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晚上,依旧没有接到贺琮电话,黎北晏打过去是关机,直到接近午夜了,才收到他简短的关于白天工作的两句话。
这次甚至连晚安两个字都没有。
“裴老师,你这两天没睡好吗,黑眼圈好重。”
黎北晏心不在焉,垂着头不想理古铖,他凑过来,伸着修长的手指戳他右脸,“裴尔,你别不开心啊。”
黎北晏挥开古铖的手,“上你的课去,别来烦我。”
他语气很不好,古铖没有走,索性在他面前蹲下,温柔地开口,“这边新开了一家口碑很不错的日式烤肉,你要不要吃,我带你去。”
“不去。”
“看电影呢?”
“不想去。”
“那我们去剧院看演出?这两天有场很好的话剧……”
黎北晏皱着眉,朝古铖发火,“我现在心情非常不好,古铖你别一直找我说话,别来烦我行不行!”
蹲着哄黎北晏的古铖,被他突然的大吼怔在原地,手指在空气中停顿,又放下去。
黎北晏轻轻叹气,又说:“对不起,贺琮去外地出差了,周末才能回来,我担心他。”
“可我早上还在城里看到过他。”
“在北京?”
“对。”
黎北晏说不上来听到古铖说完后,心里是什么感受,只觉得有很多难过,和一些,一些无可奈何。
任何人,都没有权利要求对方在原地等自己三年。
这些大道理他都懂,可还是忍不住想,万一贺琮工作上有事,又回来了呢。万一贺琮只是太忙,还没来得及给他打电话呢。
“古老师,你能不能帮我查一下,他现在在哪儿?在干什么?”
古铖看着黎北晏,等他又确定地对他点了点头,他才站起身,拿手机调出号码,通知人去查。
等待的过程很痛苦,古家调查一个人效率实在太高,所有的资料在下课之前送来琴行,包括贺琮在酒店的开房记录,和两个人的身份证号。
“航空公司没有贺琮的飞行记录,这几天他都在北京,住在一个叫安绪的男人的公寓。。”
黎北晏听见自己绝望地开口,“他……一直都在北京?”
“是。”
“安绪是谁?以前那个不是叫哲西吗?你又被贺琮绿了?”
一阵天旋地转,黎北晏浑身无力,坐在椅子上,连手指都在颤抖。
一切都水落石出。
贺琮为什么不对劲,为什么不再管他,为什么冷淡毫无激情。
因为他……
不愿意继续在他身上付出心思,贺琮已经不再爱黎北晏了。
第52章 医生
一个人的日子缓慢而冗长,黎北晏像忘记了时间的存在,贺琮没有再打来电话,只有敷衍的短信,叙述他那一天又做了什么“工作”。
他不敢给他打电话,怕贺琮连表面的平静也不愿意再维持,残忍地说出和其他人在一起的真相。
哲西伤心哭泣的画面还留在黎北晏的脑海,那个时候的感动和开心,现在因果报应,变成了等待被凌迟的煎熬与忐忑。
他还大言不惭,说什么白月光,朱砂痣。在贺琮心里,他其实跟蚊子血和饭粘子差不多。
贺琮又会选择什么时机,让他走呢。黎北晏捏紧手掌心,每天和贺念在水泥马路上来往,在朝阳里沉默,在夕阳里难过地低头。
古铖想方设法开导黎北晏,他连眼皮都不想抬一下,他很好,可他到底不是贺琮。
时间终于划到了周末,黎北晏开车载贺念从琴行回家,路上接到贺琮打来的电话。
“我现在刚从机场出来,马上到家。”
声音带着出差一周的疲惫,黎北晏忍不住想为他鼓掌,为了骗他,他连细节都全部做足了。
他低声了句好,然后挂了电话。后座的贺念突然凑过来,“北晏爸爸,你怎么不开心啊。”
这段时间尽量在贺念面前装作没事的样子,一接电话,黎北晏立马被打回原形。
“你爸爸出差那么多天,你想他吗?”
已经和他们住了两个多月的小孩儿,现在已经没了从前怯生生的样子,他一双大眼睛眨了眨,说:“爸爸这次离开了好久,我很想他,北晏爸爸你呢?”
