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汤乐远一时间回答不上来。
而就在这时,门后传来一个女声:“汤公子,是谁来了么?”
紧接着就有一名身着绿衣白裙的女子从屋内走出来,长发披散,手中还端着一个空碗。
——来人面容熟悉,正是秦功。
祁子臻见“他”这幅模样,怔愣了一下之后没有过多惊讶,礼貌道:“我是来看小七和问问蛊毒事情的。”
秦功似乎也没有在意自己女子身份的暴露,莞尔一笑:“小七刚喝完药睡下了,祁公子先进来坐着吧,我去把碗收一收。”
“好。”祁子臻颔首致意后,才同守卫一起进屋去。
汤乐远就站在门口,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最后选择跟上祁子臻:“诶阿祁,你居然一点都不惊讶的吗?”
祁子臻算是明白他刚才的不自在是什么原因了,淡定地说:“我之前在边境时就已经猜到了,这不难猜吧?你看守卫也没有很惊讶。”
被提名的守卫扭头,咧嘴一笑:“我第一次见到那日就猜到了,她的骨架偏小,不像是男子的模样。”
直到一次偶然撞见女装秦功才知道这件事情的汤乐远备受打击,委委屈屈缩到一边去,被祁子臻给拎了回来,在院子里坐好等秦功。
秦功的家是一个很普通的小四合院,收拾碗筷的地方不远,没多会儿她就走出来,还顺便端来四杯茶水。
“寒舍简陋,招待不周还请见谅。”换回女子身份的秦功姿态不自觉变得更温婉,本音也柔和不少,从气质来看转变还挺大。
祁子臻轻声道过谢,忍不住道:“我看你这模样也不像好动的女子,怎么会想到男装来京城参军?”
“秦功”笑了下,解释道:“其实我本名叫秦巧,秦功是我的同胞兄长,早年因病逝世。他平生最大的愿望就是想参军,而我与他面容一致,便想着以他的身份来完成他的遗愿,顺便收集一些与西南部落有关的信息。”
她轻描淡写地概括了原因,祁子臻没想到背后还有这样的故事,稍表歉意:“抱歉,我不知是这样的原因。”
秦巧表现得倒是很洒脱:“无妨,这些年来扮演我兄长,也隐约让我有了兄长还陪着我的感觉,算是让兄长有了另一种再生的方式吧。”
她弯眼笑笑,没有继续停留在这个话题,和祁子臻说起近日来翻查到的蛊毒信息。
根据之前祁子臻的翻看,他们已经可以确定徐小七中的蛊毒名字叫“枯”,秦巧便专门去找了和枯蛊有关的所有资料,得知这种枯蛊的发作分为三个阶段。
枯蛊的第一阶段就是高热不退,时间长短因人而异。
高热退下后就是第二阶段,身体虚弱,看着和普通的病弱差不多,偶尔会在晚间头疼。第二阶段往往也是最长的,可以持续几个月,像是高热不退留下的后遗症,引人放松警惕。
但是一旦真正进入到第三阶段,枯蛊正式爆发的时候,中蛊之人会在一夜之间血液干涸,变成一具干尸。
因此,这个蛊毒被取名为“枯”。
而今日早晨时,徐小七才刚刚从高热不退的状态下恢复过来。
也就是说,他已经进入里枯蛊的第二阶段。
祁子臻忍不住轻吸一口气,忙问:“那可有找到接触枯蛊的方法?”
秦巧摇了摇头:“没有任何相关的记载。枯蛊的记载是从几年前才开始有的,应当是这些年间才被人无意间做出来,倘若往坏了想,可能……”
她没有继续说下去,祁子臻的心沉入谷底。
正因为枯蛊太新了,很有可能还没人制出过枯蛊的解药。
汤乐远已经从秦巧处了解到了小孩的状况,闻言也皱起眉头:“那该怎么办?那孩子还挺小的,平白无故遭到这种罪,也太可怜了。”
守卫坐在一边皱着眉,难得保持了沉默。
祁子臻回想起第一世最后那段日子里,他最难熬的那一个月。
饶是常年病痛缠身的他都觉得痛苦,小七又怎么能够忍受得了?
倘若当时他再小心一些,是不是就可以让小七避免这样的痛苦?
