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时星猛然回头,却没看见人影。他转了几圈,终于在桥洞的最里位置,那杂草丛生的地方,看见一只脚。
他心里一震,那个声音一听就知道是谁。温时星的眼泪立刻涌出,他飞快爬到那处,看见程青寒捂着肩头,脸色痛苦灰白。
“青寒哥哥!”他飞身扑向程青寒,一把抱住他。对方被压得轻咳几声,温时星赶忙起开,眼睛直直看着那个浸满血的肩头。
“对不起啊……”程青寒伸手握住温时星,“我没有保护好红莲……”
温时星摇头,双眼发红,小脸皱成一团,“是我的错……父亲他……”
程青寒费力坐起身,慢慢抱住温时星,把头搭在温时星肩头,“城主是闻子骞害死的。”
几日前,温时星刚走没多久,程青寒就发现了不对劲,他立刻通知各门小心行事。果不其然,云峰的精兵忽而来犯。
程青寒与这些精兵交过手,有经验,可城内的士兵总不比边疆守卫,战事反应慢上许多。
在云峰精兵投石,射火箭,撞城门等做法后,虽兵队不够敏锐,但好在程青寒应对及时,在带火的箭飞到城内时,早已备好水源的程青寒不至于让红莲整座城变成火海。
可投石,终究取了不少附近城民的生命。在打了一天以后,程青寒以牙还牙,取了那些投进来的石头砸回去,半夜时分带兵火烧云峰营帐。
幸得云峰精兵不多,加上对地势不了解,双方均斗得两败俱伤后,闻子骞来了。
本在欢呼的红莲城,忽而半夜里蹿进蛇虫,让城民和士兵们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痛苦死去。
回到红莲府的程青寒尚不知半夜出了这等事,直到城门大破,红莲城主见城民痛苦,于是耐着性子给闻子骞送去书信,一来表示愿意和解,而来则叙述了那点情怀。
那个时候的城主尚不知道闻子骞真正的面目和目的,只当他是因为温时星失信恼羞成怒。
恰逢,南城传来消息,城主病逝。他便将所有怒火,全然洒在红莲城上。于是回信表达对温时星爱慕已久,此次是因为气火上头,愿城主不计前嫌,能让他登门认错。
程青寒第一个不同意放闻子骞入红莲府,然而城主即使深知此次凶多吉少,却也知在那异术下,红莲不是南城的对手。
城主虽私下性格暴躁,却见不得城民受苦。于是力排众议,请了闻子骞入府。结果在宴上,闻子骞便动手唤来一条巨蛇,缠上城主脖颈,令他窒息而死。
尽管程青寒与闻子骞早已打了起来,却也不妨碍他施展异术。二人斗得身上都挂了伤,城主早已僵至躺在地上。夫人惊惧,昏倒在地。府上开始一片作乱,鲜血,惨叫,人影流动,红莲府变成了人间地狱。
程青寒趁乱逃出,他知道如果自己死在了那里,这红莲便无人可再得以报仇雪恨。
于是他隐匿于桥洞下,期待温时星的找来。像从小没输过的捉迷藏,他希望温时星这次是赢的。
听完这些话,温时星整个人都僵坐在地上,绝望,无力,这些感情疯狂纠葛在他的脑海里。
“云峰至今没有露过面,我们现在要杀的是闻子骞,只要他死了,我们便不再害怕那异术。”程青寒看到温时星的绝望,他不顾肩上的疼痛,一把握住温时星的手。
“我们先去找母亲,她还等我们。”温时星猛然想起巷口的夫人,他撕下衣摆,揭开程青寒身上的衣服。
“别看这伤。”程青寒想遮住,却被温时星挥开。
只见温时星面色淡定,程青寒肩上的伤口极深,血肉模糊,看着触目惊心。他简单地替程青寒包扎,然后转身在河水里洗了洗手上的血迹。
程青寒愣愣地看着,心里一阵发堵,也对,此刻红莲最不缺的就是尸体和伤口。温时星这一路跑来,估计也看了不少吧,怎会怕自己身上这个血洞呢?
只是他唯独不希望,温时星是用这样的方式克服恐惧,变得麻木。
“你能走吗?”温时星回头,看见程青寒面色凝重,以为他站不起来。
“我没事,走吧,去找夫人。”
二人潜在桥洞片刻,待街道无人后,才放心上岸。程青寒警惕周围,跟在温时星身后。
来到巷口,温时星手忙脚乱地掀开那些遮挡物,程青寒则站在转角戒备。
温时星蹲下身子,看见夫人紧闭双目,心里一紧,连忙轻轻推了她几下:“母亲!母亲醒醒!”
程青寒回过头,看着那二人,眉头紧拧。
“母亲,你别吓我!”温时星伸指探息,感受许久后,才有微弱的呼吸。
片刻,夫人睁开眼,她的双眸黯淡无光,脸色好像比刚刚还要惨白。见夫人醒来,温时星松了一口气,僵笑几声,“我找到青寒哥哥了,我们可以走了!”
