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嫣,你怎么来了这里?”云仲璟皱眉,上前一步。
司嫣往后退了一步:“我来杀司礼。”
“你疯了?司礼不能死!”云仲璟大怒,可司嫣只平静地看着他:
“我在你玉京的书桌下压了一张休书,上面落了我的名姓,若事败,你便拿着这个寻司礼。说你我二人早无关联。”
云仲璟不知道在她身上发生了什么,此番再见,她已没了从前那股锐气,仿佛热烈与赤诚被从她体内剥离走了,只余一股子冷冽。
白雪落在了她的肩头,发间,抑或黏在她的眉睫,同她眼中情绪一样,都浓重到化不开。
“你能不能为了大义着想?”
“我的父亲已经造反了,我全家上下横竖都是个死,就算我能苟延残喘,又有什么意义。我连小义都护不了,护什么大义?”
“你站住!”
云仲璟想拦住她,然而司嫣先他一步,一掌打在他右肩上,力道之大,饶是云仲璟也后腿几步,咳出血来。
雪还在下,迷蒙了双眼,雪是白的,血是红的。雪落在城墙上,覆盖了平原,血落在地面,又渗进砖石间。
————————
“云将军!”
“云将军!”
云仲璟睁开眼,却发现自己正倒在书桌上,面前摆着一堆文书。他试着活动一下四肢,可惜同一个姿势维持太久,酸麻没有消去。
屋内没有点灯,黑洞洞的,云仲璟摸了摸脸,发现刚刚的一切好像只是自己的梦。
有道明晃晃的光在门外晃,他打开门,发现一个小卒正提着灯,眉毛鼻子皱在一块,冲他焦急道:
“云大人,您快些去吧!贼人打来了!”
云仲璟木然地点了点头,视线却被他身后的皑皑白雪吸引。
原来真下雪了。
云仲璟提着剑去到了马圈,牵出战马,又翻身上马,快马加鞭去了城西。司礼身着白铠,护心镜在月色下泛着光,见他迟来,只稍稍皱眉,旋即一挥剑,大吼道:
“开门!”
马蹄踏动之声凌乱地响起,雪还未落地,便被数道罡风卷进了气旋中。
云仲璟牵动着缰绳,跟在司礼身后,他目光牢牢锁在他背上那处未被铠甲护住之处,萌生了一种一剑朝那处挥去的冲动。
他强压下心头杂念,随着队伍奔袭。
洳州地形复杂,四周遍布着断崖或者丘陵,不知何处埋伏有敌军。
倏然,恭长黎大呵一声:“都停——”
云仲璟迅速勒马,可有不少没能及时停下的士兵还在往前冲,继而被勾连在两块大石之间的跘马索勾下。
箭雨铺天盖地射来,那几个士兵当即被惨叫着射成了刺猬,血喷涌而出,溅入白雪中。
雪一刻不停地落,白茫茫的雾气之后,传来同样纷乱的马蹄声。
恭长黎举刀:“起阵!”
数名持盾士兵上前,护在队伍之前,骑兵殿后,步兵往前,长矛自盾牌缝隙间穿过。
成王那边模模糊糊说了些什么,云仲璟没听清,而后又是一阵笃笃地箭射上盾牌的声音。
成王那边一路后退,一路用箭攻击,很快便耗净了存货。
眼看对方防线将破,恭长黎又下令:“解阵,进攻——”
数千铁骑往敌军阵眼,成王军队一时溃散逃跑。
云仲璟望着其中那个黑色的背影,御马追了上去。
成王向着坡底逃跑,但没走出几步,便被一人用剑挑了后领,拎起,并摔到一边大石头上。他狼狈地转过身,在看到来人面目时睁大了眼:
“云——”
“云仲璟。”云仲璟接下他的话,用剑在他颈上划下一道血痕:“当年你害死的那两个人的儿子和弟弟。”
“你不能,你不能杀我。”成王打着哆嗦往后爬,两眼死死盯着他的剑:“我有胜算,你,你放我走……事成之后,我封你,封你当大将军。”
云仲璟唇角勾起一抹笑,眼中情绪却近乎残忍:“是吗。”
“是,是……”眼看有戏,成王露出谄媚的笑。
“那你先把我父亲与大哥还来!”云仲璟狠狠一挥刀,挑断了他脖颈上的青筋,血溅三尺之高。
成王没料到他的反应,眼睛还瞪着,脖子已经断了,啪地摔进了雪地里。
云仲璟用指头揩去颊边血迹,但没能抹净,甚至拉得更长。他的手与剑也沾了血,血顺着剑身蜿蜒流下。
云仲璟眼底浸了血,变成赤红一片,身后残缺的披风在寒风中飞扬,如同刚从炼狱里走出。
成王已死,此战当告捷。云仲璟心底却是木然,像破了个洞,填不满。他拉过披风,擦拭着剑上的血。
雪越下越大,簌簌似鹅毛。
身后传来一人大喊:“救驾——”
他应声转头,只见司礼被人拽着脖子拖到了地上,司嫣蹲在他身后,刀抵上他的脖子,就要刺进去。
“把我爹交出来!”
