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
“很酷。”
路灯撒下的光映在Faye的眼睛里,掺着这样一句有些稚嫩的夸奖之词,让盛梵仿佛觉得自己穿越到了十年前的校园青春偶像剧。
不着边际却意外有效地在盛梵的内心激起了一圈涟漪,正准备夸张地褒奖起自己用法律的正义英雄救美之举,一句稚嫩的童声却穿过层层的时光轨道清晰地映射在脑海之中。
“以身相许。”
莫名的记忆碎片涌现出来,盛梵蓦地脸色更加红润,还好能够顺势藏匿在这夜色之中,让Faye不易察觉。
只是回忆的漩涡不受控制如潮水般席卷而来,身旁的建筑随着4岁孩童的视角膨胀起来,乔亦姐姐得意又挑逗的样子居高临下的呈现在她的上方,
“一般这时候,被救了的人是不是应该表现一下,嗯?”
“以身相许!电视剧里都是这么演的。”
“想什么呢?”
盛梵从回忆中惊醒过来,把差点脱口而出的四个字死死咬在唇边,羞愧的神色在刚好经过路灯的时刻表露无遗。
“你…是不是…”
“我没有!不是!”
“你害羞了啊。”Faye收回刚才的怀疑语气,坚定却又带着些调笑的意味。
“我我我就是,就是想起一些小时候的事。”
“嗯?”Faye投过来一个“请继续”的期待神情。
纷扰的杂事盘旋起来,随着这几日与袁老师的相遇和乔亦姐的秘密,让盛梵一时之间倒不知该从何说起。
“我啊,一直觉得好奇怪,人们都说长大了会忘记许多童年的经历。但对我来说,能想起来最多的,好像都是那时候的事情。”盛梵笑了笑。
撕掉大人们之间那些尘封又新鲜的往事,盛梵从心底搬出了久违的宝盒,小心翼翼打开。
“或许,你想听听我小时候的故事吗?”
第12章 今天就要喝酒
超市购物车装得满满当当,里面都是各色的零食速食小吃酱料,乔亦把最后一罐咸菜塞进车里,完美填补了购物车角落的仅存空隙,掏出手机对着购物车拍了张照片。
“我在超市,你有什么要给梵梵带的吗?”
“我这没什么了。你别给她带那么多,长途麻烦,那边都能买到。”
真是不出意外的回复,乔亦对着手机屏幕撇了撇嘴,“家里有什么要带的吗?我开车过去取。”
“家里的东西她想要的早都搬走了,暂时没有什么,平时有需要也能随时给她发快递。”
“今天回复好快,没加班?回家了?”
“是的。”
乔亦把手机揣进口袋,推着购物车转身去了身后的酒水饮料专卖区。
门铃在傍晚这个时间点响得有些突兀,纪依北刚点了门禁系统的通话键,就看到视频里乔亦对着摄像头举了举手里的红酒,不等纪依北开口,先发制人地问道,“我寻思,您也不能一直不见我吧?”
“怎么能说是不见你呢。”纪依北开了门应着,找了双棉拖鞋递给乔亦,“主要是我……”
“太忙了!”乔亦拿腔拿调跟纪依北异口同声,脱下风衣挂在门边的挂钩上,指了指手里拎着的红酒,“所以我送人上门,过来找你了。”
“都说了不缺酒,怎么还拿了新的。”纪依北打开冰箱门,拿着一罐气泡水和一罐果汁轻轻晃了晃,“要哪个?”
“哪个都不要,就喝我这个。”乔亦在包里翻找了一会儿,居然拿出个没拆包装的开酒器来,“家伙什儿我都带齐了,今天就要喝酒。”
纪依北扶着冰箱门沉吟片刻,抿着嘴有些无奈地笑了笑,转身打开了酒橱的柜门,“不然来瓶白葡?”