“来,我背您!”温时星将母亲背起,走到程青寒身边。
“走吧。”
第六十九章 刺伤闻子骞
红莲座,各种武器声与呐喊声此起彼伏,人群中,柳宗鹤灵活地摆脱围上来的南城士兵,就在刚刚与闻子骞的交手里,他发现对方是受伤的状态。
他一个翻身,踩着几个士兵的头,握着重剑直取闻子骞头颅。本想发动异术的闻子骞瞬间后退,躲过柳宗鹤的致命一击。
南城士兵的增援越来越多,柳宗鹤知道再不取下闻子骞的首级,只怕自己也凶多吉少。
“柳宗鹤,我劝你不要多管闲事,否则红莲如今的下场就是你云峰的未来!”闻子骞捂着伤口,只觉得疼痛难忍,他何时吃过这样的亏,那些与其交手的人,没有几个能近得了身。
柳宗鹤没有回话,他侧身踢翻一个士兵,南城人数众多,远远地还有一些带着箭赶来的增援,他也有点体力不支了,加上腿部伤口撕裂,也愈发力不从心。
他站定看着不远处被士兵包围保护的闻子骞,眉头紧锁,手上握着的剑染上许多鲜血。
不知道温时星有没有带红莲夫人离开,他深吸一口气,眼前士兵众多,大抵是从其他城门调派了一些,如果找到程青寒的话,应该是可以的出城的。
想到这儿,他怒吼一声,举起剑,只要为温时星争取时间就好了。柳宗鹤冲向南城士兵,黑夜里,一个势单力薄的身影在重重包围的重兵之中,奋力拼杀。各种鲜血喷涌而出,尘土飞扬,柳宗鹤杀红了眼,直往闻子骞而去。
“下令,找到温时星,格杀勿论,提着他的头颅来见我!”闻子骞对着身旁扶着自己的士兵道,眼神阴郁,紧紧盯着面前的柳宗鹤。
这家伙比他想象的难缠,异术发动需要完整吹哨,如今这柳宗鹤眼里就想杀自己,根本发动不了。
还有这腰侧的伤口,程青寒刺得太深,好不容易止住血。偏偏被柳宗鹤这个杀千刀踢了一脚,疼痛难忍便罢,还又开始冒出血来。
另一侧,程青寒翻墙进了一家马厩,这家马厩的马还在,共两匹。他轻轻抚摸两下,走到四周探探情况。
尚未发现有追兵,他趴到围墙处,“时星,从正门进来。”
温时星背着红莲夫人进来,将她放在茅草堆上,程青寒转身到井边打水。
“快给夫人喝点,你也是。”
许是太久没喝水,温时星喝的时候觉得甘甜极了。反观母亲,却一点也喝不下。
“我们怎么出去啊?”温时星简单为红莲夫人喂了几口,接着把瓢放回桶中。
“眼下什么情况都尚未可知,贸然出城也许深中埋伏,我先去去各个城门探探。”说完,程青寒正要起身就走。
温时星一把拉住他,他想起柳宗鹤兴许还在莲花座,从小巷到这儿都没有遇到一个南城士兵,想来应该都是去增援闻子骞了。
这样一来,即使没有调动全部士兵,单凭程青寒一人,他肯定能出城。
“不用了,你带着母亲出城吧。”
听到这话,程青寒皱眉,他不理解温时星的用意,他蹲下身平视温时星:“什么叫我带着夫人?”
“那些士兵大抵是去堵柳宗鹤了。”温时星说话淡然,他将红莲夫人的手放在程青寒掌上,“你身上的伤太严重了,不宜再战。”
“那你呢,你要去陪柳宗鹤?”程青寒说这话时,眼睛死死盯着温时星,他希望得到的答案是不。在程青寒心里,柳宗鹤依旧是云峰府时,那个霸道野蛮,草芥人命的恶人。
“我母亲交给你,我放心。”温时星移开视线,“柳宗鹤原本不必趟这浑水,是他把我从去南城的路上带走的。”
程青寒脸色仿佛比原本更加灰白了,当日他站在院子里看着温时星被牵走,在城楼上目送车队离开,纵使万般不愿,他还是选择任由温时星。
却不想,柳宗鹤此举倒让温时星心里存了别的心思。
“从小到大我都纵容你,但这次不行,你不能去陪葬柳宗鹤!”程青寒反手拑住温时星的手腕,眼神是从未有过的狠戾。
温时星被他吓了一跳,懵神几秒,才使劲挣脱,“你别这样!没有什么陪葬不陪葬,只是他一路帮了我,我不该就……”
“不该什么!”程青寒吼道,他双目赤红,情绪激动,太阳穴处的青筋暴起,微微跳动,“这是他欠你的!欠你肚子里孩子的!”