“我也想他。”
即使这一周他根本没有出差,而是和别的男人待了七天,黎北晏也很想他。
他妈的。
从车库到别墅的路很清净,黎北晏牵着贺念,踩在鹅卵石块上一步步往家里走去,这条不起眼的小路,第一次让人产生怎么也走不到尽头的错觉。
他在炎热的夏夜里出了一层细密的汗。头发上也有大颗大颗地汗水往下滴,身上的蓝色衬衣被汗水湿透了。
客厅亮着灯,贺琮拿浴巾擦着头发,从浴室走出来。
“爸爸!北晏爸爸说他好想你。”贺念把书包放下,声音在空旷的屋子显得脆生生的。
贺琮的目光扫过来,黎北晏低下头,不敢和他对视,心里却又对他的回答很紧张。
可贺琮什么都没说,只催他去洗澡。
黎北晏站在花洒下,用力地捂着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可他知道眼泪流了很多很多,
一年,五年,十年后,他和贺琮之间又会是什么样子?他还会牵着他的手,站在他身边陪他度过漫长的岁月吗……
黎北晏进了贺念的卧室,小孩儿还没睡,正拿着古铖送的书看。贺念看见他进来,把书放下,往旁边挪了挪,给他腾出位置。
“北晏爸爸,你眼睛怎么红了。”
床头只开了阅读灯,光线昏暗,小孩儿观察力敏锐,伸手摸了摸他的脸。
黎北晏把童话书放在床头,给贺念掖好被子,“刚才洗澡眼睛进水了。”
“你都是大人了,怎么还这么不小心啊。”
“我记住了,下次一定注意。”
“北晏爸爸,你还会回学校上课吗?同学们都很想你。”
他把黎北晏问住了。
当时辞职是因为怕贺瑾找他清算,后来贺家愿意重新给他机会,黎北晏可以回学校工作了。可他依旧选择在古铖的琴行上班,原因不过是心里一直哽着一口气,想看看贺琮到底能忍到什么时候。
现在倒是知道了,贺琮能一直忍下去,因为他根本就不在乎。
“小念,你喜欢我吗?”
贺念睁着一双大眼睛,对他点点头,“我喜欢你啊。”
黎北晏低头吻小孩儿的发旋,尽管他是一个差劲到爆的人,也有人愿意对他说喜欢,在这样难过的夜晚,给他安慰。
敲门的声音突然响起,贺琮推开门,夜色里只看得到他模糊的身影。
黎北晏抢在他前面开口,“要给小念讲的故事还没讲完,你先去睡吧,我今晚陪小念。”
“故事如果太长,可以明天再讲。你和小念早点睡。”贺琮的声音很低,他关门转身离开的时候,黎北晏听到他长长松了一口气。
如果之前还在迟疑,还不确定贺琮是否真的和他想的那样,那现在这一瞬间,什么都确定了。
“你怎么骗爸爸呀?”
黎北晏把阅读灯关了,不再说话。
不是想要骗贺琮,而是他一直在勉强自己,与其让男人冷着脸赶他走,还不如在他虚假的温柔下,主动离开。
“晚安,小念。”
晚安,贺琮。
第二天早上,贺琮像往常一样做好了早餐,黎北晏低头吃着,没有说话,他也没开口。把贺念送到学校,贺琮载他去琴行,下车的时候嘱咐他注意安全。
这次因为仔细看了,才发现他说这句话时,目光穿过黎北晏,落到了身后的其他地方。贺琮连装作关心都已经这么勉强了。
黎北晏目送兰博基尼从主干道上离开,一边给古铖发信息请假,一边在早高峰里打车。
直到上午十点,黎北晏才拦到一辆出租,冷气扑面而来。他回到才离开没多久的家,找出所有属于自己的东西,放进行李箱。等全部弄好后,黎北晏再仔细地搜了一次,怕留下遗漏,让贺琮喜欢的新人看到了不开心,对他发脾气。
十二点之前,黎北晏终于收拾好所有行李,在手机上约车。他还没想好去哪里,只是先把位置腾出来,走一步看一步。
还没到六月,今年北京却异常的热,窗外发白的日光,和聒噪的海浪一样的树林涛声,让人徘徊在暴躁的巅峰状态。黎北晏拖着行李箱从大门出去,黏糊糊的光线笼罩在他身上。
蹲在地上,阳光下不愿抬头看蓝成一片汪洋的天空,脚下突然传来振动,紧接着是令人血膨胀的轰鸣声,熟悉的黑色兰博基尼踩了急刹,在他面前停下。
贺琮几乎用跑的朝黎北晏过来,一把抓住他的衣领,把他从地上扯起来,冷着脸厉声道:“黎北晏,你是不是真的要把我逼疯了才满意?”
他额前布满细汗,精致的衬衣被汗湿透了,脸上因为愤怒,眉头紧紧皱着。
黎北晏有些搞不明白,疑惑地看他。
贺琮收紧力气,咬牙切齿地,“你到底要我怎么做,你说啊,你要我怎么做才愿意待在我身边!”
