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者,《四人三班》的初始预算是五百万,麒麟影视这一砸,预算直接翻倍,哪个带脑子的金主爸爸是这么玩儿投资的?麒麟影视能在娱乐圈伫立到今天,靠的是家里有矿?
当然,秦氏集团四舍五入差不多是等于家里有矿,五百万对这个商业帝国就是零花钱。
“宝贝儿,”既然这回祁乐意主动提及,雷汪便决定顺藤摸瓜,“你跟这个仇家的关系,你给我捋一捋。”
祁乐意:“……”
雷汪:“你参加《少年派》,麒麟影视投资《少年派》。”
祁乐意:“……”
雷汪:“你出演《四人三班》,麒麟影视投资《四人三班》。”
祁乐意:“……”
祁乐意一开始跟他哭唧唧投诉的“他被衣冠秦兽公报私仇恶意打压”这事儿,雷汪现在是半毛钱也不信了。
麒麟影视要真对他恶意打压,他能喘着气儿走到成团直播夜?
“你猜我还另外查到了什么?”雷汪问。
“什么?”祁乐意又紧张又期待。
雷汪:“你之前那个一掷千金的土豪粉,记得么?”
祁乐意吞了下口水,有种不详的预感。
非常非常不详。
“我花了大价钱请了个圈内人帮我挖了一下,”雷汪顿了顿,“还真挖到了你那天霸屏广告的付款方。”
祁乐意:“……你还找了黑客?”
这也太高科技了。
雷汪:“……人家正好认识天际广场广告部的员工。”
祁乐意:“……”
这也太朴实无华了。
雷汪:“你猜是谁?”
祁乐意不接话。
心里却有个声音,像抢答一般叫嚣。
衣冠秦兽。
雷汪:“麒麟影视的秦总。”
“乐意啊,”电话里沉默半晌,雷汪真诚道,“你该不会,真的,是个隐形富二代吧?”
祁乐意:“……?”
“这事儿没必要瞒着我,”雷汪说,“真的。无论贫穷富有,无论健康疾病,我看上的是你这个人。你要是富有,那当然更好……”
他就可以少奋斗20年了。
祁乐意:“汪,醒醒。”
他很想问雷汪,他是怎么从上边那一大串证据里推断出这个结论的?
雷汪:“不然真没法解释麒麟影视这追着你砸钱的行为动机。”
雷汪:“别跟我说是巧合。”
雷汪:“所以我能想到的唯一可能就是,你是秦家离家出走……或者失散多年的亲儿子。”
祁乐意:“我的身份证你是看过的……”
雷汪:“你是私生子。”
祁乐意叹气。
祁乐意:“我要有这背景,我能挤不进出道位,我能搁这演一小破剧的男二……”
雷汪:“你出于某种原因不肯继承家业,负气离家,决定自力更生,四处漂泊,追求梦想……被我慧眼识珠,进了娱乐圈,你家里发现之后还是放不下你这个亲儿子,所以各种暗搓搓地给你保驾护航……”
祁乐意居然无言以对。
他误解雷汪了。雷汪的逻辑链缜密得很,提起笔就能去给豪门恩怨剧组写剧本。
他想说,你想错了。
这不是唯一的可能性。
还有另外一种可能性。
他自己都不敢相信……不愿意相信的可能性。
祁乐意终究没跟雷汪说出心里话。挂了这通漫长的电话后,这一整天他都魂不守舍。
他也说不清自己是什么感觉。意外?茫然?……愤怒?
以至于蔡天骄在一边叭叭跟他说了半天,他一个字都没听进去。最后蔡天骄连喊了他好几声,祁乐意才转过头,呆呆地盯着蔡天骄那一头平刘海白毛,“啊?”
自祁乐意进组开拍以来,蔡天骄数不清来探了多少次班。他说自己最近没通告,闲着也是闲着,就来看看祁乐意。刚开始是一周一次,后来就变成了一周两次甚至三次,比祁乐意的经纪人雷汪还勤,还每回都不空着手,必定拎上两大袋水果,一袋给祁乐意,一袋贿赂剧组。
“乐意哥,”蔡天骄注视着祁乐意,“你在想什么啊?”
祁乐意发怔两秒,断然摇头,“什么都没想。”
谁会想那个衣冠秦兽的事。狗屁!
