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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你那么天真
不要问是谁辜负了我们的青春
我对你的爱比海还深
在无尽黑夜刺痛我的灵魂
是你轻轻一吻
是你我的美人
宸儿跟着歌曲摇晃着脑袋，一睁眼，如同梦醒，一曲过后的酒吧正值换歌的间隔，人声噪杂找不到焦点，什么都听不到，甚至要忘了自己在哪儿。
我在哪儿呢，你是谁呢，宸儿望向四周的人，她听不到方向，也看不懂人心，一首新歌响了起来，酒吧仿佛又换了新的血液重新沸腾，这又是一番天地了，可惜仍是混沌的状态，酒瓶撞击的声音，人与人嬉闹争吵的声音，键盘与碟片的声音，慢慢化作了一串耳鸣，宸儿皱着眉头，忽地整个脑袋就趴在了吧台桌上。
眼睛迷离，分不清光与影，所看之处仿佛都带着六边形的亮片，忽明忽暗的，却仍分得清眼前的一抹红色。宸儿奋力抬起手指触摸着，自己那根红色的耳机线，一头还在自己这里，另一头的那人在哪儿呢，她有点想她了。
手机震得手有些发麻了，何攸宁放下吃面的筷子，终于还是接通了。
“喂，妈。”
“攸宁啊，明天有没有空啊，嗯？”
“有事吗，说。”
“你爸爸那个在美国的朋友还记得吧，他儿子哦回国了，我们说给他接风呢，你有空过来一起吃饭啊，我跟你说人家现在很厉害诶，博士毕业之后自己创业，现在也是上市公司的老板了，做的东西跟你们研究内容还挺像呢~”
何攸宁十分清楚自己妈妈的用意，实在不想再与之虚与委蛇下去，“妈我明天还有事呢。”
“闺女啊，你也老大不小咯，都33了，也该着着急了，你不要嫌妈妈唠叨，当初都怪你爸啦，非支持你念博士啊又出国留学的，我就觉得耽误时间嘛，你看那个刘阿姨啊比我还小三岁呢，孙子都有了……”
何攸宁将手机放在桌上，也没有开免提，充耳不闻继续吃面，一碗面见底，拿起手机，“妈，行我知道了，有机会吧，明天我真的有个讲座要听，不说了先挂了。”
何攸宁默默地坐在餐桌前，调整思绪，可效果却不怎么好，叹了口气又走到沙发前躺了下来，随手翻着茶几上放着的期刊杂志，下一秒却疲累地整本盖在了自己脸上。
笔记本上记得密密麻麻，女孩一改昨日的迷糊，专心致志地听了起来。
专心到以至于没发现身边刚刚空的座位上坐了一个人。
“你对小孩子挺上心的嘛。”何攸宁在一旁偷瞄着女孩的笔记本上的内容一边调侃道。
“诶？诶诶？你，你怎么来了……”
“昨天你陪我听了我的，今天我陪你听呗。”
“啊……”女孩愣了几秒钟，又笑了起来，腾出来拿笔的手伸过去，“昨天告别的时候匆忙忘了说了，我叫文馨霏，是莉莉安幼儿园的老师。”
“何攸宁。”
乔亦被午时的阳光晃了晃，揉着眼睛翻了个身，伸手去摸自己的手机，看到微信群里只有纪阿姨一个人在说话。
“你们昨晚又浪high了啊？一个个的都不回微信！”
“早啊，阿姨~”乔亦敲了一句回复上去。
“早什么早，都中午了~怎么，又在别人的床上醒来了？这次男的女的啊？嗯？[坏笑]”
“你猜。”
发完这条，乔亦将手机扔在一边，不再看了。
嗤地笑了一声，男的女的，管他的呢。
第4章 今夜不回家？
纪依北看到群聊里最新弹出的那句“你猜”时，将手机放回桌上扬了扬唇角——不用想也知道，乔亦去睡回笼觉了。
作为乔亦和宸儿口中的“阿姨”，在商场中摸爬滚打多年，早已对人情世故驾轻就熟如鱼得水的纪依北能够和这两个小自己近十岁的，初入职场的毛丫头产生交集，着实是件令不知情者感到费解的事情。而让这“费解”上升到“无解”的，大概是纪依北居然能跟她们将这种友谊保持了三年。
“忘年交！”初次介绍宸儿给纪依北认识时，乔亦用了这样言简意赅的概括，瞠目结舌的宸儿在看到纪依北毫不在意的友善后轻松了不少。对于浸淫在娱乐圈浮躁氛围里，不得不谨言慎行的她来说，纪依北的理性和沉着令她钦佩。不过钦佩归钦佩，宸儿很快被乔亦同化，将对纪依北的称呼从“纪总”、“纪姐”换成了“纪阿姨”。
不过与乔亦相比，宸儿实在是小巫见大巫。乔亦与纪依北的初次相遇，两人都给彼此留下了深刻印象。
