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哟,可使不得,小祖宗,脏得很,别污了您的眼。”赵元禄连忙说。
他越是这般推辞,初七便越是好奇,赵元禄拗不过他,又怕耽误了时辰,便只得让初七跟着了。
一行人进了一座宫苑,院里厚厚一层落叶,应当是常年无人打扫,窗户破的破,掉的掉,呜呜的风声在这里显得格外恐怖,越往里走,呜呜声越大,初七这才反应过来,这不是风声,而是有人在哭。
初七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这住的是什么人啊。
“别嚎了。”一个太监上前一脚踹开房门,大声喊道。
初七被那一嗓子下了个激灵,跟着走进去方才发现屋里那张床上半躺着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两腿像是没骨头一般从床上耷拉下来,阳光照进屋子,那女人抬手一遮,从指缝中看清楚来人后,一下子从床上弹到地上,两手撑着地飞速地朝初七爬去。
“我要杀了你!”嘶哑的声音撕心裂肺地喊着。
大白天活见鬼了,这是正常人能有的速度吗?初七被吓得两腿打颤,动弹不得。这人是谁啊?
“放肆!”一个太监一脚将那人踢翻在地上。
那女人仰面躺着一个劲的倒气,初七这才看清楚她的脸,竟是艳嫔。
艳嫔喘息几口,翻过身来,看清楚太监手里端着的东西,“不可能,不可能,皇上不会杀我的,我是他最宠爱的妃子,他不会杀我的。”
“艳嫔娘娘,该上路了。”赵元禄说道。
“不可能,不可能,我要见皇上,皇上不会杀我的,皇上要杀的是这太监对不对,赵公公,您让我见皇上。”艳嫔爬向赵元禄,去扯赵元禄的衣摆。
赵元禄后退一步,艳嫔扑了个空。
“狗奴才。”艳嫔撑着身子咬牙切齿地说,“待本宫有朝一日重新得宠,定要先摘了你们的脑袋。”
赵元禄不为所动,例行公事地开口,“娘娘,请选一个吧。”赵元禄指向那三样东西。
“我不选,让我死,不可能。”艳嫔吼道。
“那只好咱家亲自送娘娘上路了,咱家手上没个轻重,娘娘请多担待。”赵元禄说道。
几个太监上前将艳嫔制住。
“你们敢?狗奴才,我是皇上妃嫔,你们敢这么对我?”
“小祖宗,您先回避一下,别脏了您的眼睛。”赵元禄转过身笑眯眯地对初七说。
原来他们是来杀艳嫔的。
初七点点头,背过身去,但他一听到赵元禄走远的脚步声,又将身子转了回来。
背对着他的赵元禄刚刚拿起匕首又叹了口气将匕首放下,拿起那鸩酒。
“你敢,狗奴才,死太监,你敢?”艳嫔声音颤抖地喊着。
很快,一个太监钳住她的下巴,赵元禄毫不犹豫地将毒酒到了进去,未等她往吐,赵元禄便掐住她的喉咙,那鸩酒顺着喉咙流进胃里。
初七被一双怨毒的目光盯上,“我受宠时风光与你无二,看到我今日了吗?总有一天你也会像我一样。”
那双怨毒的眼睛流出血泪,一只温热的手覆在他的眼睛上。
重见光明时几个太监已经将一切处理妥当,艳嫔被放在一块木板上身上覆着白布,白布边缘露出一只青灰色的手腕。
赵元禄俯下身将那手腕放回白布里。
“娴妃娘娘怎么来了?”赵元禄走过来笑着说道。
初七这才后知后句去看身后的人。
是娴嫔,她何时被封为娴妃了?
“宫里侍奉的丫头说夜里回回路过这附近,便听到鬼哭,被我训斥了几句便不再说了,前几日我发现她竟然夜里不敢回住所,都是睡在我宫外,丫头年纪小,受了惊着了凉,便病了,一直不见好转,想必是心病,须得解开心结,妾身一介女流也是怕得很,所以挑个白日过来看上一看,想不到,竟是艳嫔。”娴妃说道。
好巧啊,偏偏在处死艳嫔的时候过来,偏偏在初七害怕的时候捂着他的眼睛。
“多谢。”初七转过身道谢。
“是妾身该谢谢公公,那日被艳嫔责难,若不是公公将妾身护于身下,今日行走不便的该是妾身了。”娴妃说道。
“不,不是的。”初七连忙摆手,那日明明是娴妃为救自己受累。
娴妃莞尔一笑,“赵公公,您将艳嫔送走吧,妾身送初七公公回养心殿。”娴妃说道。
娴妃能有今日全仰仗初七,初七看不透娴妃,赵元禄却把娴妃看的通透,她想在宫中过得舒坦,巴结好初七即可,娴妃可是聪明人。
“有劳娴妃娘娘。”赵元禄说道。
两人并肩走在宫道上,初七觉得浑身别扭,低着头沉默不语。,这要是在民间,娴妃就是李轩的小老婆,他没名没分,外宅?填房丫头?算了,反正不是什么好身份,他们走在一起,真是怪异。
“公公这车...当真奇特,想来是寻了能工巧匠制作而成吧。”娴妃打破沉默突然说道。
“啊,对啊,皇上找人连夜赶工做的,小飞车,走的可快了。”初七连忙答道。
“皇上对公公真是上心。”娴妃掩嘴轻笑。
“嗯...”初七不知该说什么。
“方才的话您莫要往心里去。”娴妃说道。
“什么话?”
