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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啊对啊，没关系的叔叔，听文文的吧，我陪您多吃点。”小王见表现的机会到了，赶紧向前凑了凑凳子，又给文爸碗里添了菜。
“惯的没个样子！小王每天辛辛苦苦送你回来，怎么一点不知道记着人好！”
“叔叔，叔叔，您消消气，我送文文也是……”小王探着身子，堆了满脸的笑，一边劝说文爸，一边拿眼睛去瞟文馨霏。
“啪。”文馨霏一把将碗搁在桌上，扭头看向小王，“你吃完了吗？吃完了我送你下楼。”
“你这个孩子怎么不知好歹？！”
“哎！文文，你爸爸也是为你好……”
“是，你们都为我好。”文馨霏顿了顿，努力将忽然闯进脑海的那个推着车子吞吞吐吐着“为你好”的何攸宁抹去，起身走进了阳台。
暮色四合，万家灯火，闭起眼睛深吸一口气，空气里还有不知谁家飘来的饭菜香气，卷在寒冷里，鼻腔里辣辣的疼。那天从学校里逃回家来的人现在竟不知还能躲去哪里。
“你要试试吗？那就试试吧。”文馨霏开口，却倔强地没有回头。
外面实在太冷了，直吹得人浑身发抖，直冻得人眼角酸涩。
江畔灯火璀璨，高楼顶上的广告牌变幻着色彩，霓虹灯光滚过宽大的落地窗，缓缓驶过江面的游轮拉响了汽笛，但被空气阻滞着，勉勉强强传到57层来，听不真切。
纪依北扭过头对着身后招招手，示意服务生给袁超男添水，乏善可陈的柠檬片冰水，袁超男从坐下开始一口气喝了四杯，旁边放着的红酒备受冷落。
然后又陷入沉默地抠手指、喝水、低头发呆的循环往复，偶尔抬起头来看一眼纪依北，眼神里还是没有褪去慌张失措。
纪依北从进门开始便把手机调了静音，为了避免忽然亮起的屏幕带给袁超男困扰，索性没有从包里拿出来。
她知道对面的人正在进行激烈的心理斗争。
中午午休时忽然拨进来的电话虽然有些突兀，却也在意料之中。
在有限次的接触里，这个人向来不是一个给别人添麻烦的人，所以纪依北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就推掉了晚上的应酬。
所以现在的沉默也是在意料之中的，纪依北丝毫不急，唇边始终挂着笑意，兀自端起酒杯慢慢品着。当对面飘忽的目光与自己相遇时，便微微扬起眉毛示意自己随时都在准备倾听。
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以此来打消时不时爬上袁超男心头的，关于纪依北会不会对自己感到不耐烦的顾虑。
“呃……”袁超男终于犹犹豫豫地开口。
“嗯？”纪依北顺着她的声音坐直了身子。
“纪总……很抱歉，我也……挺唐突的。”
“无妨，刚好晚上的应酬我不是很想去，很荣幸。”纪依北点点头，冲着她伸开手掌，“你要是准备好的话，可以说来听听？”
“嗯……是……是关于……关于乔亦。抱歉，我确实不知道还能找谁求助。”袁超男鼓起很大的勇气，支撑在膝盖的两只手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始终不敢看纪依北的眼睛。
“哈，原来是小乔啊。”纪依北笑了起来，所以还是意料之中，“她吓到你了吗？”
“没、没有。只是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袁超男的声音越来越低，面颊上的绛红色已经蔓延到了脖子，撑在膝盖的胳膊竟然有些颤抖，“您、您应该也知道我的情况的。我家里面……我妈……我妈和我哥……”
“小乔，和你家里面没有关系的呀？”
“是的。我只是……觉得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什么不太好？和乔亦吗？”纪依北向前探了探身子，袁超男原本背对着窗子坐，大部分的表情都消融在窗外有些耀眼的灯光里，纪依北这样换了角度，袁超男的仓惶不安便被尽收眼底。不需要再追问更多的细节了，她完全明了袁超男在纠结什么，“小乔啊，我之前也怕她又是一时兴起，可现在已经没有什么担心了。她很笃定，所以选择权在你啦。”
“我……”
