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相比黄猫儿,白虎就显得匠气有余而不够灵动。
宋佩瑜在白虎的后脚上同样摸到了凹凸不平的痕迹。
宋佩瑜将黄猫儿和白虎放回荷包里,蹑手蹑脚的下床,好不容易才寻到了印泥和白纸。
他没点蜡烛,而是拿着手里快要放不下的一堆东西走到了窗户边。
先将白纸平铺,然后掏出荷包里的黄猫儿和白虎,分别将黄猫儿和白虎触感凹凸不平的那只脚压在印泥上,然后在按在白纸上。
黄猫儿后脚上的凹凸不平是‘佩’字。
白虎后脚上凹凸不平的是‘冰’字。
那只被重奕单方面送给宋佩瑜的白虎,也被他们从奇货城带回了咸阳。
也许是自小就被重奕与宋佩瑜养大,也不缺吃喝的缘故,白虎从来都不会对没有招惹过它的人张嘴,而且十分亲近宋佩瑜和重奕。
在重奕的强烈要求下,宋佩瑜为白虎取名为‘冰王’。
月上中天,宋佩瑜站在窗口,几乎对着黄猫儿和白虎站了整晚。
越是细致的观察黄猫儿和白虎,越是能发现黄猫儿和白虎身上的缺陷。
虽然这些小缺陷都无伤大雅,甚至还为黄猫儿和白虎添了特色,但这绝对不是成熟的玉雕手艺人会做的事。
能拿着这么好的料子祸害,还被重奕当成送给他的新年礼物,这对玉雕是出自谁手,答案呼之欲出。
好在宋佩瑜这几年身体越来越好,才没因为偷偷在窗前看了整晚的玉雕而真的病倒。
初三到了东宫,不仅宋佩瑜在,东宫小学堂的其他人也在。
册封皇太子的过程不容有任何差池,就算朝堂已经封笔,他们仍旧要有许多事要去做。
比如东宫大喜,该给前来庆贺的臣子和命妇什么样的赏赐,这些赏赐依照什么分出等级……
反正都是些鸡零狗碎,又不得不挨个敲定下来的事。
初三开始,宋佩瑜短暂的新年假期就结束了,再次回到了年前忙得脚不沾地的状态,甚至比年前还要疯魔一些。
无论站在什么角度,宋佩瑜都想给重奕一场盛大又完美的皇太子册封礼。
他希望正式册封皇太子,能成为重奕改变原本命运的转折点。
宋佩瑜等人抓紧一切时间抠细节的时候,大公主和惠阳县主也结伴来东宫询问有没有她们可以帮忙的地方,每次都会带些别致的点心或者提神醒脑的香囊来。
东宫小学堂就没有特别没有眼力见的人,就算心思粗犷如骆勇和平彰,都知道不能收大公主的和惠阳县主的香囊,就更不用说其他人了。
但他们也不好直接拂了姑娘们的心意,所幸安公公和向公公及时帮他们解决了这个难题。
安公公和向公公将大公主和惠阳县主送来的荷包,都挂在了东宫小学堂上方。
最近宋佩瑜等人处理这些杂事,都是在东宫小学堂里面。
小姑娘们的香囊单独出现在某个人身上不行,挂在所有人头顶就不成问题了。
“啊!”小学堂角落突然传出声惨叫,其他人正在伏案的人却充耳不闻,连笔都没抖一下。
这段时间,这种惨叫他们听得太多了。
不用去看他们就知道是谁,不是平彰就是骆勇,若是有第三个人发出惨叫,他们也不会觉得意外。
骆勇崩溃的捂住脑袋,他负责的账又对不上了。
他已经算了五次,每次的结果都不相同,唯一相同的就是每次都对不上。
这日子没发过了!
然而鬼哭狼嚎并不能解决问题,骆勇只能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他的好兄弟。
平彰怒而摔笔,墨汁溅了骆勇满袖子。
骆勇停下脚步,叹息着摇了摇头,转身寻找下一个目标,忽而双眼一亮,鬼鬼祟祟的摸了过去。
骆勇做贼似的绕到宋佩瑜身侧,低声开口,“宋哥哥?”
宋佩瑜握着笔的手猛的颤抖了一下,刚写了个开头的文书直接废了。
有那么个瞬间,宋佩瑜都怀疑东宫是不是进来了奇奇怪怪的玩意儿。
他转头看向骆勇,艰难开口提醒对方,“你……比我大半岁。”
骆勇大大咧咧的挥了挥手,满脸‘那不重要’,特意弯腰低头的从下方往上看宋佩瑜,语气满是讨好,“宋哥哥,小弟的账目已经核算五次了,每次结果都不相同,您能不能帮帮小弟?”
难为骆勇比重奕还要高半头,却要做出如此扭曲的姿态求宋佩瑜。
宋佩瑜见了,都替骆勇腿酸。
他算是看出来了,骆勇是真的算不了账,为了不算账别说是面子,连尊严都不顾了。
宋佩瑜叹了口气,尽量将声音压到最小不影响别人,“那我们换?”
