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七毒害皇上,就地处死!”宣颢看着往外逃的初七,上前一步将人掀翻,举起剑便朝着胸口刺去。
摔倒在地的初七怀里滑落出两枚令牌,见到其中一枚时,宣颢举起的剑又生生停住。
“令牌从何而来?”宣颢将免死令牌捡起,咬着牙问。
看着那免死金牌,初七再也忍不住了,跪在地上痛哭起来,“让我去找小泉子,药是他给我的,他一定有解药,他吃了这种药,他没死啊。”
“当真?”徐子洛眼睛一亮,连忙推开宣颢,“当务之急先救人,初七,据药经记载,十息草没有解药,若小泉子真的吃了这个药没死,那他定然有解毒之法,你快去,皇上现在很危急,你一个时辰要回来,好不好。”
初七连忙点头,奈何他不仅吓得两腿发软,被宣颢踹的那两脚更是伤了腿,路都走不了,宣颢忍着将他捅成蜂窝的冲动提着他一路狂奔出去。
一路上,宣颢跑的气喘吁吁,初七却一直在他耳边哭丧,忍无可忍的宣颢终于破口大骂:“你他娘的能不能闭嘴!”
“我知道你讨厌我,你放心,皇上醒了,我自己了断,他...他若醒不过来,我给他陪葬。”
“你自己了断即可,陪葬,轮不到你。”
宣颢两条腿愣是跑出野马的速度,两人不过一炷香的时间,便到了梅林,梅林中央有个小土丘,上面隐隐约约有个黑影。
正是缩成一团的小泉子。
小泉子不知等了多久,浑身都冻得僵硬,脸色铁青,见初七带着一个侍卫来,僵硬地转过头,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些许阴森的微笑。
他的身边有燃过的烟花,可周围并没有接应他们的人。
“我们走不了了。”小泉子幽幽地说道。
“解药呢,把解药给我。”初七不跟他废话,提着他的衣领吼道。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把那药给李轩喝了,初七我们的任务完成了,完成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小泉子癫狂地笑道。
“你说什么,什么任务,你把解药给我。”
“没有解药。”小泉子将衣领从初七手里扯出,理了理凌乱的衣角与发丝,双手并拢躺在土丘上,“世子只给了我毒药,没有给我解药。”
“不可能,你在骗我,你也吃了那药,我亲眼看着你吃的,你一直活得好好的。”初七不相信,疯了一般地去撕扯小泉子的衣服,搜寻解药。
“我也快死了。”小泉子任由他撕扯,“你知道吗?我们都被骗了,我们都被齐阿诺骗了,他知道你得盛宠之后,便有了这个计划,诱骗你毒杀皇帝,你看,皇帝被毒死了,我们根本没有援兵,我们都是弃子,我的绝密任务不是带你走,而是协助你毒杀皇上。”
“不可能,不可能。”
“没能带你出去我很抱歉。”小泉子说胸口便剧烈起伏,大股的黑血从他口中涌出,不过片刻,小泉子便双目涣散,没了声息。
“不可能,你把解药给我,给我。”初七疯了一般去撕扯小泉子的身体。
“他死了,我们快些回去。”宣颢看不下去,伸手去捉初七的胳膊,初七回头抽出宣颢身上的长剑,癫狂地砍在小泉子身上,“你把解药给我......给我啊,我求你了。”
宣颢伸手拦住初七,将长剑从初七手中躲出,“他已经死了。”
“怎么会,怎么会没有解药.......”初七缓缓的跪在地上,泣不成声。
哪怕他现在万般后悔,也于事无补。
冰凉沉重的镣铐带到初七手上,宣颢有些粗鲁地将人从地上提起,“你即已认罪,那便去天牢等候处决吧。”
“我不要,我不要去天牢,宣统领,我求求你,不要让我去天牢。”初七抓着宣颢的衣摆不住地磕头恳求。
宣颢有些厌恶地将衣摆从初七手中拉出,冷眼看着初七。
他什么时候成了这幅模样了,满身污泥,头发散乱,整个人瘦的像一把柴刀,狼狈又可悲,哪有一点倾世美人的模样。
他跟李轩到底怎么就走到了这一步,李轩明知有毒,却依然喝下,他明知会死,却依然不愿离开。
“我求求你,让我留在养心殿,让我守着他。”初七趴在泥土里恳求道。
最终泥猴一般的初七穿着镣铐被带回了养心殿,养心殿外重兵把守,殿内只有徐子洛师徒,尺素和柳天翊几人。
尺素的头发白了一半,初七不敢抬头去看她。
“我就这么一个孩子了,初七,我就这么一个孩子了,姑姑哪点对不起你,你在宫里胡作非为,我可曾训斥过你一句,轩儿身为皇上,你勾引侍卫那般折辱他,他可曾怪罪过你?我们哪点对不起你,你要下此狠手。”尺素揪着初七的衣领痛哭道。
初七闭着双目,想反驳却又不得不承认自己毒害李轩的事,不管出于什么目的,是他毒害了李轩,“对不起......”
