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出我心不在焉,说不想再打扰我。
我还是强行集中精神,跟她把问题解决了。
泡了杯茉莉绿茶,到休息区站了一会儿。想找个天津的同学打听打听沧海的婚姻状态,还是作罢。
打开小软件,看看能否有个陌生人谈谈心,当然是妄想。
跟人谈心,对我来说,向来都羞于开口。我想如果是某一那样的人,失恋之后一定会颓废、买醉、摔东西、破坏健康之类的发泄吧,他的感情想必激烈又充沛。
而我,是一个对感情吝惜的人。不但不肯跟人表白,连跟朋友谈心都不肯,不愿跟别人分享自己的情绪,不管是喜悦还是失落。
虽然曾在年初立过要多跟人交流的FLAG。
正巧女主管也来休息区,问我对着窗子发什么呆。
我说:放空一下大脑,休息休息。
她说:看你有心事,都写在脸上了。
不会吧?我才不是那种会被轻易看透的人。
晚上回到家。
觉得有些疲惫,强打着精神洗了澡,就躺床上了。
听了一会儿小说,竟然就睡着了。而且还睡得特别沉。
醒来时,头脑很清明,可时间才半夜一点钟。
我煮了一碗面,端到阳台上去吃。
看到隔壁邻居的房间黑漆漆的,但阳台门开着,可能他是嫌屋子热。
楼下拆迁的废墟,还屹立着那个钉子户,周围都是荒草和破败的水泥地。
我其实很喜欢看一丛丛的荒草,从来都觉得修剪草坪是多此一举。荒草会让我想起小时候的夏天,老家郊外的铁轨,会想起枕木下堆积的小石块,铁轨两侧高高的蒿草和点缀其间的小野花。
我大学时,常有一种幻想,如果有一天沧海成为我的男朋友,我一定要带他坐绿皮火车回趟老家。
我趴在阳台的铁栏杆上,思绪漫无边际。
为什么一定要坐绿皮火车呢?
可能是因为大学时,寒暑假坐绿皮火车回家,总是一个人,看到车厢里别人成群结队,就特别羡慕那种旅程中的照顾。而沧海又是那么会照顾人。唉。
我回到房间里,把碗刷掉,更不困了。
躺在床上,点开小软件。
有条新消息,竟然是那个神秘人又出现了。
他还真是会挑我感伤的时候。
他只是打了个招呼,还是一个小时前的,不确定此刻是否已经睡了,反正陌生人交流没有叨扰的负担,我就回了一条。
几分钟后,竟然收到了回复。
我说:你经常这么晚睡吗?
他说:明天周末不用早起,你呢?
我想了想,既然他出现的时机这么巧,又可以随时屏蔽掉,为什么不半真半假跟他聊聊,就做作的说:我正在体会失恋的滋味。
他回复一个喜闻乐见的吃瓜表情。
我说:互联网这么无情吗?
他连发三问:有渣男吗,有出轨吗,有致命女人吗?
我说:都没有呃。
他说:那不能引发众怒是上不去热搜的,你只能说给我听听。
好吧,我就说:很老套的故事,就是暗恋多年的人结婚了,新郎不是我。
他说:是直人吗?
我说:应该是吧。
他说:你连他属性都不知道?
我说:也有过怀疑的时候,但现在想想,应该多半是自己一厢情愿。
他说:腐眼看人基。
我说:大概是吧。
他发了个贱兮兮的表情,问:有physical交流过吗?
我说:没有啊,有就不会不确定了。
他说:那未必,有些直人也是骚。不过,结婚说明不了什么,有一些人是结婚之后才发现自己的。
我说:我不能抱那种希望。
他说:哎呦,白莲花。
啊?这?
我说:现在白莲花标准这么低了吗?
他说:你这样挑三拣四,是找不到男人的。
我说:哼,我正在和一个大帅哥玩暧昧呢。
他说:你是在说我吗?
我说:我都没见过你。
他发了个酸溜溜的表情,说:原来还有其他的大帅哥,看来你对你的暗恋也没有多忠贞嘛。
我想了想,说:确实,感情这方面,我专一还真不是因为道德,我只是心里有暗恋的标杆在,就一直觉得看不上别人了。
他说:那怎么又会有暧昧的大帅哥呢?
Emmm,也是哦,我觉得这人还挺会聊天的。
他继续问:是大帅哥达到你的标杆了?
