英此时也已悄悄站起,走过来挨着他站着,颇有些幽怨的瞧了他一眼。
荣禄笑笑。
等到伺候了皇上与云昭容娘娘睡下,两人退出殿来,韦英才小声问道,“公公这是为何?有话为何不直接跟奴才说呢?”
荣禄道,“一些不打紧的小事,只是皇上没口谕,奴才便随口问问,这也无需韦公公知道。”
韦英想了想,只得接受这个解释,想想也是,荣禄何必有心与他为难呢?他身后有云昭容娘娘,荣禄又不傻。
韦英便又道,“只是公公,不知明日皇上是否还要吃粥?还望公公指点。”
这回荣禄半天没有说话,要说荣禄此时心中,对皇上已有几分看透,但看透可不意味着皇上不会左犟,皇上会做什么他也拿不准,“……公公看方才皇上意思,是想吃还是不想吃了呢?”荣禄只能含糊其辞。
他也不是想指点韦英,只是若韦英不能猜出皇上真正所想,把事情做到皇上心坎上,皇上不高兴,他们做奴才的也不可能过的顺心不是?
韦英琢磨道,“皇上既然没有明说,那想是要吃的吧,再说皇上既说了要吃,明日未做,奴才也是不敢。”
荣禄心想你那点胆儿,若你明日真的做了,那才是惹到皇上。
荣禄叹了口气道,“……我倒觉得也是未必,”荣禄说着打个哈欠,露出想去安歇的意思,“韦公公还要在这伺候吗?”
“奴才今日也不当值,”韦英还想再问,“公公……”
荣禄笑道,“公公不要问了,我的意思再怎么着,那也只是我的意思,此事还需公公自己掂量。”
荣禄觉得自己暗示的已够明白,若不是为了皇上心中那怎么搁着也不行了的宁边候,他怎会费心去与韦英这小子说这些,说完这话便就走了。
韦英却仍懵懂,又不能再问,只得自己站着想了许久,终于叫他勉强想出个法子,去厨房交待完毕,这才敢去歇下。
第二日早膳摆上来的时候,荣禄便首先去看羹汤,却没想到竟仍叫他看到白粥,荣禄暗暗皱眉,心想韦英你这个蠢货,这么跟你说你都听不明白,合该惹事连累你主子。
韦英也小心伺候,将那白粥盛出摆到皇上与自家娘娘面前。
只见皇上眼皮略略一抬,扫了那粥一眼,却不动勺子,云昭容瞧见,也便不动,一时桌上没有声音。
作者有话要说: 皇上这次确实玻璃心了啊,因为这次性质有点不一样,他自以为和李成已经越来越好,李成却打破了他的幻想,在他俩蜜里调油的这个时候(皇上以为的),在他心上插了把刀,李成把他对他的好都摆了出来,什么都明白,两人从没把他们的事情说的这么透过,反而让皇上找不到再靠近李成的借口了,皇上只能走开,这公主心怎么受得了
要说皇上前面为什么对云昭容另眼看待,大家又要骂皇上渣了啊,他就是喜欢看PLMM吗,拈花惹草的性子,若是没有李成,估计后宫又多一个,但有了李成,他也不过只是看看罢了
更新啦~最近事情又好多……
☆、第七十章
(七十)
韦英此时大气也不敢喘,在一旁跪下了,“回皇上娘娘,奴才昨日做错了事情,今早已令奴才将米送回去了,这是留下的一点,吃完这顿,也便没有了,奴才昨日擅作主张,请皇上娘娘责罚。”
荣禄听了一怔,没想到韦英会这样做,再去瞧皇上脸色。
皇上听了韦英这话,却仍不置可否,过了半晌,才淡淡道,“……一点点米,究竟有什么好计较的,爱妃如此,今日韦英也如此,”说着示意身旁荣禄,“撤下去吧,朕看着没了胃口。”
荣禄赶紧将粥撤下。
“起来吧,好生伺候你们娘娘。”皇上站了起来,“朕去大殿,爱妃慢慢用。”
“……是,皇上。”云昭容瞥一眼桌上未动一箸的各色精致早膳小食,没说什么,跟随皇上身后恭送至门边,却不见皇上回一下头,就那么径直去了。
这里路上,李胄璋道,“昨夜去宣旨了?”
荣禄这才有机会将此事回禀,他斟酌着用词回道,“是,奴才是去了……不过皇上……”
“……前日皇上令奴才去议事厅宣旨,奴才见了宁边候,”荣禄视线余光瞧着皇上一声不响,眉头微蹙,似是在忍耐着听下去,又似乎听得甚是仔细,连走路带起的呼吸都不自觉变得停顿轻浅了,“宁边候身体好像又不好了,皇上,宁边候毕竟是朝廷重臣,这个当口,皇上若为几名官员是否喝了花酒,便令吏部盘查生病的宁边候,恐怕会令一些人揣度皇上用意,借题发挥,所以奴才想了想便回来了,还要再请示皇上意思。”
“……朕好像没给你这样的权利吧?”李胄璋目光闪烁,顿了许久方道,“揣度朕的用意,他们揣度出什么了?”
“……”
“不要自作聪明!”李胄璋骂他,“他生病便不能盘查?你倒是疼他!他是你什么人?他生病也是活该!”