司嫣的嗓音是嘶哑的,最后的字节甚至破了音。
“嫣儿听话,把刀放下。”司礼用手去拨刀,司嫣刺得更深,声音不停地发抖:“你别动——我杀了你!”
司礼朝一边恭长黎使了个眼神,恭长黎心领神会:“郡主莫慌,我这就将他带来。云将军——”
云仲璟并不动作,只是悲悯地看着司嫣:“他死了。”。
司嫣先是张大嘴,在看清他背后倒在血泊中的人影后又瞳孔紧缩:“爹——”
就这电光火石之际,一阵兵戈相交之声响起,恭长黎已趁她情绪崩溃的时候,挑开了她的手。司嫣的右手被刀刺穿,发出一声撕心裂肺地惨叫。
恭长黎又向她左臂劈去,司嫣本就在上次行刺负了伤,根本躲不开。
“啊——”
司礼拍了拍身上的雪花,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果然啊,上次的人是你。云爱卿,你想怎么解释。”
云仲璟走上前,拔出剑,众侍卫当即护在司礼之前:
“别动她。”
“别动?”司礼皮笑肉不笑:“云仲璟,你装什么好人?司嫣,就是此人杀了成王。”
“云,仲,璟。”
司嫣赤红着眼,眼泪控制不住地涌出,她想要大骂,可是说完这三字便再也说不出别的话。
“他可是一直恨着你们呢,原来你还真的相信了他。”司礼轻笑:“你还是一如既往的天真啊,司嫣。”
“司礼,此事与你无关。”云仲璟打断了他。
司礼温和地笑了笑:“既然云爱卿不想聊这个,那我们便送嫣儿上路吧。恭长黎!”
“你敢!”
容不得云仲璟拦住恭长黎,恭长黎已一剑挥下。司嫣闭着眼,眼泪却控制不住地流出。她用尽此生最后一丝气力,大吼出声:
“云仲璟,逃——”
剩下的话被吞入了风雪中。寒风似刀,刮破了脸上的皮肉,留下一道血痕,云仲璟眼睁睁地看着她尸首异处,心跳骤然停了。
扑通。
扑通。
云仲璟的目光花了,天地在旋转。白茫茫的,分不清哪出是雪,哪处是人。
“司——礼——”
他手扶在剑上,一剑朝司礼劈去。恭长黎接下他的剑,但云仲璟力道过大,让他双足插入雪中,后退了一截。
愤怒,压抑,悲伤,终于在沉疴数月之后爆发了出来。
云仲璟利剑纷沓而至,恭长黎有些吃力地接下,只是他早已被情绪冲昏了头脑,出招狠戾却并无章法。
恭长黎往他腋下刺去,云仲璟反手一挡,然而这下让他暴露出左侧胸口,对方抬脚朝那处扫去时已来不及庇护。
云仲璟剑脱手,摔至雪地里。恭长黎想将他就地处决,司礼却抬手止住。
云仲璟捂着心口,感觉内力在经脉里冲撞,突然喉头一甜,将积压于肺中的血咯出。
司礼走到他身前,明晃晃的龙头长靴在白雪映衬下异常突兀。
“司礼……”云仲璟张开嘴,血不停地涌出:“你知道为什么卿随不喜欢你吗?”
眼前人明显顿了一下,云仲璟有种报复的畅快:“你算无遗策,却算错了情之一字,活该你一辈子……都,咳咳,都无人爱你……”
“闭嘴。”
司礼夺过恭长黎的刀,抵在他眉心。云仲璟坦然抬头,露出类似于嘲讽的神情:“司礼,你算什么东西?”
司礼被戳中了痛楚,手抖不止,唇角肌肉抽搐着,再也摆不出笑脸:
“那你又算什么?你对也不过一样是一厢情愿。”
“谁说只是他一厢情愿?”
