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可赶快……”邹途顺从的将一只胳膊搭在他肩上,被他扶了起来。他仰着头,看着上方,“那上面有个怪物,打不过,估计叫飞机坦克来都打不过。我们他妈得走,得赶紧走。”
姜森一边架着邹途,一手领着有些晕头转向的纪南泽,一脚踢开破烂不堪的电梯门,径直迈了出去。围观的人们也都看到了电梯间内恐怖的场景,顿时被吓得面色青白。可反观刘义,他就显得冷静非常。姜森始终瞪着他,他咬了咬牙,对邹途和纪南泽说:“能不能走,还是个问题。”
“什么?”邹途真的以为自己听错了,见在场那么多人,当即眼角抽搐一下,“……操,你们怎么还在这里?尸潮都到家门前了,你们这帮人还他妈不快点跑?”
纪南泽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转头看着刘义。眼睛里透露着不敢置信。
果然,那些人并没有听进邹途的话,好像他说的什么都不作数。他们看着他,眼神无比狂热地上前一步。“你们是从上面掉下来的?为什么,那可是七楼,你们居然只受了这么点伤?”
邹途想要回答,被纪南泽柔声制止了。
“不要说了,邹途,不要说了。”他叹了口气,“你没办法和他们解释的。”
“高层都已经被尸潮占领,为什么你们还能活着下来?”
其中一个男人上前一步,眼睛发亮:“刘哥说你被丧尸咬了,可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你都没有受到感染。你有抗体,你身上一定有抗体!”
“放血,快点放血!”一个眼窝深凹的男人拿着匕首想要冲上前来,却被瘦猴死死拽住了,“这个人,这个人……只要有他身上的血,我们就不会变成丧尸,就有办法从这场感染中幸存下来——他身上有抗体啊!”
“抗体”这个名词一出,所有人都沸腾了。就连地下二层的防线已经被尸潮冲破都听不见了。
邹途看着眼睛放光的人们,脸色苍白。
“你们不要命了?”他咬着牙说,“我说了上面有个怪物!那个怪物能轻而易举杀了这里所有人!你们,快跑,还有时间……快找机会跑啊!”
“不……吃了他,我们需要他的血。”
“我们要活下去!”
眼窝深凹的男人一把挣开瘦猴的钳制,挥舞着匕首就朝邹途的方向砍去。
姜森眼疾手快,一闪身就将邹途交给了纪南泽,帮他们挡住了好几轮攻击。瘦猴和洛桑也加入进来。纪南泽连忙抱住邹途瘫软的身体,抚摸着他的脸。邹途的精神已经有些恍惚,他是真的想不到,自己直到现在也想着如何拯救这些人,可这些人,脑子里只有杀死他的恶念。
“没事的,邹途,看着我。”纪南泽捧着他的脸,拼命地吻他的脸颊,“看着我好吗,邹途?”
“学长……”他将脸埋在他手心,有些失魂落魄,“……我做错什么了吗?为什么?我拼死拼活抵御尸潮,拼死拼活告诉所有人这个消息,可他们现在居然想杀死我?只是因为……我没有死,我没有在这场坠落中丧生?……我操,我操,这帮畜生,这帮该死的混帐!”
“邹途,冷静点。”纪南泽说,“你现在状况很不好,别听信他们的,好吗?别去在意他们,我们离开这儿,我们带上瘦猴带上洛桑离开这里好不好?”
邹途就好像什么都没听到一样,他用力抱着纪南泽的肩膀,手指无意识地收紧。他睁开满是血丝的眼睛,狠狠地瞪着刘义。“刘义,你这畜生,你这自私自利的畜生。你和你的人会杀了我,会他妈活生生的杀了我!我根本没有抗体!”
“你有没有抗体,不重要。”
“重要的是,我想要你的命。”
“什么?”
