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出城门不算远,不到两刻钟两人便出了京城,城门口有一些商贩在吆喝,两人没有停留,继续往前去。
“去郊外?”宋观止问。
“对,去拿一样东西。”
宋观止没有再问,只是安静地感受马匹的颠簸,一时间秋风乍起,树叶簌簌起舞,郊区的鸟鸣分外悦耳。
骑行了将近一刻钟,江开霁才让望云减缓了速度,眼前栽种了不算密集的树,错落地树立在林间,江开霁翻身下马,宋观止紧随其后,两人把缰绳系在一根树桩上,便朝里走去。
“你在这里埋了什么?”宋观止在后头问。
“你猜到了?”江开霁回头看了他一眼,笑笑,“待会你就知道了。”
江开霁走到一颗格外高大的树旁站定,拿下方才从马背身上解下的铁锹,撸了撸袖子便开始挖土,宋观止在一旁看着,不过一会儿便有一个小土坑出现,箱子的边缘显露,江开霁放下铁锹,用手把上面的泥土拨开,把木箱拿了出来。
江开霁低头看着手中的木箱好一会,宋观止走上前问他:“要拿的就是这个吗?”
他点点头,宋观止三两下替他把土坑填平,两人朝前走去。前方不远处有个小土坡,芳草鲜美,落英缤纷,江开霁和宋观止在草坡上坐下,江开霁打开了木箱。
里面放着一张叠好的信,和一个破破旧旧的布玩具。
布玩具是一只小老虎,看起来像是手工制品,做得不算完美,甚至有些品相简陋,信纸的边缘已经泛黄,一碰便薄脆的极易开裂,一看就是多年前写的。
江开霁拿起玩偶,给宋观止看,嘴角挂着浅浅的笑,道:“不是很好看吧。这是我母亲做的。”
宋观止看着他,没有说话。
“我母亲在我十岁时因病过世,这是她从前给我做的玩具。”
宋观止的眼神有了波动。
江开霁低着头,小心翼翼地打开信纸,“十岁的孩子虽然懂得不多,但知道的也不少了。他们总觉得我小,许多事情都瞒着我,一直到最后一个月才告诉我母亲已时日无多。”
信上大抵写着一位母亲在最后的时日想告诉孩子的话,只是不知道什么原因,被悉心封存了起来,一放便是很多年。
“父亲从小便不爱管我,精力向来放在长兄身上,我的童年由母亲管教,但我却是个不服管教的性子,夫子的教诲我不爱听,母亲越严苛我越顽劣。”江开霁的眼神落在了信的末端,一个娟秀的落款若隐若现。“一直到她生病前一个月,我都在和她吵架。”
江开霁话锋一转,道:“其实我讨厌江家,很讨厌。”
宋观止静静听着,唯有微蹙的眉头表示着他的意外。
“无论何时都是无止境的争夺和谋算,每个人都在为权势努力着,践踏着他人往上走。”
宋观止问他:“那时发生了什么?”
“其实也没什么,只是失去了母亲的庇护,又得不到父亲的关照,处处遭人看轻。好在长兄看我还算可怜,稍微照拂了一下我,不然我怕是没法获得如此恣意。”江开霁笑笑,表情中却带着一丝嘲弄,“但相应的,我也必须得表现的不学无术、秉性下流,看起来一无是处。”
“……”
“你也不用安慰我,我早就看淡了。”江开霁手一撑放在脑后,整个人躺倒在草坡上,瞧来确实是风轻云淡,“来取这个当年埋下的箱子,一是时候到了,能静下心来好好再看一次母亲给我留下的话,”江开霁扭过头,看向宋观止,“二是希望,你能顺带可怜可怜我。”
宋观止看了他一眼,又扭过头看向坡底涓涓流过的溪流,沉默很久后突然开口:“若是我当初我接近你另有目的呢?”他侧过脸看江开霁,“你还希望我可怜你吗?”
江开霁和他对视着,半晌后开了口:“现在呢?”
他补充道:“现在你还在利用我吗?”
宋观止思考了片刻,摇头:“没有了。大抵以后也不会有了。”
江开霁突然笑了,“那就行了。”
“从前的事不重要。”
席然这几日躺在床上无所事事,大抵是养伤的缘故,平日里需要麻烦到他的琐事统统消失不见,安静得彻底,席然靠在床上看书,从日头正盛看到暮色沉沉。
他伸了个懒腰,打算下床走动走动之时,窗口边突然传来声响,席然正觉这一幕似曾相识,下一秒,一个黑色的身影便跳了下来。
“……阿珩?”席然有些诧异,看着常珩端着盒点心朝他走来。
常珩其实每晚夜深都会来看他,但也只是来一会儿便匆匆离开,只是不想今日天还没黑透他就来了。
常珩将盒子放在桌上,对他说:“买了你爱吃的桂花糕,快尝尝。”
席然低下头,看着盒子上写着“芙蓉楼”三字,惊讶地问他:“你怎么跑到这么远去买?”