“艳嫔的话。”娴妃看着前方,“她远远没有公公受宠,皇上每月多去她宫里几次,她便嚣张拨扈,见谁都要踩上一脚,皇上不管不问罢了。”
这不就是纵容,而且李轩每月多去几次,那还是回去别的妃嫔那里。初七低着头,满心酸涩。
“公公莫不是吃醋了?”娴妃笑道。
“没...没有......”初七连忙反驳。
“我刚入宫时也是这般,皇上去别的妃嫔那里,我便嫉妒的要死,可那又如何呢,他是皇上,后来慢慢习惯就好了。”
“习惯就不会痛了?”
“习惯那种痛,就可以忍受了。”娴妃叹了口气说道,“公公可知艳嫔为何受宠?”
初七摇摇头。
“艳嫔是驷州人,她刚入宫时不叫艳嫔,而是莺贵人,而常州来的那位才是艳贵人,十三个新人入宫,被安置下来之后,过了许久皇上都没去看上一眼,直到公公死...走后,皇上突然同时召见了常州艳贵人和驷州莺贵人,那夜皇上留下了艳贵人,第二日,便让莺贵人和艳贵人换了名,并将她封为艳嫔。”
初七被绕的有点晕,但还是理了清楚,但皇上这样做的缘由是什么?
“公公乃是楼兰人,常州驷州离公公最近,皇上或许是想找点慰藉,至于为何留下艳嫔,听宫里伺候的人说,艳嫔脚腕处有一暗红色的胎记,皇上当时一见,便捧着艳嫔那双玉足久久移不开眼。”
初七心头一惊。
“我可从未听说皇上有那种癖好,再想想艳嫔的封号,所以斗胆猜测,公公足上是否有胎记。”娴妃看着初七问道。
初七张了张嘴,没能说得出话。
但娴妃看他神情便知道了。
艳嫔到死都不知道自己只是一个赝品,她只不过凭借一块相似的胎记受了宠,结果还踩到了正主头上。
初七心里五味杂陈,有些疼,有些恨,但更多的是想见李轩一面。
“前面便是养心殿了,公公请回吧。”娴妃停下脚步说道。
初七点了点头,自己往养心殿走去,初七虽然不喜欢娴妃,但她太懂得分寸了,总是恰到好处地出现,恰到好处的停下。
“多谢。”
宫里空荡荡的,李轩还没有回来。
不知是不是醉了酒走不动路所以没来寻自己。
反正时辰还早,初七便在殿里等他,这时一个太监端着糕点低头走了进来。
“我没传膳啊?是不是皇上让你来送的,正好我饿了。”初七兴冲冲地说。
低着头的人缓缓抬起头,“看样子皇上待你很好啊。”
“小泉子?”初七惊喜地叫道。
☆、子嗣
“我现在要见你一面真的是越来越难了,不是,你这是坐了个什么东西?”小泉子阴阳怪气地说完便被面前站起的初七整蒙了。
“这个呀,小飞车,我腿伤了,走不了路,有这个就能健步如飞。”初七拍拍小飞车笑着说道。
“什么小飞车,这不是小孩儿的学步车吗?是不是又是皇帝给你做的?”小泉子冷笑道。
学步车?小孩儿的学步车?!初七一听脸直接烧红了,怪不得大家看着都忍不住要笑,原来这是小孩子才用的东西,这个李轩又捉弄自己。
“好了,这不重要,我来见你就是想看看你这几个月跟皇帝朝夕相处,有没有被他迷了心智。”小泉子说道。
“我......”早被迷得五迷三道了,看着冷着脸的小泉子初七心里难过,委屈地开口道:“我被打伤了,躺了好些日子,你怎么都不关心我的伤势啊。”朋友之间不都应该互相关心吗?
“你这不是好好地站在这吗?”小泉子有些烦躁地说,一抬头看见初七垮下的小脸,立即又改口道,“我也一直很担心你,早就想来看你,可是你天天跟皇上呆在一起我没有机会啊,你的腿怎么样?可会影响以后?”