两人正说着,胡乐乐来叫祁乐意,导演让开拍了。祁乐意起身,拍了拍屁股后的尘土,对蔡天骄说:“我等会的戏得一直拍到晚上,估计没什么空闲,你有事就先走吧。”
蔡天骄仰头看着祁乐意,灿烂一笑,“我没事,乐意哥你去忙吧,不用管我,我再看一会儿就走。”
祁乐意和蔡天骄对视两秒,“行。”转身走开。
他隐隐感觉到蔡天骄不对劲。朋友感情再好也不是这样的。他跟王跃哲还那么铁呢,王跃哲也不见得大老远地来剧组探他班——没必要。
可他目前根本没心思去琢磨蔡天骄的事。他满脑子都是秦燊,那个让他恨得咬牙切齿的秦燊。
今天的戏一直拍到晚饭时分。祁乐意和胡乐乐一起拿上盒饭,拎上那一大袋水果,来到“桥城七中”后门小巷里的一户人家。
这户人家很破旧——这一带都很破旧,不知道多少年历史的老房子,楼层低矮,砖墙斑驳脱落,光线被附近的高楼全数挡了去,导致屋子里普遍很昏暗,胡乐乐第一次来这里时,实在无法想象人怎么能生活在这样的房子里。
“张奶奶——”祁乐意进门就喊了一声,“做晚饭了吗?”
这是明知故问,里头正飘出香气,祁乐意都嗅到了。
祁乐意和张奶奶的缘分源自大半个月前。那天,拍完操场的戏,祁乐意拿着矿泉水边喝边好奇地往后门外的小巷子溜达。溜着溜着,看到一个瘦小而略显佝偻的身躯拖着一个足有她大半人高的袋子,缓缓地往前走着。
那是一个老奶奶,袋子里装的全是空塑料瓶。
祁乐意怔住。有一刹那,那道身影与他回忆中的奶奶重合了。
老奶奶徐徐走到祁乐意面前,“小伙子,你这瓶子还要吗?”
“啊?”祁乐意后知后觉地看了看自己手里的矿泉水瓶,还剩两口水晃荡着,祁乐意连声道:“不要了不要了——给您。”
老奶奶拿了瓶子就走了。那之后祁乐意又在后巷里见了她好几次,老奶奶不仅收塑料瓶,还收纸皮或各种能用的废品。
祁乐意渐渐习惯把喝空的瓶子放到后巷的某个位置,他知道老奶奶每天都会路过那里,见到就会拿走。他甚至对别人的瓶子也上了心。有一次唐盛随手要把瓶子扔掉,祁乐意眼疾手快地阻止了他,把瓶子抢了过来。
唐盛愕然地看着祁乐意,没说话,OS都写在了脸上:猫饼。
祁乐意看了看自己手里的瓶子,苦笑,他也觉得自己猫饼。
有点魔怔了。
祁乐意和张奶奶的废品交易多了,也就搭上了话。张奶奶就住在这附近,平日里除了拾荒,还会在家门口卖点小零食。“桥城七中”确实是所中学,不过前不久搬了校区,这里的旧址坐等拆迁。趁着拆迁前,卓岭花低价把这里租了下来。
祁乐意心直口快,忧心地问张奶奶学生们都不在了零食卖给谁。张奶奶慈祥地笑,“多捡几个瓶子就好了呀,日子嘛,总能过的。”
祁乐意当天就把张奶奶屋门前的一整罐蚕豆都买了回去,见着剧组的人就往外分。别说,还真的巨好吃,要不是胡乐乐阻止,祁乐意都啃得停不下来。
下一次蔡天骄再拎着水果来,祁乐意索性把他的那一大袋都拎到了张奶奶家。
然后那天他在张奶奶家蹭了顿饭。张奶奶为了他,特意多做了一个菜。没有一点肉渣子,素面朝天,一盘腌酸辣菜炒藕片,一盘蒜蓉清炒丝瓜苗。祁乐意那一顿却扒了两大碗饭。
那之后只要收工遇上饭点,祁乐意就屁颠屁颠地往张奶奶家里凑。当然不能空手去,祁乐意会和胡乐乐一起把他们的那份盒饭带上,盒饭里的肉就是张奶奶家的餐桌上唯一会出现的肉了。张奶奶的生活哲学是不浪费一点粮食,哪怕是盒饭里那些黏糊糊的难吃的饭,张奶奶也要留着,第二天可以加点水煮成粥,或者用腌酸辣菜炒饭。
张奶奶知道祁乐意是来这拍戏的,是“大明星”,对待他却还是像对待小孩子那样,见他穿少了会叮嘱他穿衣服,哪天他吃少了会叮嘱他年轻人正长身体要多吃。祁乐意笑:“张奶奶,我26了,早过了长身体的时候了。”
张奶奶:“在奶奶面前也还是小孩子!”
