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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高考
晚上十一点，李橙正在做其他学校出的高考模拟卷，林莱和武自超在宿舍里复习专业课。
林莱大概是被李橙的情绪传染了，高三这一年，他突然学会收敛自己那老想着去玩的心思，不再去打听那些乱七八糟的八卦闲谈，强迫自己正经学习，就连他心爱的管乐团也退出了。
吃过午饭，李橙和他在小卖部门口喝酸奶，林莱他：“你想好要报哪里的学校了吗？”
李橙咽下一口酸奶，叼着吸管说，“雪臻哥希望我报外地的学校，临风市管理专业的重点大学太少了。”
林莱把陶瓷瓶放回筐里，“嗯，我妈也这么说，临风市职业院校一大把，但没什么好的本科院校。”
“但我不想报考本市的，我要是走了我爸那边全都得由雪臻哥照顾，我不能拖累他，他……好像生病了。”
“啊，什么病？”
“我看他老吃那种镇定药物，有时候会摆出一副紧张焦躁的样子，以前他不这样的，自从我来……”话都没说完，李橙自己先哭了起来，吸管也没叼住，掉在了地上。
林莱有点慌了神，拍拍他的后背，李橙抹了一把脸，很快就冷静下来了。
“先别说他了，我看你的情绪也不太对。别想那么多，你先踏踏实实的高考，考试结束后你们在考虑其他的事。”
“谢谢你，菜菜。”李橙把手里空瓶放回去，把吸管从地上捡起来扔进垃圾桶里。
“你好久都没这么叫过我啦。这么一说，我突然有点怀念刚开学的日子。那时候老师们轮流把我的名字念错，我跟个脑残一样，把它当做选拔好老师的标准，哈哈哈。”
李橙也被逗乐了，是啊，一晃三年都过去了。
距离高考还有一个多月的时候，李橙不再住宿舍，从住宿变成了走读。
陆雪臻下班没有准点，因此李橙大多数时间在学校吃晚饭，很少能和陆雪臻凑在一块。
周五快下班的时候，陆雪臻查了两边自己的银行卡余额，发现这个月的工资还没到账。
陆雪臻按下电话对讲，“朱凯，你这个月的工资发了吗？”
朱凯有点惊讶，想不到自己老板竟然会问这种问题，“好像没有，赶上周末可能得晚两天。”
把电脑关机后，陆雪臻大致算了一下，今天下班前不发工资，他周末就没有足够的钱预缴下个月的医药费了。
几番挣扎，一向孤傲的陆雪臻给陆柏诚打了私人电话。
“没问题，下了班你来停车场找我吧。”
“你……别跟爸说。”
陆柏诚停顿了一下，说：“你是指借钱这事还是李橙他爸的事？爸都知道了。”
陆雪臻打了个冷战，刚挂掉电话，就收到了李橙的微信。
[今天回来吃晚饭么？]
[嗯，一会就下班。]
慌慌张张地下了电梯，陆雪臻仿佛要窒息，脸色煞白，手脚发冷。
他找到陆柏诚那辆白色奔驰，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二十万够吗？我现钱不多，得给我点时间倒腾一下，五十万没问题。”
“够了够了，其实五万就够。”陆雪臻收到了一条银行的余额变更短信，看过后把手机放回兜里，忐忑的问，“爸是什么态度？”
陆柏诚也是左右为难，不知何解，“你对李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喜欢他？”
陆雪臻默认了，其实他对李橙已经不能用“喜欢”来形容，准确的说应该是高度的情感依赖。
“你留点神吧，爸派了人盯着你。西大路的肿瘤医院，我说的没错吧，这还都是爸跟我说的。”
陆雪臻下意识的摸了摸兜里的烟盒，“我又没花他的钱，他为什么要和我过不去？”
“这是钱的事么？咱爸什么时候吝惜过花钱？李橙一模二模三模的时候，你哪次没请假？就算我不说，爸也能从别人那里知道。爸的意思是你因为他牵扯的精力太多，出差你也不去，酒局你也不去，咱们陆拓还没达到稳赚不赔的规模，你得和机关那些人多打交道，拉拢关系！”
陆柏诚的话说的没错，他的确为李橙牵扯了不少精力，可是他也没做错什么呀，他只是承担起他必须要承担的责任罢了。
陆雪臻觉得头昏脑涨，心里也很烦躁，他从兜里掏出一根烟，吸了两口才稍微好一些。