“……”荣禄一声不吭。
李胄璋骂完便觉得自己有些过于激动,定了定神,忽而冷笑道,“你不用再去上赶着殷勤,你以为他会在意?他是最冷心无情之人!”
“皇上……”这是皇上自与李成闹翻以来首次说起这些话,荣禄叹一口气,“宁边候有他的难处……”
“朕知道!所以朕不是容忍他了吗?他的妻子,他的儿女,朕一一照顾妥当,朕这样委曲求全,他不还是把朕抛下?”李胄璋也不知怎么了,这些话原一直压在心底,既无人可说,他也绝不想对任何人提起,可是此刻不说则已,一说便再也控制不住心中怨气。
荣禄咋舌,心想皇上这下可都说了实话,也好,皇上这次与李成闹得这样僵,也该发泄发泄了。
“朕什么样的人找不到,你以为,朕还真的非他不可?”李胄璋道,“他病与不病,又与朕什么关系?去宣旨吧!”
荣禄没想到皇上最后还是要审李成,这下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还是令吏部审理吗?”
“……吏部刑部会同审理!”
荣禄眨眨眼,“是,皇上。”
其实李成案情,在其他将官呈词中早已交代的明白,此番再审李成亦不能审出更多东西,只不过李成第一次踏足烟花地便被逮个正着,虽并未做什么,对李成来说也十分羞愧。
吏部大夫在昨晚荣禄走后便隐隐猜到会有变故,今见刑部突然插进一脚,许多事情便没法做了,只能询问一些常规问题。
呈供当日下午便递了上去,晚间圣旨下来,革去涉事将官三月禄银,并以此为戒,再有官员涉足烟花之地,加倍惩处。
荣禄此时也算终于知道皇上用意了,想想被李成连累的百官,只能替他们可惜此后都将少去无数乐子。
李成回到府上,夫人春花正与丫鬟一同准备儿女秋日的衣裳,正摆了一些料子在榻上与桌上挑选,李成看到玉屏也在其中,敛了目光走到桌旁。
“夫君看看这些料子,都是那日一位将军府上才送来的。”春花道。
李成微怔,“哪位将军?”
春花想了半刻,笑道,“你瞧我这脑子,好像是叫……”
“夫人,是周运将军。”玉屏站在一边接口道。
“是了,就是这个名字,”春花道,“我这脑子总是记不清事情,多亏玉屏,事事细心周到。”
玉屏笑了笑,走到旁边做事去了。
李成没有看玉屏,他低着眼睛,过了一刻才慢慢道,“……来人有没有说什么?”
“倒是没有说什么,”春花接过丫鬟端上的茶水,放在李成面前,“就是看着像有心事。”
李成便不再说话。
李成心中知道周运府中为何来人,他们是希望他能够为周运出头,令朝廷尽快审理此案,放出周运。
其实李成何尝不想为他们办成此事,可在如今当口,他唯有低调行事,才能不再刺激皇上。
而就算度过这段时间,李成也想不出自己有什么筹码能够救出周运。
李成从未觉得自己这样无力,若只是为妻子儿女,他怎样都行,再不做官都行,可这些昔日部下要怎么办呢?
其后几日,李成便常夜里失眠,在百般思虑辗转中,也写过一张折子,只是皇上期间从未上朝,他便始终犹豫着,未将折子递上去。
这日到了朝中,却见议事厅外多了许多人,都在交互议论什么,李成过去,他们便住口不谈,只用余光悄悄斜睨李成。
李成走到厅内窗边坐下。
王齐将军急急走了进来,“将军!”王齐低声唤道,“将军可知发生什么事了吗?”
李成摇头。
“李明启将军他们昨日上了一封联名折,今日一早,皇上便宣召他们进宫了!”王齐急道。
☆、第七十一章
(七十一)
“……联名折?”李成重复,“……说的什么?”
“不知道,我那几日不在京中,出京办差去了,”王齐道,“但看皇后那些人的反应,必有大事发生!”
李成闭了闭眼。
“将军?”
“……皇上今日上朝吗?”
“皇上召见了李明启将军他们,想是不会上朝吧。”
李成便不再说话,静静坐在那里。
王齐也便守在一边,将军想事的时候就喜欢这样静静坐着,他不敢打扰,屏息等待。
“暂且看看。”李成最后道。
这日果然没有上朝,太监宣旨散朝后,李成与王齐几人一起往外走,左营将军隋远贴着路边站着,阴阴看着他们由远及近,错身而过。
“宁边候怎么没随李将军一起觐见?”隋远突然哼笑道。
李成站住。
“你们抓住我什么把柄了?”隋远表情阴冷,“想拿我开刀?那点东西,你们不会以为只有你们有吧?”
“你说什么!”王齐怒道。
“说什么,”隋远蔑视道,“不过一个屡贬之臣,一群粗鄙乌合之众,老老实实待着不行吗?”
“你!”
“王将军,走吧。”李成垂下目光,不说话亦不回嘴,只是打断王齐,默默率先一步走去。
王齐在后面气的瞪眼睛,猛喘几口气,只得撂下隋远飞快跟上,隋远目光更阴狠,直直盯着他们离去的身影。
“隋将军,右相令你过去。”一名大臣此时过来对他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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