“就是嫌我的酒不好喝!”乔亦哈哈大笑了起来。
“是这瓶白葡确实很不错,收藏蛮久了,拿来招待你正好。”
“我要白葡后面那瓶,蓝色那瓶。”
“那瓶度数高。”
“就那瓶。难道你还怕被我灌醉不成?”乔亦靠在沙发上,一副铁了心不醉不休的样子。\"
“还真有可能,我现在除了商务宴请,不怎么喝酒了,所以你之前说给我红酒,我才没要的。”
“怎么又解释起来了,我没怪罪你哦。”乔亦耸肩,开了酒塞放在一边,敞着瓶口醒酒,“我也差不多,没辞职那会儿,银行大客户基本是固定业务,要喝酒的机会不多。自己……就更不喝了,一个人喝酒没意思。”
“那间酒吧拆了。”纪依北轻轻一笑,把洗好的酒杯摆开在茶几上。
“是呢,早拆了,换了家火锅店。这么多年过去了,也正常,酒吧好像没听说有几个老字号的。”乔亦半是打趣地应着,垂下目光怔怔地盯着蓝色酒瓶中仍在微微晃动的酒,酒香顺着瓶口飘散出来,在空气中弥散,好像已经有了醉意,喃喃自语般赞叹道,“果然是珍藏的好酒。”
“是放了有几年了。”纪依北顺口回答着,又端了一盘洗好的水果来。
一时间两人都有些失语,房间里安静下来,只剩空调细微的嗡鸣。院墙外原本玩闹的孩童们被家长叫回了家,偶有经过门前的,透过外墙篱笆花花绿绿的衣裳一闪而过。
“我以为……包姨都回来了呢。”乔亦抬头,环顾着四周,熟悉又陌生的环境,许多年过去,她也再没来过。只一个人住的别墅不免有些冷清,家居摆设整齐而井井有条,像是不怎么频繁使用一样。倒是通往二楼的楼梯扶手上还挂着梵梵小时候的手工作品。没被梵梵带着一起出国的毛绒玩具们各自拿袋子装着,视野被挡住了,却刚刚好穿过阶梯看到了纪依北卧室里俏皮地露出来的一只毛绒熊耳朵。
“没呢。她回去帮着闺女带孩子,怎么也得等孙女上小学才能回来吧。”纪依北起身阖上了客厅落地窗的窗帘。
“包姨也来了挺久了。”乔亦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纪依北微微顿了下手上的动作,似是回忆。
“是啊,算算也快二十年了,当时梵梵出国,走之前还千叮咛万嘱咐死活不让她回去。”
“她是不放心你,怕你一个人没人照顾,给我也打了好几个电话呢。”乔亦一边说着,给两人的空杯斟满酒,“我们梵啊,瞅着还是个小孩儿,实际上懂事着呢。”
纪依北欣慰地笑着,就着乔亦的话按亮了手机屏幕,锁屏壁纸上的女孩儿扛着滑雪板,回眸冲着镜头绽放着大大的笑容,眼睛都眯成了一道缝,“是呀,包姨在是挺好的,后来她看家里没事了也准备再换一家,我说不如就继续在这吧,她也轻松点,省得再新找一家人也未必对她好。”
“嗯。不过这回去的时间也有点久,这都有三四年了吧?”
“照顾孩子嘛,自己的孙女,给外人带不放心。年轻人在大城市工作忙,没时间,也是没办法的事。”
“那你当年还不是一个人带着梵梵。”乔亦虽是在就事论事,却在说完这句话时看着对面的人,将往事的心酸掩埋在调侃的语气中。
纪依北端起自己的酒杯,抬起头时看向乔亦,目光如水缱绻着笑意:“不是还有你吗?”
乔亦有了一瞬间的恍惚,慌张地回避着纪依北的注视,下意识地看向通向二楼的楼梯。目光里竟有了旧时的光景,踩着棉拖鞋的小女孩一边兴奋地呼喊着“乔亦姐姐”,一边扶着比自己还高的栏杆小心而又急切地跑下楼来,又在终于跑到最后一级台阶的时候急忙忙地踮起脚尖伸开双臂,等着自己抱她入怀。
乔亦的眸子晃了晃,直到身边纪依北倒酒的动作惊醒了自己,这才回过神来,有些打趣地说道,“这么看,吃点路边摊儿,也没什么的。”
“哈哈,是没什么。”
“嘿你现在这么说了,那时候我可没少挨批。”乔亦撇撇嘴,冲着纪依北举杯。
“批归批,我可管不了你哦。”纪依北扬眉,两支酒杯在空中发出清脆的碰杯声。
半口酒含在乔亦的唇齿间,她敛起笑意,“听梵梵说,你最近还是很忙啊?”
“今年拓展了不少海外业务,近期是有点忙。”
“我说您都是总裁了,怎么还这么亲力亲为,这怎么跟我看的霸总剧情完全不一样呢。”
“主要是会议和商务谈判多了些,执行层的事情现在少很多了。”
“不过纪总啊,就是闲不下来的命,跟我们这种无业游民就是很不一样。”
“又来了。”纪依北佯怒,用眼神制止了乔亦的揶揄,“你怎么样?”
乔亦愣了半晌,低头给自己和纪依北的杯子添满酒,这才抬起头,稍稍勾起唇角,似是有些戏谑地发问,“你说什么时候?现在?”
