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哦……”乔亦忽然伸出右手摁住了马上要松开自己的袁超男，将她的手握进手心里，慢吞吞吐出一个感叹词，尾音曲曲折折，不怀好意的很，“那这就，很尴尬了呀。”
“什么尴尬？”袁超男一头雾水，听到这句话反而再度紧张起来，东张西望着，生怕真的有什么园长、副园长之类的跑出来跟她说随便带人进幼儿园是违纪，要扣工资。
“你看哦，”乔亦慢条斯理开口，“纪阿姨托我来接闺女，我在履行承诺，忽然就被你拉进了小树林，你看看……我等下怎么跟纪梵希解释呀？”
“谁、谁拉你进小树林了！”
三分钟后，乔亦被袁超男一路扯着，从操场后面的小花园一路提溜回了教室。
孩子们刚刚放学，小朋友们一边互相道别，一边跟着家长出了教室。
“乔！亦！姐！姐！”梵梵不知从哪里蹦出来，连书包都顾不上背好，一路飞奔着扑进乔亦怀里，半吊在胳膊上的包还抡了乔亦脸一下。
“哎呦喂！”乔亦躲闪不及，被糊了个正着，却还是一把将梵梵揽在怀里。“慢点儿！可别摔着了。”
“Mua！”小女孩儿甩了甩胳膊把书包丢在地上，踮起脚搂着乔亦的脖子狠狠亲了一口，“乔亦姐姐今天来接我呀？ ”
“嗯~你妈妈下午说要加班开会，我就来啦。你收拾好了吗？咱回家！”乔亦帮梵梵把书包整理好，单肩背在自己身上，拉着盛梵要走，却忽然被小萝莉扯住了。
“乔亦姐姐不一起接厨娘姐姐吗？”盛梵指着教室里低头收拾餐具的袁超男奶声奶气地问道。
“接！”乔亦思索半秒，冲着梵梵挤了挤眼睛。
“哇！我就知道！你肯定要接厨娘姐姐！”正在低头忙碌的袁超男原本注意力并不在此，被梵梵这忽如其来的大喊吓了一跳，眼看着欢天喜地的小女孩从乔亦怀里一路跑跳步，转眼就粘在了自己腿上。
“厨娘姐姐，乔亦姐姐来接你啦！”梵梵仰起头，下巴顶在袁超男腿上，扑闪着眼睛看着她。
“阿姨还在忙呢，梵梵先跟乔亦姐姐回家去好不好？”袁超男被小女孩缠得动弹不得，只得低下头去摸摸她的小脑袋，“梵梵乖。”
“不嘛……梵梵就要跟厨娘姐姐和乔亦姐姐一起回家。”
“你看，阿姨还有事情要做呢。”袁超男指指桌上的水果碟。
五分钟后，袁超男目瞪口呆看着乔亦把最后一个洗好的碟子放进了消毒柜，而乖巧可人的梵梵已经帮她把教室里的桌椅板凳都摆得整整齐齐。
“我……宿舍离幼儿园不远。”
“乔亦姐姐说了，她今天限行不开车，咱们一起去门口吃饭~”
乔亦和梵梵并排坐在长椅上，捧着热粥一起等着不远处在煎饼摊排队的袁超男，倔强的袁老师说什么也不让乔亦花钱，把两人丢在路边就跑了过去。立秋之后，天气一天凉过一天，天光也一天比一天暗得更早，路灯亮起来，傍晚起了风，沙沙地穿过叶子，秋凉便带着深绿色气息一起钻进路人的领口里。袁超男系紧外套最上面的扣子，身影半隐在煎饼摊腾起的烟气里，在等待中回过头去，头顶路灯有些晃眼，给黯淡天光里最后的晚霞套了一层金光，倒像是清晨的样子，她半眯了眼睛迎上路边注视已久的目光，有些意外地，竟觉得那眸子说不清地沉静，怔怔地，像是在发愣。
“乔亦姐姐，乔亦姐姐，”梵梵摇了摇乔亦的手臂，“你怎么啦？看呆啦？”
“嗯，看呆啦。”乔亦点点头，红霞一点点漾开在眸光里。
包阿姨开门将乔亦和梵梵迎进屋，纪依北的身影通过书房的磨砂玻璃透出来，和着键盘的敲击声和电话那边的喋喋不休。
听不清对面在嚷什么，嗓门是出奇的大，径直传到玄关来，纪依北跟着对方短暂的停顿颇有耐心地应着。乔亦换了鞋，竖起食指与梵梵十分默契地比出一个“嘘”的手势，一大一小两人手拉手蹑手蹑脚钻进了餐厅，刚打开冰箱要拿零食吃，却被包阿姨叫着去吃饭。
“诶……可是乔亦姐姐带我和厨娘姐姐吃过了嘛。”眼看着马上要拿出来的布丁又被放了回去，梵梵嘟起嘴巴老大的不情愿，一不留神声音忽然大了起来。
“嘘——”乔亦赶紧把梵梵抱上了餐桌，一把把筷子塞进她手里，一边缩头缩脑使劲往她碗里夹菜，“再吃点儿，再吃点儿！别……别让你妈……”