我说:那倒没有,可能更多是physical的吸引吧。(反正跟陌生人聊天,既不怕乱用英语,也不怕虎狼之词)
他说:那就physical一下呗,说不定就升华了,就忘了八百年前大明湖畔的暗恋了。
我说:我只能在梦里YY一下,他也不算自由身。
他就又发过来一个吃瓜的表情。
第19章
record 19
我说:他在相亲。
神秘人问:他多大?
我想,还是要虚化一下背景,就说:大概三十吧。
他说:那是到结婚的年龄了。
我说:所以啊,到了保质期的男人。
他就发了一连串哈哈大笑的表情,说:你也不会年轻太久。
我说:那你呢。
他说:我也三十而已。
我说:那你也快过期了。
他说:所以你要尽快享用。
我就发了一个滑稽的表情。
他说:其实我也在考虑结婚。
我:……
他说:过去有别人给介绍对象,我总觉得烦,现在也愿意看看了。
我说:变直了?
他说:结婚总是免不了,趁现在自己还有选择的余地,就做些准备咯。
哦,我想,说不定有不少人都是抱着这种心态相亲甚至结婚的呢,但是我说:不觉得不甘心吗?
他说:我不是说过了嘛,结婚不能说明一切,并不代表感情生活就结束了。
我说:那总是要有责任啊。
他说:你又白莲花了不是?这就像堆积木,你可以选择合适的结婚对象啊,找个想法契合的。
我懂了,我说:你指形婚啊?
他说:怎么,形婚犯法吗?
我说:如果侵犯了他人权益,扰乱社会秩序……
他就发过来一个黑乎乎的表情。
我说:开玩笑啦,我没研究过婚姻法。
他说:晚安吧,白莲花。
我说:晚安,神秘人。
跟神秘人半真半假的聊完,情绪好了一点。
但回避型人格又跳出来,指责自己不该跟人说这么露骨的话。
万一这个人真是兄弟公司一起拓展的人呢?谁能保证以后不会有交集。
我只能希望,和这个人的交流永远都止于线上。
早晨去公园跑步。
可能是半夜吃了面的缘故,浑身有劲。
跑到大汗淋漓,T恤整个的贴在了身上,忽然觉得自己很有男人味。
看到结伴跑步的男女。
想起夜里和神秘人的对话。
竟然萌生出一种变直的冲动。只是瞬间,却极具诱惑力,看那跑步的男女,多么般配,多么健康。全世界都在鼓励结婚,鼓励生育,为什么不顺从全世界呢?就算要唱反调,也要有人陪,我只是个单身汪连作对都不配。
心思一动,体力就弱了。
停下来,才发觉累。而且,后知后觉的,对于神秘人有了异样的感受。
和人谈心,难免受人影响,神秘人的某些说辞可能已经影响到了我。
难道大家都想找投机的人聊天,是不想自己的人生观遭受挑战?
我坐在路边休息。
那对般配的男女又从我眼前跑过,我的视线跟着那男人的小腿出去很远,心情愈加复杂。
到底神秘人说过的哪些话钻进了我的潜意识里?
是他说不该放弃已婚的男人,还是说人总归要结婚?
我在路边坐了很久。
身体似乎因为意识的摇摆不定而失去了行动能力。
太阳把树影挪到我的身上,又挪走。
我再站起来时,因为头晕直接摔进草丛里。
懊丧的回到家,在额头贴了创可贴,忽然觉得自己更有男人味了。
唉,究竟是什么在心底躁动呢?
到阳台上吹风,看看我最爱的风景安抚心神——那个遗世而独立的钉子户,他家洗了衣服床单晾在外面,亮丽的颜色飘在荒草废墟中。
这莫名让我想起了废墟一样的某一家。
我听到邻居阳台的门开了。
我没有回身。
没有急着从自己的思绪里抽出来,毕竟和邻居也熟了。
阳台栏杆被太阳晒得热乎乎的,我胳膊搭在上面,很舒服。
邻居一直没说话。
我因为跑步的乏累和心神的浑浊,渐渐有点儿忽略了他的存在。
直到听见一个声音问:你究竟在看什么呢?
我瞬间醒过神,转头一看,是个陌生的男人。
我说:你是谁?
他说:我是XX(邻居)的同事。
这时,邻居从阳台门探出头来,看到了我,竟然有点儿脸红。
他说:你在家啊?
