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音胆子都要吓破了,也不指着疯女人,收回手拽着褚清衣裳一角,腿都已经软了。
褚清被两个人的尖叫夹在中间,脑袋都被叫大了,且不说这样还会引来羽林军。
褚清一把捂住铃音的嘴巴,“嘘,别叫了。”
铃音懵了好一会,点头说好,褚清这才放开了手。
褚清松开了手,铃音怕自己一个忍不住再尖叫,连忙两只手一起捂着嘴巴。
铃音不叫了,疯女人自己一个人叫着也没趣,便不叫了,透过门缝歪着脑袋打量两人。
她盯着铃音看了会,目光很快落到了褚清身上。她看着褚清,许久都未移开目光。
今晚上没有月亮,冷宫前也没燃灯,黑黢黢的可谓是伸手不见五指。疯女人看了褚清好一阵,没看出个什么名头来,就收回了视线。
褚清被她看的浑身不自在,见她不再看,松了口气。
谁想疯女人并不是不看了,她是在开门!
破旧的宫门吱呀呀作响,随之响起的还有一阵铁链声,褚清眼睛不由睁大,往后退了一步。铃音瞪大了眼,紧紧捂着嘴巴,才忍住没有尖叫。
“主、主子,她、她她她她要出来了……主子快快走吧。”
铃音又是哭腔又是哆嗦,一晚上遭受太多惊吓,人都不好了。
“别怕,没事她出不来。”
褚清低声道,安慰地拍了拍铃音的肩,“门上拴着铁链子,她打不开门。”
铃音迷茫点头,好似有了点底气。
疯女人低着脑袋捣鼓了好一会,铁链声哗啦作响,无论她怎么尝试,也打不开门。
门外,褚清和铃音都未说话,好似已经离开。
疯女人不再尝试打开宫门,贴着门缝坐下,继续哼唱没唱完的童谣。
“三月三……没里穿……串树叶……挂金莲……”
近距离听着疯女人的唱歌声,远没有之前什么都不知道时听到这声音来的可怕,褚清抱胸,透过门缝盯着她。
铃音胆回来了,小声询问,“主子,她为什么要唱童谣?”
冷宫之中的女子唱童谣,还能是因为什么?褚清回道:“她想孩子了。”
“四月四……”
“五月五……”
……
“十月十……”
“来尾来……”
疯女人缓缓唱完,忽然哭了起来,将自己缩成了一团,“渟立,不疼啊,不疼了,母后给你吹吹就不疼了……”
母后?后宫中有子女的妃嫔中,可只有皇后才能自称一声母后,其余妃嫔都是自称母妃。
这疯女人是皇后?
先帝的皇后?!
渟立……楚渟立?
褚清走上前,试探的小声唤道:“皇后娘娘?”
声音落下,他清楚看到门缝里蜷缩成一团哭得抽搐的女子猛地一顿,翻身坐了起来,扒着门缝看他。
当真是先皇后。
褚清记得,他来大楚前看到的资料上记载,先皇后已在三年前病逝,怎会出现在这里。
褚清心思急转,还欲继续试探,身后却响起几道细微脚步声。
有人来了。
褚清往后退,尖叫一声往外跑。
铃音被吓了一跳,冷宫里有什么东西?!主子胆子大都被吓成这样,她就更别说了,铃音看都不敢看一眼,尖叫一声跟着褚清往外跑。
暗卫来禀,说褚清到了冷宫地界,楚渟岳恐有变故发生,亲自走了一趟。
不想刚到,就看到他们主仆俩抱着头蹿了出来,显然被吓的不轻。
褚清泪眼婆娑,看清前面之人是楚渟岳,叫了声“皇上”就扑了过去。
楚渟岳往左边移了一步,避开褚清。
褚清扑了个空,连衣角都没挨着,但这并不妨碍他对着楚渟岳哭诉,“皇上,臣好怕……”
楚渟岳冷眼看着他,褚清丝毫不受影响,自顾自道:“皇上,皇宫里怎么还有这么破败的地方……还、还有声音在又哭又笑,是不是鬼啊……皇上,她还唱歌……鬼还会唱歌啊……臣好害怕……”
褚清捏着衣角,擦掉眼泪,红着眼可怜巴巴望着楚渟岳。
“……”
楚渟岳:“侍君怎会到此处来?”