黎北晏弯起嘴角苦笑,他也想问贺琮这个问题。
“我他妈的一句重话都不敢对你说,不敢朝你发火,嫉妒古铖嫉妒得快要死了我都得在你面前装作毫不在乎,你为什么还要走!”
贺琮是真的生气了,双眼充满血丝,黎北晏上眼皮狠狠地跳了一下。
“你让我相信你,可现在你在做什么?黎北晏,你他妈让我怎么信你!”
黎北晏睁大眼睛看着质问自己的贺琮,一个字一个字地说:“我都知道了,你不用再勉强自己,我这就收拾东西把位置给他让出来。”
“给谁让位置?”
黎北晏移开视线,难过地说出那两个字,“安绪。我请古铖帮忙查了,你……你……”头发垂下来遮住了眼睛,他望着发烫的地面,说:“贺琮,我没有资格要求你数年如一日地爱我,你遇到了其他优秀的人,可以跟我直说,我绝不会死缠烂打,让你难做。”
黎北晏用力抓着自己的衣角,才制止住自己大叫。
“你再说一遍,我遇到了谁?”
“你和安绪同居了一个星期不是吗?”
“既然都调查到我和别人同居了,为什么不继续查下去。”贺琮松开一直抓着的衣领,用手指抬起他的下巴,压抑地开口,“安绪是我的心理医生,整整一周,我都在接受心理治疗。”
“……心理医生?”
“你不喜欢我管你,你总说在我身边没有自由,所以后来你走了。我努力压下自己疯狂的欲望,不去限制你的自由,给你个人空间。我真的努力在做,可他妈的,对你的占有欲刻像是进了我的骨血里,我没办法对你的生活做到云淡风轻。我监视你每天的行踪,监听你的每个电话,我被折磨得要崩溃了。”
黎北晏怀疑,心痛,挣扎了这么久,却被告知知道的一切都是错的,真正一直在受折磨的,不是他,而是贺琮。
“我受不了古铖对你的企图,我不想你和古铖同处一室工作,我他妈每天都想把你锁在家里,而不是把你送到其他男人身边,心平气和地叮嘱你注意安全!”
他一下比一下大声地宣泄,那张冷静的,清淡的脸,终于恢复成从前疯狂的,强烈的神情。
“……大叔。”黎北晏哽咽地抱住面前的,匆忙赶过来而衣衫不整的贺琮,头埋在他的肩膀,心疼得无以复加。他小声的,像从前那样喊他。
腰被贺琮紧紧搂进怀里,他低声说:“可我什么都不敢做,我怕性格里真实扭曲的那面,又把你吓跑了。”
黎北晏趴在他脸上,哭着摇头,“你是大笨蛋,你为什么不肯相信我。我爱你啊。”
【作者有话说:@加菲尔德Garfield】
第53章 狠心(二更)
和安医生沟通以后,黎北晏决定辞了琴行的工作,进公司做贺琮助理,陪他一段时间。
在治疗方面贺琮比以前配合,每周去安医生那里报道,黎北晏在房间外面等他,两个小时的治疗结束后,他们常常会带着贺念,去陈秘书推荐的店里吃晚饭。
程夏不知道在忙什么,找不到他人,只在某天夜里接到他打来的电话。黎北晏在贺琮的注视下按了免提,他一边听着一边看员工发来的项目企划书。
“贺董还好吧?”
“有我看着呢,他没事。”
“他可能是上辈子倒了大霉,这才遇到你。既然你们纠缠了这么多年还是选择在一起,北晏你就好好对他吧。唉,说起来你们这段孽缘也有我的一份,当初是我在后面推了你一把。”
旁边的贺琮说:“谢谢你,夏夏。”
那边啧了声,不满道:“贺董你怎么偷听我和北晏打电话啊!”
贺琮头也不抬地,“我光明正大开着免提听的。”
“靠!北晏你就放任他这么得寸进尺?”
贺琮什么性格他还不清楚吗,那天回来后他就原形毕露,黎北晏每天和谁通了电话,三餐和零食吃了什么,他都要知道。甚至黎北晏每天穿的衣服,都要他看了点头同意,他才能穿出门。
“我习惯了,他喜欢怎样就怎样吧,我全力配合。”
贺琮环着黎北晏的腰,把他搂过去亲了一下。
程夏叹气,“恋爱的酸臭味……好烦。”
黎北晏在贺琮胸膛上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靠着,“你最近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就这么着呗,傅阿姨不肯出院,一家人都跟医院耗着。”
“奕哥呢?他怎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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