骆勇伸着脖子朝宋佩瑜的桌面看了眼,顿时目瞪口呆。
他知道宋佩瑜负责写文书,却没想到宋佩瑜要写这么多份,宋佩瑜桌子右上角那份密密麻麻写着不同名字的名单,给骆勇带来了巨大的视觉伤害和心理伤害,让他下意识的退后了半步。
宋佩瑜却不会退让,他也没法退让。
活就这么多,必须要干完,他去替骆勇算账,骆勇就得抄写文书。
这事没得商量。
读懂宋佩瑜眼中的坚定后,骆勇神色茫然的转头,视线交替落在他乱得像是狗窝的桌面和宋佩瑜面前整齐规整的桌面,脸上满是纠结。
往日里最有耐心的宋佩瑜这个时候却没耐心等骆勇慢慢考虑。
见骆勇半晌都做不出选择,宋佩瑜伸手去拿笔。
骆勇先想着,不耽误他利用骆勇想的时间,再抄写一份文书出来。
宋佩瑜的笔刚拿起来,骆勇就扑上来抱住了宋佩瑜的手臂,“哥!宋哥哥!我抄文书!”
抄文书只是伤心,算账能要命!
骆勇好不容易下定了决心,伸手就要去搬宋佩瑜桌子上罗列整齐的文书。
宋佩瑜回头看了眼骆勇桌子上的惨状,直接将毛笔放到骆勇手里,“别收拾了,你就坐在这。”
他能肯定,等骆勇收拾完,一堆废墟会变成两堆废墟。
骆勇‘啊’了声,将毛笔放下,也有些不好意思,“那你先等等,我将我的桌子收拾一下。”
宋佩瑜再次摇头,站起来绕到骆勇身后。
抬手按着骆勇的肩膀,将骆勇按在了他原本的座位上。
骆勇回头看向宋佩瑜走向他桌子的背影,眼中满是感动。
宋佩瑜真是个好人!
宋佩瑜对骆勇给他发的好人卡一无所知。
好在骆勇的狗窝乱归乱却与脏没有任何关系,他叫人去拿他常用的算盘来,先大致整理了下混乱铺在桌面上的各种账册。
头上悬挂的香囊突然掉了下来,不偏不倚的落在宋佩瑜的桌子上,还好宋佩瑜已经将砚台从桌子正中央拿走了,才避免了香囊落在砚台里的惨案。
宋佩瑜将香囊拿在手中,忽然觉得味道有些熟悉。
与那天晚上重奕偷偷来宋府看望他时,腰间系着的粉嫩香囊,味道一模一样。
是大公主的香囊。
恰好小太监拿了宋佩瑜惯用的算盘来,宋佩瑜顺手将香囊递给小太监,“香囊掉下来了,拿给安公公收好,别出岔子。”
这些香囊全都摘下来后,会一同封存起来,免得给小姑娘们惹来麻烦。
宋佩瑜话音刚落,安公公就亲自来了。
他带了些新茶和点心来,连声让众人先歇一歇。
既然如此,香囊便不用给小小太监了,直接给安公公就是。
安公公将香囊放在手中翻转了会,完全没将宋佩瑜当外人,小声道,“老奴得去长公主那走一趟,惠阳县主送来的香囊都掉的七七八八了,都是绳子从中间断的,恐怕是长公主府上的采买出了问题。”
安公公终究是要给别人留面子,没将话说的太直白。
以长公主与驸马对惠阳县主的纵容,能到惠阳县主手上的东西,都是长公主府上最好的东西。
负责采买的奴才除非是疯了,嫌弃好日子过得太久,否则怎么可能有胆子亏待惠阳县主。
八成是驸马又‘仗义疏财’,被奸商骗了。
驸马哪哪都好,就是不通俗物又多余了那些善心,已经不知道被奸商骗过多少次了。
只要奸商与驸马哭惨,驸马都愿意慷慨解囊,以比世面价稍稍贵些的价格,买下奸商的货物。
总结,每天上一当,当当不一样。
那些东西若只是比世面上的价格稍稍贵些,长公主也没什么可说的,毕竟是她的驸马,一些银钱罢了,别说是买了东西,就算是舍出去了又怎样?
但这些奸商千不该万不该,不该用残次品糊弄驸马。
驸马第一次发现自己被骗,是他买的上古青铜器被他不小心滴上了墨水,丫鬟清理上古青铜器的时候,青铜器掉色了。
别说千年历史,连十年都没有。
驸马大怒,直接病倒了。
可惜卖给驸马青铜器的商人是个游商,早就不知所踪了。
此后,每当驸马发现自己被骗,都要郁郁寡欢好几日,偶尔还会因此缠绵病榻。
偏生驸马上当永远不会长记性,长公主也舍不得限制驸马的银钱。
安公公想着,若是惠阳县主做香囊的材料也是被驸马买回去的,他得去提醒长公主,快点将剩下的材料都藏起来,千万别让驸马知晓。
不然驸马若是病了,长公主也要跟着犯头疼。
宋佩瑜早就知道驸马总被奸商骗的事,他更在意的是另一件事,“这是惠阳县主送来的香囊?”