“这些年。”
“不好。”
乔亦眯了眯眼睛,端起酒杯放在唇边,对着纪依北轻轻一笑,然后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纪依北有些迟疑,像是好久没有遇到过如此“乔亦”的对话方式,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应,抿了抿嘴,也兀自干了一杯酒。
“现在挺好,想干什么干什么。”乔亦宽慰似的补充道,“这不是还能说出国就出国,自由。”
“嗯。”
“真不跟我一起去?”
“你先去吧,我这儿年底确实忙,脱不开身。”
“行嘛。”乔亦点了点头,没再追问。
酒意正暖烘烘地涌上来,喝酒的人却清醒地等待着,回忆咀嚼着故人的名字,还迟迟没有被提及。
“会见袁老师吗?”纪依北沉下目光,没有直视乔亦,端起酒杯饮了一口。
“我……”乔亦虽然心中已有答案,但面对纪依北直白的发问却忽然紧张起来,语气间充满了踟蹰,“我也……我也不确定,看她吧。”
“嗯。”纪依北点头,“那天梵梵去她家,忽然拉着我视频,倒是先你一步见到袁老师了。”
“嗯,听梵梵说了。”
“看状态,应该都挺好的。”纪依北又看向乔亦,眼神静谧又宽慰。
“那就好。”手指在沙发边缘叩了叩,又不自觉地虚握成拳,乔亦半低着头,盯着桌面出神。良久,又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重重点了点头,重新抬头看向纪依北的眼睛,“这么多年,我挺对不住你们的。”
“这是说什么话?”纪依北蹙眉。
“说心里话。”
“我的意思是,你不该这么说。”
“怎么不该,我做了非常错误的决定。”乔亦低声补充着,“我应该道歉的,但即使道歉也于事无补了。”
“你帮我照顾梵梵,又帮我解决财务的燃眉之急,怎么会需要对我道歉呢?”纪依北顿了顿,“如果有,难道不是我……”
“跟你没有关系。”乔亦打断纪依北的话,“是我自己没有坚持到底。”
“那么你可以去跟袁老师说说,对我来说,其实是我欠你很多感谢的。”纪依北将满杯的酒塞进乔亦手里,端起酒杯与她碰杯,“过去的就过去了,把握当下和未来。”
“嗯。”
也不知是不是太久没有尽兴喝酒的缘故,纪依北醒得很早,想拿起手机看看时间,发现凌晨时候女儿发了条信息来。这才想起昨天晚上忘了视频通话,乔亦来得突然,也忘记提前跟女儿改时间。
“妈,问你个问题。”
“这么多年,你有想过再跟什么人在一起吗?”
“我好像确实没有想过。”
手机震动起来,打断了盛梵的遐思,罕见地没有课,也没有去图书馆的下午。盛梵在书桌前坐了快一天,老师布置的应诉文案却没有多少进展。
盛梵拿起手机,这是今天除了群聊之外自己收到的第一条信息,源自于自己茫然无措时对母亲的一句问询。
“但你可以试试。”
盛梵看着又显现在屏幕上的第二条信息,下意识攥紧了手机。
下午的日头照进窗子,洒在课本的铜版纸上,盛梵靠在椅背上,有些疲惫地闭上了眼睛。饶是日光过于耀眼,闭目间眼前多了些光影变幻,恍惚着回到了那个夜晚。
第一次向人完全地敞开心扉,去讲述那些自己甚至都分不清究竟是真实发生还是想象中的旧事。
入了冬的夜风并不算温柔,周遭却格外寂静,坐在副驾驶的女孩儿目光低垂,静静地听着,在讲述结束的时候沉默了许久。又在两人对望之时探过身子来,给了自己一个真诚的拥抱。
发捎拂动间带来的清香气息好像还在鼻息徘徊。
盛梵起身合上了百叶窗的扇叶,只是不明白,为什么当时的自己会下意识地选择了躲开。
“妈妈今天怎么醒这么早?”
“昨晚乔亦来了,拉着我喝酒。”纪依北的消息回得很快。
“宿醉吗?妈妈不舒服吗?”
“我没事。为什么会突然问我那个问题呢?”
“也没什么,就是忽然想到了。”
“那就好,有什么随时跟我说。”女儿没有回答,纪依北也不再追问。梵梵成长的这些年里,母女俩的交流一直保持着这样的默契,有些事情终归需要当事人自己去体会和消解,但当需要时,总会在。
“嗯。”盛梵刚要把手机放下,想了想又补充道,“我只是不想写作业了。”
“嗯。那就休息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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