常珩不自然地应了声,道:“正巧顺路,就排队买了。”
席然看了他两眼,心细的没有戳破他的谎言,而是将这份熨帖藏在了心里,他捏起一块桂花糕,将第一块递给了常珩,常珩抬起手,却被席然按下,“你还未净手,我来喂你吧。”
常珩两口吃掉了一块糕,沾了些碎屑在嘴边,席然带着笑替他抹去了。
他捏起一块往自己口中送去,一时满足得眯了眯眼,“嗯,好吃。果然是芙蓉楼的桂花糕甜度和口感都最佳。”
常珩觉得好笑,眼前的人神情像猫,让他忍不住刮了刮他的鼻子,“好吃下次再给你买。”
席然正将剩下的往口中送,常珩却动了动耳朵,警觉地望向门外,下一刻道:“有人往这边来了。”
“啊。”席然轻轻发出气音,顿时一下把眼前这块往嘴里塞去,未受伤的右手将常珩往屏风后推,支吾不清道:“你先躲躲。”
“我有这么见不得人吗……”常珩发出了小声的抗议,但也自觉被看见不好,还是乖乖躲好了。
席然最后在室内环视一周,将遗漏的点心盒放在了不易被看见的柜子底下,在门被推开前整理了嘴边的碎屑,在凳子上迎来了前来探视的太子随景。
随景看着他,体贴道:“怎不在床上躺着休息?”
席然礼貌笑了笑,“在床上躺了太久觉得浑身不适,所以起来走动走动,没想到正巧走累了坐下,就等到太子前来关心。”
随景上前,走到席然正对面坐下,“不是说好了吗,换个方式称呼我。”
席然沉默半晌,唤道:“明煦。”
随景笑容更甚,他视线一扫,恰巧看到桌上的碎屑,不过停留一瞬就划过,嘴上问道:“前几天问你的事情考虑得如何了?”
席然一愣:“何事?”
随景身子稍稍前倾,和席然对视,“你忘了吗?”
对着随景带着热意的眼神,席然几乎是瞬间就想起来了,他下意识想扭过头看身后,却在反应过来后立马收住了动作。
“……抱歉,这几日都在养伤,确实没思考这件事。”
随景凑近了些,一时间近得抬手就能碰到他的肩膀,只见随景温柔道:“没事,现在想也来得及。”
屏风后一闪而过的衣角被随景捕捉在了眼底,一时笑意更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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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学以致用
席然深吸一口气,缓缓道:“太子殿下,席某怕是要让你失望了。”
在随景做出更僭越的举动前,席然先把话说开了。
“我与常珩并非闹着玩,我对他是真心的。”想到话语中的人正站在身后不远处,席然的脸皮一时有些红,“我在很早前就认定他了,也只有他……所以抱歉,并非是太子的原因,是席然配不上您。”
随景盯着席然良久,看到席然几乎以为自己要酿成大错了,他才突然笑出声,笑声爽朗,吓了他一大跳。
随景笑着摇扇,一边道:“别害怕,也不必疏离,对待我同往日那样便好。”
“……”席然心下觉得怪异,哪有人被拒绝后是这个反应,好在太子至少面上看起来没往心里去,至少是件好事。
随景的发丝随着折扇带来的风轻轻起舞,他笑着摇摇头,叹道:“还真是便宜常珩那小子了,也就是他来得早,不然你选的还真不一定是他。”
席然笑着没有多言。
随景看着坐立难安的席然,大发慈悲地决定不戏弄病人了,起身朝门外走去,推开门的前一刻,他突然停下脚步,转身看向身后的席然,“小然,若是什么时候你觉得怀南待你不好了,随时可以来找我,我这里一直为你留有位置。”
席然陡然对上随景的脸庞,下意识就接上了话:“好,谢谢……明煦。”
随景满意地阖上了门,走之前状似无意地朝屏风瞥去,瞧见了正与朝外伸出的一只腿。
随景一走,常珩便急不可耐地走了出来,他面色不善,神色冰冷,跟席然把他推入屏风前判若两人。
席然看到他这个样子就先笑了,“怎么啦?”
