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扰乱军心,当杀。”闻子骞悠悠吐出这句话,一手搭在另一个士兵肩头,他不能被柳宗鹤发现身上又多了一层伤,这下是彻底打不过柳宗鹤那个疯子的。
“快,先把我带回红莲府!”说罢,几个士兵抬起闻子骞正要走,他忽然又发话,“继续叫增援,围剿柳宗鹤,把温时星的头颅给我带回红莲府!”
“是!”
地上蜷着身子的温时星过了许久,才缓过劲,刚从地上爬起,面前忽然几把利剑!
“少主有令,把温时星的头颅砍下带回!”忽然一人发话,众士兵提刀砍来。温时星手无寸铁,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剑即将落在脑袋上。
说时迟那时快,兵器相击的刺耳声传来。温时星抬眸,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正站在自己面前。
还未发话,男人便挥刀开始与那群士兵搏斗起来。他看起来真的是疲惫极了,许多可以挡的剑都没完美躲掉,被硬生生划拉好几道口子。
混乱之中,温时星摸索着拿起地上的剑,加入战斗中。可他到底没有这身本领,不比柳宗鹤,十几把剑袭来时,都是柳宗鹤替他挡的。
城脚的增援又到了,柳宗鹤看了一眼,接着他一把拎过温时星的衣领,一脚踩住最近士兵的脸,借力跳到一侧围墙上。
众人一惊,没想到柳宗鹤居然还有能耐飞上围墙,接着弓兵手就位,数百发箭就势待发。柳宗鹤眉头一皱,抱着温时星翻身跳到后面的院子里。
恰巧箭如雨下,齐刷刷地朝二人飞去。柳宗鹤跳下慢了一步,右腿中了一箭。
“唔!”一个失去平衡他带着温时星一同翻到在地。二人摔在坚实的地板上,后腰都快折断。
温时星翻起身,胸口传来闷痛,他哇地一声,吐了一大滩血在地上。头晕目眩片刻,转身看向柳宗鹤时,发现他双目紧闭。
“醒醒!没事吧!”他顺势看向柳宗鹤的身上,发现右腿中了一箭,他立刻爬过去,将箭拔出。
此时,门外传来追兵动静。温时星动作一下子停滞,他脸色恐慌地看着那扇门,刚刚二人是直接从镂空的屋顶直接掉下来的,因此没有传出声音。
但那些追兵的声音,让温时星心里猛烈击鼓,紧张到脸上失了颜色。忽然,手上传来拉扯。他低头一看,是柳宗鹤半睁着眼,“你的脸……”
温时星一愣,伸手摸向自己的脸,这才想起刚刚背母亲时,不小心磕掉的一层皮。
虽然有些疼,但伤口不大,若柳宗鹤没提起,他都忘了。温时星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俯身把自己的衣摆再撕了些布下来,给柳宗鹤的伤口包上。
“……你的脸……”柳宗鹤伸手想去摸,这脸蛋这么漂亮,怎么能留个这么丑的疤。
“别管了,摔了而已。”温时星撇开脸,不给他看。自己都一身伤了,还惦记着别人脸上这点小口子。
“……留疤怎么办……”
空气寂静了几秒,温时星回头看向闭着眼的柳宗鹤,尽管其脸上都是汗和血,可眼下当初被鹰抓伤的疤痕仍在。
比起这摔的,当初柳宗鹤肯定更疼吧。而且自己这个也不一定留疤,倒是他那块痕迹,多久了都没消。
“留疤就留疤,又不影响我生活。”
柳宗鹤睁开眼,艰难地转过头,盯着温时星,“不行啊,你这么漂亮……”
“哎呀,别说了,你就在这儿休息!”温时星背过身去,不想继续听。
他不是故意这般态度,只是柳宗鹤越是这样,就越发让人愧疚和心疼。温时星总觉着,自己好像越欠越多了,以前那股子恨,好像在几日之间就烟消云散。
尽管温时星不断告诉自己,曾经的柳宗鹤多混蛋。
二人相处无言,那些追兵脚步声不见。这儿终究不是久待的地方,接下来城门必然会被死守。
“走,别在这儿待着,想办法出城。”柳宗鹤扯了扯温时星的衣袖,小声道。