这句话猛地击中温时星的心,他呆呆地看着程青寒。一直以来,程青寒都是温和的,潇洒的,即便发脾气,对着温时星时总会耐下性子。
这是温时星第一次见他如此发怒。
空气僵持几秒,温时星从地上爬起来,站起身看着程青寒,他极力让自己冷静,然后伸手搭在程青寒肩上,“再让我自私一回,我母亲交给你。我发誓,我一定会活着走出红莲。”
程青寒忽然就没了怒气,他的眼眸失了温度,连带着光也没了。片刻,程青寒无力地摇摇头,他躲掉温时星的视线,不着痕迹地移开身子。
接着,沉默不语地将夫人从地上抱起,走向马厩。温时星低下头,双睫微颤。
“我是红莲的将军,少城主的命令我自然是听的。”说罢,他翻身上马,带着昏昏沉沉的红莲夫人。
男人依旧不去看温时星,他牵引马绳,朝门外走去。二人擦肩而过,程青寒再没有回头。
待他走后,温时心口一松,整个人忍不住发抖。他明白程青寒再在替自己不值,可自己真的也……放不下柳宗鹤一人在红莲厮杀。
整理好情绪,温时星冲出门外,往莲花座跑。而刚刚走出转角的程青寒探头,看见温时星火急火燎地跑了,他眼里的期待彻底消失,渐渐转为自嘲。
他也不明白,为何偏偏这个时候与温时星吵起来。怜惜有,不值也有,可真正是为什么,程青寒心里比谁都清楚。
只不过他和这次捉迷藏一样,输得一塌糊涂罢了。
温时星喘着粗气躲在莲花座的对街小巷里,主街道吵闹纷杂,到处是厮杀奋喊,原本祥和干净的砖瓦,喷上了许多鲜红的血液。
这边视觉阻挡,温时星往前面两条街跑,焦急地寻找柳宗鹤的身影。终于,在士兵包围中心里,他看见了男人的背。
只是样貌与刚刚全然不同,他浑身都是血与汗,身上还有许多刀划的伤口,柳宗鹤倚着剑,显然体力不支了,那些士兵像是杀不完一样,一层又一层地围上来。
看者都觉得窒息。
温时星捂住嘴,不敢相信眼前的男人是柳宗鹤,他转身寻找脚边武器,只有一把断掉的剑。
他想也没想,直接拿起来便冲了出去,人群里看戏的闻子骞听见身后的异动,立刻回头,见是温时星,脸上浮起一丝诡异的笑。
本想着欣赏柳宗鹤万人穿心而死,却未料这温时星倒主动自投罗网,过来送死了。
他眼神忽而变得凶狠,转身挥开身边的士兵,一步步朝温时星走去。
尚未发现闻子骞的温时星一路朝柳宗鹤奔去,却不想,忽然面前落下一个男人。
抬头一看,是闻子骞!温时星立刻举起手里的剑,直直对着男人。闻子骞的视线落在那断掉的截面上,他嗤笑一声,指尖轻轻点在那把剑上。
“你觉得,这东西能伤我?”
温时星咽了咽口水,他握着的剑微微发抖,“放了柳宗鹤,我跟你去南城……”
闻言,闻子骞嘴角咧得更开,露出白森森的牙齿,眼底却是冰寒一片。突然,他动作迅捷闪过,躲开那把断剑,伸手拑住温时星的下巴,一字一句道:“我改命令了。”
温时星睁大双眼,眼珠子来回不安地扫视着眼前的男人,这个总带笑的闻子骞此时笑起来像个嗜血恶鬼,“抓到温时星,格杀勿论。”
这句话像把铁锤重重砸在温时星心里,砸得他脑袋空白,耳边嗡嗡作响。
“那也与柳宗鹤无关。”
见他已是死到临头,却满嘴仍记挂着那个男人。闻子骞冷笑一声,“他要寻死,我可不拦着。”
说罢,放开温时星的手。闻子骞的印象停在那日莲心湖上,掌掴侍从的记忆里。他本以为温时星睚眦必报,却不想也是个草包少城主。
为了个男人,屠城之仇都可放下,不过如此。
这样想着,闻子骞举手示意侍从过来,在他视线转向其他地方的时候,温时星的断剑忽然掉了个方向,锋利的侧面直接砍在闻子骞的腰伤上。
“…唔!…”闻子骞身形一抖,他难以置信地低头一看,那把银色的剑就这么嵌在原本的伤口上,顿时,血流涌注!
只可惜的是,温时星力气不够,换作柳宗鹤或者程青寒,必让他半截身子断了!
闻子骞抬眸看向温时星,只见他笑了一下,双瞳发颤,却也坚定道:“没想到吧?你也有被我刺伤的一天。”
怒气涌上心头,闻子骞立刻抬脚用力踹在他胸口,防备不及的温时星立刻飞出去好几米,嘴角呕出一大滩血!
第七十章 逃至神庙
“快来人!闻少主的……唔……”有个身侧士兵刚喊着叫大夫,结果一下子被闻子骞拿起地上的断剑,刺入喉咙里。
半晌,呜咽几声倒地抽搐几回,不动了。其他士兵面面相觑,惊恐不敢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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