祁子臻越想越自责。
他宁可自己再来一次,也不想伤害到最无辜的小孩。
沉默在小小的庭院中蔓延开来。
半晌后,祁子臻轻呼一口气,尽可能平静地对秦巧说:“这几日麻烦你再帮忙照顾下小七,我先回去了。”
倒是汤乐远看他脸色不太好的模样,忧心忡忡地问:“阿祁也要注意身体,你这脸色这么苍白,可别是假戏真做了。”
“放心,只是伪装出来的。”祁子臻轻声回答,向他的关心致过谢后就带上守卫一同离开。
然而离开秦巧家没多远后,祁子臻又突然停下来对守卫说:“我还想去趟别的地方,你先回去吧。”
守卫看着似乎也有别的心事,没有追问,点头道:“正好我也想去找个人,祁公子记得注意安全。”
祁子臻颔首应下,目送守卫离开后才开始在京城中漫无目的地乱逛。
他也不知道他想去哪儿,只是四处随意地走走,企图驱散心底积压的沉重。
宋平、秦苓、陆元白、徐小七……
太多的事情压得他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祁子臻一路走着,不知不觉就走到了皇宫外的那条暗道附近。
他看向一侧高耸的城墙,想了想还是转身离开,准备要回国师塔去。
可是没走出多少步,他又忍不住停下来,转身径直从暗道进了皇宫。
这会儿还是午膳的时间点,祁子臻估计宋尧旭应当已经回了养心殿,熟练地绕开巡守侍卫,一路走到养心殿门口。
“祁公子。”崔良见到他之后就抱拳行礼,侧身直接给他让出位置来。
祁子臻简单向他致意,便推开了养心殿的门。
养心殿内,宋尧旭正把一卷书放回到外室的书架子上,见到祁子臻走进来时还停顿了一下,笑道:“子臻怎么过来了?”
祁子臻维持着一副闷闷不乐的模样:“想你了。”
养心殿内没有旁的宫人,宋尧旭听到他这样不开心的语气,将书塞回去后走到他面前,轻轻把他揽进怀里,笑着安慰:“怎么啦,可是有什么人惹我们子臻不开心了?”
祁子臻嗅着鼻尖熟悉的味道,抬手回抱住他,轻声说:“小七身上的蛊毒已经找出来了,很有可能……没有解药。”
原本还轻揉着祁子臻脑袋想安慰他的宋尧旭一顿,一时间竟也想不出能说些什么来。
直到好半会儿后,他才终于开口说:“小七能成为少塔主,必定是有他的福分与气运,他一定可以没事的。”
他说话的嗓音放得很低,也不知是在说服祁子臻,还是在说服他自己。
两人就这么静静地相拥,各自消化起内心起伏不定的心绪。
而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一阵敲门的响动,紧接着就听见崔良的声音:“陛下,左太傅求见。”
原本抱在一起的两人当即松开来,宋尧旭简单整理一下衣裳,确认祁子臻也没有问题后才冲门口说:“进来罢。”
他的话音落下没多久,房门就被推开,左家义从门口走进来,见到祁子臻似乎也没有惊讶,拱手算作行礼致意。
但这一次他甚至没等得及宋尧旭过场性地询问,就径直开口,神情中罕见地带上了些担忧:“启禀陛下,十皇子殿下好像失踪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还是悄悄咪咪再说一遍,不会虐的哈~
——
感谢【柠檬精】、【淮苏】和【一只北极兔】的营养液mua~
第132章
宋尧旭眉头一皱,连忙问:“究竟是怎么回事?”
左家义也不敢耽搁,将今日早晨发生的事情简明扼要地禀报一边。
原是今晨宋识因为有卷书没带来,想回宫去拿,左家义便让他趁着早课温习的时间回去。然而自离开南书房回去之后,宋识就没再回来过。
左家义一开始还以为是小孩贪玩,等到过了两个时辰还没等到人回来时才察觉不对,让宫人到后宫宋识的住处去问问是怎么回事,却从照顾宋识的月贵妃处得知宋识根本就没有回去过。
左家义只是个太傅,没有资格进入到后宫妃子们的住处去找人,将南书房的皇子们暂时交予年纪最大的五皇子照看,自己亲自来找宋尧旭禀报。
简单了解清楚情况,宋尧旭尽可能让自己冷静下来,对左家义说:“我会派人继续尽快去找的,有劳左太傅。”
得到了宋尧旭的保证,左家义行礼致意后没再多逗留,交代清楚时间就告辞回了南书房。
另一边全程听着的祁子臻眉头紧锁,在左家义走后突然问宋尧旭:“殿下,你可有后宫的地图?”
宋尧旭点点头:“有。子臻是有什么想法了么?”
