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途一咬牙:“如果不在这里击退他,南山大街真的会就此沦陷。G市,就会受到全面感染。”
“我知道,但是我们也无可奈何。邹途,你想把所有的机会都浪费在这里吗?浪费在零号病人身上?世界需要知道零号病人的存在,如果我们在这里倒下,零号病人就能永远隐藏在尸潮之中。”
纪南泽摩挲着他慢慢回温的手掌,看着眼前并没有张开的壁垒,以及不间歇的藤蔓。他仰头看着仍有不甘的邹途:“邹途,你听着,你要是现在听我的话,掉头离开,等我们回去之后……”他顿了一下,脸蛋有些发烫,“我会奖励你的。”
听到纪南泽的话,邹途忽然懵住了。他低下头,不敢置信地在纪南泽脸上寻找答案。
奖励,是什么意思?
当看到纪南泽微红的脸颊的时候,他自己的心脏也漏跳了一拍。
“学长,是不是要亲我?”
见他在这里胡乱猜测,纪南泽实在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脸颊:“你是不是脑子里只有这个?只是亲吻。”他的眼神温柔如水,“是不是不太够?”
亲吻不太够……那,他得到的奖励是什么呢?
不知道,想不出来。真的不敢去遐想。
如果就这么想象下去的话,一定会当场晕厥过去。
所以,冷静,绝对不可以想象!
邹途的嘴唇动了好几下,最终,他眼晕目眩地点了点头。抱着纪南泽就往电梯的方向快速折返。他也注意到自己身上开始消退的血管,和逐渐恢复如初的皮肤。回到电梯间之后,他瞧了一眼零号病人的方向。似乎依旧在忌惮自己,零号病人那道密不透风的屏障依旧没有散开的趋势。
他将所有力量集中在指端,照着电梯底部,肌肉绷得极紧。
“我带你下去。”
“你不怕被人看到?”
“感染在我身体里被消耗得太快了,很快,我就会恢复原状,我会刻意减慢速度,避免……被他们发现。还有,学长,这里是七楼,高度依旧很危险。找到爬梯,我们一块下去。”
“好。”
邹途深呼吸,拳头在纪南泽还没有反应过来的瞬间就砸了下去。就听一阵令人脊背发麻的金属开裂声,电梯底部直接现出一道深长的裂痕。邹途摩擦着手掌,将手指扒在裂口边缘,向两侧轻而易举地拉开,形成形成一个足以容纳两人的大洞。
邹途抬眼看向零号病人的方向,后者似乎也觉察到了他们的异常动向。屏障正在缓慢散开,他心一横,抓着纪南泽的胳膊就往洞里跳。
“邹、邹途!”纪南泽没准备好,因此身体动作格外狼狈。而邹途轻笑一声,在半空中用双臂抱住他的腰身,他眼疾手快地找到爬梯。而此刻,他的上臂已经完全为了保护纪南泽完全腾不开,他只好调整姿势,以脚尖勾住爬梯,整个人倒转过来的姿势,在下落过程中固定住两人的位置。
他将纪南泽放到爬梯上,手臂挡在他的后腰,直到他抓稳爬梯。
“是不是挺惊险?比外墙上吊着的那会儿危险多了。一个不小心就得掉下去。”
邹途将姿态调整回来,手掌抓握着扶梯,从上方朝纪南泽微微一笑。
“惊险,你还提这个呢。”纪南泽也不多废话,一边爬下去,一边瞪了邹途一眼,“我们得快点,要不然你变回原来的样子,还不知道会不会昏迷呢。”
邹途看了一眼恢复原状的一只胳膊,抿了抿嘴唇。他还想说点什么,头顶忽然传来一阵物体蠕动的声响,他惊觉不妙,下意识往上看去,只见从他们下来的裂缝之间,慢慢的、慢慢地爬出一些菌丝,以惊人的速度向电梯间内扩张。
他立刻反应过来,零号病人依旧没有停止对他们的追杀。
他当即看了一眼自己的身体状态,感染有少量残留在腿部和小臂,如果就这样爬下去,他确实没有躲过这些菌丝的自信。但如果只是七楼的高度,以感染者的身体素质往下跳,可能还有一线生机。他看着下方,咬了咬牙,却不知道怎么跟纪南泽说。
这时,菌丝已经伸展到了他头顶几公分处,上面的倒刺激烈而凶猛地刮擦着他的头发。
邹途深吸了一口气,身体向下一沉,揽住纪南泽的胳膊,把他抱入怀中。
“邹途,你做什么?”纪南泽莫名慌张地抱住他。可也就在这一瞬,他也仰头看见了正朝他们的方向蔓延过来的菌丝,他的脸顿时就一片煞白,抱着邹途的胳膊无意识地收紧,“邹途,它们来了。”
“我知道,学长,你别害怕。”邹途在他侧颈深深地嗅闻着,身体的变化已经逐渐消失,只剩下面部的畸变久久没有消退,“真的,别怕……”他的上半身已经完全从爬梯上移开,所有的支点都在脚上。纪南泽被他抱在怀里,双腿悬空。身体自然在半空之中倒转,他们甚至不受控制地向墙面撞去。
