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纪阿姨这话说得不错啊，我嘴最甜了，但是我没有蛀牙是因为我勤刷牙！”乔亦说着，从货架上拿了一个儿童牙刷敲了敲梵梵的小脑袋，然后扔进了购物车。
“就你会哄小孩。”袁超男假意嗔怒着。
“那我哄大人也没问题呀～毕竟嘴甜嘛……”
“那，那我不知道。”
“那你尝尝呗？不甜包退。”
只见一位面如猪肝的女士推着孩子大步咣咣地径直往前走，吓得路人都差点躲闪不及撞到她三十迈的购物车。
文馨霏站在自家楼下，看着小王离开的背影，萧瑟的冷风冻的她跺了跺脚，却没有直接上楼去。
她想一个人静静。
小区的公园长椅上坐了一个拉二胡的老人，文馨霏站在他的身后听了许久，久到自己的手脚仿佛都要冻住了，没打扰也没离开。
突然曲声戛然而止，惹得文馨霏一阵心悸，下意识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就准备转身离去。
“丫头，来了就坐会儿。”
“我是不是，打扰到您了。”
“无妨，过来坐会儿。”
文馨霏坐过去，冰凉的木椅上飘洒着几片落叶，枯萎的样子竟然还添了几分生气。
路灯昏暗朦胧，文馨霏却看到了老人不曾睁开的双眼。
“您，怎么知道我在后面……”
“来了就是来了。”
还是打扰了。
『 不知不觉不情不愿
又到巷子口
我没有哭也没有笑
因为这是梦 』
文馨霏不知何时走在路灯下的人行道上，人影被拉长了，像极了那时候的两人，不过却少了一半。镜头下拉，一只手僵在半空中，什么也抓不到。
『 你的眼中藏着什么
我从来都不懂
没有关系你的世界
就让你拥有
不打扰是我的温柔 』
文馨霏把耳机线拽了下来，就那么孤零零地从兜里垂到了脚边。一口白色的呵气从嘴边叹了出来，月影朦胧不一会儿便消失了，空气忽然潮湿了起来。
文馨霏摸了摸脸上的湿凉，抬头一望，一滴泪就砸进了眼里，生疼。
是雨夹雪。
乔亦开足了空调暖风，拿着小被子去裹从浴缸里抱出来的梵梵，跟袁超男手忙脚乱地拿着毛巾跟电吹风。
“小祖宗你给我钻进被窝来，还没吹干呢！你这要是感冒了，你妈非扒我三层皮。”
袁超男去衣柜里找衣服，扯了一件乔亦的小线衫准备给梵梵当睡衣，拉开窗帘往外面望了望，跟乔亦知会了一句，“像是下雨了，怪不得这么冷。”
梵梵套上衣服，从衣领处还露出半个肩膀来，半身的上衣穿在孩子身上一下就掉到了小腿，看得两人都不禁发笑，连忙将梵梵塞进了被窝里。
橘色的夜灯下，袁超男轻轻拍着梵梵，跟她讲小美人鱼的故事，一开始的时候还总是不安分地蹦出几个问题，不一会儿的功夫就窝在两人中间睡着了。
雨声吧嗒嗒地落下来，就像小美人鱼的眼泪。
“小美人鱼为什么一定要变成人呀。”
“是呀，为什么呀。”乔亦就着梵梵睡着前问的最后一个问题，歪着脑袋问袁超男。
“大概，爱会让人自卑又不自信。畏惧失去，更畏惧拥有……”
“但也会让人勇敢。”乔亦这句话说出的同时，用唇抵在了袁超男的眉眼处，慢慢向下，直至袁超男的鼻息品尝着乔亦的“勇敢”，嘴唇干涩得想要一股冰泉来洗尽这灼热。
海水涨潮了，就快要喘不过气。
乔亦的鼻尖温柔的蹭着袁超男，湿热的气息在黑暗中寻觅着她渴望甘甜的双唇，触碰的那一瞬间对方下意识地闪躲让乔亦更加得渴望，支起一点身子向前索取着，仿佛两人之间有着唯一赖以生存的源泉。
“唔…哝…”
一声梦呓打破了二人之间的温存，两个人瞬间都背过身去，将自己埋在被子里，外面的雨声又渐渐清亮起来。
一。
二。
三。
……
十秒了。
没醒吧？
乔亦慢吞吞地翻过身，让床尽量不要有太大的震动，黑暗中静静地观察了一会儿身边的梵梵，一颗心终于落到了地上。
看着对面那人再也不转过来的背影，既懊悔又有些好笑。
好吧，也会畏惧呢。
清早起了很大的雾，湿漉漉的冷空气透过玻璃窗上的水汽体现出来，水滴一束一束的滑下来，映出了窗前的小提琴。
『 我很想爱她但是眼睛在说谎
隐瞒比较容易吧
