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知意点点头,又道:“要是有麻烦的话,其实我也可以帮你。”
“不用,虽然你现在挂着首领之名,但你能够动用的部分有限,不需要因为这些小事惊动那位。”洛擎远看向宫城的方向。
陆知意撇撇嘴:“等神医师父这次回来就为你治腿吗?”
“也许,但他归期还未定下。”
“难道不是给你治伤最重要吗,神医师父怎么一点也不重视!”陆知意不满道。
洛擎远嘴角勾起:“你嫌弃了?”
陆知意当然不会嫌弃,无论洛擎远什么样,哪怕一辈子坐在轮椅上,他也喜欢。但既然知道他双腿的伤可以医治,陆知意还是希望能够早些治好,拖着万一出了什么事怎么办?
“我心疼你。”陆知意说话永远这样直白。
“放心,我心里有数。”
如果他开始治伤,少说也需要几个月的恢复期,等到彻底恢复,前前后后至少需要一年的时间。然而按照他的记忆,西境那些虎视眈眈的草原部族估计等到开春就要越过边境,试图侵占中原。
战火不知道何时就会燃起,洛擎远不敢拿这些事情去赌。前世是因为毒素毁了腿上筋脉,才会导致后来那样严重的结果。他腿上的伤其实不算严重,等打完仗再治疗也不迟。
上一世,就因为朝中没有合适的将领,最后只能是陆恪行挂帅上阵。可他自幼开始学的都是治国之道,对于行军打仗只懂些皮毛,坚持近一年后还是丢了城池也丢了命。
陆知意看着远处群山,忽然道:“也不知道我师父他们在做什么?”
“你师父?”洛擎远前世今生都还未听过这号人,思索后道,“我能见他吗?”
“我回头问问,但我师父不喜见到外人。”陆知意继续解释,“他生来容貌有损,被父母丢去了乱葬岗,后来被秦家长辈捡回家,与母后从小一起长大。母后不在,他就暂时接管暗卫司,直到我长大。”
“你们暗卫司如何选首领?”洛擎远还记得梦里,陆知意一身是伤半跪在演武台的模样。
“非常简单,拥有秦家嫡系的血脉,若是其他暗卫不服气也可以去挑战。”陆知意道,“但自暗卫司成立来,还没人这样做,因为一旦上了演武台,必定有个人会下不来。其实我们没外人想的那样可怕,什么无数人自相残杀才选出一个,怎么可能呀。就算学不会武功也没关系,暗卫司肯定会让每个人都有用处。”
暗卫司成立之初是为了维护皇权,同时也收留许多因为战火流离失所的孤儿,彼时秦家是晏朝开国皇帝的肱股之臣,领下了这件差事。只是后来,它却成为了皇室的工具。
随着年月更迭,无人敢在背后提及暗卫司,因为那些神出鬼没的暗卫能够轻易探听到所有消息,一切都瞒不过皇帝。
暗卫司势力逐渐壮大,历代皇室都想过毁掉它,最后又都舍不得。
洛擎远想,前世必定是人有意为之,让陆知意一次次陷入生死存亡中,偏偏每一次又不会真的杀了他。就像是炼蛊一样,他想让陆知意成为真正的杀器。
洛擎远思忖,他必须要去见陆知意的师父一面。
“我最近在整理母后留下的那些商铺,她当时偷偷将那一部分从暗卫司分离,交给了师父。”
“你要做生意?”
陆知意重重点头:“对呀,我要赚旁人的钱,来养你。”
洛擎远:……
“我不缺钱。”
陆知意道:“我都听哥说了,不久之后可能就要打仗,军需粮草都要花费大量银子。难不成指望朝中那群老家伙,我才不信他们。”
后面那句话陆知意没说,他想,洛擎远到时必然要上战场,他必须做好全部准备。朝堂上看似平静,其实内里藏污纳垢,腐朽不堪,军备这种大事,陆知意不可能放心交给他们。
“其实还有一种来钱更快的方法。”对上洛擎远疑惑的目光,陆知意调皮地眨了眨眼睛,“去抄那些贪官的家。”
前些日子,户部尚书被问斩,家产一应充入国库,光是金银珠宝就足足搬了好几日,陆知意奉旨去监督,也收缴了不少好东西。
“再等等,年后春闱会选拔出一批新的官员,等他们成长起来还需要一段时日。”
“不说了,我头晕得很,好不容易出来吹吹风,还要操心那些有的没的破事。”陆知意噘着嘴,不满道。
洛擎远失笑:“行,都听你的。”
因陆知意与洛擎远上了城墙,原本巡逻的人都避开这一段,四周略显安静,只有风声混着城下若有似无的喧闹声。
