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感。
这两个字让祁乐意差点从床上蹦起来。
卧槽。
他在想什么!
祁乐意烦躁地把一头毛撸成鸟窝状,心里又一咯噔。
卧槽。
他最近不是胖了五斤来着?
万一……
不行,士可杀,不可辱。
祁乐意赶紧去翻行李箱,找睡衣和内裤。
这个脸不能丢。
胡乐乐这丫头平时挺憨的,这小碎花睡衣是什么审美?
好在内裤是纯色的,祁乐意一手拎一条,穿三角的还是四角的?
三角的好像太gay了,显得自己故意勾引他似的。
穿中腰的还是低腰的?低腰的好像比较显身材……
祁乐意还在货比三家,秦燊咔地就开门出来了。
待祁乐意进浴室一看,慌乱之中拿了条三角内裤。
祁乐意:“……”
笑着活下去。
没事,等会坚守阵地,就啥事都没有了。
祁乐意磨磨蹭蹭洗完了这个澡,全程都在努力压制无比活跃的脑内小剧场。
终于,以视死如归的气魄开门出去。
秦燊正坐在沙发上,开着手提电脑,啪啪啪地打字。
听到声音,秦燊抬头,看向祁乐意。
两人视线相触,祁乐意顾左右而言他地移开目光,僵硬地往床边走去。脸蛋红扑扑地,竟比洗热水澡时更热气上涌。
祁乐意故意背对秦燊,却清晰地感觉得到秦燊正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如芒在背。每一根汗毛都竭力满不在乎,却情不自禁疯狂表演。
第六十八章
祁乐意受不了了,倏地回头。
秦燊啪地合上手提电脑。
祁乐意一僵,全身瞬间绷紧,脚板底生生钉在原地,五指不自觉地在掌心攒紧,像在等待一个剧情突变的时刻。
“那是什么?”秦燊问。
祁乐意:“……什么?”
“你的脚。”秦燊目光朝下。
祁乐意也低头看自己的脚,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哦,这个。”
祁乐意穿着酒店的一次性拖鞋。秦燊清楚地看到,他左脚的右侧面,有一块半个巴掌大的疤痕。
算不上特别明显,看得出已时日久远,不仔细观察是分辨不出的。
祁乐意想了想,犹豫要不要说,以及说不说真话,片刻,还是如实道:“刚开始送外卖那会儿出的一次车祸。”
秦燊沉默。
祁乐意也沉默。
秦燊等着祁乐意往下说。祁乐意觉得这个故事已经说完了。
其实那个时候,祁乐意每天都想着秦燊。
他带着一点微薄的存款,孑然一身,无牵无挂,离开W市。
高中学历,只能干体力活。一开始,为了包吃包住,他去端过菜盘子,卖过奶茶。后来,攒够了钱,他就买了辆小电驴,去送外卖。
在陌生的地方,不熟路,也开不惯小电驴,一个月下来送不上多少单,几次迟到差评下来,工资被扣了个七七八八,还比不上端盘子。
他开始学着同事,不要命地赶路,于是一天,和一辆小车在转角遇到爱。
祁乐意伤了脚,但没拿到多少赔偿。工作停了,钱每天都在花着,祁乐意心急如焚。医生让他休养三个月,他一个月就出了院。这么一折腾,辛辛苦苦攒的钱攒了个寂寞,一夜回到了解放前。
那时候,真的好绝望啊。
他每次想哭的时候,就想奶奶,想秦燊。
他想着,要是再见到秦燊,他要狠狠地暴揍他一顿,再狠狠地骂他一顿,这个没良心的狗东西。
然后,跟他倾诉自己遇到的所有事情。
他有好多好多话想跟他说。
可是,那个时候过去了。
有些话隔得太久了,就忘了该怎么说了。
既然索然无味,不如尘封箱底。
秦燊很想站起来,走过去,抱着他。
但他忍着没动。
祁乐意从前的性子,是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都不会忍。该吐槽就吐槽,该诉苦就诉苦。
唯独,真正伤到深处时,他反而会一个字也不提。
仿佛不说,就可以当做没有发生过。
哪怕秦燊是除了奶奶以外他最亲的人,有关爷爷的事,他也很少提及。
祁乐意的轻描淡写,一笔带过,让他无从下手。