刘义看了一眼疯狂的人们,对他冷笑:“你觉得现在,自己说什么,他们听的进去吗?他们真的会相信吗?他们相信的是希望,相信的是错误的、扭曲的希望。对亡命之徒来说,没有比希望更加昂贵的东西了。”
“为什么?我们做错了什么,你要这么对我们?”邹途气得眼睛发红。
“谁知道呢。”刘义笑了笑,“知道吗,我们很快就要放弃南山大街,无家可归,流落街头。我只是想……永远成为他们的领袖,因此,我需要一次事件,一个跳板,我需要取代小姜,成为所有人的领袖。而你们来的很巧,也很幸运,因为我对你很有兴趣……邹途。”
不等他们反应,刘义嗤笑一声,对着在场所有人说:“你们看见了吧,他们活下来了,他们从尸潮之中活下来了。这并不是什么运气,也不是什么实力,而是因为,那个男人,拥有抗体。”
“不止如此,他们来到这里的时候,还有一辆房车。那辆车上有丰厚的物资,一旦他们离开这里,牺牲在这里的南山大街,我们的同胞,我们的兄弟,就真的无人可知了。”
他的手指向虚弱的邹途。
好像狼巢里投下的一块鲜肉,根本用不了几分钟,可能只需几秒,一切都会被争抢一空。
第61章 救场
“反正,反正都是要死的……在这里,不管、不管做什么,都可以……”
一个男人颤巍巍地走上前来,他拎着一根球棍,顶端在地上拖拽出一道火花。他的眼睛布满血丝,脸上的扭曲程度难以言喻。
“——你们还清醒吗?想想想你们到底听信了什么,吃掉一个人……根本不可能给你们带来一线生机。”
纪南泽咬着牙,努力将邹途挡在身后,可他没有办法阻止渐渐收紧的包围圈。那些人并不是出于饥饿,而是出于绝望,出于刘义植入的错误的希望。纪南泽知道,即使刘义现在站出来阻止,这些人也已经听不进话了。
亡命之徒,无路可退。这难以诉诸的希望是支撑他们心脏跳动的源泉。
直到他们被杀死,直到拥有新的希望。一切都不会改变。
一切都不会……
“我们都要死在这里,就只是尝试一下,有什么不对?”另一个剔着寸头的男人身体剧烈晃动一下,他的精神状态已经癫狂到了极致,“如果……如果他真的没有抗体,只是献出自己而已,有什么大不了、有什么大不了的?!”
“凭什么……”纪南泽艰难地吞了口唾沫。他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他们真的面临这种绝境。这并不是丧尸或感染生物带给他们的,而是人类,是他们的同胞,是他们共患难的命运共同体。现在,只是因为他们陷入了绝望,只是因为他们以为自己被逼绝路。
他们想的,就不再是逃跑,也不再是生存下去。
而是自相残杀,而是违背秩序,违背道德,违背赖以维生的信任。
疯狂的不是这场浩劫。
疯狂的是人类,这些已经失去了自我的人类。
他背上的邹途忽然发出一阵泄气般的叹息,接着,他低低地笑了起来。“行啊,行啊,吃了我,荒唐。但你们可以来试试。”鲜血糊住他的一只眼睛,邹途望向所有人的视线疏离而漠然,他的牙齿咬得咯吱作响。嘴唇轻轻拂过纪南泽的耳畔,他用极轻、极温柔的声线说,“到我身后去吧,学长。”
“邹途,你做什么?”
邹途没有回他,只是亲了亲他的耳朵。他将黏满鲜血的额发捋到后面去,重重地吐出一口浊气,一手拎着消防斧,一瘸一拐地走上前去,犹如一头强悍的、被逼入绝境甚至遍体鳞伤的头狼。
“想吃了我?可以……当然可以,随时欢迎。过来,都上前来——”邹途举起斧头,指向刘义,不由地冷笑起来,“让我他妈好好看看,你们死前最后的模样。”
即使邹途有伤在身,可他先前留给众人的印象实在太深。他赤手空拳干掉了他们好几个兄弟,这样的人,有利器在身,换做平常他们根本是不敢招惹的。
只不过,现在情况不一样了。
出入口接二连三传来汽车被撞翻的巨响,已经有丧尸爬过车顶,往他们的方向狂奔而来。出入口几乎同时都被攻陷,尸潮顿时挤满了整个地下车库,青白色的、扭曲的脸庞塞满了他们的视线。
刘义眉头一蹙:“还在等什么,尸潮都攻进来了,你们不想活了?”
听到他的话,那些已经被避无可避的命运激得面色苍白的男人,终于孤注一掷地大吼一声,不要命地撞向邹途。
邹途一把将纪南泽挡在身后,他行动不便,当然也只能在原地一动不动。姜森和瘦猴为他守住了两个死角,洛桑和纪南泽则帮他看着背后。那些人根本不在乎性命,他们知道自己要死,他们知道自己无药可医,所以,驱使他们行动的已经不再是希望,已经不再是活下去的动力了。
他们想杀人,杀死一切可能从中活下去的人。
拽下来,把逃生的路切断,把所有即将爬到出口的人拽下来。
——拽下来!
“停下吧,各位,如果是现在,如果只是现在……我们真的还有办法——”姜森一面用枪托砸向一个人的下巴,一面咬着牙,希望他们冷静,可他能造成的影响实在微乎其微,即使他手上真的握有一杆枪,他们也已经无所畏惧。死在枪口下,和死在丧尸的爪牙下,其本质根本没有差别。
“他们已经听不进去了!”洛桑艰难地说着。她身单力薄,瘦猴帮她挡了好几下,两人手腕都阵阵发麻,她猛一扭头,却发现原本还在人群后方的刘义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距离越来越近、黑压压一片的尸潮,“刘义不见了!”