免得感情变的复杂
我很想爱她但是理智在吵架
退出可以解围吗
谁能给我一个好的回答 』
琴声悠扬，坐在地上的人闭目倾听，嘴中细细碎碎的跟着调子，“卿砚。”
琴弦发出一声有些刺耳的停顿，慢慢的垂了下来。
“五年了，换首曲子吧。”
“不一样吗？”
何攸宁静静地看着窗外没有回答。
宋卿砚放下了小提琴，将袋鼠玩偶放到了何攸宁面前，“想换就自己来。”
第27章 来日方长
“下车咯！”小女孩儿欢呼着，屁股在汽车后座上一蹭一蹭地往车门去，口袋里偷偷揣着的糖果洒了一路，显眼地躺在座位上。
“乔亦，你又给她塞这些，小孩子真的不能吃这么多糖啊，牙齿要坏了！”袁超男伸出手去拉着梵梵跳下车来，一边埋怨着乔亦，一边帮梵梵整理衣服，“梵梵乖，不能再吃糖啦。”
“可是……”梵梵手里捏着刚捡起来的两块糖，嘟着嘴，扭过头来扑闪着眼睛巴巴地望着乔亦。
“梵梵想吃就……”
“乔亦！”
“哎！梵梵，糖吃多了不好的，听姐姐们的话，啊？”驾驶座上的人原本还想负隅顽抗的心思，在听到袁老师不容辩解的声音后马上改邪回正。
“可是梵梵也想像乔亦姐姐那样，嘴巴甜甜的。”梵梵细声细气地辩解着，虽然不甘心，还是乖巧地将糖放回了乔亦的车子上，还非常懂事地踮起脚来把糖都聚拢成一堆。
眼看着驾驶座里的人就得意了起来，屈起胳膊在方向盘上支着下巴，歪着脑袋朝这边笑，根据身体晃动的频率，怕是还抖起了腿。
笑笑笑，笑什么笑！
袁超男脸上泛起一阵红，忽然不服气起来，“咱们不能学她，嘴甜有什么用，没个正经样子！”
“可是乔亦姐姐昨晚跟梵梵一起听故事的时候，就又乖又正经呀！”梵梵仰起脑袋，替乔亦打抱不平。
袁超男被忽然噎在了当场，雨夜窗外喧哗的雨点和屋内轰鸣的心跳忽然卷土重来，连凑近身前的人身上沐浴露的香气都忽然间弥散开来，好像所有的血管都变成了高速通道，不管是静脉动脉，所有的血液都一股脑冲进脑袋里去了，涨潮一般，在脑海里翻腾起来。
快跑。
大脑的指令穿过层叠的海浪声，势单力薄，还没跑出去，就听到耳边传来一句话，简简单单几个字，腔调却是极尽曲折婉转：“又乖又正经，梵梵所言极是呢。”
“咦？厨娘姐姐的脸好红呀，是穿太多了吗？”梵梵环着手臂挂在袁超男腿边，左左右右地端详着袁老师的神情，眼看着老师的脸色由白转红，到现在已经变成了绛色，不由得担忧起来。
“梵梵听话，快带着她进去吧，咱们袁儿老师呀，昨晚可能是没休息好，你中午呀，记得提醒她……”
“不、不要你管！”袁超男忽然一个跺脚，恼羞成怒之下一巴掌拍在了汽车引擎盖子上，吓得乔亦在座位上跳了起来，赶紧坐直了身子。
“哇哦……”车上的人眨了眨眼睛，丝毫没停止使坏的意思，继续兴风作浪，“心里苦。正经也不行，不正经也不行，好难取悦哦。”
幼儿园放学的铃声是菊次郎的夏天，原本舒缓轻松的旋律却像是什么焦虑的开关，引着何攸宁心头的麻线绕了一圈又一圈，缠成一团，越来越乱。
何攸宁跟接孩子的家长们一起，等在中三班门外，目光却不由自主地看向小一班的方向。穿过教学楼转角的两层玻璃，走廊的那头文馨霏半躬了身子在门口笑眯眯地与小朋友招手道别，有那么几个瞬间，抬起头整理刘海的人目光像是在这边有过短暂停留，随即又落回身前。
何攸宁目光闪躲着，不由自主地捏了捏装在包里的袋鼠毛绒。
“攸宁阿姨。”走出门来的小男孩在何攸宁身边等了许久也等不到何攸宁低头，轻轻拉了拉她的袖子，“攸宁阿姨是来接我吗？”
“啊……嗯。”何攸宁回过神来，接过小男孩身上的书包，“嗯，你妈妈实验室那边临时走不开，我来接你。”
“那我们走吧？”
“嗯，走吧。”何攸宁拉起小男孩的手，再抬头时，视线那头的人跟人说着话，向前走了几步，藏进了墙壁后。
“文文，收拾好了吗？”小王锁了办公室的门，从办公区走过来，正瞧着文馨霏透过窗子望着远处发呆，“……文文？”
文馨霏仿佛没有听到，只是怔怔地站着，手指下意识地攥紧了铝合金窗框，寒风萧瑟，凉意顺着指尖传了上来。