陆柏诚察觉到了陆雪臻的异样，“你怎么还有烟瘾了？”
陆雪臻把窗户打开，把夹着烟手搭在车门上。
“过了这阵我会戒的。”
“对了，还有件事，”陆柏诚把行车记录仪扶正，接上插座打开了摄像头，“蓝城工地那边老有人闹事，我怕是有人给咱使绊子。还有城东那边新竞标下来的地皮，我托人办的，手段不怎么光彩，我最近都让司机给我开车。不过好在你没牵扯其中，我就稍微提醒你一下，别一个人走夜路。”
陆雪臻掐灭了烟头，“嗯，我知道了。”
李橙一接到陆雪臻的消息后就赶忙回到了家，一通折腾炒了两个菜，觉得太素又去老字号买回一只烤鸭，坐在茶几旁边等着陆雪臻回来。
陆雪臻还没打开家门，就闻到了一股饭菜的香气。
电子锁咔哒一声打开了，陆雪臻看到了茶几上摆好的碗筷和饭菜，而李橙正在看时政新闻，手里拿着个本子做笔记。
“哥，洗洗手快吃饭吧。”
陆雪臻原本压抑的心情突然间变得温和了起来，他把带着烟尘的外套仍在洗衣篮里，之后偷偷地含了漱口水，洗了一把脸，连带着把夹烟手指仔细的清洗过后才上桌。
陆雪臻坐在矮茶几旁边，因为李橙一直喜欢坐在地上，年初的时候他把以前的地毯换成了大毛毯，可以坐下两三个人。
“今天的菜很丰盛嘛。”
李橙上来就啃了一个鸭翅，“终于能歇两天了，可不得好好庆祝一下。”
陆雪臻也想拥有这样的小确幸，但是随着年龄增长、烦恼的增加，他逐渐失去了这种东西。
“这周末咱们什么时候去医院？”
陆雪臻说：“都可以。”
李橙想了一下，说：“那就周六晚上吧，我得在白天留出完整的时间做两套卷子。”
“行。”
高考前两天，陆雪臻就请了假在家，全职照顾考生。进入六月高考月，大门的电子锁密码也要换了，这次陆雪臻换成了六个六，为的就是图个吉利。
“你怎么还迷信上了？”李橙靠在门口，端着一杯牛奶喝。
“万一有用呢？咱也得意思意思吧。”
李橙把被子放在麋鹿木雕的旁边，用双手从后面环着他的腰，贴着他宽阔的背，把下巴卡在陆雪臻的肩膀上，闻着他身上散发出的栗香型茶叶的味道。
“那我考试的当天，你穿那件红色的外套吧。”
陆雪臻琢磨了一下，他有红色的衣服么？
“你说的是我婚礼穿的那件？那可是呢子大衣，夏天穿不得把我热死？”
“哦，我把这事给忘了。”
“身份证，准考证，橡皮，2B铅笔，尺子，无封套橡皮，圆规……”陆雪臻一边对着老师发群里的用品清单念叨，一边清点着透明文具袋里的东西。
“粥别喝太多了，一会吃条巧克力，鸡蛋吃了吗？”
“吃了吃了，这个燕麦粥好稠啊，跟果冻似的，还有这个西兰花，凉拌汁放多了。”
“哦，我明天改进。”
望着这一桌子早餐，甜的咸的稀的稠的都有，李橙觉得自己可幸福了。
他的考场不在自己的学校，而是在一所市级重点高中。陆雪臻早早的就开到了考场，红底白字的横幅挂在校园大门上方，有许多来送考的老师和家长，这阵势搞得陆雪臻比李橙还紧张。
“不求高分，像以前那样考就行。”
“嗯。”
“没什么不舒服吧？”陆雪臻一边抖腿一边说。
“没有，我看是你比较紧张吧。”
李橙解开安全带，下了车。
“一会儿我还在这里接你。”
“嗯。”
陆雪臻开车走后，到常去的那家五星大饭店打包了点清淡又好吃的饭。他不太会做饭，但是又很怕李橙吃坏肚子。
把饭放到车里，他开回考场，煎熬地等了两个小时，考试才结束。
“怎么样？”
“还行，议论文的时政热点没压上题，现编的。”
陆雪臻笑了笑，说：“没事，考完了就挺好的。”
下午考数学，陆雪臻的心里又紧张起来，他哪儿也没心思去，把车停在附近守着。刚想抽烟，又想起李橙不喜欢烟味，忍住没抽，喝了一杯路边卖的咖啡。
“怎么样？”
“哎，后面三道大题的第二问都没解出来，好难呐。”
“没事，已经考完了。”
下午场结束，陆雪臻早早地送李橙回到家，他在地下停车场里检查轮胎，好巧不巧，扎了个钉子。
陆雪臻慢慢地把车开到修理厂，之后去找陆柏诚，打算把他的白色奔驰开走。其实陆柏诚还有别的车，不过都在车库停了有些日子了，陆雪臻怕机械部件出故障，不敢开。
“事儿多。”陆柏诚把车钥匙递给他。
“切。”
陆雪臻说完，一轰油门，扬长而去，吹了陆柏诚一身的车尾气。
