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论坛的帖子基本上都停止了更新,只有少数几个人发帖,呼吁能够收到消息的幸存者往某某方向前进。
其中也提到了F市,军队已经在各城市入口连夜执勤,通过检查,确定不携带可疑病菌的人能够进入到服务区,每天都能得到一部分有限补助。
在G市的感染状况得到充分控制后,就会进行善后工作。
微博上都在热议这次丧尸爆发,其中G市、Z市及临近的H市感染最为严重,目前看来,三天之内还不足以影响至全国各省。
他们讨论完现状的时候,女人没有加入。她靠在车上,一边抽烟,一边透过烟雾看了过来。
脸上的表情模糊不明。
“小弟弟真好看,这几天是不是也受苦了?”那女人看着有些老态,上衣的肩带也有些松垮。她这么关心,身后的男人表情不是很好。
纪南泽注意到她胳膊上有大面积的淤青和烟头的烫伤,当下也知道了什么:“挺好的,姐姐你呢。”
“姐姐?嘴真甜,不过,姐姐过的也就那样了。”女人吸了口烟,娓娓道,“我有个弟弟,要是没这病毒。一定还活着呢,但没你长得好看。”
“行了,别说了。”男的粗暴地拉着她的胳膊。女人苦笑一下,就好像习惯了一样,将香烟丢到地上,朝纪南泽抛了个媚眼。
纪南泽看着他们离开的方向,自嘲地笑了一下。
“身不由己。寄人篱下。到哪儿都是一样的。”
邹途抽烟的手顿在了半空,他喉咙发苦。手腕哆嗦了好几下才把烟屁股送到牙齿间。
“嗯,说得对。”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回答。
***
前面的车过去了一辆,车队又慢悠悠地前进了。
这回轮到瘦猴开车,其他人就都缩去后座睡一会儿了。经历过繁华街那一桩事之后,他对开车也兴致勃勃。
车队过去的人一个接着一个,检查也不敢松懈,眼见再过几个就要到他们了。
他们前面大概三四辆的时候,一辆小白车停了下来,车上走下来一对年轻的夫妻,手里抱着孩子。孩子被布帛蒙住了脸,看上去很幼小。
全副武装的士兵检查过夫妻,发现没明显外伤,又要求将布揭开检查孩子。
那对父母的脸色顿时苍白起来。
母亲当即跪了下来,哀哀地扒拉着对方的腿,祈求他。
纪南泽远远看见,那孩子的脸青白青白的,脊骨正以诡异的姿势扭曲着伸长脖子,张开完全不属于他年纪的血盆大口,去撕咬视线范围里的一切活物。
孩子的父亲以头抢地,恳求不要让他们离开孩子。他的妻子为了这个孩子,几乎就是从鬼门关边上抢救回来的,说什么也不能放弃。
但谁都不能背负F市接近一百万人的性命。
另有士兵走上前来,将没有被感染的父母带走,而孩子被转交给了另一队士兵。应该是要带到特定的处理地点处决、焚化。
纪南泽迷茫地看向窗外,繁星点点,身上的困意渐渐消散了。玻璃上映出他自己的轮廓,那是一张苍白、疲倦,但总是被人变着法说好看的脸。
他望着星空,兀自出神。
直到士兵敲了敲他们的车窗,一车人都醒了。
士兵只露出一双眼睛,言简意赅:“请配合检查。”
检查的内容就是询问一些身份信息,然后检查身上有没有伤痕。听到他们都是从大学出来的,给他们做检查的老医生还有些难过。
“G市里出来的大学生就没几个。”他说,“不管是高中还是小学,那都是些孩子啊。为什么要遭这个罪?”
邹途看了他一眼:“你们这些老人,不是最喜欢说‘这就是命’这套了吗?”
老医生哀伤地说:“人命又哪能用这些东西来衡量?”