“你不是子玉,你是初七,你骗人害人,我看错你了。”知道事情真相的京墨,红着眼眶过来斥责初七。
“我曾经为你卜卦,告诫过你,你却依然犯下如此大错,初七,你太让我失望了。”柳天翊也冷冷地看着初七说。
所有的人都在指责他毒害李轩,自己犯下滔天大错,初七被拷在房间的画柱子旁,看着一张张指责自己的面面孔,忍不住辩白道:“我没想杀他...我真的没有,李轩也利用我毒杀了我的外公,我虽然恨他,但我真的没有想伤害他......”
“皇上没有告诉你吗?”宣颢问道,“他今日审了蒋静贤,你不是蒋静雅的孩子,蒋静雅当年根本没有被人拐走,而是被蒋静贤玷污致死,蒋静贤怕事情败露,便制造了蒋静雅被绑架的假象,否则,以南疆王的势力,怎么会追寻不到一伙人贩子的踪迹。你跟蒋静雅容貌相似,只是单纯的巧合而已。皇上本就因为利用你毒杀南疆王一事愧疚不已,得知这一消息便迫不及待想将这一切告诉你。我不知道你用了什么法子,让皇上心甘情愿的喝下毒酒,并且给你免死令牌。”宣颢越说越气愤,“于公,有免死令牌我不会杀你,于私,皇上是我恩人,兄长,你胆敢伤他,我定然要去你性命。”
初七脑子里一片空白,他根本听不懂宣颢到底在说什么了,整个人呆在地上,他不是南疆人,这一切都是上天跟他开的玩笑,他还因此搭上了心爱之人的性命。
他们没能带回解药,徐子洛只好另寻解毒之法,屋里的人都在忙碌,没人理会跪在柱子旁的初七。
直到凌晨,在众人的小小欢呼中,李轩睁开了眼睛。
听到李轩醒来,初七手脚并用地往前爬去,却被链子牵扯住,翻到在地,初七狼狈地趴在地上,看着李轩目光毫无波澜地扫过自己。
“纸笔。”李轩气若游丝地说道。
赵元禄哭着奉上纸笔,李轩的手软绵无力,握了好几次,方才摇摇头,“朕说,你写,宣颢,将朕的传国玉玺拿来。”
徐子洛站在一旁抹眼泪,没有阻止,因为他知道,李轩的毒没解,他只是短暂的清醒,交代后事。
“封淑妃为皇贵妃,立腹中胎儿为新皇,新皇出生便杀了淑妃,由太后与中枢院执政,直到新皇成年,再将皇权交还于他......”短短几句话仿佛耗尽了李轩所有的力气,“朕果然不是紫微星庇佑之人,一点点毒药,便要了朕的命,向将军在苦寒之地刀枪剑雨,却完好无损,朕驾崩后如果向将军起兵谋反,就降了吧,打不过,紫微星庇佑他,这天下他若要,朕也无可奈何,李氏的气数还是葬送在朕的手里......”
“都别哭...朕还没咽气,朕不甘心呐,国家尚未统一,边境百姓还生活在水深火热中,朕后悔......”李轩话尚未说完,便昏了过去。
“皇上!”赵元禄将笔墨一扔,痛哭起来。
徐子洛手指搭上李轩颈侧的脉搏,人还有气,他便不会放弃。
初七远远地看着床上躺着的人,李轩的一字一句,他都听得清楚,若李轩再也醒不过来,那刚才那番话,便是他的临终遗言,没有一个字关于自己。
☆、诀别
初七像是被拴狗一般被拴在养心殿的柱子上栓了数日,每天会有人定时给他送饭菜,他每次都会毫无尊严地狼吞虎咽吃干净,他想死,他现在不能死,他得活着,看着李轩是被治好还是被自己毒死,他才能瞑目。
这几日,他终于深刻地意识到自己毒害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国家的支撑,李轩不是紫微星庇佑的人,远在边疆的向秦才是,李轩此时死了,向秦极有可能出兵谋反,夺取李氏江山,李氏一脉就此灭亡,哪怕向秦没有起兵谋反,可李氏后继无人,在淑妃怀的那个孩子没有顺利诞生之前,李氏江山依旧岌岌可危。
他可真是作的一手好死。
所幸,他和小泉子是北离的弃子,李轩中毒的事,没有传出去,甚至朝堂中许多人都没有人知道李轩身中剧毒,命不久矣。
夜里,初七靠着柱子上昏昏欲睡,突然有人推门进来,初七睁开眼睛一看,是端着食盒的徐子洛,徐子洛走到初七面前,缓缓打开食盒,端出一碗饺子跟一壶酒。
“今天除夕,我到御膳房给你要了一碗饺子。”
徐子洛神色有异,初七端起那壶酒,细细打量,苦笑着说道,“容不下我了对吗?”
“不是......”
