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嫌慢呢!”
甄晦恨铁不成钢道,
“邹少爷你说是不?这都多久啦,我怎么看不到半点儿进展!”
“唔,”
邹卫伊认认真真思考后正儿八经地回答道,“确实是慢了点,原本我以为以穆京宸那臭小子的性子……最多半个月就能把渝棠骗回家。”
“半个月那是你姐姐我的速度。”
邹月吟不屑地冷嗤道。
“今晚的月亮好圆哦。”
因为对穆京宸敬而远之而插不上话的陈姝雅终于啃完手里的烧鸡,她慢慢悠悠地拿出手帕仔仔细细地将嘴巴擦干净后才温吞吞地蹦出了这么一句话。
“还真是,十五的月亮嘛,就是格外圆!跟个盘子似的。”
甄晦很争气地立马接上了话头,一旁的渝棠也抬起头来在碎星般耀眼的烟火空隙中寻找到了那一轮盈润的月盘。
十五的月色澄明,像是柑橘榨成的茶冻,烟花一明一暗的错落光影让渝棠甚至有一瞬间以为他真的融入了他们。
他本可以融入他们,如果穆家军没有踏入恩夷,如果渝家没有惨遭灭门,如果他能真的像渝眠怀疑的那样从空洞的仇恨中走出。
“客人们好像都散得差不多了。”
邹月吟趴在栏杆上看着不远处人头攒动的宅门,依旧不忘在口头上疯狂打渝棠的主意,“渝棠回家是不是很远啊?要不然留下来住在我家吧?你对画画也很感兴趣吧?我房间里有一副了不得的油画……”
“行啊,你准备个大点的床,我也留下来住。”
穆京宸冷冷替渝棠拒绝掉邹月吟的邀请,邹月吟只能极尽嘲讽地骂他小气,
“我看你还是早点回家处理你家的烂事吧!表小姐再表也是个小姐,我看你们家今晚是不得安生的……”
“甄大哥、少爷!我总算找到你们了!不得了了你们快回家看看啊……!”
“什么意思?”
甄晦站起身来,发现来者不是别个,而是今天代替他给穆老将军开车的司机。
“表小姐被人划伤了脸,这会儿闹得要死要活的……”
“不会真让我给说中了吧?”
邹月吟一听有热闹看就来精神,大腿一拍比穆京宸还积极,
“谁划的啊?你们那表小姐虽然讨厌,这做的却有些过了,人坏的是心又不是皮……抓到人没?”
“抓、抓到了……”
小司机咽了咽口水,唯唯诺诺地抬起眼看向穆京宸。
“继续说。”
“是渝眠……现在人已经被带到府上了,穆老夫人看见表小姐脸上血肉模糊心疼坏了,已经放话说要为她做主。”
“靠。”
邹月吟为自己的乌鸦嘴感到悔不当初,这下好了,穆宅今晚上是真的不得安宁了。
“做主,周雨卉想要怎么给她做主?”
穆京宸皱起眉头,放在渝棠肩头上的手由搭变成揽,
“我回去处理,你别担心。”
“我和你一起。”
渝棠也少见地眉头紧锁,他是了解渝眠的,渝眠虽然做事极端而且憎恶周雨卉,但绝不会傻到直接对她动手……这事一定有蹊跷。
“你留在我这儿吧?”