三年前，离婚纠纷终于尘埃落定，身心俱疲的纪依北嘱咐了家里阿姨照顾熟睡的女儿，开着车出了门。说不上是轻松还是沉重的心理状态下，自然是算不上兜风的，纪依北随着车流漫无目的地行进着。黄昏时分一场雷阵雨洗刷过的城市道路，在仲夏夜里散发着潮湿的气息。纪依北打开车窗，让车轮驶过柏油路面时唰唰的声音传进来，一起的还有来自尚未打烊的服装店里“清仓大甩卖”的声音。
清仓大甩卖，路口的绿灯重新亮起的时候，纪依北发动了车子，不管怎么说，前三十二年的人生，终于在清仓的大甩卖之后赎了回来，也算是，为时不晚吧。
“叮铃铃——”手机蓝牙连着车载音箱，终于在电话接入时找到了表现机会，将手机铃声回响在车厢里。
在电话第三遍响起时，纪依北关上车窗，按下了接听键。
“喂，妈？”
“小北啊，怎么不接电话？”
“在开会。”
“这么晚还在忙啊？”
“嗯。”
电话两边都陷入了沉默，纪依北看了眼手机，确认还没有挂断。
“晚上回去找大伟啊？日子总是要过……”
“妈，我们离了，今上午刚办完，梵梵跟我。”纪依北打断母亲的话，踩了油门超过前面的车。
“离了？！你怎么不听劝啊！你这才刚生了孩子就离婚，以后怎么办？”
“梵梵我能带，有包阿姨帮我。”
“这不是带不带孩子的问题，你这个年纪，离了婚以后不好找的，而且你还带着孩子。”
“我自己带着梵梵没问题。”
“孩子也小，你都不为孩子考虑考虑，你们这些年轻人，就是气盛，什么事情忍不下去？说离就离。”不知是激动的缘故，还是信号不稳定，母亲的声线中带着颤抖。
“这件事不是这么去看的。”纪依北正赶上一小段堵车，倒也不着急，心平气和地跟着车。
“不是这么去看？那是怎么看？你这个年纪带着孩子？后半辈子都毁了！大伟也是为你好，不忍心看你太累，让你在家休息，当当阔太太有什么不好！非要去外面搞得灰头土脸的，天天喝酒应酬，女人就不该做这些事！”
“妈，我跟您解释过很多次了，人和人追求不一样。说好的不结婚，按您和爸的意思结了。婚前说好不要孩子不辞职，结了婚全都变了，有了梵梵还要生二胎。您和爸居然跟他们一起来劝说我，三年里出尔反尔了多少次。家庭主妇这个定位，从来就不在我的人生规划里，我……”
“还不是因为梵梵是个女儿，你也知道呀，大伟家想要个男孩儿的。再说了，一儿一女多……”
“所以我这就是为了梵梵考虑。……妈，好了我还在开会，您早点休息吧。”纪依北挂了电话，在微信简短地回复了下属刚刚发来的请示，重新将车窗开到最大，过了一会，轻轻叹了口气，将车子停在路边，走进了路旁的一家酒吧。
酒吧这种地方，极少会出现在纪依北的目的地清单上。并不是说纪依北这样的人，对酒吧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有什么天然的抵触，她只是没有兴趣浪费时间罢了。毕竟，从毕业离校初入职场的青涩，到现在的小有成就游刃有余，从行情震荡导致员工流失和业绩亏损，一步一步把一个濒临破产，连银行都拒绝授信的企业变成现在的上市公司，这些事情都不是靠泡在酒吧里完成的。
只是眼下，三年的婚姻生活早在走上红毯的那一刻便撕下了伪善的面具，为了让纪依北转型成全职妈妈所带来的无休止的争吵、辩驳、软磨硬泡，终于耗光了她最后一点耐心，却仍旧在她决定离开的时候用尽最后的力气抓紧最后的时间去消磨她，或许此时在酒吧里“浪费的时间”，有助于消解她近几个月来的精疲力尽。
纪依北找了个角落的沙发，将整个人藏进阴影里，倚着靠背微阖双目休息。
“小姐，一个人？”换音乐的间隙，有个声音响起在耳边，紧接着纪依北便感觉到身旁沙发一沉。
纪依北睁开眼睛，着衬衫的男人正坐在自己身旁，面容还算清俊。
“Is it Okay for me to sit here”男人冲她扬了扬手中的酒杯。
“抱歉，如果您换到其他位置会更好。”纪依北重新闭上眼睛。
“小姐如果有什么烦心事，不妨跟我聊聊，我很擅长排忧解难，嗯，各种意义上的。”男人见纪依北再次看向自己，在四目相对的时候不失时机的挑了挑眉，在看到纪依北波澜不兴的面孔后，被挑起斗志一般，忽然贴近了她身边。纪依北微微歪了头，意识到自己遇到了个不太好打发的家伙，倒也不担心，扬了眉毛正打算反击回去，一只纤细的胳膊突然拦在了自己和那男人之间。
“大叔，我是她妹妹，这位子是我的。”
“你的？”男人愣住了，有些惊诧地看向这个不速之客。