“嗯。你要做的是你自己的决定，跟你的家庭没有关系。”
“那我……我再想想。”
“嗯。”
袁超男还是失眠了，午夜已过，周围静悄悄的，窗外一抹昏黄映在床角，袁超男撑着身子坐了起来。她还在想着纪依北给她的建议，要做的是自己的决定，而不是与其他什么人相关。
为自己做主吗？
袁超男有很多年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了，上一次的固执己见还是执意要考学去外地的时候，甚至连镇子上的左邻右舍都来劝阻自己，好在她最终坚持了下来。没有学费生活费，那就半工半读好了。可是，这两件事一样吗？
袁超男有些想不明白，自己的忐忑究竟来自于哪里。
窗外起风了，光秃秃的树枝摇晃起来，树梢摇曳着将影子探进屋里来，袁超男从被子里伸出手，划开了手机。
十二点四十七分，一条发送自乔亦手机的朋友圈——“颜色不错”，特写照片里骨节分明的纤细手指半扣在桌边，酒红色的指甲煞是显眼。
袁超男犹豫很久，给那张照片点了赞。
两分钟后，乔亦的语音发了过来。
“袁儿？还没睡呢？”
“嗯，今天失眠了。”
“怎么啦？是不是那个披肩大姐又欺负你啦？”
“没啦……”
“哦~那是不是，想我啦？”乔亦趴在枕头上发完这句话，眯着眼睛盯着屏幕顶部反反复复的“对方正在输入……”，很久很久，忽然跳回了袁超男的名字，而新的消息并没有出现。乔亦忽然紧张起来，再也躺不住了，索性盘膝坐了起来，连被子都顾不得拉好，半边肩膀露在外面，眼睛紧紧盯着手机屏幕。
新的消息忽然弹了出来。
“你在想什么呢？”
乔亦将手机放在腿上，偏了偏头，沉思了一会儿，拿起手机回复道，“你在纠结什么呢？”
“我好像，不是很懂你。”
“来日方长。”袁超男的手机上出现了四个字，一秒钟后，新的消息又来了，“大不了，你不喜欢的话，以后再把我踹了呗。”
这个人啊……尽管是文字，可耳边分明已经出现了她的声音，甚至连半眯着眼睛扬着下巴的模样都仿佛近在眼前。
“哎，袁儿，你说是不是嘛~是不是嘛~”
“噗……好啦好啦，是是是。”终于还是被她逗笑了，悬在空中的心忽然有了着落，袁超男重新躺好，好像丢失不见的困意也在瞬间找了回来，像是夏夜带着花朵芬芳的晚风，踏实而温和。
我的叛逆期，是真的来的有点晚啊。
那么，来日方长。
宋卿砚的时差还没倒过来，家里的座钟指针咔嗒一声滑进凌晨四点的时间轴，宋卿砚忽然睁开了眼睛，顺手抓起手机来，屏幕上横着一条六个半小时前的未读微信消息——
“嗨？在忙吗？”
第28章 终于等到你
小王这两天工作起来风生水起，一句俗套的“终于等到你，还好我没放弃。”竟然赢得了朋友圈几十个赞，其中半数都是幼儿园里的同事，从教学主任到扫地阿姨，真是一应俱全。同龄的几个幼教同事笑嘻嘻地跟文馨霏八卦起来，却没得到预想中的答复，文馨霏一笑敝之，看起来倒像是腼腆的害羞了。
“文文，跟王会计在一起了。”
袁超男洗着水果，抬眼瞧了一眼沙发上四仰八叉打手机游戏的乔亦，“就那个，小王，你知道的。”
“卧槽？？？”乔亦一时间放弃了队友的死活，就连手机都啪得一声翻滚到了地上。
“嗯。”
整队阵亡。
“小文文不会的。”乔亦翻了个白眼从沙发上坐起来，捡起手机再次划开了游戏界面。
“可是她已经答应了啊……其实小王人挺不错的，对文文也特别……唔。”袁超男端着水果走近，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乔亦拿了一块切好的苹果塞进了嘴里，自己却一边摇晃着脑袋关注手机上的战况一边嘴上振振有词，“她喜欢的人是何老师。哎哟我的天……这智障，这种智障怎么不去玩连连看？！！”
“你刚才说什么？”
乔亦皱着眉头，手上疯狂地按着手机屏幕，“嗯？我说……”停顿了两秒往袁超男的方向努了努嘴，回想着她的问题在脑中搜索着答案，“我说这种智障怎么不去玩连连看……”
“不是这句，再前面一句。”
袁超男鼓了下嘴巴，把某人专注着的手机一把抓了过来，眼中假意的愠怒正一分不减地打在乔亦的脸上，“哼。”
乔亦也不生气，身子往前探去，笑意满满地“欺压”着袁超男，使得她下意识地向后闪躲。袁超男脸上的嗔怒慢慢变成了樱桃红色，“喂……我问你……问你问题呢。”