邹卫伊忍不住劝阻道,“周雨卉要是知道那是你弟弟,肯定不会善罢甘休。这种事你让穆京宸去处理吧。”
“我和他一起。”
渝棠缓淡重复了一遍,邹卫伊还想再劝,却被邹月吟拦住,她朝渝棠努了努嘴,
“死丫头要是太过分了你就和我说,我帮你收拾她。”
渝棠感恩地笑了笑,被穆京宸紧紧牵住了手,温热有力的指节于渝棠而言像是最坚韧的盾,穆京宸拉着他保证道,
“不用听她的,有我在,没人能欺负你。”
第46章 漆黑羽毛
请读者宝贝们放心,不会有虐的~
“我相信穆先生,”
渝棠顿了顿,又补充道,“而且至少在这件事上,我也相信渝眠。”
“快上车吧。”
穆京宸笑笑,没有全然应答。
渝棠微不可见地愣了愣,神色无常地弯了弯眼,跟着穆京宸一起上了车。
穆京宸听得出他对渝眠的有意包庇,也清楚渝眠虽然性格极端乖僻但并非是一个只图一时上风的莽撞之人,但周雨卉受伤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有些事一旦见了血性质就会随之变味,穆京宸虽一时无法捉摸透他父亲会作何反应,但可以肯定的是,他母亲看到血泪一起流的周雨卉一定会心疼得血气上涌,如果他们晚到一步,说不定穆老夫人就会率自做主直接处置了渝眠。
“大哥,嫂……小渝老师,我们直接去医院哈,刚刚我问清楚了,穆老夫人,表小姐还有渝眠小少爷这会儿都在医院呢。”
甄晦看出车后排的氛围有些许非同寻常,咽了咽口水透过后视镜小心翼翼地观察着穆京宸和渝眠的一举一动。
要说他们在闹别扭吧,穆少爷还从口袋里像是变魔术一样给渝棠变了根山楂糕出来吃。但说他们和平时一样吧,两个人说话却都像是在藏着掖着,让人觉得仿佛有一道谁都心知肚明的透明隔阂横亘在他们之间。
“那个,我听他们说表小姐伤得不中,只是因为在脸上,又流了不少血,所以看着吓人,两位都别担心哈。”
甄晦小心翼翼地试探道,渝棠安静地点了点头,穆京宸也轻轻嗯了一声。
“甄晦,等会儿把我们送到之后你回去拿两件大衣过来,”
穆京宸交待道,“估计一时半会从医院里出不来,到时候风凉,渝棠和渝眠都不是受得了吹的。”
“害,那大半夜的我肯定亲自开车把小渝老师和渝眠弟弟送到家门口去……我不是说不想回去拿衣服的意思……哎呀,这医院门口怎么不让停车?大哥你先带小渝老师下车吧,我得去后头停车。”
甄晦看着他俩下车关好门后才一溜烟涌入车流,渝棠刚下车连脚都还没站稳,一只手就被穆京宸抓住塞入了他的口袋,只听穆京宸沉声道,
“不想处理这些破事,只想请你去喝杯咖啡。”
“咖啡太苦了,”
渝棠苦笑道,比起和穆京宸一起出生入死的甄晦,他们相处的时间虽然不长,但却足够让他了解到一个旁人根本见不到的穆京宸。
传闻中手起刀落便能取悍匪头颅的叱咤枭将原来也是个喜欢吃甜豆腐脑、会和小猫争风吃醋、时不时还要跟其他少爷小姐们抢鸡腿儿的人,更重要的是,在甄晦他们眼中这个无所不能、不怕累不怕苦的大哥也经常有想要怠工的任性时候。
“当然会给你单独叫一杯牛奶。”
穆京宸握着渝棠的手又加重了几分力道,他何尝不比渝棠更不安?若要深究渝眠,或许他今晚确实没对周雨卉动手,但之前女校的事呢?再往后想,这件事直接将渝家这兄弟俩送到了穆老将军的眼前,虽然穆京宸还未查清他们此前到底有何纠葛,但他已经能确定,查不出的空白将会比还能留有痕迹的血债更加不堪入目。
“你们家会不会像邹月吟小姐家里一样,对不听话的人要重重打屁股?”
渝棠捏了捏他的手心,轻松揶揄道,
“我甚少见你眉头拧成这样呢,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弟弟杀了人才会让你这么担心。”
他知道穆京宸排兵布阵时能游刃有余,但回到峪临的小将军就像是被困在夜明珠中的游鱼,虽不必再握枪溅血,但却要日日面对更加细碎甚至更加险恶的琐事。
毕竟人情官场和社交舞台不像是山野匪寨,虚与委蛇和尔虞我诈是子弹和大刀都杀不尽的。以前他们二人在私人画室“约会”时,渝棠在桌前画画,穆京宸就坐在他身旁苦恼地编写要上交给军部的报告,没写几个字就会头疼地抱住渝棠放话说要撂摊子,而现在医院里候着的那几个人显然比军部更难应付。
“就算他是真杀了人我也会帮你处理好的,”
穆京宸拍了拍渝棠的脑袋,眉头舒展,“刚刚是在苦恼一会儿完事了是带你去吃医院门口的肥肠面还是多走几步的小馄饨。”
“我都吃了一天了!”
渝棠被他逗得也没再那么心躁,二人被护士带着一路拐了好几个弯,直到最深处一片寂静的走廊才看见正被几个穆家壮丁看守着站在角落的渝眠。
随之入眼的还有已经被包扎好但还止不住哭哭啼啼的周雨卉,和一旁正喂她喝粥的穆老夫人。
“你说你这孩子和我们小卉能有什么仇啊?她欠你什么?你想要钱?想要上学?还是想要什么我们不能给你?怎么、怎么就直接……一个女孩子啊……被你这孩子就这么毁了容貌,你说我、咳咳咳……”
穆老夫人气得连碗都端不稳,一旁的小丫鬟连忙递上一杯热茶帮她顺气。
“你怎么不问问她为什么会出现在我家门口?”