常珩冷哼一声,似乎是觉得眼前嬉皮笑脸这张脸扎眼,一把揪住了席然绵软的脸蛋,只是力气不大,“怎么了。你和明煦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
席然思索了片刻,迟疑道:“谢谢明煦?”
常珩另一只手也揪住了席然的脸蛋,脸色发黑,“你还敢谢谢他?”
席然反应过来自己算是变相地答应了随景的话,心里暗暗发苦,他含糊道:“最后一句不重要,我前面说的才是关键。”
他安抚常珩,把他的手从自己面上取下,缺乏血色的手掌虽无法将宽大的手背完全包围,但也能堪堪覆盖在上面,传递那点少到可怜的暖意。
他道:“我们不是已经私定终生了吗,他说再多都是无法将我们拆散的。”
常珩的嘴角似要勾起,但又被强行压下,他双手翻过来完全裹住了席然的手,冷着脸道:“我还以为你忘了前几日说的话呢。”
席然被收拢在掌心的手指向上伸了伸,轻触着常珩的掌心,似在安抚又似在撒娇,他小声道:“怎么可能呢,你明知我对你也是真心的。”
常珩脸色终于好了些,只是他还没完全放过方才的事,又问道:“若我和明煦同时认识你,你会选谁。”
“……”席然一时失语,他没想到常珩是这么……可爱的人。
他遵从本心,说出了常珩最想听见的话:“没有如果,就算有,也不可能是他,这辈子都只会是你。”
常珩终于放过他,心情不错地弯起唇角,捡起藏在一旁的桂花糕放回桌上,牵着他的手坐回桌上,只是席然捂了许久的掌心仍是微凉。
“你手怎么这样冰?”常珩皱着眉。
“我已经每日都喝许多中药和药膳了,大抵是体质问题吧,从小便是这样。”
常珩把席然抱在腿上,用火热的身子环住他,静静看着他吃糕点。“嗯,以后我都事先为你暖床。”
纵使两人已缠绵数十次,但霎时听见这样的话,席然还是红了脸。
他极轻极轻地“嗯”了一声,但常珩接到了他的讯号。
常珩看着席然面带薄红,话语不自觉便从口中蹦出:“不如,就先从今晚开始?”
“……”席然叼着半截桂花糕,横了他一眼,只是威慑力少得可怜,反倒让常珩贼心大动。“你今晚也没法留下来。”
常珩搂在席然腰腹的手臂慢慢收紧,声音低沉,带着蛊惑,“如果我说我有呢?”
“……总之不行。安全为上。”
常珩轻笑一声,凑上前吻住了席然的唇,桂花糕还含在口中尚未完全化开,常珩的舌绕过齿列,夺过那带着甜意的软糕,却并未咽下,反倒和席然相纠缠起来。
最终,那裹挟着桂花飘香的甜混在了口水中,在唇舌交缠中被囫囵咽下。
常珩退开,两人的唇瓣间拉扯出一道细细的银丝,他抵着席然的额头,话语间带着几分狡诈:“你以为,明煦没有发现我进来吗?”
“?!”
席然琥珀色的浅瞳一时瞪得跟小猫一样大,他吸了一口气,问:“你让他看见了?”
“没有,我的身手你可以放心,只是他方才故意说那样的话,”常珩嗤笑一声,“不过是知道我在房内故意激我罢了。”
……
席然只觉在这场闹剧中最无辜的便是自己,好在他没说错话,在常珩醋坛子盖打翻之前盖了回去。
常珩搂着他的手臂晃了晃,问他:“请问允许我今晚为你暖床吗?”
席然叹了口气,拿他也无可奈何,“随你吧。”
到了该入睡的时辰,两人都已在床上躺好了,只是常珩许久未和席然共榻同眠,搂着他的手臂比平时更紧几分。
他的手摸索着握住了席然的掌心,担忧问:“怎么还这样冰。”
“嗯……你抱抱我就好了。”
常珩小心翼翼避开了席然受伤的肩膀,搂住了他,一并裹住了他微凉的脚,席然的脑袋抵着常珩肩膀蹭了蹭,给予了一定评价:“还挺舒服。”
常珩闷笑几声,道:“我还从未这样服侍过人。”
席然脑袋一耸,眼睛便和常珩对上了。“从前也没有过吗?”
常珩腾出一只手来捏了下他的鼻子,“你在想些什么?”
席然视线偏移,“也没什么……”
常珩觉得好气又好笑,他夹紧席然的腿不让他乱动,见席然还是一副别扭的样子,低下头咬了一口他的脸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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