我说:刚跑步回来。
我回到房间,把T恤洗了,拿到阳台上去晾。
男人和邻居已经进屋了,但阳台门开着,隐约听到他们的说笑声,似乎在吃饭。
我有点儿纳闷,邻居不是不做饭吗?难道是他同事来给他做饭了?
下午两三点钟的时候,邻居来敲门。
是给我送来半个西瓜。
他有点儿抱歉的说:中午买的小龙虾太辣了,就没叫你一起。
原来他为请客没叫我而感到歉意,我一下子也被弄得有点儿难为情。
我说:你同事走啦?
他说:吃完就走了。
他看到我额头上的创可贴,问是怎么回事,我说犯迷糊不小心弄的。
他眼神很关心,却奇怪的欲言又止。
傍晚,我去阳台收衣服,碰到他在抽烟。
他说:吃过晚饭没?
我摇摇头:没什么想吃的。
他说:出去撸串?
太热了,我说:不想出门了。
他说:那订外卖吧。
我觉得他好像还在为中饭没叫我而烦心,觉得不至于啊,也没有必要,但又不知道怎么宽慰他。
然后,一起吃了外卖。
总觉得他有点儿不自然。
很不像他平时坦率的样子。
我给他讲了在公园跑步时,坐在路边脑袋宕机的状况,他问我是不是身体有状况。
我说:身体还好,可能精神有些紧张。(因为周一要出庭)
他有点儿走神,碰翻一只杯子,连忙说:对不起。
我起身去抽纸。
他又说对不起。
我说:你今天怎么了?
他说:我其实要跟你坦白一件事。
有点儿被他认真的口气吓到。
我说:什么事啊?
他说:我中饭没叫你,其实是担心我同事说漏嘴,他原来和我一起住。
啊?我笑笑缓和气氛,说:怎么,你们俩有奸情啊?
他连忙摇头,说:不是,我们合租,我是年头才搬过来的。
嗯?我说:你不是去年十一搬过来的吗?
他说:不是啊。
他做了一个夸张的表情,终于有些放松下来,原来这才是他要坦白的事。
他说:我是转租的。
哦——我好像知道他要说什么了。
他说:转租给我的人让我保密,怕公寓来管。反正年后都戴口罩,他说门卫认不出来,邻居也不来往。
我说:那我之前说你家有小孩。
他说:转租给我的时候,只有一个男的,所以你那时突然说结婚带小孩,我也瞬间没反应过来。
我说:瞬间?
他就尴尬的笑笑,说:几秒钟吧,但当时觉得好玩,而且还要保密转租的事,就一直瞒着了。
我说:那你今天怎么良心发现了呢?
他说:我不愿意骗人啊,还因为这个中饭没叫你,就觉得一个谎言引起另一个谎言。
我说:你想太多了。
他说:你不生气吧?
我说:这点儿小事。
其实呢,心里有点儿乱。倒不是生气邻居无心的小谎言,而是,这个小谎言连同其他的一些事,曾让我以为我的回忆出问题了。
现在这件有了合理的答案,那我生活中其他的未解之谜呢?
第20章
record 20
我是个爱多想的人。
头脑里常有纷纷扰扰的想法。
却又习惯性的装出少思寡言的表象。
邻居转租的事,在瞬间让我重新审视起很多事情,激发了我的很多想象。
可能我的前半夜都在折腾与揣测中度过,后半夜就算睡着了,也是在梦里自导自演。
但一夜过去,太阳又照常升起,吃了饭,跑了步,习惯还是把自己拉回到生活的正轨。
明天就要出庭了。
于其胡思乱想,我决定去公司加班。
周末写字楼没有空调,我就穿着T恤和短裤,戴了一只无顶帽,完全是跑步时的穿戴。
办公室里只有我自己。
我先搜了几桩最近公开审理的合同案件。
一边吹着小电扇,一边看渣画质的庭审。
有的审判长很严厉,有的律师出庭时手机还叮叮在响。
有的会宣读法庭纪律,一大串,有的就直接问你们收到纪律的文件没,对方答收到了,甚至就用这个问答句式审完全场。
看得我对明天的庭审没那么紧张了。
但准备还是做全套,我在办公室里大声演练明天要说的话,还用手机录下来回放。
9/31 首页 上一页 7 8 9 10 11 12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