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猜不出来。”
“嘛,‘问余何适’,我是在想,你之后要怎么跟她相处呢?”宋卿砚不忍心继续逼迫她,坐直了身子,双手交叠放在桌面上。
“她有自己的生活了,以后也没什么交集……”何攸宁顿了顿,“其实,这样挺好的。”
“我是说文馨霏。”何攸宁的表情随着宋卿砚的话音一滞,宋卿砚的声音温柔而轻缓,却非常不厚道地撕开了她所有的小心翼翼和避而不谈。
“我们……我们没再联系过了。”何攸宁垂下目光,像是在等宋卿砚回应,然而宋卿砚只是静静地听着。
“我……我们之后应该也没什么,没什么联系了。”过了许久,何攸宁再次开口。
“不联系了?”
“嗯,不联系了。”
“我有时候觉得,挺不明白你的。”宋卿砚放下手里的咖啡杯,睁大眼睛盯着何攸宁看了又看,好像要重新审视这个相熟二十多年的发小一样。
“我……我这样也是,也是为了我们两个好。”
“是啊,所以才说不明白你。”宋卿砚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习惯性地伸出手轻轻拍了拍桌面,“比如,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跑去陪她听讲座。比如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去幼儿园找她玩。又比如……”宋卿砚扬起一边眉毛,盯紧了何攸宁的双眸,一字一顿,“她那天发烧,你为什么不直接把她送回家?”
何攸宁的咽喉像是被人扼住一般猛地抽紧,而宋卿砚步步紧逼,并不想给何攸宁任何喘息的余地:“你不敢勇敢往前走,又不甘心就这么别无选择。”
“我……”
“你自己举棋不定,还要拉着别人跟你一起没着没落地浮沉。”
“我……”
“我不明白你。”宋卿砚轻轻摇了摇头,最后的话语如同叹息一般。
“我啊……”何攸宁深吸一口气,□□过敏带来的不规律心悸让她不得不短暂地闭上眼睛,再开口时嘶哑声线里是压抑不住的颤抖,“我已经没什么选择的余地,也没什么……勇敢的资本了。你看叶芾……我们……”
“三年了,老何啊……你是什么?奥斯卡最悲情女?剧情早都结束了,演员都走了,你还不退场?”宋卿砚起身离开了,唏嘘的话语与忽然散落的夜色一同留了下来。
何攸宁的目光追随着宋卿砚离开的方向,一如叶芾离开时候她颓然的模样。只是暮色四合,落地窗上映出自己的影子,什么都看不通透了。
“攸宁……再见了。”
华枝春满。
问余何适?
车子停在车库很久了,却迟迟没有熄火的意思,宋卿砚靠坐在驾驶座上,怔怔地望着车窗外昏黄的灯光发呆。从夺门而出的那一刹那,她便知道何攸宁不会比自己更好过,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总是习惯过度苛责自己的人,宋卿砚向来是不会去过多干涉她的,不需要,也不忍心。但时至今日,确实也不愿再看到她这样纠结下去了。
宋卿砚叹了口气,刚要熄灭车子,手机忽然振动起来,一条新微信消息,来自“沉舟”。
“嗨,在干什么呢?我跟剧组在纽约拍戏,大都会博物馆拍了些墨宝,你要看看吗?”
“在想一些事情。”
“啊,那等你不忙的时候好了。”
“没事,刚好我不懂,请教你。”
“对一个人的喜欢,真的可以藏得住吗?”
“藏不住。”宸儿的信息回复得异常快。
曼哈顿的天空刚刚擦了一丝亮光,在不远处的教堂顶上汇聚成明晃晃的一点。宸儿转过头看向窗外飞起的鸽群,等了许久,新的消息再也没有进来。
所以,你是在替谁忧心呢?
“哎,哎,超男,你订的那个地方可以的吧?你哥嘛第一次到大城市找工作,可别,可别出岔子呀,档次一定要够的呀。”梳着盘发的中年妇人在袁超男身边不断调整着步子,临时置办的包身裙怎么穿都不太适应,走起路来姿势难免僵硬。
“嫂子,您放心,这个酒店是这一区排名很靠前的酒店了。”袁超男一边看着手机导航辨别方向,一边不知道第几次回应她嫂子的不放心。
“哎,我说你,你就别老念叨了,幺妹办事嘛,不会错的。”袁超民在一旁使劲给自己老婆使眼色,伸出手刚拽上妇人的胳膊,就被妇人一把拍掉了。
“啊高档的话嘛……”妇人的视线随着袁超男忽然停止的脚步扬起来,气派而精致的盘龙木雕门正展现在眼前,玄关摆放的巨大水族箱遮挡了她想要往里窥探的目光,“嘛……这里……这里嘛?”
