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国皇族争相作死,卫国百姓被折磨了几个月,完全看不到活下去的希望,早就对差不多死光的卫国皇族彻底死心。
在卫国百姓心中,主动攻打卫国的赵国,反而是解救他们脱离苦海的存在。
东梁睿王贪便宜不成,反而将东梁赔得底朝天,导致东梁物价疯涨,百姓比任何人都希望东梁睿王赶紧去死。
事实上,东梁睿王和睿王世子,就是死在百姓的围殴中。
加上赵国的商铺已经在东梁开张多年,给东梁百姓带来肉眼可见的变化,潜移默化的消除了东梁百姓对赵国的排斥。
赵国还能以立竿见影的效率,收拾睿王留下的烂摊子。
在东梁百姓眼中,赵国永和帝比睿王靠谱得多,由东梁人变成赵国人,对于他们来说是人往高处走。
傻子才会反抗。
相比较而言,西梁百姓变成赵国百姓的过程最为平和。
他们敬畏与党项抗争多年,守卫梁州安宁的梁王,也感激让他们不再为粮食发愁的赵国。
当初梁王正式归降赵国的时候,西梁百姓甚至在争求梁王府的同意后,自发的举行过庆祝仪式,还将当天定格为本地的节日。
无论这个节日诞生的过程中,梁王府废了多大的心力,西梁百姓对赵国的善意都做不得假。
燕国百姓快速接受赵国的原因更简单。
二十年前,他们与赵国百姓在一个锅里吃饭的时候,还是翼州这边的好菜比幽州的那边好菜多。
幽州不满自己这边的好菜,逐渐被挪动到翼州那边去,建威大将军顺势而起。
建威大将军正式称帝后,幽州和翼州就开始分为两个锅吃饭。
那个时候,翼州锅中的好菜,仍旧比幽州锅中的好菜多。
如今二十多年的时间过去,翼州锅中的菜色始终没什么变化,幽州却不声不响的换了吃饭的家伙,开始顿顿大鱼大肉。
闻着从隔壁大锅中传来的阵阵香味,再想想双方二十年前的差距,燕国百姓怎么可能不馋?
在赵国还没对燕国出兵的时候,燕国百姓就做梦都是再次与幽州吃大锅饭,他们也想尝尝大鱼大肉的味道!
二十年前,大家都是一家人,不过是用二十年的时间,换个掌勺的人罢了,这么能叫吞并?
兖州百姓却与卫国百姓、梁州百姓、翼州百姓的想法大不相同。
首先,正常情况下,大部分百姓都无法判断君主是贤明还是昏庸。。
对于他们来说,生活的地方没有土匪,没有动乱,没有突然加税,正在王位上的兖州王就是最好的兖州王。
目前正在王位上的兖州王,刚好符合这个条件。
现任兖州王还有个昏庸到百姓们都能感受到的亲爹,所以他继位后,在兖州民间的名声向来不错。
其次,兖州百姓几乎没有接触过赵国人,他们对赵国人,对赵国的了解,全靠来往的商队。
因为地理位置的缘故,会经过兖州的商队,大多都是来自陈国。
以薛临对赵国和重奕如临大敌,恨不能除之后快的样子,兖州百姓对赵国和赵国人会有什么样的印象,可想而知。
偶尔有人说起赵国的低赋税和各项给予百姓的补贴,也总是会在第一时间被说成是吹牛皮。
久而久之,在兖州百姓的印象中,赵国就是个凭着奇货城,勉强能吃饱饭的地方。
就连主动对析县发起进攻,却永远留在析县的三万兖州军,都被兖州王故意说成,‘赵太子残暴无度,残忍坑杀十万兖州人。’
合着被赵军俘虏的七万兖州军,在兖州王眼中,已经都是死人。
综合种种因素,兖州百姓对于摧毁他们引以为傲的兖州八关,又杀死兖州将士的赵国充满敌意。
如何消除兖州百姓对赵国的偏见,彻底将兖州土地变成赵国的土地,成为宋佩瑜急需面对的问题。
宋佩瑜能肯定,就算他让人将‘赵国曾经想与兖州王和谈,兖州王却倒向陈国,故意为难赵国。’的事告诉兖州百姓。
兖州百姓对赵国的敌意也不会减少,反而会更排斥赵国。
毕竟不能指望几乎没有读过书,整日为了生计奔波的百姓,在别人三言两句的点拨之下就能开窍。
在赵国和兖州王之间,无条件站在兖州王那边的兖州百姓,只会觉得赵国在污蔑兖州王,蒙骗他们。
宋佩瑜东行的第一站是乐县。
前方的赵军经过乐县的时候,已经将乐县中所有的残留兖州军都抓了起来,分别关押。
在宋佩瑜有随行两万赵军的情况下,重奕又破天荒的留下五万赵军,还特意留下人嘱咐宋佩瑜。
走到哪个城池,就将这些赵军带去哪些城池,千万不要在随身护卫不超过二十人的情况下,靠近兖州百姓。
宋佩瑜望着一本正经对他转述重奕交代的王校尉,无声叹了口气。能让攻城略地只管一往无前,从来都不回头看的重奕,如此仔细的嘱咐。