秦燊微微张唇,“我……”
“我回去找过你。”
祁乐意心里一紧,死死地盯着秦燊。
秦燊继续说,“四年前。”
他大学毕业的时候。
出国后,他的护照就被扣住了,他一步也离不开家里。即便外出,也是家庭度假。
他乖巧地当着一个好儿子和好学生,循规蹈矩地念完了四年大学,期间没有出一点差错。凭着四年的努力和朋友的助攻,他终于得到了一次毕业旅行的机会。
和朋友到了欧洲后,他偷偷飞了一趟中国。
到了国内,直奔W市。第一站就是祁乐意家。
秦燊看到,祁乐意家原本租的那一片老旧危房,已经拆了。
秦燊没有找到祁乐意,也没有找到祁乐意奶奶。
他转而去以前的高中。学校正在放假,秦燊费了一番周折,才找到了当年的班主任。
班主任把他所知的事情都告诉了秦燊。
高三下学期,祁乐意奶奶突然病故。祁乐意成绩一落千丈,高考考砸。那之后,人就消失了,班主任再没在W市见过他。
多么简单的故事。一个人年少时代的终结,几句话便可以寥寥概括。
那几天之内,秦燊疯一般在W市里乱蹿。他重返和祁乐意一起去过的每一个地方——小饭馆,小吃摊,网吧,超市,一起走过的桥,一起逛过的防洪堤,一起爬过的山,甚至,他许多次陪着祁乐意一起把奶奶送进去又接回来的医院……
有些店关门了,有些街道和建筑变样了,但更多地方是一如从前,别的看起来都没变,只是他想见的人再也找不到。
你当时都经历了些什么?
你是不是……恨死了我?
秦燊反反复复地想起很多年前的那一幕,瘦削苍白的祁乐意孤零零地站在窗台上,回过头来,淡漠地看着他。
在他的梦里,祁乐意没有走下窗台。
他的身影总是陡然一闪,就消失在了窗台的边缘。
像一只鸟,飘逸,又急速下坠。矛盾,又合理。
秦燊无数次在半夜惊醒,一身冷汗。
这不是他设想的结局。
他以为祁乐意理所当然该继续他的人生,找到一个足以替代自己的人,一如从前那般大大咧咧嘻嘻哈哈地过日子,某天在街上撞见突然现身的他,只会愣一愣神,然后趾高气扬地丢给他一句晚了,你哪来的打哪滚回去吧。
但他日复一日游荡在W市,始终没能等到这一幕。
只有同样的噩梦,一遍遍袭来。
他以为他会带着这个噩梦,直到生命尽头。
这是报应。
如果祁乐意真的已不在世上,那么就由自己来代替他,继续恨这个叫秦燊的人。
毕业后,秦燊顺理成章进了家里的公司工作。家里频频给他安排相亲,秦燊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直接或间接搞砸了无数桩门当户对的良缘后,理直气壮地对家里信誓旦旦,男儿志在四方,他想先专注搞事业。
终于,锲而不舍的努力有了回报,他争取到了国内的项目,还说服秦老爹给他拨款,创立了麒麟影视。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坚持些什么,或说期待些什么。
有时很久没再梦见祁乐意,猛然回神,他会觉得后怕。
一整段青春的刻骨铭心,终究抵不过时间么?
祁乐意愣了好半天,扯了扯嘴角,笑了笑,“哦。”
设想过无数次的事,成真了,却不知该如何反应。
祁乐意站在床边,秦燊坐在沙发上,两人默默地对峙着。
秦燊也欲盖弥彰地干笑一声,“对了……你还记得谢小玲吗?”
祁乐意一怔,“谢小玲?是初中班上……那个学霸?”
秦燊点头,“听说她初中毕业后不久就嫁人了。”
祁乐意睁大眼睛,“不是吧?真的假的?”
谢小玲他有印象,因为这姑娘太优秀了,成绩好,有才华,作文回回高分,人长得漂亮,唱歌还好听,上过不少次学校的文艺汇演。他们都默认谢小玲将来会出人头地,冲出那个小县城。
“这是……”祁乐意一屁股坐到床上,“干嘛这么想不开?”
“她家里是农村的。”秦燊说。
祁乐意不语。这一点,他也记得。
秦燊:“还有李淑和孟亮,据说快结婚了。”
李淑和孟亮是初中时班上人人皆知的班对。
祁乐意:“???他们这么□□的吗?”