背对着他的温时星想了想,现在那匹马还在,只能靠那匹马出城了。他转过身,“你在这儿等我,我有一匹马可以带我们出城。”
“不,我们要一起。如果你落单出事了,我们互不相知,迟早死在红莲。”柳宗鹤一把抓住温时星的手腕,坚定道。
与其互不相知的死去,倒不如二人一起,死也死得明明白白。
片刻,温时星被那灼灼眼神看得心里升起异样感,他点点头,扶起柳宗鹤。
“没事,我能忍,只要出城了,日后再报仇也不急。”柳宗鹤摁着温时星的肩,他知道刚刚温时星也想过,跑来莲花座一方面是为了救自己,另一方面,也是为了能被闻子骞带走,好杀了闻子骞。
却不想,事情惊变。闻子骞现在不要他的人,只要他死。温时星一路崩溃过,哭喊过,想为红莲报仇,可眼下显然不是很好的时机。
他的父亲死了,城没了,母亲又如此。温时星此时没疯,真是最大的幸运。
“就是这儿了,这匹马。”温时星带着柳宗鹤到刚刚的马厩,“青寒哥哥应该已经带着我母亲出城了,如果我没猜错,去的地方应该是桃谷。”
桃谷,离这儿很远,身处偏僻,唯独红莲人所知其处。这次的事情倘若能再早些知道,便可让红莲人移居至此。可惜,举城迁移远没有想象中的简单。
二人牵着马到离城门最近的一个巷子里,温时星数了数,隐约有十来个士兵。这儿是西门,刚刚打完一战,想必兵力还未填上。
“你看好马,我去把他们全杀了。”柳宗鹤身上的剑仍在,他不容置喙,直接往城楼上摸。
温时星刚要说话,结果人已经先一步走了。他只能无奈地站在原地,担忧地看着柳宗鹤。
城门下共有两个士兵,城门外两个,城楼每隔十米一个士兵。柳宗鹤贴着城墙走到一个士兵背后,动作迅捷地捂住嘴,一刀抹了脖子。
另一个还背对着不知身后发生了何事,也被同样的方式杀了。
接着,柳宗鹤爬上城楼,楼上共有十位士兵。温时星在楼下听到上面的嘶吼声,心里一惊,果然城楼下外面守着的两个士兵立刻回城,往主街道跑去通风报信。
正当温时星想办法怎么阻止时,柳宗鹤从城楼上下来了。他有些踉跄地跑至温时星面前,“快走!”
温时星几乎能感受到他身上溅到的热血温度,浓厚的腥味冲得人头晕目眩。二人翻身上马,一股脑冲出城。
温时星后背紧贴着柳宗鹤的胸膛,许是赶时间,他能清晰地听见其心跳声。
忽然,雨滴落下,温时星抬头一看,一滴水掉入眼眶。要下雨了,他攥紧马绳,脸色凝重。
马跑得飞快,南城的士兵没了闻子骞指挥,根本没有追上。
不知跑了多久,温时星感觉马越来越慢,他心里一惊,别是这马有什么问题。正要与柳宗鹤说时,他感觉后背压力越来越重,回头一看,发现柳宗鹤已昏迷在自己肩头!
“柳宗鹤!你没事吧!”温时星不敢停马,他拽过马绳,连击几下马腹。
他往后扯着柳宗鹤的手,发现冰凉异常。温时星看了看周围,雨由小转大,幸得前方有个破庙,温时星连忙往那地赶。
温时星不敢让柳宗鹤下马,他先小心翼翼地观察四周,接着推门去看里头是否有别人。
门一推,成堆灰尘洒在温时星头上,他一下子被呛得发出几声咳嗽。再往里看,全是蜘蛛网,里头也没有佛像,只有结满灰的枯花。
确认没有危险后,温时星把柳宗鹤拉下马,结果对方一个重重地摔在自己身上。二人都摔倒在地 温时星赶忙起身,拽着柳宗鹤到庙里。
为了以防被发现,还把马牵到后院。屋里总归是比外头暖点,温时星找遍台子,终于找到半截烛火,他哆哆嗦嗦地打了好久火,终于点着蜡烛。
他把柳宗鹤枕在团蒲上,把身上的衣服扒开,之前那寡妇给的药也没了,温时星只能看着他腿上的伤口发呆。
“……冷……”
忽然,柳宗鹤喃喃什么,温时星转过头,靠近他唇边细听。过了许久,温时星才分辨出,他说冷。
温时星怕起身,把烛火拿得近些。又转身去找找有没有什么布之类的,却什么也没找到。
他跑回柳宗鹤身边,对方对方仿佛痛苦极了,眉头紧皱,双唇干燥得几乎起皮,脸色灰白。温时星觉得不对劲,伸手一探,发现柳宗鹤发热了!
这荒郊野岭的,什么都没有,这一发热可如何是好!