可见城池中的兖州人,对赵军的敌意有多大。
前往兖州腹地的三路大军传回来的消息,必有兖州百姓排斥赵军,让宋佩瑜和其他在后方的文官多加小心,千万别轻易靠近兖州百姓。
免得兖州百姓暴起伤人,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
宋佩瑜到乐县后,先去看被俘的兖州军。
这些兖州军大多都经历过析县外的战争,早就被吓破了胆子,反而比兖州百姓对赵军的态度和善,或者说他们根本就不敢在赵军面前硬气。
宋佩瑜与这些兖州军俘虏简单交流后,立刻明白重奕为什么没像从前那样,烧了花名册后,就放这些人归家。
这些人的家太远了,几乎与乐县隔着大半个兖州。
赵军肯定没工夫送这些人回家,如果放这么多人在本就混乱的兖州自由行走,很可能会出现哪里多了土匪,或者某个位于赵军后方的城池突然被袭击的情况。
与军俘交流后,宋佩瑜才在护卫们的簇拥下去内城。
进入内城大门,走在空荡无人的大街上,宋佩瑜甚至不用去找乐县百姓交流,光是身上仿佛针刺的目光,就能让他感受到乐县百姓的敌意。
宋佩瑜的步伐无声变快,赶往已经仔细检查整理过的县衙。
通过查看县衙中的文书,宋佩瑜发现,兖州王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体恤兖州百姓。
在税收和服役上,别说是与燕国相比,兖州王甚至比被百姓打死的东梁睿王还要苛刻。
怪不得兖州的地理位置明明不错,往日里宋佩瑜见到的那些兖州商人也都出手大方,身形富态,兖州的城池却如此败落,兖州军也大多没有赵军健壮。
乐县作为人口大县,就算是在战时,也不该如此荒凉。
翻过税册和役册,宋佩瑜又去看其他杂七杂八的册子,心中很快有了主意。
头一件事,就是开仓放粮。
到达乐县粮库的时候,饶是宋佩瑜见多识广,也被惊的挑起眉毛。
他终于在乐县找到不输赵国县城的地方,存粮!
真正看到被封存起来的粮食后,宋佩瑜却大失所望。
与赵国粮仓中,粮食就是粮食,绝不会有其他东西不同,乐县粮仓中的粮食,至少有一半晒干后磕碰成大大小小碎屑的植物根茎和叶子。
宋佩瑜让人去问乐县军俘,这是怎么回事。
王校尉听乐县军俘理所当然的说‘我们往日里吃的粮食就是这样,大锅煮熟后,正好饭菜都有。’顿时气得脸色通红。
王校尉不是谁的亲兵,甚至连地方驻军都不是。
是赵国对燕国出兵后,才被征兵役,成为赵军。
他也没最开始就跟在重奕或者宋佩瑜的身边,是被主将挑剩了没人要,才会被叫去跟着宋佩瑜。
不得不说,王校尉的运气十分不错。
他家里孩子多,小时候经常吃不上饭饿肚子,就厚着脸皮去隔壁镖师家蹭饭。
刚好镖师多年只有个独子,想给独子找个玩伴,也知道王校尉家中的情况,对王校尉蹭饭的行为多有纵容。
等到王校尉和独子长大后,镖师还一视同仁的教两人习武。
多年过去,镖师的独子只将镖师的本事学会个皮毛,被镖师使了银钱送去镖局的账房里,反而在算账上进步神速,短短时间内就成为二账房。
已经正式认镖师为师父的王校尉,明明见天的在师父家找活干,砍柴、挑水、扫院子……就没有停下的时候,却青出于蓝,小小年纪就比镖师的身手还好。
要不是来服兵役,王校尉说不定已经成为镖局当家之一。
当兵后,王校尉凭着他的身手和好运气,一路连升。
从小旗,总旗,到校尉。
以他的出身,相当于用两年的时间,完成别人一辈子才能做到的事。
王校尉尚且无暇去想,最近两年发生在他身上的变化,却永远都忘不了十三年前的变化。
十三年前,第一次减税,他终于在自己家吃了顿饱饭。
他兴高采烈的去和师父家与哥哥分享这件事,却被哥哥塞了满嘴香甜。
那是他第一次吃到糕点,糕点很好吃,但他只想哭。
王校尉上气不接下气的哭了许久,引得师父闻声赶来,狠狠训斥了抱着他哄的哥哥。
从那之后,日子就越过越好。
不仅他们家每个人都能吃饱饭,不用在饿到睡不着的时候疯狂喝水。
师父所在镖局的生意也越来越好,挣钱的越来越多。
好日子过得久了,骤然听闻干草和着豆子煮熟就是兖州军的军粮,王校尉头一个生出的想法居然是愤怒。
在赵军中,只有马才会干草混着豆子吃,还是因为马本身就爱吃草。
让战场上奋力搏杀的将士吃草?