“嗯。”祁子臻应了一声,一手抵在下巴处,皱着眉说,“我记得去年腊月我被宋平以盗窃圣书为由抓捕入狱,当时我们就怀疑后宫有宋平的势力,我出来后殿下也曾同我说过,你让宋识帮忙留意着后宫的情况。”
他说到这里,宋尧旭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宋识平日很喜欢跟着左家义学习,不可能为了逃学而找借口玩失踪。
那么或许就是他回宫的路上碰见了异常的情况,又因为当初宋尧旭的叮嘱而进一步去探查留意,而且很有可能是不小心被发现了。
宋尧旭理清缘由,当即到书架中翻找出一份详细的后宫地图,平摊开放在桌子上。
他还顺手拿来一支笔,圈出了南书房和照顾宋识的月贵妃所住的宫殿,连接出两条他所知道的宋识最常走的路。
祁子臻细致地观察着两处地方与两条路线,从宋尧旭手中拿过笔,最终又圈出另外两座宫殿。
“按照路线与距离来推算,很有可能就是这两座宫殿的妃子与月贵妃,三人当中的一人有异常。”
宋尧旭看了眼他圈出来的另外两处,沉吟片刻后指着一处说:“这是静妃的住处,她是小六和小十一的母妃,膝下还有一名三岁的十公主。”
接着他又将食指移向另一处,继续说:“这是宣妃的住处,她原本膝下无子,在小十二母妃病逝后帮忙照顾小十二。”
大致清楚最有可能的人选之后,宋尧旭又叫来崔良,让他率领侍卫到后宫去寻找宋识的下落,到夜间时就留意各个妃子的动向与异常,重点关注被他们圈出来的三名妃子。
崔良抱拳领命,很快便召集起侍卫们前往后宫,准备寻找宋识的下落。
祁子臻与宋尧旭目送着他离开,两人的神情都显然变得更为沉重。
徐小七的蛊毒才被告知很有可能无解,宋识又突然出现了意外,这叫他们就是想轻松都轻松不起来。
半晌后,祁子臻轻呼出口气,疲倦地揉了揉太阳穴后说:“那我先回去了,殿下要记得注意休息,也注意安全。”
宋尧旭这会儿自己的心情也不好,给不了祁子臻安慰,勉强地笑了下,温和道:“我会的,你也要注意,我不想……再多一个人出事了。”
他的最后一句话说得很轻,仿佛一个不留神就会随着空气飘散。
但祁子臻还是听到了。
他抬头看着宋尧旭同样疲倦的神色,上前一步轻轻抱住他:“我不会再让殿下一个人承受所有了,我们一定都会好好的。”
宋尧旭感受到怀中的温度,轻吸了口气,缓缓回抱住他。
“一定会的。”
*离开养心殿之后,祁子臻再次避开巡守的侍卫,一路从暗道出了皇宫,往国师塔的方向去。
宋识是在皇宫出事,徐小七的蛊毒祁子臻也帮不上忙,目前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理顺近日来所有与宋平有关的事情,尽可能再快一点找到能扳倒他的把柄。
他几乎毫不停歇地往国师塔方向赶去,刚回到国师塔下时就碰见了等候着的守卫。
“祁公子!”
守卫远远见到他就冲他招手,看起来好像是有什么事情要说。
祁子臻快步走了过去,问:“可是又有什么事情么?”
守卫摇了摇头:“我暂时没什么事,是宁先生来了,这会儿正在国师塔顶层等你。”
“小舅子?”祁子臻愣了下,这还是宁清卫在搬出国师塔后第一次亲自过来。
他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谢过守卫后就径直上楼去,果然看见毫不客气坐在躺椅上撸猫的宁清卫。
灵宁见到祁子臻,细细软软地喵叫一声,从宁清卫怀中蹦出来,迈着优雅的猫步走到他脚边轻蹭。
祁子臻蹲下身揉了揉它的脑袋,把它抱起来后才问宁清卫:“小舅子怎么过来了?”
没了猫可以撸的宁清卫也懒得起身,单手托腮,往小桌案的方向示意了一下:“那份资料,你看看吧。”
祁子臻这才发现小桌案上还有一沓宣纸,宣纸上似乎密密麻麻的写着一堆字。
他径直坐在桌案前,好奇地问:“这是什么东西?”
说着他拿起宣纸,从第一页开始看起,就见上边写了个时间,记载的似乎是十九年前的事情。
宁清卫坐在一边,神色淡淡:“这是我这几日调查到的,你爹娘的真正死因。”
祁子臻一愣,原本还有些漫不经心的情绪被收起来,几乎是认认真真地把这份资料全都看了一遍。
这份资料里最开始的部分,是之前宁清卫同他说过的十九年前的那桩舞弊案,秦桓书的名字赫然出现在舞弊名单中的第一个,这也是宁清卫此前一直以为的秦桓书死因——被祁源陷害污蔑而死。
但是在这份舞弊案的卷宗内容之后,紧跟着的是宁清卫这几日调查到的秦苓的踪迹。
那会儿的秦苓还没有投奔乌蒙国,在秦桓书抵达京城后没多久也跟着入京,但她也不知是不是为了防止被秦桓书察觉,大部分时间把踪迹隐匿得很好,过去了十九年宁清卫也实在难以调查到太细致的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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