“你们又去吃路边摊了。”纪依北不知什么时候结束了电话会，一边用手机回消息一边拉开了凳子。
“你看看！梵梵！”乔亦痛心疾首地把筷子扔在桌上，顺势把碗朝远处推了推，屁股眼看就要离开椅子，“你总这样不靠谱，姐姐以后怎么带你尝遍天下路边摊！”
“你可别想溜，一起吃饭。”纪依北一眼看穿乔亦的小心思，拎起一根大鸡腿丢进乔亦的碗里。
“喂！阿姨！你没洗手！”
“那也比地沟油干净。”纪依北擦擦手，眼睛抬也不抬，继续发短信。
“这么忙啊？”
“一个很烦的友商，非要谈合作。”纪依北放下手机，有些疲惫似的，长出一口气。
“还真没见你因为工作发愁过。”乔亦说着，把自己的鸡腿拎起来要往纪依北盘子里放，被纪依北看了一眼，又怂怂地拿了回来，乖乖咬了一口，“他要合作，那就合作呗。”
“没那么简单，主要是没有必要，我们的产品各项指标都比他们好，市场占有率也更高，没有合作的需求。”
“啧，真冷血啊，都不给别人活路的。”
“我当年做市场的时候，别人也差点逼死我们。”
乔亦点头，知道纪依北这句话讲得并非不近人情，尽管两人相熟时纪依北的企业已成为业绩瞩目的上市公司，在零零散散的对话里，依稀拼凑得出当年存亡攸关时期纪依北举步维艰的辛苦。“嗯啊嗯啊，知名柜台小姐乔美丽有言：吸引市场的是产品，不是卖惨。”
“柜台小姐……乔美丽……”纪依北终于还是被逗笑了，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又想起了什么，停下了手里的筷子，“你们晚上和袁老师一起吃的饭？”
“……嗯。”乔亦嘴里的鸡肉嚼了一半，半秒钟后点头回答。
“这次……不太一样？”纪依北看向乔亦。
“不一样。”乔亦抬头，对上纪依北的目光。
“袁儿，明天我倒休！”看电视剧的音量有点大，切回微信来乔亦在手机里喊得歇斯底里，吵得袁超男一个激灵。
“啊？怎么了？”
“我倒休啊！你明天发工资，去汇款的话我不在啊！”
“呃……银行不是还有很多人吗？”
“哦……”
第21章 怎么昨天不来呢？
灶上热腾腾的冒着水汽，嘘得厨房玻璃上都渐渐的蒙上了一层水雾，洗菜池的水盆里几只虾正争先恐后地踩在对方的头上往外蹦着。
文妈手里剥着一头蒜，抬眼瞅了一眼灶上的锅，紧忙放下手里的活儿，双手在围裙上蹭了几下，打开锅盖的一瞬间那雾气陡然又大了些许，直冲到头上去了。
汤勺通到锅底，轻轻地顺时针搅动几下，舀起半匙的量放入一小碗里，文妈轻轻吹了两下抿了一口，微笑着点点头。
盖上锅盖，将中火调制小火，慢慢煨着。
转而注意力又放在了那活泼的虾上，“哎呀”一声，朝着厨房外喊着：“馨霏呀！馨霏～你快问问何老师都爱吃什么呀？虾爱吃吗有没有什么过敏啊忌口啥的啊？”
文馨霏从卧房里走出来，一身粉色条纹的棉布睡衣还没有换下来，揉了揉惺忪的眼睛，“妈，这刚几点啊……你怎么这么早就准备上了？”
“哎哟哟，这虾当然要去早市上买最新鲜的呀，还有这牛肉啊要炖三个小时才烂乎呢！这厨房门道多，你呀多学学，以后嫁到别人家可怎么办，啥都不会，婆婆嫌弃你哟！”
“哎呀妈！”文馨霏眉头一皱，本来好好的做饭就又被扯到老话题，噘着嘴就跑回屋里，往床上一趴开始给何攸宁发微信。
“何老师起床了吗～休息日也别赖床咯！记不记得今天有什么重要的事呀～（≧▽≦）”
不出意料的，何攸宁的消息回得很快，“早就起来啦，因为今天要去看文老师～”
文馨霏心头一暖，刚想发个害羞的表情过去，就看到对方又发过来三个字，“的爸爸。”
“哼，就只看爸爸哦？”
“当然不是啦，还有要尝尝文妈的手艺呢，超期待。”
文馨霏知道她是故意调侃着，仍旧在屏幕这头鼓着嘴，活像一只生气的小青蛙，也不知道自己是在较真什么，倒真是一边打字一边哼了一声出来，三言两句的话兜转着回了正题。
“你喜欢吃什么呀？有没有忌口的？妈妈催着我问呢～”
“我不挑食啦。不过告诉阿姨，家常一点就好啦，别费心准备那么多。”
文馨霏应答着，躺在床上歪着身子往厨房望去，虽然看不全妈妈的身影，但是嘴里哼着的小调混着汤羹的香味从里面传了出来，文馨霏心领神会地一笑，就没知会厨房中忙前忙后的文妈。