撞击到来的一刻,纪南泽直接闭上了眼睛。
这一瞬间,邹途也一蹬爬梯,两个人迎头就向地底坠去。时间和空间在他们耳边不断拉长,脑子里只剩下劲风的呼啸。所有的器官都因激烈的不适蠕动着,鸡皮疙瘩起了一身,那是下坠,那是可能会全身骨骼碎裂,内脏烂成一滩血水,连人形都不完整的坠落。
这里是七楼,是G市最大赌场的七楼,是一场以性命为代价的追击的末路。
道路尽头只有他和邹途,只有他们。
他们可能会在这场坠落中死去,也有可能会幸存。他们正在和时间赛跑,和那些被邹途的身体消化的感染细胞赛跑。只要慢一点,再慢一点,他们就有可能活着到达地底。
纪南泽紧紧闭着眼睛,他感觉自己的心脏正失控地跳出胸腔。他想尖叫,可埋在邹途身上时,他就叫不出来了。因为邹途将手垫在他的后脑。用自己的身体形成了完美的庇护,每一次都是这样,每一次,邹途就好像不在乎自己会受伤,自己随时都会死亡一样。
抱着他,守护着他。
直到永远。
“为什么,为什么……南泽,为什么?我和他,到底……有什么区别?!”
险恶的、愤怒的、委屈的回声自上方震彻而下,没有人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满壁的菌丝都从他们脚底擦过,它们咆哮着,向直坠的二人狂躁地追咬而去。
第60章 动乱
换做平常,刘义那一腔疯狂的话语根本不可能激起所有人的沸腾。什么抗体,什么幸存,以往,他们根本不会相信他的话。但是现在,情况不同了,南山大街即将沦陷,守在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亡命之徒。
他们不介意别人说了什么,他们不在乎。因为他们快要死了,连他们自己也知道。
没有必要,没有意义,没有可能。
但是当希望重新燃起时,这些人潜在的疯狂被点燃了。那种疯狂就是一把火,将眼前看到的一切,触碰到的一切付之一炬。他们沸腾起来,他们开始纷纷追逐刘义,因为他们知道自己的未来,所以,他们不介意去相信那些不切实际的、飘渺的承诺。
南山大街的防线就这么轻而易举被刘义破坏了,任凭姜森怎么怒叱,局势都没有任何转变。无奈他只好将撤离点安置到了地下二层,并封锁了车库的进出口。
“到底是怎么回事?”洛桑跟在后面,看着那些眼神狂热的亡命之徒,心里莫名害怕,“他们这是……什么意思?”
她脸色有些发白。心里的一个答案也隐隐浮出水面。刘义说的人,会不会就是邹途?面对看似有着病毒抗体的邹途,刘义却恰好目击了自我修复的全过程。她的表情不易觉察地动了。
就该在一开始杀掉刘义,留着他就是一个祸患。
但是现在,她什么都做不到了。
唯一可能和他们保持同一立场的人,就只有姜森,她也只能向姜森寻求解决的办法。
“我不知道。”姜森跟着他们,脸色也不太好,“刘义不是这种人,没有十足的把握,他绝对不会说出这样的话。”他转向洛桑,眼神里带着焦急,“上面到底发生了什么,告诉我。”
洛桑还在犹豫要不要说,瘦猴已经抢先一步。
“姜sir,我们可以告诉你。但我们有一个前提。”他深吸了一口气,“帮帮我们,拜托了……”
姜森看了他一眼,也不知道心底在琢磨什么。
“和纪南泽有关吗?”
“如果你不愿意帮我们的话。”瘦猴说,“和小纪的关系就太大了。”
姜森沉痛地闭上眼睛,他似乎已经别无选择。在他做心理斗争的这段时间,瘦猴已经紧张得手心都在冒汗了。光凭他们,想从南山大街这么多人手里救下邹途和纪南泽,无异于以卵击石。但只要有姜森,只要姜森愿意帮助他们,事情就还有一线转机。
“我知道了。说吧。”他只留给瘦猴一个侧脸,下颌紧绷着,牙关一咬,终于下定了决心。
隔着一段距离,瘦猴就在洛桑的注视下将他们知道的来龙去脉全都说给了姜森听。他在说这些话的时候,洛桑的眉头皱得很紧,她不确定他们真的能够相信姜森。即使姜森已经发誓要协助他们,可是,这都是在没有了解事情全貌的前提下,莽撞轻率的举动。
她不能确定姜森在了解邹途的情况之后,会采取的行动。
也许会和刘义一样,认为邹途就是所谓的抗体,加入暴徒……也许,他的手段会更加极端。
无论如何,她都必须为了那两个人,提防着姜森。
听完了瘦猴的叙述之后,姜森沉默了一会儿。
“他真的不是抗体吗?”
