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想怎样?”
齐止走到他面前,故作无辜道:“本尊这个魔尊真是做的太失败了,手下两任护法都如此,背信弃义。”
“当初你师父允诺,去轩辕派把本尊的秘宝寻回来。不过,你不会真信了他那套说辞吧?什么助你修仙,以魂净魔?”
提及风忆雪,单昀寒极力稳住的心境终究起了波澜。虽然他不断提醒自己,齐止不可信,所有人都不可信,但问出的话还是暴露了一切。
“那你的说辞呢?”
“恩……”深眸幽暗,齐止略微一笑,道:“第一次他与你交换身体的时候,应该就知晓了一些事。”
“三十年前,失控的是我,不是你。”
那日,战火纷飞。
遵从尊上意愿的齐止并没有伤害风芷菁母子,而是受命掩护被追杀的轩辕氏后人潜入魔界。但,他最该护着的少年出事了。
他的尊上被那所谓的神仙姐姐一剑穿心,手上握着的,是前一天夜里不停不歇赶出来的魔器。
当时,单纯的少年求着他教,灰暗眼底溢出的光芒是从未见过的。
就好像一株在暗无天日的悬崖底生存的残芽,终于迎来久违的暖阳,找到了属于自己的颜色,肆意生长。
可那一捧光并不是救世主,而是一弯镰刀,在萌芽突破黑暗的关键时刻,无情扼杀了它。
“阿寒倒下的那刻,我脑海里就一个念头。”
“死。”
“这些人都该死。”
尊上没了,再没有什么能阻止他,阻止一个承受蚩尤之力的嗜血者。
可最后封印他的,还是那个被他捧在心尖上的少年。
血骨为誓,魔魂为印。
他亲眼看见,剩了一口气的少年让那个女人割开自己的脖颈,以永不轮回为代价,筑起一道承天结界。表面上抵御天道业火,阻止人魔纷争,实际上是为了封印一个十恶不赦的怪物。
即便如此,他还是替少年去了一遭地府,在十八层地狱摸爬滚打,最终借着别人的身体回归人间。
一眼,只一眼就能认出前世的少年。
只是,少年还在受苦,还在因为这些道貌岸然的仙者受罪。
“你知道吗,公孙訄死的时候笑得可好看了。可我们样貌太相似,好像,他把我认成了你。”
“所以,我用了这副身体原来的脸。”
“。。。”单昀寒对齐止说的往事不感兴趣,直入主题:“别拐弯抹角,你到底要什么东西?”
“我解释的不够清楚?在这,就是你,换个说法也行,在你身上,或者曾经是你的。”
“就是被你封印的三十年的蚩尤之力啊。”
不知不觉中,夜幕低垂,阴云退去几朵,耀眼星辰才得以显现。
朦胧月色下,眼前的男子肌肤如雪般苍白,专注的神情像是在凝视珍宝,笑容中满是疼惜。
但单昀寒关心的只有一件事。
自己的眼睛,是什么时候痊愈的?
三个月前……
对。
自那天之后。
那个人。
“那小子体内有上古魔气,确实可以压制体内阴寒之症,可一旦失控……”
“你能读心?”单昀寒早就发觉了,可脑中预想的答案让他迟疑。
“单大人真健忘,本尊不是在魂海里说过,你所有想法,本尊都知,甚至还一个个代为履行。”
之前...风忆雪也能摄取他心中所想,难道是受魔气影响。可齐止恢复了这种能力,不就相当于...
那个人真的灰飞烟灭,不留于世。
但风忆雪离世前,一定是将齐止很看中的东西转移到他这了。
既然是拼死相护的遗物,就绝不能交出去。
落雪即召,彼时的银匕化作一柄深红玄刃。抬手间,猩红遍地,顺着草尖滴进残破黄土,可月光朦胧,乍一看,倒像是一片乌黑,肮脏至极。
可能魔器锋利,划开齐止的胸膛不费吹灰之力。
再者,被伤之人压根不想躲。
“来,尽管砍,本尊不驱使魔气自愈,也不还手。来,就像当年,封印啊。”
伤口之深,已见血肉。齐止的衣襟染湿大片,若是再不救治或落井下石,即刻毙命也不是没可能。
可单昀寒不是心狠之人,做不到铁石心肠。
更别提这个人曾经无微不至照顾他十年,不离不弃。
十年。
又是十年。
为什么每个靠近他的人,下场都...不得善终?
难不成自己是什么天煞孤星吗?