因为邹途和瘦猴身上有伤,就特意被留下察看伤口。
瘦猴手心的伤口,一看就知道有些时候了,虽说处理的不怎么专业,倒也看得出不是撕咬或划伤。
最后轮到了邹途,邹途伤的是脑袋,因此老医生也特别关照他。他解开纱布给老医生看了几眼,交代了几句,老医生就眯着眼睛点点头放他走了。
F市服务区的管制非常严格,他们开车往里走了之后,就被引导到了一个临时避难区。
考虑到他们一行四个人,就在那里给他们分配了一个较大的帐篷。
有简易的炉灶、饮用水和被褥,服务区提供WIFI和充电器。洛桑抱着被子,开心得不行。
傍晚过去一点的时候,服务区的人送来了一些蔬菜、肉类、葱姜蒜和调味料,因为实在太忙,只好交给他们自己处理。这些都是F市的好心农民自发提供,吃起来只管放心。
“我给你们做点吃的吧,大家都奔波这么久了,太累病倒了可不行。”纪南泽看了看分量,感觉够做上一两顿。
洛桑关切道:“南泽,没问题吗?这种事可不要勉强自己啊。”
瘦猴抱着胳膊,附和道:“是啊,我看小说里,小纪这样的都十指不沾阳春水的。”
纪南泽觉得好笑:“放心吧,我哪有那么娇气,你们这都是刻板印象啊。”
他熟练地起了炉灶,忙活了起来。
晚饭有了着落,瘦猴躺在草地上,看着星空。
“邹哥,你说我们安全了吗?”
“鬼知道。”邹途没躺下来,反而跑过去帮厨。
“靠,邹哥!没小纪你一句话都不想跟我说?真他娘偏心,爷不玩啦!”
“说到这个,我倒是真有些担心。”洛桑坐在他身边,看着河岸,“之前在体育馆见到了,晚上是有受感染的鸟类的,而且在服务区也没看到什么防御设施。我就担心G市沦陷没多久,就要轮到周围城市了。”
那蜘蛛瘦猴也看到了,他望着天,叹了口气:“有什么办法呢,No zuo no die why you try。”
“……你是不是没文化?”
***
纪南泽这顿饭做着做着,有几个小朋友闻到香味跑来了,站在灶前眼睛雪亮,直流口水。
纪南泽看他们这样,笑了一下:“饿了吗?要不要叫上父母一起来吃?”
为首的小男孩说:“唔……哥哥,我们没有父母,可是我们想吃,可以吗?”
纪南泽被他的回答弄得心神不宁:“当然可以啦,还有别的小朋友吗?要是肚子饿的话,一起过来吧。”
“小朋友没有啦。但是叔叔还没过来。”
纪南泽笑着看着他:“嗯?叔叔?”
小男孩点点头:“收留我们的叔叔。”
纪南泽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那么,肚子饿的话就请你们那位叔叔也一起来吧。今天煮的是汤羹,虽然材料有限,不过不用担心不够吃哦。”
说着纪南泽给邹途盛了一小碟:“味道怎么样。”
“好喝。”邹途咂了砸嘴,意犹未尽。
小朋友也吵着要。
“那你们得吹凉点啊。”纪南泽拗不过他们,只好作罢。就在几个小朋友吹着凉,烫到了舌尖也还是抢着要喝的时候,一个沉稳的男声从头顶上方传来。
“你们在这里给别人添麻烦吗,小朋友们?”
男人看上去有些年纪了,但整体五官还是硬朗得让人有些羡慕。年轻时候应该人气很高。
“啊!是叔叔,我们没有!嘿嘿,好看的大哥哥说可以叫我们一起吃,还要喊上叔叔你。”小男孩捧着碗,脸上都是汤汁,“哥哥煮的东西好好吃!”
好看的大哥哥……纪南泽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颊。
“哦,这不是排骨萝卜汤吗?嗯,闻起来确实不一般。平日里虽然常吃到,不过没想到连这么家常的味道都调得很好。这可是难得一见的天赋啊。”男人看向话题中心的纪南泽,眼神温柔,“是你烹调的吗?”
纪南泽点点头,身边的邹途啧了一声,没什么表示。
“既然你们好看的大哥哥都下请帖了,那叔叔就恭敬不如从命了。”男人干笑了一声,随后转向默不作声的邹途。眼神透着讥讽的寒意,道,“……对了,好久不见,邹途。”
第17章 血河
男人叫游国豪,带来了一些碗具。为了保证每人都有一碗,纪南泽负责去分发东西,邹途不想跟游国豪相处,就跟着一块去了。
邻近的帐篷闻到了香味,也都聚过来了。
纪南泽手艺很不错,一个红衣服大娘拉着他在一边坐下,两个人交流起做菜心得。大娘还给他介绍自己女儿,因为在北方读大学,所以没受到太大影响。
远远望去,G市灯火已寂。河岸有一支黑色装甲的部位荷枪实弹,估计在巡逻。袖子上没有任何标签,不知道隶属哪个部队。
瘦猴喝大了,一边两腿打拐一边跟人吹牛,炫耀他们怎么从学校和商场里险象环生的。三句话不离他手心的伤,他的英勇和果断。
洛桑被几个小姑娘叫去洗澡,跟他们知会了一声,就欢天喜地地跑去营地中心了。
“邹途,他是你什么人?”