渝眠冷冷回应,他理直气壮,不急不躁,反倒刺激得周雨卉更加激动,吞吞吐吐地和穆老夫人述说着自己的委屈。
“我什么都不知道呜呜呜、姨妈,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害怕他!我害怕他!姨妈你快让人把他抓走……!放他在外面他一定会报复我的!”
“好孩子别哭了,警察都在外面呢,会给你一个公道的……宸儿是不是来了?宸儿你看看你妹妹被人伤成了什么样子,诶,这位是……?”
穆老夫人不敢直视渝眠,这孩子古怪得很,初见觉得像一尾易碎的羽毛,苍白又孤僻,可不管是他说话的语气还是眼神都没来由地会让人心里犯怵。
“渝棠!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吗?!是不是你指使他让我毁容的?一定是你对不对?”
周雨卉一看见渝棠差点直接跳起来,指着他鼻子大喊道,“姨妈就是他!姨妈这个人是个卖身的裸模、不要脸的破鞋!他肯定是记恨我不让他接近宸哥哥才要弄伤我的!”
“闭上你的臭嘴……!”
渝眠哪里听得了她这样辱骂渝棠,突然有了巨大的力气一般挣脱了那些拦着他的壮汉要朝周雨卉冲去。
“渝眠住手!”
“啪——!”
渝棠反应得快,伸出手去扯住了渝眠,但出乎意料的一声脆响将房间里连同穆老夫人在内的所有人都震得怔愣住。
“哥、哥哥你、你打我?”
周雨卉不可置信地捂着没有被划伤的那半边脸,不带有任何演戏成分的眼泪眨眼间便满出眼眶,滴滴答答地滴落在冰冷的地板上。
“京宸你怎么打小卉?这是什么意思啊?乱了套了!”
穆老夫人茫然地看向穆京宸,只听穆京宸严厉质问周雨卉道,
“你究竟是从哪里学的这些肮脏字眼?”
“我……我怎么又在流血、是不是伤口裂开了?穆姨!穆姨我会不会以后都嫁不出去了?我是不是真的毁容了?!”
周雨卉被打得发懵,一时间只能以伤口裂开为由转移话题,穆老夫人见势连忙让人去喊护士,病房里再次手忙脚乱起来。
“她的脸和我无关。”
渝眠趁跌在渝棠怀里的间隙轻声道,“我不怕他们查我。”
“她自己划的?”
渝棠虽然料想到了这种可能性,但得到确认时依旧觉得有些不可置信,周雨卉到底对他们能有多大的恶意,到了能够用这样的苦肉计来陷害他们的地步?
“嗯。”
渝眠肯定地点了点头,乖乖地站起身来由着那些壮汉把他又当做危险份子押回角落。
在没人关注的阴暗角落里,渝眠冷眼看着房间内的人来人往竟然诡异地勾起了唇角,他知道他哥哥肯定不会再轻易放过这个周雨卉了。
而且就算放过了也没关系,毕竟他可是趁着这个蠢丫头发疯的空档悄悄给她加了料,她以为自己只是轻轻划两道口子很快就能恢复?那么想毁容的话,他当然要好心帮她一程。
“你就是这孩子的哥哥?”
穆老夫人注意到渝棠,她心善气和,但对周雨卉格外宠爱,原本看着周雨卉被伤成这样气得想直接对渝眠动私刑,可一看穆京宸的反应再加上今天周雨卉干的混事,她也难免生出些疑虑,
“小卉说的是什么意思?你们几个到底、到底有什么恩怨?”
“不知表小姐今天在邹府出丑一事算不算得上恩怨,”
渝棠淡淡道,“但我弟弟确实与她无冤无仇,我今晚来只是想带我弟弟回家。”
“那怎么行?你没看你弟弟把小卉的脸划成什么样子了?”
“划?用什么划?我弟弟体弱多病,力气不见得比她大,这医院他常来,医生护士都能证明。”
“当然是刀啊?小卉你把刚刚的话讲给你哥哥也讲给他哥哥听听。”
穆老夫人看向周雨卉,谁知渝棠竟先一步开口,
“我们家只有一把切菜用的菜刀,没有什么美工刀。”
“什么?”
穆老夫人有些发懵,只听渝棠继续道,
“我和我弟弟从小无父无母,相依为命,家中窘迫,有时连锅都揭不开,只有一把菜刀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这……这……?”
穆老夫人迟疑地看向一旁一直跟着她的小丫鬟,这丫鬟是穆宅半个管事,精明机灵,悄悄在穆老夫人耳畔说道,
“他说得是真的,他们住在贫民窟里,那家也是一穷二白,什么也没有。”
“怎么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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