褚清吸了吸鼻子,说话时鼻音很重,“皇上,不是臣说,您也太节约了,晚上宫道上也不多点两盏灯……臣和铃音人生地不熟的,这宫道又处处一样,等咱俩反应过来,已经迷路了。迷路就罢了,还听到、听到鬼唱童谣,吓得我们主仆俩抱头鼠窜……”
“皇上,还好您来了。臣与铃音一直走不出去,那唱歌的声音还一直在,臣都怀疑遇上鬼打墙了……”褚清哽咽道,硬是挤出两滴泪水,“臣怕再也见不到皇上了。”
铃音听着他哭哭啼啼胡说八道,抽噎了一下,泪水迷蒙地看着褚清,震惊于褚清所说。
“没事了,哭什么?”楚渟岳第一次见男人哭,一个头两个大,“回宫歇息。”
“皇上,您陪臣回去好不好……臣怕……”褚清低低道。
“……”
楚渟岳扭头吩咐,“周粥,送侍君回青衍宫。”
周粥应下,朝褚清道:“侍君,随奴才来罢。”
褚清依依不舍看了楚渟岳一眼,见他面无表情,只好跟着周粥离开。
铃音保持沉默,默默地跟着褚清,默默的离开。
楚渟岳回眸望了一眼,往前走,在冷宫大门前停下。
在他的位置,能清楚看到曾经高高在上,睥睨天下的皇后扒着大门,神经质的从门缝往外看。
楚渟岳身后跟着亲信,亲信手中提着宫灯,明亮的光照亮了冷宫前的一片空地。
疯女人眯了眯眼,看清了来人,忽然怪叫一声,用瘦弱的后背抵住沉重的宫门。
“你不许进来,不许折磨我儿……不能进……”
她神神叨叨念叨着,将宫门抵得紧紧的。
“去把门打开。”楚渟岳吩咐。
他话音一落,无端触动疯女人脆弱的神经,疯女人发狂般尖叫起来,满嘴谩骂,“狗东西!贱种!你不能进来,本宫不允许你进来!啊——!”
亲信看向楚渟岳,楚渟岳面色不变,“开门。”
“是。”
亲信应下,利落踹了宫门一脚,隔着厚重的宫门,直接将疯女人踹开。宫门显出一条缝,亲信将锁掏出来打开,推开门,让楚渟岳进去。
疯女人脸色狰狞,扑向楚渟岳。亲信伸手将她拦住,楚渟岳目不斜视,踏入主殿。
主殿内连通了一个地下密室,说是密室,不若说是地牢,里面囚禁着楚渟岳恨不得千刀万剐之人。
疯女人看他进入主殿,用劲全身之力挣扎扭动,吼道:“贱人!你不许进去!你不能进!你又想对本宫的儿子做什么!你不能进!”
第19章
疯女人不断咒骂,什么难听说什么,楚渟岳皆不予理会。
多年来,疯女人辱骂他千百遍,楚渟岳的情绪早已不会因此有丝毫波动。
“贱种,怪不得到头来你就是个孤家寡人,褚元清死的好啊,你不配有人喜欢,死了好,死了才最好……”
疯女人不断重复‘褚元清死得好’,盯着楚渟岳发出怪异的笑声。
楚渟岳脚步一顿,转身朝向疯女人,脸色冰冷阴沉至极。
疯女人瑟缩了一下,旋即指着他笑了起来,脸色狰狞。
“带进去。”
楚渟岳对亲信吩咐,亲信押着疯女人,打开通往地牢的通道。
疯女人瞪大眼看着大开的黑黢黢通道,笑声戛然而止,抱着头尖叫起来,神色慌乱痛苦,“本宫不进去!不进!”
疯女人挣扎起来,比之方才不知剧烈了多少,她枯瘦如柴的双手紧扣门扇,无论如何也不往里边走。
楚渟岳越过她,进入地牢。
亲信按住疯女人手腕,轻轻一捏,疯女人便惨叫不断,手腕无力垂下,眼泪鼻涕糊了满脸。
“走。”
亲信低喝,把她扭送至地牢内。
地牢阴冷潮湿,弥漫着腐朽的气息,楚渟岳踩着石阶,一层层往下走。石阶两旁燃着火烛,越往下,灯光越暗。
楚渟岳走下石阶,缓缓穿过布满刑具的刑房,站在最里面由玄铁铸就的牢房栅栏前。
牢房角落里,蜷缩着一个瘦骨嶙峋,几乎看不出人形的人。
地牢湿冷,那人不时颤抖,衣裳破碎沾满血迹,头发干枯毛燥,乱糟糟的顶在头上。
楚渟岳居高临下冷漠地看着他,“拖出来。”
他话音一落,亲信打开牢房,将他拖了出来,拷在刑架上。
“你又想作何?”