收起落雪,警惕不减,他伸出左手覆于齐止创口之上,倾力将体内魔息渡了过去。
果然,净魔什么的,都是假的。
但体内有两股互不相冲的力量萦绕,就像是左右手,若是运用得当,配合协调,同时使用定能毁天灭地。
是你吗?
手心覆手背,齐止猛然抓住他的手,贴耳轻笑道:“我就知道,寒儿心软,不会弃之不管。”
传入心间的温度滚烫,并不如那曾经的冰冷熟悉,单昀寒清醒过来,一掌过去,震得对方血口撕裂,连连后退。
“滚!”
一个杀人凶手,怎么敢,怎么敢用如此唤他。
忆起三个月前的种种,单昀寒的杀心再也按捺不住,灵魔俱应,绝美枫林差点被他那爆发出的幽蓝业火毁为灰烬。
“是你,你动了尊令,杀了他。”
上一刻还在与他逗趣的人,下一秒就吐血晕厥,不是他齐止引尊令发作,又怎么会...
没等齐止反驳,鬼火般的灵力已缠了过去,任凭他怎么动用魔气都阻止不了。
没有惨叫,没有唾骂,只有落叶受累,兹兹地燃着,待到枯味尽散,地上只剩一具黑黢黢的焦尸,单昀寒的心仍静不下来。
望着幽幽星空,恨意无处发泄。
齐止说的最后一句,始终环绕耳际,好似长夜噩梦,厉鬼缠身,永远都不会放过他。
“阿寒,你知道的,尊令根本动不了风忆雪。”
也对。
尊令算什么东西,换身相当于死过一次,尊令早就失效了。
无论是前不久的鬼丝蔓,还是十年前破灵的一刀,再或者初遇时的渡魔,每一步都在向风忆雪索命。
草木稀疏,单昀寒一脚踏在那令人作呕的头骨之上,冷道:“是啊,他死了,我们都有份。”
咔嚓一声,尸首无存,那缕躲在脏灰里的黑气被掐得死死的,再无逃跑的机会。
“我知道,你不在魔界。”
“逃不掉的。”
“我要亲手了结你。”
“了结一切。”
风起,绑在指节上的断线隐约泛着红光,飘飘然却寻不到另一头。
还有一件事,是他允诺过的,也是必须做到的。
我会找到你。
别怕。
你的寒哥哥,你的小寒,你的寒儿,一定会带你走,带你回家。
第73章 重回轩辕
清晨时刻,雏鸟啼鸣,青草腥芳。
竹林轻雾围绕,淡淡的药香隐匿其中。往深处走,一间简陋的木屋映入眼帘。木屋前,俊朗壮硕的黑衣少年正蜷着身子席地而坐,一边拿着蒲扇使劲加火,一边算着时辰往窑罐里添加药材。
时间久了,难免额上热汗如珠,少年只得时不时抬手拭去汗迹,在心里不禁反问,为什么身为魔尊亲侍的他就成了小药童,怎么天天在这起早贪黑地干活?
抱怨归抱怨,过了小半个时辰,少年将药汤倒置碗中送入房内。
他轻手轻脚的,碗底磕到木桌都要停顿一会,望着榻上平躺的男子,他又无奈叹息道:“天天闻药香,又不喝,能起来才怪了。”
嘀咕声刚落,护体结界倏地炸破,躺了三个月的死人竟坐了起来,不睁双目,嘴里念念叨叨。
“别去。。。”
即便是大白天,看着如此精致的面庞留下两行醒目的血泪,还是有点慎得慌。
但,少年不一样。
镇定的他把那僵硬身躯按了下去,走之前不忘加固一道结界。
出了门,一名黄衣少年持剑靠在翠竹上,却不见少年该有的朝气,衣物上的血迹清晰可见,目光涣散,似是在等他。
“我是来辞别的。谢谢你……还有那些人,救了我和他们,可我们一天不走,少掌门还会再来,所以……”
许英杰见三个月不曾搭理过他的刘宝来了,很是开心,可没料到对方一来就要走,愉悦的表情僵在脸上,很是难看。
“那你们路上小心。”
这次,换刘宝蹙眉不爽了。
“你……”
不挽留一下?