祁乐意不再反驳,乖乖地低头扒饭。
第五十九章
张奶奶端上冒着热气的菜从里边出来,看到祁乐意刚搁下的一大袋水果,“怎么又拿这么多水果来,我一个人老婆子哪吃得那么多哟!”
“那您给邻居分一下。”祁乐意笑嘻嘻道。
张奶奶满身的生活智慧,能把新鲜蔬菜做成腌菜,也能把新鲜水果做成腌货,就连别人不要的空心菜梗,她也能做成一大缸酸菜骨,拌白粥特别香。
张奶奶嘴上说不要,脸上笑得合不拢嘴,招呼祁乐意和胡乐乐,“来来来,刚好吃饭了。”
吃完饭,胡乐乐要先一步回剧组处理各种杂事,祁乐意留下来帮张奶奶洗碗,顺道干点杂活。
张奶奶突然问:“小祁啊,你跟你的小女朋友打算什么时候成家要娃啊?”
祁乐意:“???”
祁乐意:“不不不,她不是我女朋友——”
张奶奶倒不意外,特别顺其自然地接着问:“那你的小女朋友哪?”
祁乐意尬笑:“我没有女朋友……”
张奶奶:“那你这几天老是三魂不见七魄地想着谁哪?”
祁乐意卡住。
祁乐意:“我……”
他的状态有这么明显吗???
祁乐意拿着碗不知所措,张奶奶在他身后一边擦桌子一边咯咯笑,“张奶奶走过的桥都比你走过的路多咯。”
祁乐意回头,在昏暗的灯光里看着张奶奶,“张奶奶,我……”
张奶奶等着他往下说。
祁乐意的声音突然放轻,像怕打扰了谁,“我以前……也有个奶奶。”
“我是……跟爷爷奶奶长大的。”
祁乐意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跟张奶奶说这些。也许是为了避开那个让他心慌的话题,也许是他一直很想问张奶奶这些话,却开不了口——她的伴侣呢?她的孩子呢?她的家人呢?她在这世上的其他羁绊呢?她曾经历了怎样的一生?
问不出口,只好说自己的故事。
“那你爷爷奶奶,”张奶奶问,“还在吗?”
“都不在了。”祁乐意说。
爷爷在他13岁那年去世。奶奶在他18岁那年去世。
那之后,他在这世上,无亲无故,孑然一身。
他好像,什么都没有了。
“孩子,”张奶奶说,“就算爷爷奶奶不在了,还是有人爱你的。”
张奶奶的话语沧桑而温柔。祁乐意张了张唇,无声地问:谁呢?
这世上,还有谁爱着他呢?
他不是一出生就跟着爷爷奶奶的。他有一些朦胧而遥远的关于父母的印象。父母亲刚在一起时,父亲是鞋厂工人,母亲是棉纺厂工人,所有人都认为他们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然而,祁乐意很小很小的时候,父亲就因工伤去世了。那之后母亲拉扯了他两年,终于再也承受不住,把他塞回给爷爷奶奶,自己去改嫁了。
祁乐意记得母亲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也许不是最后一句,但祁乐意只清晰地记得这一句。
“如果你没有出生就好了。”
但祁乐意还是幸运的。爷爷奶奶把所有的爱都给了他。
爷爷奶奶本来住在乡下,为了让祁乐意上县城的高中,卖了乡下的房子,举家搬到县城来,靠做小生意度日。
祁乐意的童年在13岁又迎来一个转折。那一年,爷爷去世。那一年,他认识了一个新同桌,秦燊。
18岁是另一道轰然的转折。那一年,奶奶去世。那一年,秦燊在他面前转身离去。
父亲不在了,爷爷不在了,奶奶不在了。而他的概念里早已没有母亲这个人。
这世上还有谁爱着他呢?
有过。
在亲人以外,唯一真正爱过他的男人。
他无法否认这一段过去。
正因无法否认,所以他更无法轻易忘记对秦燊的恨。
他以为时间会慢慢治好伤口,至少掩埋这个伤口。有些问题他永远想不明白答案,那也不要紧,只要没人提起就好了。
可那个男人偏偏一而再、再而三地提醒他。
到底是,为什么?
为什么要来再次招惹他?
为什么要让他回想起,真真切切地被爱着的感觉?
以及,沉溺于其中后,又突然被狠狠背叛的感觉?
为什么不能放过他?
祁乐意的疑问,一点点化为了压在心底的,对秦燊的终极愤怒。
12月,寒冬腊月。11号中午,雷汪打电话给祁乐意:“明天我已经给你跟剧组请假了,今晚你收工我就过来接你。”
祁乐意奇怪,“请假?干嘛?”
雷汪:“明天你生日啊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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