不得已,温时星犹豫着把柳宗鹤的上衣扒光,再将自己的衣服脱掉。刚刚柳宗鹤护着,他的里衣还算干着。
脱了衣服,温时星的后背被冰冷的空气激起一层鸡皮疙瘩,他颤着手抱起柳宗鹤,拿里衣给二人盖住。
“只有这一次,就这一次……”
第七十一章 马背上
夜里,气温骤降,屋外雨势越来越大,狂风大作,仿佛要将这破败的木门击倒。
温时星靠在木墩子上,盯着眼前不断抖动的木门。他睡不着觉,总是害怕这门不知何时会被狂风席卷倒下。
怀里的柳宗鹤睡得极不安定,抱了许久身体也还是冷冰冰的,可额头却滚烫依旧。温时星握紧他的手,反复摩擦呵气,对方唇边吐着几句听不清的话语。
忽然,一道白光闪过。温时星立刻身体一僵,捂住耳朵。紧接着,一声雷惊起,后院的马受惊嘶鸣,温时星紧闭双目。
“不怕……不怕……”温时星睁眼,看见柳宗鹤闭着眼,手却轻轻地拍着自己的腿。
温时星一下子就愣了,他不确定柳宗鹤是不是在安慰自己。正当此时,天空中又划过一道白光,云层间仿佛天兵在激昂争斗。
还没等温时星反应,怀里的人忽然睁开眼,他一个跳起仿佛急忙寻找什么,在扭头看到温时星时,立刻蹲下捂住温时星的耳朵,“不怕,不怕……”
温时星整个人都呆滞了,他目光发直地看着眼前的男人,对方宛如没睡醒的样子,眼神迷离,动作却很是敏捷,让温时星分不清他究竟上醒着还是夜半梦游。
“你……你醒了吗?”温时星小心翼翼地打量起对方,柳宗鹤却没有应答,而是直直地看着窗外。
许久,柳宗鹤又像是被摁了什么开关一样,维持着捂耳朵的动作,绵软地倒在温时星怀里。
一时之间,温时星感觉心里莫名酸涩。他想起当初在云峰府的时候,自己求他留下,未果还被羞辱一番。现今,他却做出这样的举动来。
有种时过境迁,物是人非的错觉。
他低头看向怀里的人,对方好似又沉沉睡下,眉头不再紧锁,胡话也不说了。温时星裹紧衣服,靠在木墩上,火光映在其澄澈的双眸里,他隐约觉得自己好像又看见了过去那个柳宗鹤。
那个满眼只有自己,心意全然表露在外的柳宗鹤。
温时星突然不那么担心了,他紧绷了一天的精神终于稍稍松懈,困意袭来,双眼渐渐合上。
雨,直下到早晨才停。冷风吹进窗口,带着泥土和青草的芬芳,一下子冻醒了地上躺着的温时星。
他打了声喷嚏,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到眼前一切铺满尘土的样子。温时星坐起身,发现自己身上还多盖了一件外套。
“嗯?”温时星想起昨夜自己是抱着柳宗鹤睡着的,此刻身边却空无一人,他立刻慌张地站起来,胡乱穿上衣服,跑出院子外。
外面有一张木凳木桌,他想起昨天自己把马牵到后院了,于是扭头往回跑时,撞进一人怀里。
“唔!”他后退几步,立刻被人扶稳,温时星摸着鼻头往上看,是那张熟悉的脸。
柳宗鹤歪着头,提了提手上的桶。原来他早就起来了,这儿后院有口井,还有木桶之类的东西。他一早上都在忙活弄些干净的水来喝,还费劲力气在后院生了堆火。
“你拿什么生火?”温时星走到后院去看,柳宗鹤面露尴尬想去阻止,结果晚了一步,地上还有残布料渣。
温时星想起庙里有很多挂着的帐幔,该不是?他扭过头去看柳宗鹤,见其心虚的模样,便知晓了。
“我已经拜过了,和人家说了多有冒犯,他不会生气的。”柳宗鹤小心翼翼地地辩解,语气带着点撒娇的意味。温时星以为自己听错了,他愣了愣,也没说什么,走回前院,主动捧着那些水来喝。
见此,柳宗鹤颔首笑了笑,但又怕被温时星看见,赶忙收敛。
“我们眼下是去桃谷吗?”柳宗鹤走到温时星跟前。
对方动作微微一滞,接着抹了抹脸上的水渍,抬眸道:“你还不回云峰?”
“我当然不回!我就跟着你了,你总不能撇下我吧……”说罢,指了指那匹马的方向,好歹就这么一匹马,两个人分开都得用。再加上,柳宗鹤根本就不想回云峰,他就是抱着和温时星在一起的态度,才不顾云峰双亲的阻拦,独自跑出来的。
闻言,温时星果然面露难色,且不说这马的分配问题。这一路上,柳宗鹤确实帮了自己不少,虽说之前他的确混蛋,但一码归码,这个时候把人撇下确实不大好。
可是桃谷属于红莲禁地,从不透露给外人。思来想去,“我必须要和你说一件事,桃谷你不能进,就算跟着我去,你最后也只能原途返回。”
哪知道柳宗鹤立刻露出笑,他点点头,“没问题,我看着你到桃谷就好。”
少有这样迁就,倒让温时星心里不舒服极了。他撇了撇嘴,坐在木凳子上没说话。柳宗鹤真是每做一件事,都要叫他在心里记上许久。
“你身上的伤怎么办,这样下去只会越来越严重。”
柳宗鹤低头看向自己的腿,最严重也不过这二处,他不在意地摇摇头,在他心里,此刻最重要的事,是把温时星安全送到桃谷。
见他这样,温时星嗓子眼就跟被棉花堵了似的,不痛却痒得发慌。他仔细想了想,从这儿到桃谷起码得两天时间,途中会经过村庄和城池,只能在那些地方给柳宗鹤找个大夫了。
二人修整片刻,准备启程。
同一匹马,昨日还没有那么尴尬,今日两个人同骑,真叫人不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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