“何老师，别客气呀多吃点，就跟自己家一样！”何攸宁抵挡不住文妈的热情，每次被让菜都会夹一筷子到碗里，不过一会儿工夫，面前就堆起了小山丘。
“妈！你要把何老师喂成猪吗？她平时饭量就不大的啦……”
“欸！怎么说话呢！何老师味道还吃得惯吧？”
“阿姨手艺真好，我挺爱吃的。”
“馨霏平时不会说话，又娇气，是不是总给你添麻烦了，可多担待。”
“哪的话……”何攸宁慢条斯理地吃着菜，歪过头看了一眼身旁的文馨霏，“我觉得文文勤奋又懂事呢。”
文馨霏低着头，余光所及是何攸宁微微勾起的唇角，知道她这句话是看着自己说出来的，就更不敢抬头去看，一个米粒一个米粒地吃着饭，忽的不知为何脸就红扑扑了。
文妈没在意女儿的变化，倒是又喜滋滋地跟何攸宁讨论起来，“可得啦，现在大了，不听我跟她爸爸话了，我跟她爸就操心她找对象的事，也不小了工作也算稳定了就应该……”
“妈，你干嘛，干嘛跟攸宁说这个……”文馨霏眉头一皱，也吃不下去饭，筷子一戳一戳的对着米饭出气。
“何老师啊，你帮我们也劝劝她～”文妈没理女儿，继续对着何攸宁道，“我看她平时还挺听你的，给我催着她点儿。”
“啊？”何攸宁一时没反应过来，筷子僵在碗边，看着文妈一脸笑盈盈的模样看着自己，遂即翻过闷儿来，不住地点着头，“嗯，嗯。”
这时一直没怎么开口的文爸插了进来，“我就觉得馨霏他们单位那个小王不错，人有责任又热心肠，对馨霏嘛，我看得出来也有那么点儿意思，啊何老师你也见过的，在医院。”
何攸宁没有去看文馨霏，眯着眼睛点头，应和着他们的话。文馨霏面目沉默，知道现在表达自己的不满会有些稍稍不合时宜，却又十分渴望何攸宁会拒绝爸妈的要求。
可怎么会呢，即使是敷衍了事何老师也是会答应的。
何攸宁心中郁郁，一顿饭吃得大家心境各不相同，就连不经意瞥向文馨霏的时候，两人都觉得对方有些貌合神离。
乔亦在她叫的下一位坐在玻璃窗后的五秒钟内是没做出什么反应的。
“汇款是吧。”乔亦眨巴了两下眼睛，把目光挪到了面前操作的电脑上，屏起呼吸调动起全身的职业精神打开了汇款页面，突然又想到了什么有些犹豫般地，侧过头问玻璃窗外的袁超男，“是……汇款吧？”
袁超男“嗯”了一声，不知怎么的竟然有些想要躲闪，忽而害怕对面那人能从自己表现出的1%的不自在中看出点什么。
“怎么昨天不来呢，今天是周六，汇款不能实时到账，最快要下周一你知道的。”
“没关系的。”袁超男回答的很快，却又似隐掉了什么关键信息，说完这四个字就立刻把眼神错开，直勾勾地盯着面前的大理石台面。
乔亦手中操作着键盘，等着打印回单的时间又斜过眼去看袁超男，若不是现在是上班时间一举一动都受着监控，她倒是很想就着刚刚她逃避掉的问题问出个究竟。
逃避？
乔亦不经意间被自己赋予给袁超男的心理活动吓了一跳，她是在逃避吗？那些疑问和不自信突然充斥在乔亦的心中，害得她又急忙忙把偷觑的目光收了回来。
这很不乔亦。
那回单本来早就打了出来，袁超男的手一直就放在窗口的地方等着，以至于乔亦把回单从窗口递出去的时候，冷不防地触到了袁超男冰凉的指尖。
许是银行办公间的中央空调过于温暖，乔亦猝不及防觉得哪里好像就要灼烧起来。
“还需要办理其他业务吗？”
“没有了。”
“请您对我的服务作出评价。”一旁的机器屏幕亮了起来，显示着不同的选项。
惯例的“非常满意”透过那电流飞速的传到窗户这边，乔亦放在下一位按键上的手指缩了一下，转头看到袁超男已经站了起来，欲言又止地从工位起身往里屋走。
“欸？小乔你离开工位怎么不放暂停服务的牌子呢？”
“哦张姐，我去拿一打业务单，桌上没有了，我马上就回来。”
乔亦到了没人的地方迅速拿出手机，打开了跟袁超男的聊天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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