“嗯,就这里。”袁超男对着手机又确认了一遍自己没找错地方。
“啊,那超男啊……”妇人伸出手拽住了袁超男的胳膊,转着眼珠又瞟了一圈酒店的装潢,对袁超男挤挤眼睛,有些为难一样地开口,“啊,超男啊,我看……我看这个地方哦,会不会太高级了呀。你看,你哥找工作嘛,让人家老板掏钱嘛,也不太合适……那我和你哥,我们也……”
“嫂子,我付钱。”袁超男轻轻抽出被牵制住的胳膊,自始至终没有看妇人一眼,径直跟着服务员上了楼。
“哎,好,好!小男还是出息哦,有本事……”妇人笑逐颜开,右手挽住了自己丈夫的臂弯。
大约是高档餐馆卖得就是环境和氛围,袁超男跟着服务员上了楼才发现,从外面看着诺大的餐厅,里面只零零散散摆了十来张桌子,空间都被精美的造景占据了。客人自然也没多少,放眼望去,只看得到两三桌人。
这个说是要帮袁超民介绍工作的老板袁超男见过的,上次妈妈生病,好像就是这个人来家里送过些营养品。那时袁超男正在忙里忙外地照顾人,也没顾上招呼太多,这次见了,两边互相客套下来,先前的感激少了很多,倒是平添了些厌恶。
也许是实在受不了他总是在自己身上停留很久的目光,袁超男直截了当地开口,将话题引到了这次见面的主题上,“哥,您要不要请教一下王总找工作的事情?”
“哦,对,对,王总,我们这次约您来,也主要是为了……呃……为了……”
“啊,你那个情况啊,我也了解了。”被称为“王总”的人放下筷子,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金丝框眼镜,“你这个学历和经历,跟我们公司这个情况,差距还是比较大。”
“哎,王老板!王、王总!”听到王总话语间的犹豫,袁超男的嫂子赶紧抢过了话头,“超民哦,他们家里那个情况您也知道的,就是小时候穷哦,上不起学。超民人很勤快的,又老实,您说干啥,他就干啥,是吧,超民!”妇人一边说,一边拿脚踩丈夫的脚,袁超民赶紧跟着使劲点头。
“我这……我这也不缺人手啊。”王总面露难色,眯起眼睛思索着。
“哎,超民干啥都行,学得也快,给您当个司机,当个秘书,都没嘚问题!”
“弟妹说笑了,哪有大男人做秘书的哟。我看啊,秘书还是袁小妹合适。”王总话锋一转,忽然将目光投向了袁超男,身子也往前凑了凑,“小妹啊,你找工作嘛?”
“谢谢王总,我有工作了。”袁超男心里不悦,拒绝得很快,又好像是这几天被哥嫂耗尽了耐心一样,出人意料地没有挪开目光,而是看向了对面人的眼睛。
“啊,那不是很可惜嘛……”王总有些尴尬地清了清嗓子,端起茶杯啜了口茶水,一双眼睛又瞟向了袁超男的哥嫂,“哎,可惜了。我还想着,小妹来了,我连着小妹哥哥一起,给安排个工作看看呢。”
“王总!哎呦!有您这句话,那我们,那我们可就……”
“所以说可惜了嘛,这不是小妹有工作了,你说我这……”
“哎,小妹的工作,我们来做,我们来做!我们小男哦,一根筋,没见过啥世面噻,不懂什么才是大机会,我们跟她说。”袁超男的嫂子敏锐地捕捉到了王总传递的信息,殷勤地站起身来端茶倒水,一边不停地给袁超男使眼色,让她赶紧表态。
“嫂子,我在幼儿园的工作挺好的。”
“哎,你这孩子!王老板那可是大公司!你在幼儿园能有什么出息哦!”
“嫂子,我很喜欢幼儿园的工作,而且我们幼儿园是全市最好的……”
“袁超男!”妇人被自己忽然迸出嗓子的尖厉叫嚷也吓了一跳,愣了半晌,又堆着笑谄媚地看向身边的王总,“哎,王总,就说我们小妹眼光短、不懂事,我们跟她说,我们跟她说。”
“嗯好,嗯好,你们说,我嘛,去外面抽个烟。”西装革履的老板起身离开了座位。
“王总,看到您在隔壁桌。好巧,在聊什么?”纪依北站在电梯口,面带微笑,向面前的人伸出右手。
第42章 是纪总
“哟,纪总啊!”