荣王府的下人小跑着送来一个木盒,里面盛放着一些类似小铁棍的银色棍子。陆知意拿出一根,用火折子点燃后,细碎的火花迸溅开,与天上的烟火遥遥相应。这是去年造办司在制作烟火时无意间做出的小玩意,见陆知意喜欢,今年也送了一些过来。
等最后一根烟火棒燃尽,洛擎远道:“回家吧。”
“回哪儿?”陆知意打着哈欠问。
“洛府。”
洛擎远已经多日未回洛府,他平日里行事低调,所以知道这件事的人很少。年节里,族里的许多长辈都会来洛府小住,表面功夫总还是要过得去,洛擎远也不愿与族里那些人因这些琐事浪费口舌。
他回洛府还有一件事,霍翎珠的牌位还供在洛家祠堂。等再过段时日,洛擎远打算将牌位请回自己的宅子。
初一这日,陆知意披风上的毛领也换成了火红色,衬得面色更加白皙,常伺候的下人见到他也微微失神。天还没亮,他就敲开了洛擎远的房门。
等他们走出卧房时,第一缕日光穿透云层洒向大地。
新岁至,万物复始。
第30章
夜里下了雪,地上聚起薄薄一层白,太阳才出来没多久,积雪就已经无影无踪。洛擎远伸出手,一滴融化的雪水自房檐坠落。年节里这段日子太过于平静,让人莫名觉得快要有危险发生。
上元节这日,京城中有花灯会。陆知意喜欢热闹,除了去年他因为伤闭门不出,以往这日,陆知意都要闹着他出门玩。今年也不例外,陆知意嚷嚷了好几日。当然,他原本也没打算拒绝,只是坏心眼地觉得陆知意撒娇卖乖的样子很有趣。
洛擎远的新宅子离主街更近,外面一整条街都挂上了花灯,远远看过去像是许多落入夜色的星辰。陆知意推着轮椅朝前走,偶尔会停下到旁边的摊子上买些东西,全都丢给轮椅上的人,洛擎远低头看见怀里一堆完全没用处的物件,笑得十分无奈。
他俩的长相过于扎眼,尤其是陆知意,在夜色中也最引人注目。京城民风开放,今日又是上元节,才短短一小段路的功夫,送礼物的,故意跌倒的,甚至还有光明正大上前表白的。
洛擎远不动声色朝远处的侍卫打了手势,他们身边的人才少了些,但还是有不少目光落在他们身上。这时,他瞧见路边的摊子上的面具,上前去买了两个,陆知意抢着要自己挑,将狼面具给洛擎远,小狐狸的面具留给他自己。
面具遮住陆知意大半张脸,只露出精致小巧的下巴。他一双眸子倒映着点点灯火,仿佛两枚最昂贵的琉璃。
陆知意半俯身凑到洛擎远面前,微红的唇开开合合:“擎远哥,我戴这个面具好看吗?”
洛擎远别过视线,清了下嗓子:“想知道,等回家以后自己照镜子。”
“哼。”陆知意又凑近一些,“为什么不看我?”
面具之下,洛擎远眉头微皱,视线始终在陆知意的唇上,他握住人的手腕,稍微用力,将人扯到身后:“在街上呢,别闹。”
“那等回家再给你慢慢看。”陆知意笑着说,“走吧,我们去前面逛逛,也不知道原先那些小吃摊今年有没有来。”
洛擎远和陆知意都没有发现,原本偷看他俩的人默默离远了一些,原先以为是两位良人,谁知道人家两位可能才是一对。
陆知意吃了一路,洛擎远怀里的东西又多了些吃食,衣服上沾了各类食物气味:“陆知意,吃不下就别买这么多。”
陆知意可怜兮兮道:“我都想尝尝看,又不能只买一口,其他的等回去带给如墨姐姐她们。”
路口的酒楼前面聚了不少人,都是猜灯谜或者看热闹的人,陆知意抓过来一个人问才知道酒楼猜灯谜的奖品,除了和往年一样华美的花灯之外,还有两枚城外道观平日不出售的姻缘符,正好应了今天的景。
陆知意眼珠子转了转,垂眸看着洛擎远的发顶,嘴角翘起。
“我想要那个。”陆知意指着酒楼上那个精致华丽的花灯,“擎远哥。”
“那你过去答题,我帮你报名。”洛擎远道。
“可是我不学无术,不会!”陆知意蹲下,捏住洛擎远的袖子,晃了晃,“你不给我拿到,我等下就要闹了。”
洛擎远的目光投向旁边那个因父母不给买吃食而坐在地上打滚哭闹的三岁孩童,接着看向旁边撇着嘴仿佛下一秒就要落泪的陆知意:“陆知意,你今年几岁?”
“十七!”这句话说的是一个理直气壮。
旁边那个哭闹的小孩止住哭泣举着糖葫芦看他们俩,陆知意一点不害羞,继续撒娇:“以前每年你都会给我赢来最高处的那个花灯,去年我们没出门,今年难道又拿不到吗?”