“我会死的,我不会继续苟活于世。”初七将那壶酒狠狠摔到地上,“但不是现在,我要看着他醒过来,到那时,不需要你们动手,我自己找一个没有人的地方,悄无声息地了断,不会脏了你们的眼睛。”
“初七!李轩没有救了,现在只是在熬时间!”徐子洛说道。
“他死了,我也不会独活。”
“你何苦,宣颢已经在准备杀你了,你之前说想离宫,我说过会帮你的,我专门研究了一种毒,吃了会假死,你服下,到时将你尸身运出宫去,到了时辰,毒自己解了,你就赶紧逃。”徐子洛低声说道。
初七看着他,吃吃地笑了起来,“徐太医,我不走,我也不想活,像我这样的人活着有什么意义,太没用了,死了一了百了。”
初七铁了心,徐子洛不管怎么劝说都于事无补,最终无可奈何地摸了摸他的侧脸,“每个人都有他存在的意义,初七,你才十四岁,你的生命不该这样.....”
两人的谈话被一声剧烈的咳嗦打断,初七猛地抬起头,正对上李轩那双清澈的双眸,这是李轩这些日子头一次清醒,可徐子洛跟初七并没有一丝喜悦,他们知道,这是临死前的回光返照。
徐子洛上前给李轩把脉,脉象虚无缥缈,徐子洛几度摸不到他的脉象。
“好了,你这个庸医。”李轩扯了扯嘴角,虚弱地嘲笑道。
“是我医术不精。”徐子洛摸着眼泪说。
“算了,十息草沾之毙命,朕拖了这么多天,还能让朕立下遗嘱,能听听除夕夜的爆竹声,足够了。”李轩冲徐子洛摆摆手,示意他退下,“别杵在这里了,碍眼,大过年的,回去陪你家人。”
今日走了,也许便是永别,徐子洛红着眼睛退到门外,静静地守着。
房里只剩他们两个人,一个躺在房间一头的病榻上,一个被拴在房间另一头的柱子上,初七用力吸气,尚能闻到李轩身上清苦的药香。
初七将自己缩成一团,不敢抬头去看他,房里没了动静,就连李轩粗重的呼吸声都渐渐衰弱,恐惧爬上初七的脊背,他手脚并用地往李轩床榻爬去,却被铁链牢牢拴住,摔倒在地,手脚立即被铁链勒出一道血痕。
听见熟悉的闷哼声,李轩原本合上的双眼,又吃力的正开,苍白干涸的嘴唇一动。
“为何还不走。”李轩声音虚弱沙哑。
初七俯在地上,这几日他流干了眼泪,哭哑了嗓子,此时开口,好似含了一把砂砾,“我等你.....”
李轩自嘲地冷哼一声,“我们两清了,走吧。”
“不要,我们不要两清,李轩,你恨我,你恨我好不好,你不要死。”初七伸长胳膊,想再触摸一下床上的那人,可几步之遥的两人像是隔了一道天堑,镣铐勒破手臂上的皮肉,鲜血顺着乌黑的玄铁滴到地上。
李轩别开脸不去看他。
“对不起.....李轩对不起......”初七看着李轩的背影,突然李轩身体开始毫无征兆的剧烈颤抖起来,那痛苦的身影与土坡上的小泉子重合,初七冲着门外大喊来人。
徐子洛闻声冲了进来,翻过李轩的身体,发现他整个前襟已被污血打湿,徐子洛飞快地扎上几针,却毫无作用。
“皇上不行了。”徐子洛跪在地上面色煞白。
“不会的...”初七瘫坐在地上,他不相信李轩会轻易地死去,“徐太医,你再想想办法,你们都在说十息草沾之毙命,小泉子吃了都没有立即死,皇上不是也坚持了这么多天,一定还有别的办法对不对。”
“初七,我尽力了,举国上下的天材地宝,我全都用了,我尽力了,我没办法了。”徐子洛痛苦的揪着自己的头发。
“不对,小泉子中了毒没有吃药,而且他身上还中了‘沉珂’,他都能坚持一天一夜才毒发身亡,皇宫里有那么多珍奇药材一定还有办法的。”
“你说什么?”徐子洛猛地站起来,大步冲向初七,眼里蹦出精光,像是看到了希望,“你说小泉子中十息草也中了别的毒?”
初七用力点点头,“我给他下的‘沉珂’,不过当时毒已经快解了。”
徐子洛狠狠地锤了一下自己的头,他这几日只想怎么续命怎么解十息草的毒,却忘了另一件事,李轩和小泉子中了十息草,都没有瞬间毙命,而是拖延了许久,而且两人先前都中了其他的毒,或许其他的毒能延缓十息草的毒性呢。
李轩眼看着就要不行了,徐子洛来不及试验,死马当时活马医,直接将一瓶‘沉珂’灌到了李轩嘴里。
‘沉珂’发作快,但毒性温和,不会要人命,但李轩现在这个身子,徐子洛真的说不准,李轩这要是被‘沉珂’,但愿别给他安一个弑君的罪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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