邹途正被人使唤去河边刷餐具,也没怨言,就这么卖力刷洗着。游国豪走过来,问了他一声。
邹途没好气:“跟你有什么关系?”
“我也算看着你长大的,你有了相好的,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
“别逼我揍你。”
“你不敢。”游国豪笑了一声,“你那个小相好还在呢,看见你随手打人,还是小朋友们的好叔叔。面子上能过得去?”
“我知道你是个什么玩意,别在我面前玩这套。”邹途嫌他烦,根本没白费口舌的意思,“之前的事我不跟你计较,别他妈来烦我。”
游国豪往纪南泽方向看了眼,他故意不往主题上靠。吹了声口哨:“眼光不错啊。要我再年轻几十年,估计也心甘情愿跟着他后屁股跑。”
“游国豪。”他重重将铁锅砸在地上,手上都是泡沫,“你他妈给我闭嘴!信不信我现在就撕烂你那张臭嘴?”
“你最好,注意点。”游国豪看着他,意味深长地笑了,“现在所有研究所都由疾控中心暂时接管,简单来说,我现在是政府人员。你说话可得注意点了。”
他面上说得和和气气,但其实内心打的都是如意算盘。
邹途知道自己算不过他,当然不愿意就范。
“我有拒绝的权利吗?”邹途咬牙切齿,“我他妈不管你想要什么。给我滚,有多远他妈滚多远!”
游国豪走过去,好像根本不在乎邹途的愤怒,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向边检报上我的名字,叫他通融你进来,不就早该想到了吗?……邹途,你不是傻子,知道装成一个普通人得付出什么代价吗?……很简单,我帮你,但你得配合我们。今晚抽一管血给我,不多,400cc,我就答应让你的朋友们蒙在鼓里。”
邹途不甘地瞪了他一眼:“你不怕我现在就杀了你?”
“光天化日,你还想动手?”游国豪对他嗤之以鼻,“你可别忘了,你是个普通人。一个公民是受到法律和道德约束的,你可不能……逍遥法外啊。”
游国豪威胁到了这一步,几乎已经断了邹途拒绝的权利。
见邹途一言不发,眼神锋利。游国豪只当他虚张声势,冷笑着走开了。
当他从眼前彻底消失,直至完全看不见的一刻。邹途终于忍受不住,一屁股跌坐在地,抱住了头。
“操,游国豪,你他妈的就是个畜生……”
***
到了半夜里,还是有车陆陆续续进来。
河岸边偶尔会传来枪响,纪南泽缩在被子里,他睡不着,整个帐篷都被车灯照得格外亮堂。
“睡不着?”邹途在被窝偷看手机,问了一声。
纪南泽没想到他也醒着,吓一跳:“你怎么也没睡着,我以为你这一路开车一路对付丧尸累坏了。”
“不至于。”邹途说,“精神紧绷了那么久,想放松下来也不容易。又不是机器人,说休眠就休眠。”
“你怎么举的例子都奇奇怪怪。要不我给你讲故事吧。睡前故事什么的,不过我现在记住的不多了。”纪南泽说,“我以前经常给我弟讲故事。”
邹途觉得好笑:“那你怎么办,我睡着了,你干瞪眼?”
“不知道。我到底是高兴还是激动还是紧张呢?”纪南泽捏着被子,嘟囔道,“之前天天睡不好,还被迫通宵。终于有了柔软的被褥,梦寐以求的枕头,反倒有些不敢置信了。”
“不信什么。”
“我弟弟,我爸爸,我舍友,其实谢阳平也有一份。”
“你不恨他?”
纪南泽摇摇头:“其实归根究底,都是我的错,我没把谢阳平拦下来。但无论是虎哥还是胡书记都没有怪我。原本……这代价该是由我来偿的,可他俩还是替我挡了下来……怎么说呢,我到现在还是不太能相信,因为——他们以前对我并不好。”
“这个我有所耳闻。”
“那我也想说。”
“学长说呗,我换个姿势,认真听。”
纪南泽被他逗笑了。
“那会儿还在做偶像呢,被邀请上一个娱乐节目去,不过那个位置原本是另一个小演员的,因为节目组开播前天看了我的新MV,就临时把我选上去了。”他叹了口气,“估计就是因为这个事情,他们惦记上了,隔天就晒了几张我和经纪人出入酒店的照片,其实住的也不是一间。本来澄清了就完事,可经纪人是个很干净的小男生,还有未婚妻,面皮薄,哪里受得了这个,传出来之后就辞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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