男人紧忙将手里刚拿出的烟塞回兜里,捋了下袖口把右手递了过去。
纪依北的手刚被贴紧还没握实,动作便松懈下来,脸上依旧是礼貌性的微笑着,这让对面的人不知为何心中蒙起一阵犹疑。
生意场里混了十来年,眼前的王总谨慎又敏感的堆起了熟悉的笑容,先发制人道:“纪总最近忙的哦,难得碰上,今晚我做东咱们聊一聊哈。”
“嗯,是得聊一聊。”
“你个憨包嘚!”一声尖锐的嗓音从里面传出来,将二人的目光引了过去,纪依北不经意的皱了下眉头,却被王总刻意的抓在了眼睛里。
“哎,纪总纪总,这里环境不好,等我把里面的事处理一下,咱们找个清净地方好好聊。”
“哦?你的客人?”
纪依北在这几个人刚一进来时就抓到了袁超男的身影,再看到王总,多少也猜得出七八分意图,趁着那人借口抽烟的当口便也随着去了大厅。
“嗨,什么客人,早些日子顾着朋友的关系帮了点忙,如今倒狗皮膏药似的扒了上来,跟我这讨营生呢!说实在的,我是真没看上,倒是他那个妹妹还算……啊,哎呀这都是私事私事~”男人将目光挪了回来,十分歉意的对上纪依北那淡然的目光,“纪总您就等我处理一下,今晚无论如何赏个面子。”
餐桌前的袁超男重重的低着头,任凭她嫂子那聒噪的游说声一波接着一波,时不时地还要拍着她的胳膊推搡几下,这才不一会儿的工夫,软硬兼施的套话说了好几轮,听的袁超男好不厌烦,却碍于面子也不搭话。
嫂子见王总进来了,又在桌下杵了杵袁超男的手,“我刚才跟你说的都记得吧,你也想想家里那状况,想想你哥现在这处境,别让妈着急哟,我们这次出来可是打了保票的嘞。”
“我说啊,小袁啊,这个事你就先考虑吧,我这待会还有点事,咱们今天先这样啊。”
嫂子眼睛滴溜溜一转,觉得这一顿要是就这么凉了,以后恐怕很难再扯上关系,加上这妹子脾气又拧的很,刚一番的苦口婆心要想奏效就得趁热打铁,立马站起身来给王总拉了拉椅子,“啊我们小男想好了,您问她嘛,这耽误不了多长时间的哦~”
袁超男本来松了口气,又被推至风口浪尖,抬眼瞧了一眼对面的嫂子又冲她挤了挤眼睛催促起来,犹豫不决的在桌下搅着手指。
“啊,你们先聊着,我去趟洗手间。”嫂子慢悠悠的准备拖一拖时间,临了还给袁超男手势示意,顺带着给袁超民递了个眼色。
水流慢慢的已然开始转为温水,冲刷着因为有些心不在焉而滞留的指尖,而手的主人则是紧张的歪着身子盯着外面的动静。
“您是……袁超男的嫂子吧。”
清淡的声音蓦然在身后响起来,着实还是吓了她一跳。嫂子回过头,本能地上下扫视了一番身前的女人,妆容与穿着中不显奢贵却干练,难以言喻地从那简洁的微笑中透出一股肃然的气质来,一时之间拿不准这人的用意。
可综合着来看,又是在这饭店出现的人,那肯定不一般。嫂子打量过后,笑意满满,“请问,您、您是?”
纪依北微微敛起一点点笑意,“我是……是超男的朋友。”
“哦,哦哟!”嫂子本想着跟人握握手,可一看那人一打出现就将双臂轻放在腰侧,也没有要伸出来的意图,讪讪的不屑一顾的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又暗自叹服了一下这小妹也挺有手段,饶的在大城市里结识了不少成功人士,回到家还是一副在这里过得凄苦无人照拂的可怜样,这一趟怎么说,算是来对了。
“没想到今天在这看见她。”纪依北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引子倒让嫂子想多了,怕是觉得这种高档的地方她们来不得,摇晃着脑袋就傲气起来,“我们小男啊,命好嘞,大老板都赏识她,求着我们小男去他公司当秘书嘞。”
“哦?王总的公司吗?”
“哟,您也认得王总呀!王总生意做的大,人也好,当初小男她哥哥公司出问题可帮了大忙了,如今还让我们去他公司工作呢!”
“嗯。”纪依北点了个头,心中大致明了了事情的因果就要往外走,惹得嫂子径自在身后撇了撇嘴,对她略显高傲的态度小声嘟囔着不满。
纪依北走过嫂子身边没两步又突然停了下来,转过身看着那人有些不悦的莫名其妙的神情,直截了当,“你们打什么如意算盘都不要紧,但卖妹妹这种事可做不得。”
“你这是什么话!欸!搞清楚欸,话不要讲的这么难听嘞,我们是她家里人难道还会害她不行?你这人哪里冒出来的讲话莫名其妙的哟……欸?你别走呀话讲清楚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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