“不会的。”初七轻笑了一声说道。
“那就好,我来找你就是想告诉你,北离和姜国正在打仗,战事吃紧,我们得抓紧时间......”
“小泉子。”初七鼓起勇气打断他。
“怎么了?”
“没...没事...”
小泉子盯着初七看了一会儿说道,“你不想走了对吗?”
初七犹豫了,他的确不想走,可他也不愿留在这宫里与李轩的女人一起争风吃醋。
“我...我不知道。”
“你喜欢上他了?”
初七低着头不说话。
“你对得起长福吗?他那么喜欢你,他死了短短几个月,你就爱上了杀长福的凶手!”小泉子一步步朝初七逼近,恶狠狠地说。
“不是,不是这样的。”初七连连后退,小飞车抵到墙上,退无可退,面对步步紧逼的小泉子,初七猛地抬起头,一双明亮的眼睛盯着小泉子,“你动不动就提起长福,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和长福关系这般好?”
小泉子哑口无言,他与长福本就不熟,只是因为初七二人见过几面。
“长福喜欢我可我不喜欢长福,我明确拒绝他许多次,我知道他是个善良的好人,但我了解李轩,我也不想连累他,他要搅进这滩浑水我能怎么办啊,是,他的死与我有关,我也很内疚,可我就是无法自控地喜欢李轩啊。”初七说道。
一直都温顺的甚至有些懦弱的人头一次这般与自己说话,小泉子有些懵,长福的死他一点也不在意,他只是认准初七心里的内疚,一直用长福的死来绑架初七而已。
兔子逼急了都想咬人了,为了自己的任务,小泉子不得不好生哄着初七:“对不起对不起,是我说错话了,我只是不想你跟皇帝在一起。”
“为什么啊?”
“你想想初七,他是皇上你是太监,你日日跟着他,岂不伺候他一辈子?我们这种人命够苦了,难道真的要伺候别人一辈子,当一辈子奴才吗?”
伺候李轩?初七可从未伺候过他,反而一直是皇上精心伺候奴才,“他待我很好,我从来不干活的。”初七脸颊微红的说。
看着初七这幅荡漾的模样,小泉子心里疑惑这狗皇帝究竟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
“你别再逞强了,难不成他堂堂一个皇帝反过来伺候你?”小泉子嗤之以鼻地说。
还真是,就是皇上一直伺候我。初七心想。
“就算如此,初七,你想想他是皇上,后宫那么多妃子,他现在宠你,如果有一天他厌烦你了呢?艳嫔今日被处死,你看到了吗?你不在时,她何等风光,结果呢?被碾碎腿骨,扔在冷宫三个多月,然后才被赐死了,皇上那般心狠手辣,你就不怕有一天他也这么对你?”
那双怨毒的流着血泪的眼睛又在脑海里浮现,初七后背冒出冷汗,可还是忍不住为李轩辩解,“那是因为艳嫔伤了我,皇上才赐死她的。”尽管如此,手段未免有些残忍,初七看的清楚,赵元禄一开始是想用匕首刺死她的。
“为了你?只不过你一时得宠而已,皇帝现在不过十几个妃嫔,明年再入宫十几个,后年再入宫十几个,莫说现在皇帝二十多岁,等到他五十六十了,他依然可以每年招十几个年轻貌美的少年少女入宫,到时候你呢?你能保证李轩宠你多久?你若是个女人,或许能趁着受宠诞下皇子或公主,将来以作依仗,可你偏偏是个男人,你能依仗什么?”
小泉子的话就像一把刀,深深地割开了初七一直不愿意面对的真相。
他和李轩能在一起多久,李轩现在能为了自己杀艳嫔,日后会不会为了别人杀自己。
“初七,我们是男儿郎,不应该在这后宫里蹉跎一生,外面的还有广阔的天地,有比李轩更好郎君。”
“我...你让我再想想,再想想好吗?”
“我等你。”
小泉子走后,初七从小飞车里走出来,扶着墙一步步走到案几前坐下,皎白的月光从窗户里洒在滴漏上,已经亥时了,李轩还没回来。
他根本就没有追出来,对啊,他是皇上,怎会出来追自己。
罢了,夜深了,该睡了。
初七端着烛台,扶着墙,一步步向床榻走去,突然,身后的房门被人暴力撞开,赵元禄焦急的声音便从身后传来。
“皇上,小心些,别摔喽。”
“走开,初七,初七呢?人呢!”李轩含混着口齿不清地说着。
初七忍着不去回头看他,却被李轩从后面直接扑到床上,尚未复原的两条腿承受不了两个人的体重,初七只觉双腿针扎般的疼。
53/105 首页 上一页 51 52 53 54 55 5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