哽了哽,他还是没问出口,独自离开,孤寂的背影让许英杰多次萌生追上去的念头。
但,任务在身,绝不可擅离。
小寒跟他交代过,一定要带这个人离开,即便是断腿,甚至……冰凉的尸体。
三个月前,他只能与刘宝一同护下被风忆雪送来的两个人,威压之下,眼睁睁看着那消散的白灵,无能为力。
最后,唯一清醒的人只有他一个。
然后,就看到了不得了的秘密。
被风忆雪重伤的轩辕派掌门,濒死之际,竟然化作一名少年。
那张脸,许英杰忘不了,也绝不会认错。
林澈。
可最后,他什么都没做,竭尽全力将大部分人接到了魔界。
为彰显忠心,林澈还是被他送入大牢中关着,不知生死。幸好,刘宝也不再纠结同门去了哪,似乎对轩辕派的所作所为表现出十足的厌恶。
是啊,新弟子试炼之类的都是假的,与魔族厮杀更是无稽之谈。
不过就是选出几个皮囊极好,灵赋极佳的人送给公孙家挑。
管他换身还是抽灵。
反正都是做得见不得人的勾当。
不过,让许英杰最担心的就是单昀寒。
他不敢让一个极易暴怒的人知道珍视至极的宝贝已不在人世,所以,他才求、甚至是偷灵谷峰的噬忆草,又拜托冷兰他们做足全戏。
效果如何他不知,反正魔界没有抖三抖,应该就是没事。
但,他还是小看了曾经的同门。
“你再说一遍,小寒他要做什么?登位?”
冷兰一身玄色,肩上银铠的血腥气还没来得及消散,风尘仆仆的,看来是像是过路,立马就要出发一样。他睨了许英杰一眼,淡淡回道:“不,你听错了。”
“护法大人已登魔尊之位,下一步,进轩辕,踏人界。”
眼看冷兰转身匆匆而去,缓过神的许英杰赶忙拉住他,着急道:“怎么可能,小寒他不是……”
不是这样的性格啊。
相处的时间虽不长,可也从来不见他争抢,甚至还有事没事暗戳戳帮人,算是十足的大好青年了。
肯定有什么刺激……
闻见残留在手指间的药香,许英杰一震,激动道:“你赶紧跟小寒说,师父……风忆雪还有救,真的!是江峰主说的!”
虽然总不见效,可起码床上那具身体还有反应,便是最大的安慰。许英杰是怕空欢喜一场,才一直没跟单昀寒讲,若是因为这个原因,决不能让其毁了一个内心纯良的好人。
可冷兰不这样想,他扒开许英杰的手,有些嫌恶地看着他:“曾经的我,后悔无比,认为自己不该入护法座下。”
“现在看到你才发现,我没选错。”
这话说的意欲不明,阴阳怪气,许英杰参不透其中的深意,却也猜出不是什么好话。他要走,要见单昀寒,更要说出风忆雪让他传达的话。
然而,竹林边的屏障高高竖起,将他所有想法扼杀。
“别白费力气,就算屋子里的那位活蹦乱跳,尊上他也不会改变心意,而且,第一个踏平的,就是灵谷峰。”
耗尽内息,许英杰怒道:“你,你处心积虑,当暗卫又当尊主的眼线,是不是要害小寒?!”
冷兰回:“不,谁能助我复仇,谁就是我追随的人。”
这句话像是一根引绳,将许英杰混乱的思绪连到了一起。
之前在轩辕派小寒身份暴露,表面是因为灵谷峰峰主从中干预,死咬不放,追本溯源,应该是那颗幻形丹出了问题……
若没人顶上罪名,那单昀寒就会命丧破魔台。
如今,风忆雪魂魄尽散……
但无论谁死了,总会引起一场腥风血雨。
最后,许英杰终于得出一个结论:“是你,是你下的毒。”
以前他曾受尊主之命,调查过护法身边的暗卫。
基本上,这些人差点成为轩辕派的刀下亡魂,逃亡而来,他们被新任护法所救,寄居魔界边缘的血枫林。
暗卫与他这种土生土长的魔族最大的不同之处在于,恨。
虽说尊主器重他,可也就仅限于任务,任务之外的事他绝不会多做。但暗卫不一样,他们所做的一切发自内心,或为了留下一方净土,或者……
为了报仇。
三个月前,他们四人同行之时,除了单昀寒,离风忆雪最近的人,只有冷兰。
虽然不知道他们之间的纠葛,可还是能看出来,风忆雪很信任这个少言寡语的少年,而冷兰似乎也很了解对方,有求必应。
若要趁机害人,谁也察觉不出。
“他自己作的,跟我有什么关系?”冷兰没反驳,却也不应下,“成大事者,就不该有牵绊。”
听到这话,许英杰觉得他认了,本命魔器随召即出。一把似是用来开山的巨斧刚现形,就被许英杰甩了出去,可冷兰闪的极快,风来风去,只见影中人攒动,躲开攻击也不还手。找好空隙,冷兰便退出屏障之外,伫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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