山崖上传来一声厉喝,数万黑骑自四面连山后钻出。他们黑衣黑甲,只露出眉毛眼睛,眼神似鹰隼,俨然是魔族骑兵。
而人群之中,有四人骑着高马走出。其中一人白衣长发,眉尾上挑,眉心一道金色印痕。
云仲璟喃喃,差点以为是自己看花了眼:“卿随……”
方卿随低下头,温柔地看着他:“嗯,我在。”
第六十章 终于见面了
再入浑沌川,云仲璟早已不复当年心境,为了不打草惊蛇,司礼与他兵分两路,他独自带着千来人吗,行走于渺远戈壁之上。
云仲璟披着一件白色披风,兜帽遮了头顶,暗沉的云压在头顶,把天光掩盖。狂风怒号着,旌旗被吹得东倒西歪,他却岿然不动坐于马上。
进了洳州城,城主早为他们安排好了住处,云仲璟将马牵进马圈,独自登上城楼。
风还在耳畔呼啸,盖在头上的兜帽已然被吹落,系带没系稳,雪白的披风被卷进了虚空之间,在暗沉的天地里格外突兀。
温度骤然降了下去,云仲璟感到有什么冰冰凉凉的物什触到了鼻尖,又迅速化成水。
他仰头,发现原来是落了雪。
浑沌川落雪……
身后有人走了出来,黑色武服贴在身上,将身材曲线毫无保留地勾勒而出。四下无人,只有他们二人遥遥相看。
“司嫣,你怎么来了这里?”云仲璟皱眉,上前一步。
司嫣往后退了一步:“我来杀司礼。”
“你疯了?司礼不能死!”云仲璟大怒,可司嫣只平静地看着他:
“我在你玉京的书桌下压了一张休书,上面落了我的名姓,若事败,你便拿着这个寻司礼。说你我二人早无关联。”
云仲璟不知道在她身上发生了什么,此番再见,她已没了从前那股锐气,仿佛热烈与赤诚被从她体内剥离走了,只余一股子冷冽。
白雪落在了她的肩头,发间,抑或黏在她的眉睫,同她眼中情绪一样,都浓重到化不开。
“你能不能为了大义着想?”
“我的父亲已经造反了,我全家上下横竖都是个死,就算我能苟延残喘,又有什么意义。我连小义都护不了,护什么大义?”
“你站住!”
云仲璟想拦住她,然而司嫣先他一步,一掌打在他右肩上,力道之大,饶是云仲璟也后腿几步,咳出血来。
雪还在下,迷蒙了双眼,雪是白的,血是红的。雪落在城墙上,覆盖了平原,血落在地面,又渗进砖石间。
————————
“云将军!”
“云将军!”
云仲璟睁开眼,却发现自己正倒在书桌上,面前摆着一堆文书。他试着活动一下四肢,可惜同一个姿势维持太久,酸麻没有消去。
屋内没有点灯,黑洞洞的,云仲璟摸了摸脸,发现刚刚的一切好像只是自己的梦。
有道明晃晃的光在门外晃,他打开门,发现一个小卒正提着灯,眉毛鼻子皱在一块,冲他焦急道:
“云大人,您快些去吧!贼人打来了!”
云仲璟木然地点了点头,视线却被他身后的皑皑白雪吸引。
原来真下雪了。
云仲璟提着剑去到了马圈,牵出战马,又翻身上马,快马加鞭去了城西。司礼身着白铠,护心镜在月色下泛着光,见他迟来,只稍稍皱眉,旋即一挥剑,大吼道:
“开门!”
马蹄踏动之声凌乱地响起,雪还未落地,便被数道罡风卷进了气旋中。
云仲璟牵动着缰绳,跟在司礼身后,他目光牢牢锁在他背上那处未被铠甲护住之处,萌生了一种一剑朝那处挥去的冲动。
他强压下心头杂念,随着队伍奔袭。
洳州地形复杂,四周遍布着断崖或者丘陵,不知何处埋伏有敌军。
倏然,恭长黎大呵一声:“都停——”
云仲璟迅速勒马,可有不少没能及时停下的士兵还在往前冲,继而被勾连在两块大石之间的跘马索勾下。
箭雨铺天盖地射来,那几个士兵当即被惨叫着射成了刺猬,血喷涌而出,溅入白雪中。
雪一刻不停地落,白茫茫的雾气之后,传来同样纷乱的马蹄声。
恭长黎举刀:“起阵!”
数名持盾士兵上前,护在队伍之前,骑兵殿后,步兵往前,长矛自盾牌缝隙间穿过。
成王那边模模糊糊说了些什么,云仲璟没听清,而后又是一阵笃笃地箭射上盾牌的声音。
成王那边一路后退,一路用箭攻击,很快便耗净了存货。
眼看对方防线将破,恭长黎又下令:“解阵,进攻——”
数千铁骑往敌军阵眼,成王军队一时溃散逃跑。
41/43 首页 上一页 39 40 41 42 43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