“嗯哼，您那边儿找找吧啊。”赶走了碍事的人，理直气壮的乔亦绕进了卡座里面，一屁股陷进了纪依北身旁的沙发里，将手里的酒杯放在茶几上，扭过头冲着纪依北扬扬下巴，语气里的得意，仿佛刚经历过跌宕起伏的英雄救美，“我坐这儿可以吧，小姐姐？”
结婚以来，倒是很少听到有人这么叫她了，纪依北觉得新鲜，借着酒吧昏暗的光线，多看了面前的女孩儿一眼。快要卷上天的睫毛、艳红的嘴唇、黑色指甲油、吊带热裤……这些特征淋漓尽致地帮纪依北勾勒出了关于乔亦的关键词——非主流。
视线落在女孩脚上的匡威帆布鞋时，这忽如起来的反差，纪依北依稀猜出了女孩儿的年龄身份，瞧着她在自己眼前一副驾轻就熟的样子，终于还是没忍住，唇边略过了一抹笑意。
“怎么？不喜欢我叫姐姐呀？”女孩儿敏锐地捕捉到了纪依北脸上稍纵即逝的笑容，将它理解为对自己的欢迎，半眯了眼睛，向前倾了身子凑近纪依北身前，“还是……你喜欢我……叫你阿姨？”
言语里明明白白的挑逗意味，随着爵士乐飘进纪依北的耳朵里，纪依北笑了，闪开身子靠在沙发背上，“看你喜欢。”
“阿姨爽快人！”乔亦一只手非常不客气地撑着纪依北的腿站起身来，冲着吧台挥了挥手。酒保不一会儿就过来了，端着的托盘里的酒杯摇曳着蓝色火焰。酒保将高脚杯放在纪依北面前，将燃着火苗的酒倒进了高脚杯里。
“请慢用。”
“阿姨，送您一杯酒？还是……我陪您一起喝？”乔亦从桌上抽出两根吸管来，冲着纪依北晃了晃。“特意挑的。”
纪依北抱着双臂，似笑非笑地瞧着眼前腾跃的火苗，慢悠悠地吐出句话来，“这酒倒是特别。”然后起了身，在乔亦越发自得的表情里拿了片柠檬盖灭了杯子里不安份的火焰，“不然你先请？”
“哎，阿姨您这是哪儿跟哪儿，我点这一杯，自然是有用意的。”乔亦得寸进尺起来，向后伸出一只胳膊搭在沙发靠背上，顺着重力的缘故，理所当然地攀上了纪依北肩头，“阿姨，这酒叫‘今，夜，不，回，家’。”
“今夜不回家？那是什么意思呢？”
“就是，我，想泡阿姨你啊。”乔亦举起酒杯推到纪依北眼前，借着酒吧忽然嘈杂起来的音乐，唇齿间温热的吐息已经贴上了纪依北的耳垂。
“是嘛。”纪依北错开身子，点了点头拿起自己的酒杯递过去，“盛情难却，不然我们交换？”
“成嘞！”乔亦接过酒来，丝毫不含糊，仰头便干，纪依北也笑盈盈地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纪阿姨！好女不提当年糗！那只是我漫长青春岁月里年少无知的青葱！”每每说起这个，乔亦都要懊恼地跺脚，这件事堪称乔亦泡吧史上的滑铁卢，从来凯旋的人像一滩泥一样被纪依北送去了附近的酒店，醒来时偌大床铺只有一个因为胃部抽搐而蜷缩在床的宿醉少女。
“代驾师傅很可怜的，还要帮我把你驮上楼诶。”纪依北耸耸肩，一脸无辜地望着她。“你那个酒量哦……”
“啊啊啊啊！不许说了不许说了！”乔亦捶胸顿足，“我那时还只是个学生！无辜的女大学生！”
“啧啧。”宸儿见缝插针地鄙视她，“女大学生，好好的四个字，瞅瞅让你一说，这味儿都不对了。”
“呸！说到底，这件事还是纪阿姨阴险狡诈，酒量吓人就罢了，还换给我一杯tomorrow，你说说，不玩就不玩呗，干嘛害人呀！”
“年轻人，不可以随便相信陌生人的。”纪依北摆出过来人的姿态，揉了揉乔亦的脑袋，站起身来，“我下午要去趟公司，包姨晚上六七点就该回来了，一会靠你们接梵梵了，跟梵梵教点儿好的，都叫你俩带坏了！”
“知道啦知道啦！她妈妈才是大坏蛋呢！”乔亦说归说，心里明白得很，纪依北确实没有坑她，当初安置妥当离开房间的时候，特意留了字条，上书“酒精中毒理赔电话 138xxxxxxxx”来嘲讽她，还特意嘱咐了前台一大早便打来电话问候平安。恼羞成怒的乔亦当即顺着电话加了微信去骂人，却最终拜倒在纪依北“老奸巨猾”“充满手腕”的套路下。不过也不亏，多了个朋友，也多了份……一年四次当纪家保姆回家探亲时候，帮抽不开身的纪依北接孩子的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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