瘦猴摇了摇头,嘴唇哆嗦:“病毒依旧会感染邹哥,他的身体没有任何疫苗价值。每一次的受伤都是将他推向死亡,姜sir,他一直在用生命保护我们。你别看邹哥那样子,他这个人,心底真的特别善良。”他伸手抓着姜森的手腕,声音有些发抖,生怕姜森听了这些话拒绝他们,“要是他身上真的携带抗体,他一定会想办法帮助实验室研制出疫苗的。他们现在这样,是真的要逼死他啊!”
姜森默默甩开他的手,他似乎陷入了漫长的沉思。
电梯似乎就停在了七楼,电路就完全停止了。围在电梯边的人们不住地骚动。而电梯间内发出阵阵怪异的回声,听的所有人心惊胆战。
“他们真的会下来吗?”有个人悄声问,“不会都死了吧。”
“上面到底是什么声音,是不是有怪物?”
“不会的。”刘义背着手,看着上面熄灭的数字,很是自信地说,“他们一定会下来,到了那个时候,你们真的还会怀疑那个叫邹途的男人不是抗体?”
听他这么说,几个人也都哑了火,不说话,默不作声地等着电梯下来了。
尸潮的躁动开始在上层徘徊,尽管他们已经全面封锁了地下的出入口,还是不敌尸潮惊人的破坏力。摩天大楼的地下一层不到五分钟就被尸潮占领,它们甚至开始撞击地下二层出入口的障碍物,动静很大,估计过不了多久就要闯入。
就在一辆汽车即将被撞翻的一瞬,姜森忽然察觉到了什么,他二话不说抬起枪口,指向电梯间。瘦猴和洛桑还来不及反应,就听一阵重物坠地的巨响,震得整个楼层都开始摇撼。随着那巨响而来的,是那扇紧闭的电梯门缓缓、缓缓地,从内部被强行拉了开来。
一阵诡异的高热从门缝四散而出,白雾四起,顿时什么都看不清西,围在电梯间的众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连忙退后几步。电梯门只拉开了一条小缝就停止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双纤细修长的手。洛桑和瘦猴一眼就看明白了,连忙跑上前去,抓住那只手。
“小纪!”瘦猴眼泪都要出来了。
“南泽,你还好吗?”洛桑和他一人边,试图将电梯门整个扒开。
姜森也终于反应过来了,他重新将枪扛到背上,快步走上前去。拨开围观的人群,一把把住了电梯门。
刘义若有所思地看了过去:“小姜,你这是做什么?”
姜森没看他,手臂兀自用劲,居然一寸一寸将门拉了开来。半边身子探进电梯间之时,姜森特意回头看了他一眼:“救人,刘义,你还不明白吗?不管你到底想得到什么,不管你脑子里究竟在想什么,人命都比你的自私自利重要。”
他一步上前,就先于其他人看清了电梯间里的场景。顿时眉头一皱,脸色一变。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电梯间里遍布古怪的藤蔓,这种藤蔓有别于爬藤类植物,它们看上去具有自我意识,不断生长之余还结成一块块囊肿,不管是他头顶,还是手能触摸到的墙壁,抑或是脚下,全都被这种紫黑色的藤蔓覆盖。
而藤蔓的中央,是几近昏迷的邹途,还有在他怀里被紧紧抱着的纪南泽。
纪南泽的手臂从他的臂弯里伸了出来,徒劳地抓向电梯门。姜森立马上前,抓着他的胳膊搭在自己肩上。
“你怎么样?”他都能听见自己的声音有多急切,“有没有受伤?”
愚蠢的问题,他想,从整整七楼的高度摔下来,怎么可能毫发无伤。可令他惊讶的人,纪南泽身上除了有些擦伤和瘀伤,没有任何值得注意的伤口。姜森心中的大石虽然放下了,可他的心底不免生出了一丝疑虑。
难道一切真的就像瘦猴说的那样,邹途接受了一种奇特疫苗的注射。所以才在这种高度的坠落中,将纪南泽保护得如此之好?
“我还好。”纪南泽艰难地喘着气,抬眼看向姜森,“邹途……去看看他,看看他的状况。”
姜森触电般地放开了手,他架着纪南泽的胳膊,在邹途跟前蹲下。呈现在姜森面前的,是一个小腿受损严重,连手臂也可能骨折的人类。他看了一眼黑黢黢的上方,那可是七楼,他们通过不知道什么方式,从七楼坠落,这个承受了大部分伤害的人最重的伤也只是区区骨折。
姜森将手放在他的鼻前,探了一下。
呼吸很稳,看上去没有大碍。
他皱起了眉头,却恰好对上了邹途的视线。
“怎么是你?”邹途似乎觉得好笑,但他额头上流下来的血糊住了一只眼睛,他有些自嘲地笑了一声。
“不要再说话了,你的同伴都告诉我了。”姜森蹲在他跟前,“……我带你们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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