安公公不明所以的点了点头,还特意指着香囊上的蝴蝶给宋佩瑜看,“这是县主与苏州绣娘学的苏绣,您看这翅膀,多好看啊。可惜大公主怎么都学不会。”
宋佩瑜嘴角扬起抹假笑,心不在焉的与安公公又说了几句话。
正月十五,赵国正式册立皇三子为皇太子,并昭告九国。
为此,许多政令从咸阳发放到各县。
永和帝下旨大赦天下,非十恶不赦死刑者,皆可获减刑五年。
全国境之内停农税一年,与万民共贺东宫之喜。
……
正巧册立皇太子的前一天,有楚国使者来咸阳,将原本打算送给永和帝的礼物,当成了重奕被册封皇太子的贺礼,还说是专门为了庆贺此事而来。
无论是真是假,都给足了赵国和重奕面子,也让永和帝龙心大悦。
第64章
当日庆贺重奕被立为皇太子的宫宴,也顺便成了接待楚国使者的国宴,恰到好处的遮掩了赵国鸿胪寺如今还只是个摆设的窘境。
宫宴上永和帝坐在主位,身侧伴着的仍旧是长公主,盛贵妃的席位在长公主后方。
下面重奕与楚国使者分别列在左右。
再往下则是肃王与驸马、卫国八皇子、三省六部的大佬和以慕容靖为首的武将。
宋佩瑜等人借了重奕的光,坐在东宫的位置,重奕的后面,詹事府的前面,视线远比第一排后面的人强多了。
而且他们的位置还不会轻易被上头的人看到,无论是吃东西还是交头接耳都不必太拘束。
虽然八皇子恨不得世上没人能记着卫国八皇子这个人,彻底脱离与卫国的关系,但谁让他是阶下囚,除了听从赵国的安排,再也没有其他的选择余地。
宴会上专门给八皇子设了位置,将他当成了卫国使者。
八皇子有苦难言,还不得不扬起笑脸庆祝重奕被册封皇太子。
他知道,赵国已经在年前向卫国派去使臣。
赵国使臣见到他父皇后,会将他的临阵脱逃说成死里逃生,然后试探卫国愿意付出什么样的代价让赵国将他送回卫国。
自从知道这件事之后,八皇子是吃了也不好,睡也睡不好。
他并不是怕回到卫国后,再面对兄弟们的算计。
其实还是有点怕,但他如今还有更怕的事。
八皇子怕他的兄弟们甚至是他老爹,听说他还活着后大失所望,不仅不会大费周章的将他赎回去,还可能做出更冷血无情的事。
万一赵国认清他当真是个废物,半点作用都没有的事实,想起他这段时间好吃好喝的耗费,让他赔钱怎么办?
他拿不出钱,赵国会不会让他赔命?
只要想起这些烦心事,八皇子就觉得吾命休矣,只能更加努力的加餐饭,起码在人生的最后一段日子里不要亏待自己。
于是八皇子守着数不尽的哀愁,非但没瘦下来,反而胖的越来越快。
正是因为超速变胖的八皇子,宋佩瑜见到重奕回到咸阳后也有变胖后,马上生起了警惕心,还让东宫小厨房断了重奕的宵夜。
东宫小厨房收到这个命令后,可谓是进退两难。
只要是重奕身边惯用的人,都不会在面对宋佩瑜命令的时候犹豫。
他们都知道宋宾客是太子的心腹,宋宾客的命令太子从来都不会反对。
但这条命令……
东宫小厨房的人,真的没法觉得是太子的命令。
好在自从宋宾客要断了太子宵夜的命令传到小厨房后,他们没将日常宵夜送去正殿,也从来都没有殿下身边的人来小厨房问罪。
小厨房的人与正殿的人默契的将‘宵夜’当成了禁词。
这件事过去后,东宫众多奴仆再次认定某个适用于整个东宫的真理。
宋宾客下达了命令就赶紧去办,听宋宾客的,总没错!
因着还是在天寒地冻的季节,无论厨房做了什么样的美味,等到端到每个人桌子上的时候,都差不多是凉透的状态。
若是素菜,还能将就着里面的冰碴子咽下去。
若是荤菜,任谁也无法望着浮在表面的黄白油腻之物张的开口。
所以今日宴席上,所有人的桌子上都是自带炭火的铜锅,加上各色已经切好的肉片,和青翠欲滴挂着干净水珠的青菜。
酒过三巡,楚国使者口中好话不断,从今日盛大的册封礼夸到重奕本身,再夸到晚宴的菜色贴心味道绝美,吉祥话就没重样过。
给足了永和帝与重奕脸面,逗的永和帝大笑数次。
气氛正好,楚国使者话锋一转,终于提起了他们的目的。
此次楚国使者的主使是楚皇的侄子,他还带着他的堂妹,楚国的灵云公主,说是受到他的皇叔,楚皇的委托,要给灵云公主找个赵国的女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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