兖州王胸膛里莫不是长了颗黑心!
宋佩瑜听了王校尉义愤填膺的话后,感慨的同时,骄傲油然而生。
发现兖州百姓对赵军浓厚抗拒后的迷茫,也消散的干干净净。
在赵国,不会有吃草的将士,也不会有兖州如今的重税。
抛开关于国家统一如何重要,这种百姓们根本就无法理解的因素,赵国能给兖州百姓的生活带来立竿见影的变化。
仔细斟酌后,宋佩瑜将乐县粮仓中的粮食,原封不动的分给了乐县百姓。
宋佩瑜就是要让乐县的百姓知道,这些粮食都是来自哪里。
领走粮食后,他们会选择全家吃几个月的饱饭,还是将粮食给兖州军留着?
百姓必须带着户籍,一家人一起来县衙登记,才能领到属于他们的粮食。
为领粮食百姓准备的地方,从刚开始的空无一人,到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只用了半天。
宋佩瑜立刻让人给百姓们发号,每天给几号到几号的百姓发放粮食,排上号的人才能在县衙边的空地处等候。
如果有人恶意扰乱领粮秩序,不仅会没收扰乱领粮秩序者的号,这个人的亲族也要被取消资格。
只用两个时辰的时间,县衙处领粮的秩序就彻底稳定下来。
第二日,百姓们排号的空地前多了张小桌。
小桌上站着的人正是王校尉,他被宋佩瑜钦点来做说书人。
他从来都没说过书,日子好过后,倒是在茶楼里听过说书人说书。
宋佩瑜让王校尉说的事,却让王校尉很有感触,他开口后才惊觉,说书远比他想象中的容易。
小桌后的王校尉,激情澎湃的诉说他记忆中的两次减税,每次减税后,生活都是翻天地覆的改变。
空地上等着领粮的兖州百姓却大多神色默然,甚至有人捂住耳朵,仔细看去,却能发现这些百姓的瞳孔深处不是没有触动。
下午,讲故事的人变成出身卫郡,正在服兵役的赵军。
第二日,分别是出身东梁和出身西梁的赵军。
第三日,是从金山关赶来的赵军,他讲的不是自身,而是领兵彻底驱逐突厥的赵太子。
……
将乐县粮仓中的粮食发放给百姓,用了十日的时间
县衙外每日不重复的故事,不知不觉间开始在乐县的每个角落流传。
领过粮的乐县百姓不再闭门不出,街道上的人影越来越多,商铺也在悄无声息的开门。
保险起见,宋佩瑜离开乐县的时候,不仅特意交代留下来的赵国官员,平日里住在靠近内城墙外,随时都能跑路的地方,还留下两千人专门保护他们的安全。
接下来经过每个兖州县城,宋佩瑜都以在乐县的方式安抚当地百姓。
即使这些百姓对赵军充满敌意,也不是他们的本意。
他们是被在兖州一手遮天的兖州王蒙蔽了双眼。
百姓们只是想活下去。
他们现有的生活正处于勉强能生存的极限。
委实没办法承受压力更大的生活。
兖州百姓对赵军的排斥,很大程度上是惧怕改变。
宋佩瑜放粮的行为,缓解了兖州百姓的生存压力,他们才能静下心来去听,去思考,从赵军口中得知的这些,与他们以往认知完全不同的事。
面对赵军的三路大军,在析县外大败的兖州军几乎没有任何抵抗之力。
兖州王慌忙之下又出昏招。
他竟然将兖州剩余的所有兵力都集中在兖州王城,柯都。
兖州王的这等行为不仅让三路赵军的行军速度变得更快,还让宋佩瑜命人给兖州百姓讲故事的时候,多了个素材。
赵国三路大军齐聚柯都后,甚至无需攻城。
三路大军只在柯都外驻守半个月,柯都就因为粮食不够而发生内乱。
又过了五日,兖州某个看不到希望又不忍心普通百姓饿死的将领,在夜里偷偷开城门,放赵军进入柯都。
重奕带人直冲兖州王的王府。
世人只知晓,兖州王族不堪柯都城破之辱,全族‘自尽’。
却不知道冲进王府想要杀人的重奕,反而救下两个被已经身中数剑的母亲,死死护在身下的小姑娘。
两个小姑娘,大的五岁,小的三岁,都被吓的有些痴傻。
小姑娘们好生调养还能恢复正常神志,却极有可能不记得受惊吓前的记忆。
宋佩瑜让人将两个小姑娘送去梁郡,委托梁王世子给她们安排个过得去的身份。
起码能借梁王府的光,富贵无忧。
希望她们永远都不要想起那些痛苦的记忆。
因为兖州王的愚蠢,王族盘踞的柯都,反而是整个兖州,对赵军接受程度最高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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