“这孙子跑了!”瘦猴急得团团转,“你们这帮傻逼,别他妈莽了,能不能有点脑子——唉哟!”
纪南泽用小刀帮他挡回一拳,他喘得有些厉害:“小心点。他们根本听不进去。”
“小纪,我们现在怎么办,总不能在这里活活熬死,丧尸都快贴脸了!”
“不知道。”纪南泽也急得很,他忽然想到他们停在地下二层的房车,在他们离开,姜森将车开入车库之前,蓝莓就被留在了房车里。他特意交代过蓝莓,直到自己发出指令,必须躲好,一动不动。“房车!”他惊喜地看向瘦猴,只不过对方根本没有理解他的意思。
“房车?我们都被围成这样了,怎么过去啊?”
纪南泽看了他一眼,“啧”了一声。连洛桑都明白了他的意思,瘦猴还在那儿一头雾水。纪南泽深深吸了一口气。胸腔剧烈收缩,他以某种不会伤到嗓子的音量喊道:
“——蓝莓!!”
“什么?”姜森懵了,他迷茫地转向纪南泽。都到了这种关头了,怎么能喊出蓝莓这种根本已经绝迹的食物?而且,这里哪儿来的蓝莓?
瘦猴眨巴几下眼睛,终于反应了过来。他兴奋地一跃而起:“来了来了,救星来了。蓝梅蓝莓蓝莓!!”
就在尚有理智的人陷入迷茫之际,蓝莓从拐角的阴影里猛然出现。它浑身是血,也不知道到底遭遇了什么,欢快地冲纪南泽他们的方向疾驰而来。在场的所有人都注意到了快速移动的黑影,以及蓝莓腹部明显的感染生物特征。
“感染生物,这里怎么会有感染生物?”
“姜森,姜森!打死它,打死它啊!”
“你怎么不动,你不是说过要保护我们吗?!”
这时,丧尸已经扑到一些人背后,将他们活生生拖入尸潮当中撕咬分尸。蓝莓的出现直接在尸潮中拓出一条通路来,不知为何,丧尸在遭遇蓝莓的一瞬,都会下意识地避让开一段距离,它们互不伤害,当然也互不相碰。
姜森有些晕头转向,他似乎想举枪瞄准蓝莓,可枪口被纪南泽按住了。
“跟上我们。”他说着,从姜森身边跑走,直接抱住了邹途的胳膊。他全身都是鲜血,难以置信地看着脚下的一幕。在他脚下,全都是痛苦呻吟着的人,疼痛似乎并没有令他们清醒,他们倒在地上,也拼命地想要撕扯邹途的裤管,他们甚至想要撕咬他的脚踝。
邹途没有杀死他们,一个都没有,他在愤怒之下都没有这么做。他让他们失去行动能力,而在尸潮面前,这就等同于宣判了这些人死刑。
他的身形晃动了一下。
“邹途!”纪南泽连忙搀住他,“我们走。我们可以走了,蓝莓来接我们了!”
“……学长?”邹途迷茫甚至绝望地看向他,嘴唇哆嗦着,“该死的,他们宁愿相信刘义也不相信我?凭什么!我想让他们活下去,可他们却想将我撕碎?”
尸潮在他们脚下疯狂地扑咬上来,将地上那些人撕扯殆尽。蓝莓已经绕到了瘦猴身边,为他们三人挡下了所有丧尸。可这一刻,面对委屈的邹途,纪南泽忍不住伸出双臂,抱住他的脖子。
“邹途。”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
“邹途!看着我!”
邹途被他死命卡着下巴,木然地看了过来,眼泪一下子就落下来了。
“为什么,学长。我他妈做错什么了?”
纪南泽没有回答,他一把扣住对方的后脑,手指揉开发丝,就这么激烈而热切地吻了上去。
他的吻很咸涩,很急躁,因此只是唇瓣一沾就分开了。
邹途已经顾不上旁人投来的眼神了。
只是那么轻盈的一吻,又急又燥,连一点情意都没有,牙关都能撞出血来。
可他就是感觉所有的不甘,所有平白无故的委屈都化了。
化成世界上最甜美的蜜糖。
“你们……好了没?诶哟,我都没眼看了。要不要车开到民政局,帮你们办个结婚证?”
瘦猴看得眼睛都直了,当即就扑哧一声笑了。蓝莓着急地扒拉着纪南泽的裤腿,想被他抱在怀里,急得嘤嘤叫了好几声。洛桑早就看透了一切,拧着瘦猴耳朵就叫他闭上嘴。她就冲两人喊了一声,让蓝莓开路,他们一起回到房车上再做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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