“哎？那不是……”小王顺着文馨霏的视线看过去，一个熟悉的身影正俯下身来将孩子抱上自己的自行车，然后一边说着什么，一边推着车子走进了巷子。
“攸宁……”
“哎？何老师都有孩子了呀？”小王凑上前来问道，言罢见文馨霏没有回应，又自言自语地补上一句，“不过也是嘛，都这个年纪了，怎么算也该成家了。”
文馨霏摁亮了手机屏幕，锁屏壁纸上黄昏里的林荫道安静不语，空空荡荡，没有一条消息推送。
“走吧。”
路灯把人影扯得很长，气温骤降之后小区里遛弯的人也少了很多，文馨霏戴着耳机，快步走过一栋又一栋的居民楼，固执地与旁边的小王始终保持着半个身位的距离。
“快到年底了，不太平呢，你看了昨天的新闻了吗？像你们单身的年轻女孩儿，上下班还是有人接送比较……”小王在后面亦步亦趋地跟着。
“我从小学就开始独自上下学，像我们这样的女孩儿，独自上下班也没有什么问题。”文馨霏头也不回地打断他，语气冰冷，脸上也盖了一层霜色。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呀，你说我们文文这么……”
“王老师，您以后不要这么跟着我了行吗？”文馨霏忽然驻足，一把扯下了塞在耳朵里的耳麦。老实说，从幼儿园出来就开始播放的歌曲，究竟在耳边唱了些什么，她全都不知道。天色越暗，情绪越糟，沉沉暮色像是压在身上，越来越重，快要不能呼吸了。
“哎，文文你这是哪的话，我送送你，也不麻烦，而且我也乐意呀。”见到文馨霏停下脚步，小王赶紧上前几步。
“可是我不乐意啊，我们是同事，非要把话讲得很不体面吗？”文馨霏自知失礼，却完全没有心情去调整情绪，扭过头来，丝毫不掩盖脸上的厌恶之情。
“文文今天心情不好吗？是……因为何老师没跟你打招呼？可能她……”
“没有！我们很好。”文馨霏斩钉截铁地否认，声音却在讲到后半段忽然变小，飘散在冷风中。
她们不好。
自从上次从对话中狼狈出逃之后，她们再也没有联系过彼此了。
这个人就像是从她的世界里消失了一样，没有新的消息，也没有新的朋友圈，什么都没有，哪怕是道别。所有的信息都停留在那个阴冷潮湿的傍晚，仿佛生锈而停摆的钟，戛然而止，杳无音迹。而今天那个相隔不过百米的背影，宛如法庭上面无表情的诵读者，宣告着一段不知所踪的感情。
暂缓判决，连有没有结论都不知道。
原来啊，终究是毫无交集的陌路人。
所以不了了之才是最应该的结局了吧。
“文文？哎，这不是……小王吗？”文妈锻炼回来，见到楼下的两个年轻人激动而欣喜，兴奋之下的大嗓门径直引来了不少邻里的目光，一起的，还有三楼东户忽然打开的窗子。
“文文回来啦？哎呦还有小王啊？来来，来家里一起吃饭啊！”文爸热情地探出头来。
文爸准备好了四菜一汤，文妈一边念叨着“这些哪里够？小王可是大小伙子咧。”一边钻进厨房加紧拌了一盘猪耳朵。
满满当当盛来的一碗饭，文馨霏看了两眼，起身走进厨房拨掉了大半碗。
“文文？怎么就吃这么点啊？”见女儿只吃这么少，文妈关切地问。
“不想吃，不舒服。”文馨霏没有抬头，只是用筷子飞快地往嘴里拨拉着米饭。
“文文啊，不舒服更要多吃一点，冬天才是要补充……”小王跟着文妈的话，赶紧叮嘱着，说罢还拿起筷子夹了排骨要往文馨霏碗里放。
“你自己吃行吗？不用管我了。”文馨霏条件反射一般拿起碗闪到一边，小王见状，只得讪讪地收回了筷子，一边冲着文爸文妈缩缩脖子，挤出个尴尬的微笑。
“你这个孩子怎么回事？今天怎么这么没礼貌？”不知道一向乖巧的女儿今天为什么忽然这么叛逆，在客人面前表现出来的态度让文爸非常不满，何况还是文家两位家长非常欣赏的小王老师。文爸皱了眉，停下筷子数落道。
“哎，好了好了，吃饭时候不要生气呀。”文妈赶紧拉了丈夫的胳膊，把筷子塞回他手里，“文文不舒服就不吃了，你和小王多吃点。”
18/60 首页 上一页 16 17 18 19 20 21 下一页 尾页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