最终,陆知意还是心满意足拿走了最高处的那个花灯,以及装着姻缘符的香囊。他很清楚,洛擎远很少会拒绝他的要求,所以才会将他惯成这样。
“洛述,这不是你的残废大哥吗?”身后忽然传来讨人厌的声响。
陆知意抱着花灯回过头,发现是几个京中有名的纨绔子弟,刚才说话的人是裴家的嫡孙裴延,洛述站在裴延身边,与洛擎远的视线撞在一起后急忙低下了头,他一向畏惧这位兄长。
裴家子嗣不丰,到现在也就只有一位嫡孙。裴延比陆知意小三四岁,从小就被宠得不知所谓,口无遮拦,祸事闯了一件又一件。
“裴延,如果不会说话,那就把舌头割了。”陆知意冷声道。
“原来是荣王世子,我还以为是谁呢?”认出陆知意以后,裴延笑道,“那我们不打扰了。”
洛擎远低着头整理陆知意丢给他的那堆东西,完全无视面前的几个人。陆知意气鼓鼓瞪着走远的那几个人,洛擎远看见后笑道:“别因为那些人影响出来游玩的心情,都拿到想要的花灯,还不开心吗?”
陆知意闭上眼,满脑子都是洛擎远刚才答题时的模样,周围人在他的映衬之下都显得灰扑扑的。
也许是因为洛擎远太强大了,坐在轮椅上也丝毫不能影响到什么,所以陆知意总是会忘记,他的洛哥哥现在行动不便。而且真正的罪魁祸首,仍旧逍遥法外。
陆知意眸中闪过杀意,等看向洛擎远时又只剩下绵绵情意:“擎远哥,我们回家。”
回家后,陆知意将带回来的花灯挂起来,墙上还挂着十几个花灯,其中两个看着时间久远,已经有些褪色。
没过几日就是陆知意的生辰,今年他特意去晏帝那儿请旨,决定不再大办生辰宴,太过于铺张浪费。他生辰这日,许久未回京的荣王夫夫见了儿子一面,齐霜还亲自下厨做了一桌子菜,其中混着两三道颜色怪异的,一看就是出自荣王之手。
陆知意从洛擎远那儿收到的礼物是一把匕首,陆恪行看见后道:“每年都是这些,擎远,你是多怕意儿保护不好自己,送这么多防身用品。”
无论收到什么,陆知意都很开心。
这天夜里,洛擎远收到了一份来自边关的信件。
天际微微发亮,城外十里处,一匹快马飞驰而过。
京城的年味还没有散去,来自边关的急报轻易打破所有平静。八百里加急,边境的朔城与云城失守,如今庆州也岌岌可危。
洛擎远知道的事情还要更多点,比如朔城与云城的守将苦苦坚守十日,派出去求救的人消失的无影无踪,他们未能等到朝廷派去的援军,庆州太守派了好些路人马,才终于有一队成功抵达京城,将战报送到御前。
听到消息时,洛擎远正在禁军营的演武场,陆知意咬着下唇:“擎远哥,你是不是又要去打仗了?”
“嗯。”
陆知意看着洛擎远眼中的势在必得,没再说什么,只是心头萦绕的不舍与不安越来越深。
朝堂上也是吵了许久没结果,如洛擎远所说,如今朝中无将。
若不是陆知意与洛擎远拦着,陆恪行就要去晏帝那儿请命。
一天后,已经告病在家多年的安南侯云崇连夜入宫,与晏帝商谈几个时辰后,决定在三日后领兵支援庆州。
与此同时,他还在晏帝面前点了洛擎远与他同往。
第31章
洛擎远吩咐下人收好圣旨,陆知意依然坐在窗户边闷闷不乐,把气全撒到外面的麻雀身上,桌上的棋局彻底乱了,棋子也快要被他糟蹋没了。洛擎远走过去,拿下陆知意手中正打算丢出去的那枚棋子,无奈道:“还在生气呢?”
“没生气,这是你该做的事情。”过了会,陆知意才低声道,“我就是舍不得你。”
语气仿佛可怜委屈到极点,洛擎远的心也像是被针戳了好几下,又酸又疼,他叹口气,回过神时手已经放在陆知意头顶,温柔地拍了拍:“很快就回来了。”
“我知道。”陆知意握住洛擎远的手,仰头看人,却没再说什么。
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洛擎远并不想松开陆知意的手,似有一束日光落在掌心带来暖意,他轻声道:“别担心,战场又不是只有我一个人。”
“你早就知道安南侯会去见皇上?”陆知意问。
“嗯。”洛擎远道,“云家世代驻守边境,如今外敌进犯,他会去见皇上并不奇怪。”
除此以外,洛擎远还知道,安南侯这些年之所以称病在家休养,一是因为大晏近年未打仗,他从前久居边疆,回来以后被京中的文官武将联合排挤。他生性就不是会低头妥协的人,不乐意虚与委蛇,索性直接撂挑子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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