“嗯~”乔亦轻声应允着，却没停下身上的动作，四肢并用将袁超男圈在沙发靠背的角落里。
袁超男心思慌乱，将刚刚抢过来的手机往前递着，稍稍隔开了二人的距离，“给给，给你手机，你接着玩吧，别坑队友。”
乔亦拿过手机，就着这空档把袁超男压在身下，一只手冷不防地就垫在了她的腰上，手机随意被扔在了身边。
“袁儿啊~”乔亦的鼻息在袁超男的脸上摩挲起来，身下的人神经紧绷，四肢都要麻痹了，却仍旧专心致志地等待着那人吐出的每一个字，可这人就是坏得很，叫了自己的名字也不再说话，气息倒是一丝一扣的打在了自己的锁骨处，脸上仿佛起了热浪，每一个毛孔中都似乎藏着要火山爆发的趋势。
属于乔亦的味道在唇边弥漫开来，袁超男闭紧了眼睛，额前的发丝却在这寒冬腊月的季节湿润地贴在了耳旁。
“啊…！乔亦……！”
袁超男一把把乔亦推了起来，吓得乔亦都慌张地琢磨起刚刚是不是有哪些动作做过了，给了自己三秒钟快速检讨了一下，发现，还什么都没做呀？这也，太敏感了吧。
袁超男红着脸，看着身前的乔亦脸上一副怪异的思考表情瞬间又痴迷地看着自己，一把就从身下把不停振动的手机拿了出来，“你，你手机一直在震！”
什么鬼。
乔亦翻了个白眼，就要拿过手机撇出去，就被袁超男眼疾手快地按了接听键放在了耳旁。
“啊？”乔亦挑着个眉头听了十几秒钟，又躲开手机瞅了一眼来电显示上宸儿的名字，给了袁超男一个眼神道，“挂了挂了，拉黑拉黑。”
“诶！你这个重色轻……”
友字还没喊出来，手机听筒里传来了对方给出的冷漠忙音。
没了狗头军师的帮助，宸儿犹豫良久还是鼓起勇气给宋卿砚发了微信过去，突兀一句问候距离两人最近的一次聊天记录，已然过了一个多月。
宋卿砚眯着眼睛适应了一下手机的光，回了一句“刚睡醒，还在倒时差。”
凌晨四点的回复发了出去，宋卿砚正想着退出聊天页面刷刷别的，没成想几秒钟之内微信就回来了。
“啊，其实也没有什么重要的事，就是上午出外景，路过碑林，拍了几张书法作品发朋友圈了，不知道你看到没有，感觉你可能会感兴趣。”
“你怎么醒这么早。”宋卿砚没有理会宸儿说的内容，使得她好容易找到的话题不得不戛然而止，如今考虑起她的这个问题，宸儿反倒不知道要说什么好了。
盼望已久的对话，总不能说是自己发出去之后就再也没睡熟，将手机声音跟震动通通打开放在了枕头边，半夜两点还被龟毛的艺人经纪人吵醒了一起商讨白天的通告如何炒作吧。
神经衰弱至此，也没再有困意，拿着手机反复刷着两个人没几页的聊天记录，一声“叮铃”划破了寂寥的夜，手机从宸儿的手上抖了下来。
聊天记录自动蹦到了最新的一条，在心里准备了良久的台本飞速地洋洒出来，回复过去。
所以你如今问我怎么会醒的这么早呢，怕是我一直在梦里呢。
这梦不会醒了。
“嗯，凌晨一直跟经纪人谈工作，没怎么睡。”宸儿无意中将锅都甩了出去，更营造出自己一番工作勤苦的姿态，倒是十分想博得对方的同情。
宋卿砚点进去宸儿的相册，浏览了最新的几张图片，便回复了宸儿几句客套感谢的话。
“你是不是，不常刷朋友圈啊……”宸儿发送消息的时候手心里汗津津的，却冰凉透骨，心中的鼓点一嗒一嗒地跟着床头闹钟的秒针蹦着，急切地想要知道答案。
“嗯，是不常。”
一块悬在半空中的石头往下沉了沉，“所以那天并没有看到吧。”这种想法在宸儿的心中飘悠悠地飞起来，“我还挺怕平时发的东西太多太杂打扰到你。”
天色尚早，窗外还是朦胧胧的灰色，宋卿砚却已睡意全无，打开手机里的天气预报查看着今天的空气质量指数。
手机又巴啦啦地震了几下，宋卿砚回想着朋友圈里看到的内容，倒真是没怎么在意过，打扰还真谈不上。
PM2.5的飙高让宋卿砚放弃了室外的有氧运动，在落地窗前放好了瑜伽垫，舒服的地暖贴着脚心，让整个人即使面对着污浊混沌也觉得暖洋洋的。
宋卿砚就是这样的人，习惯于把自己从外界的环境中抽离出来，外人眼中确真是有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距离感，但实则她知道，自己只是怕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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