秦燊轻笑,“听说大学时孟亮劈腿了,李淑生生把他抢了回来。”
祁乐意:“……可以,这很李淑。”
孟亮学习好,人也帅,李淑黏男朋友也是人尽皆知的,天天盯着孟亮,就怕他跑了。
秦燊:“还有老罗,你们班上那个,现在在W市当上刑警了。”
祁乐意:“哟,可以啊!”
老罗是祁乐意的高中同学,人高马大,但由于为人耿直,在班上人缘不太好,有时会被其他男生针对,祁乐意对他是一视同仁,有几次还出头帮他说过话。
秦燊:“你们班的老谢和田婉还回W高当老师了。”
祁乐意茫然,“老谢?哪个老谢?”
秦燊:“谢宏昌。”
祁乐意想了想,“哦——是他啊。”
谢宏昌性情内向而低调,在班上的存在感四舍五入接近于零,祁乐意险些没想起有这么个人。
祁乐意:“他那性格……他教什么啊?”
秦燊:“数学。”
祁乐意摸下巴点头,“嗯……还真挺适合。”
“老张娶上媳妇了。”秦燊又说。
“啊?”祁乐意眉开眼笑,“可算是解决了这事儿了,我们都替他着急。”
老张就是祁乐意的班主任,个头还没祁乐意高,一个长得憨厚老实的中年男人,全副心思都放在了他们这群熊孩子身上,自己不知打了多久光棍。
两人不知不觉就聊开了,从初中到高中,把能八卦的同学都八卦了一遍,那些朦胧又久远的记忆,以为再也想不起来,也没必要回想的往事,一说起就停不下来。
最重要的是,我说的人,我说的事,你都懂。
“那那谁,欧阳,你知道哪去了吗?”祁乐意兴致勃勃地追问,“他可是咱班上的头号逼王。”
秦燊思索,“听说是出国留学了,那之后不太清楚……”
这话说完,两人都微妙地顿住。
“出国”,这两个字,像一颗独属于他们的炸弹。
秦燊淡淡道:“晚了,睡吧。”
原来他们竟一聊就聊到了后半夜,窗外的烟花爆竹声不知何时已渐渐熄灭,给他们剥剩一个万籁俱寂的夜。
秦燊起身,到衣柜去拿毯子。
秦燊太高,浴袍竟只刚过他的膝盖。小腿结实精瘦,长长地从浴袍下摆戳出,小麦色的皮肤与洁白的浴袍形成鲜明的反差。
祁乐意看着他的背影,呆了几秒,忍不住问道:“你怎么都知道?”
“嗯?”秦燊把毯子搭在胳膊上,回头。
“他们的事,”祁乐意问,“你怎么都知道?”
第六十九章
秦燊并不是个八卦的人,如果不是涉及到自身利益,他对于外界的态度不是关你屁事就是关我屁事。
秦燊沉默。
为了找祁乐意,他不仅逛遍了整座W市,还找到了每一个他联系得到的,曾与祁乐意有过交集的人。
他问他们,祁乐意那一年过得怎么样。
他问他们,祁乐意后来去了哪里。
对第一个问题,大部分人都能零零碎碎地回忆起一些模糊的片段。
对第二个问题,却没有一个人知道。
这八年来,祁乐意没有联系任何一个旧同学。
仿佛把十八年的过去,毫无留恋地,一口气全扔了。
“睡吧。”秦燊坐回沙发上,思考如何调整姿势才能在这张狭窄的沙发上伸展他的大长腿。
秦燊翻来覆去,发现无论如何都伸展不开,索性认命地一趟,让大半截小腿晾在半空。
祁乐意盘腿坐在床头,看了秦燊好一会儿,“喂。”
秦燊扭头。
“你要……上床睡不?”
祁乐意问出口就觉得别扭,赶紧补一句,“只是睡觉。”
很好。更别扭了。
祁乐意:“你睡你的,我睡我的。”
秦燊这晚还真没发作秦兽属性,十分绅士地把他的毯子也带上了床。秦燊上床的时候,祁乐意不经意间一眼瞥见了他浴袍下摆下晃出的大腿根。
祁乐意猛地想起一件事。
秦燊没带行李。
连个公文包都没有。空手进的门。
那他现在……
浴袍底下什么都没穿?!
“关灯了?”
秦燊的声音突然在近距离响起,祁乐意生生吓了一跳。
看到祁乐意像只被惊到的兔子,秦燊也愣了,片刻,又觉得好笑,“说了,别那么多戏,我没你想的那么饥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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