第二天考完文综，李橙可算松了一口气。下午考英语的时候，陆雪臻的心都吊到嗓子眼了。考试结束铃声一响，几分钟后，一帮学生撒丫子跑了出来。门口有不少家长和老师给学生送花，陆雪臻一拍脑门，自己怎么就没买一束呢？
“雪臻哥！”
这熟悉的声音第一时间就被他捕捉到了，陆雪臻赶紧下了车，只见李橙背着书包飞一般朝自己奔来，他很配合地张开手臂，一把托住他，打了个趔趄。
陆雪臻因为早上忘记刮胡子，李橙觉得有点扎脸。而李橙最近变重了，陆雪臻有点抱不住。期间两人都没说话，紧紧地互相拥抱着对方，因为一切都在不言中了。
突然的咔嚓一声打断了两人，李橙赶紧从陆雪臻身上下来，陆雪臻一副警惕的样子。
一个摄影师端着一部相机走了过来，递上一张名片，说：“我是报社的记者，今天特意来高考现场取材。”
陆雪臻看了一下照片，没有过分暴露两人的脸，也没照到车牌号，拍的也挺有水平。
“就当是留个纪念吧。”陆雪臻说。
“谢谢啊，照片会刊登在这个网址。”他指了指名片下方的小字，“祝这位学生考个好大学。”
李橙谢过摄影师，脸上却露出一丝忧伤。
“我定了个餐厅，咱们去庆祝一下。”
李橙点点头，坐进车里，没人看得出，他的心情很复杂。
在李橙走出考场的那一刻，陆雪臻瞬间就轻松下来，他感觉自己好像一直在长征，今天终于完成了使命，对陈叔叔也算有个交代。
等红绿灯的时候，他无意间发现后边总是有两辆车跟着他，不过一般走这条路，大多都是去美食广场的，也没什么可奇怪的。
“考完后有想去的地方吗？”
李橙摇摇头。
“回去休息几天，想想报什么学校。”
李橙摸摸自己的脸，说：“我想留在临风市。”
“留在这里？这里根本没有你能报的学校啊？”
“这里也有大学，我为什么非要出去呢？”
陆雪臻突然莫名其妙的感到烦躁，“你奋斗了这么久，应该去上更好的学校，为什么现在又退缩了呢？陈叔叔这边我会照顾好的，你不要有负担，上一个好大学，将来你会有更好的发展。”
把李橙送出去，除了能上更好的大学，陆雪臻其实别有一番用心。如果李橙离自己远远的，陆振华也许不会对他下手，等自己一旦找到机会，就从陆拓辞职，想办法和李橙一起留在外省，不再回临风市。
李橙的情绪有些激动，“我是去上学了，那你呢？你什么都不跟我说，没钱了你也不说，生病了你也不说，你在逞能你知道吗？看见你这样我有多难受你知道么？”
陆雪臻的焦虑症有些躯体化，他感到很不舒服，身上在冒冷汗。他做了整整一年的思想斗争才痛下决心把李橙送走，这一切的付出怎么能就这样算了？
“你必须得走，这件事没得商量！”陆雪臻的态度非常强硬，李橙从来没见过他发怒的样子，因此更加的伤心。
“陆雪臻，我问你，你能养我一辈子吗？我就是一个拖油瓶，万一老伯死了，你再倒下，那我怎么办？你总想事事完美，可你考虑过我的感受么？
陆雪臻攥得方向盘嘎嘎作响，刚一变灯，他就狠狠地按下转弯灯准备左拐。谁也没注意到，对面一辆大货闯过红灯直接冲了过来。
陆雪臻心中暗叫不好，下意识的把方向盘往右打死，刺耳的声音响起的瞬间，李橙感到自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扔到天上，落地的那一刻，破碎的玻璃像针尖一样扎进了自己的左眼，安全气囊在眼前晃来晃去，大脑一片空白，很快便失去了意识。
第31章 心伤
晚间繁忙的道路上，刺耳的鸣笛声不绝于耳，两辆救护车正赶往交通事故现场，过路车辆纷纷避让。
柏油路上的车胎轨迹清晰可见，肇事车辆已经畏罪潜逃，一辆白色奔驰右侧翻在路中央，引擎盖冒着烟，外观惨不忍睹。有人拨打了报警电话，围观的群众惊恐万状。
再次处于平稳状态时，车内充满了刺鼻的焦糊味和新鲜血液的腥味。李橙的左眼被鲜血挡住了视野，有什么液体从上方不断滴到自己的手臂上。他缓慢又虚弱地把头转到左边，右眼对焦的瞬间，对死亡的恐惧像洪水一般席卷了李橙的脑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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