楚渟立如一摊烂泥,任由亲信绑起来,一下也不挣扎。
楚渟岳不置一词,静静看着他。
“呵,你不说我也知道。”
楚渟立牵扯嘴角笑了笑,惨白无血色的面目狰狞可怕,吐出的话语皆是气音,“你所求,永远不可能实现。”
“三皇弟,”楚渟岳转身坐下,支颐望着他,指尖轻点座椅扶手,“你如此确定,想来知道的不少。动手,让他开口。”
楚渟立闭上眼,神色未变。三年了,隔三差五便是刑讯,他早已麻木,对疼痛的感知也降低了许多,早已经不怕了。
不管如何,无论他知道什么,都不会开口。
亲信拿了鞭子在盐水里搅了两圈,手腕一动,鞭子似长了眼如电般快速抽上楚渟立的肌肤,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下一刻,鞭子抽过的地方冒起红痕,渗出血迹,伤口周围的盐水流入其中,楚渟立咬紧了牙关。
疯女人见他被打,疯狂的挣扎想上前护着他,但有亲信押着,一切挣扎都是徒劳。
“皇儿……”疯女人抽噎喊道,亲眼目睹接连几道鞭子落在她疼爱的亲子身上,忽然抱着脑袋蜷缩成了一团。
楚渟立咬紧了后牙槽,从牙缝中挤出话语来,“楚渟岳,你让母后亲眼看自己亲儿子受折磨算什么?把她送出去。”
母后本端庄得体大方,偏生让楚渟岳给折磨疯了,变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你是在命令朕,还是在与朕讲条件?”楚渟岳问,“你有资格吗?”
“谁让你们停下来了?继续。”楚渟岳下了命令,好整以暇看着楚渟立脸色逐渐狰狞,再也忍受不住发出痛苦的声音。
楚渟立声音一发出,蜷缩起来逃避现实的疯女人娇小枯瘦的身体抽搐了一下,尖声乱叫。
“啊——!”
疯女人双手成爪,无规律的胡乱挥舞,攻击抓着她的人。
楚渟岳看了一眼,打了个手势,亲信便将她也绑在了刑架上。
“楚渟岳!你想对母后做什么!你别动她,你有什么冲我来!!”楚渟立嘶吼道,声音沙哑。
楚渟岳不言语,盯着楚渟立看了会,忽然道:“你嘴巴硬,不知道你能嘴硬多久,朕有的是时间跟你耗。”不管楚渟立狰狞得似要杀了他的面孔,楚渟岳吩咐道,“动手。”
刑具未落在疯女人身上,但却比落在她身更让她疼。眼看十月怀胎疼宠近二十年的儿子遭受折磨,却无能为力,比杀了她还更让她难受。
即便她已经因此被逼疯。
疯女人盯着楚渟立,沉默流泪。
楚渟立再也咬不住牙关,痛叫出声。
.
宫道上,周粥提着宫灯,引着褚清与铃音回青衍宫。
褚清跟在周粥身后,假作后怕,“周公公,你进宫多久了?”
“约摸五年。”
“那你可曾听说过,那边闹鬼呀?”褚清问。
“不曾,哪有什么鬼怪,都是骗人的,侍君您就放宽心罢。”周粥道,“再说了,这里是皇宫内院,就真算有鬼,摄于皇上之威,谁敢作乱胡闹。”
“周公公说的对,是我被吓着了,多疑了些。”
褚清迟疑了一下,“可、可我真的有听见童谣的声音,还有笑声,铃音也听见了,这不可能是假的吧?周公公,既然不是鬼,那你说……会不会是人?”
周粥脚步顿了一下,“侍君可真会开玩笑,那边都破败成那般模样了,怎还会有人。”
“当真?”
“……或许有人,”周粥停下脚步,在褚清身侧小声道,“奴才还没到皇上跟前是个小太监时,曾听老人们说那片会有偷偷摸摸私会的宫娥与侍卫,或是对食的宫娥与太监,所以大晚上总会听见奇奇怪怪的声音。”
“……”
“这样啊,多谢周公公告知,不然我回去了惦记着,怕是觉都睡不好。”
褚清心道再问也问不出什么,反倒会让人警觉,识趣的闭上嘴。
周粥尽职尽责的将褚清送回青衍宫,“侍君早些歇息,奴才告退。”
“周公公慢走。”
褚清进了宫门往里走,铃音跟在他身后,小声道,“主子,咱们分明看到了个疯女人,怎会……”
褚清打断她,“谨言,此事你知我知天知地知,别与他人再说。”
现已知疯女人是先帝的皇后,陆妍。一国皇后却被囚禁冷宫,还成了一个疯子,不是楚渟岳干的还能是谁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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