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找龟孙子老大爷,自然是想找大智大通,目前这个节骨眼儿,他还能问出什么问题?
连孙老爷都以为他是来问怎么阻止这场比试的。
但是等他钻进去等来的却是这样的一个问题。
周怀瑾道:“我曾听闻京中有善口技者,止一人耳,可以同时模仿出千言万语,这世间是否有这样的一门绝技?”
洞中沉默了好一阵子,这才有一个人缓缓的答道:“是。”
“那我没什么好问的了。”周怀瑾道。
答话的人是孙老爷,也只会是孙老爷。
他被安置在合芳斋的后院。
西门吹雪听了这样的消息第一反应就是大怒,然后是失望。
他道:“我已明白你当时话中的意思了。”
一个剑客,他的心若是不诚,如何要窥见剑道的真谛呢?
但是他仍然想和叶孤城比试这一场。
左右对面想要趁乱做些什么,就必然借助这个机会,唯有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到一个地方去,才不会有人关注别的地方。
所以即使没有剑神和剑仙的比武,也会有别的什么人。
陆小凤苦笑道:“我宁愿我没发现这个秘密。”
他的麻烦似乎总与他的朋友有关。
周怀瑾安慰道:“总归他并不是一个坏人。”
他只是做错了事,走错了路。
他们必然是很久之前就开始准备,绣花大盗的事只是一场让他们提前动手的意外。
已经接近黄昏,京城红红的云霞比满城的叶子还要鲜艳。
街上车马匆匆,食物的香气混杂在一起,勾起人们肚子里的馋虫。
街角结了几个摊子,黄铜大锅上水汽蒸腾——是馄饨。
周怀瑾不由得弯起眉眼道:“我还记得你那碗馄饨,总觉得很好吃的样子。”
陆小凤同样想起了他们初识的那个夜,也笑了,回味道:“那是我吃过的最美味的一碗馄饨了。”
“你知道当时看着你吃馄饨我在想什么吗?”周怀瑾跟着他找了一张桌子坐下。
“什么?”陆小凤扬眉道。
他们一人要了一碗鲜肉小馄饨。
“我在想这个人怪讨厌的,明知道我已经没馄饨吃了,还吃的那么香,故意的馋我……”周怀瑾将筷子递给他道。
“那你知道我当时在想什么吗?”陆小凤搅了搅汤,热量顺着指尖直逼心上。
“我猜你觉得我肯定是个呆子!”周怀瑾满足的夹起一个小馄饨。
“可不就是一个好骗的小呆子?”陆小凤笑道:“我原只想骗你一顿饭吃,一顿酒喝的。”
“原来陆小凤也会做这样无赖的事吗?”周怀瑾道。
“这不算无赖,”陆小凤把筷子伸向老板赠送的装有花生米的碟子里,道:“难道我们不是朋友吗?”
“嗯哼。”周怀瑾低头喝了一口汤道。
“所以我在想我能不能混到一辈子的饭吃。”陆小凤忽然道。
周怀瑾抬起头,嘴唇上还沾着水渍,微微的嘟起:“堂堂的陆大侠怎么就只剩了我一个朋友了?”
至少西门吹雪和花满楼肯定不会把这只无赖的小鸡赶出去。
“看来我是混不到了。”陆小凤长叹一声,珍惜的捧起自己的碗道:“那我可要好好吃这碗馄饨了。”
周怀瑾抬起眉毛,哼笑道:“你是故意的。”
陆小凤可不肯承认这个。
或许他们就是和馄饨这种食物犯冲,没等他们吃完手里这碗馄饨,街面上爆发的冲突就打断了他们之间变幻的气氛。
这些人带来了一个具有爆炸性的消息:叶孤城受伤了。
陆小凤和周怀瑾对视一眼显得很吃惊:他怎么会负伤?又有谁能伤得了他?
更巧合的是,昨天他还好好的。
他们顺手就下一个满脸是血的武人。
“你们——陆小凤!你是陆小凤!”他倒吸一口凉气,终于把提起的心放下。
陆小凤这个名字确实有很大的威力。
叶孤城受伤的消息一传出来反应最大的自然是赌场的人,买叶孤城胜利的人一个个着急上火,比叶孤城自己还关心这场比试。
这也是这场混乱的开始。
面对倾尽身家的赌局,和胜负即分的现实,有的人几近绝望想到死,不过有的人是想自杀,有的人是想杀掉讨债的人:对方若是死了,这赌约自然也就等于作废了!
“他究竟受了什么样的伤,以至于这些人这么的绝望!”周怀瑾皱眉道。
“蜀中唐门的毒算不算?”那人苦笑。
“唐门?”陆小凤也皱起眉毛:“他怎么会和唐门的人起冲突!”
那人摇头道:“我不知道,只听说他们是在张家口附近遇上的,不知怎的就发生了冲突,以至于两败俱伤,谁都没讨到好儿。”
而且蜀中唐门的毒,除了唐门自家子弟,无人能解,不然也不会成就他们的赫赫威名。
正因这毒又凶又难解,所以这些人才如此的绝望。
怎会如此!
陆小凤和周怀瑾对视一眼,皆是满满的不可置信。
以叶孤城的性子,要他和谁起冲突其实很难,何况唐门虽然厉害,但比暗器还要快的,自然是封喉的剑。
叶孤城的一剑飞仙无出其右,连西门吹雪都没什么必胜的把握。
他们又要干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太忙了,所以更新又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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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在赌场里唯一会不赔本的只有庄家。
到现在还能稳坐钓鱼台的人也只剩下了庄家。
李燕北就是被追杀的那个。
他是一个典型的北方汉子,身高八尺一寸,浓眉方脸,高大魁梧,身上斑斓的伤疤多的就像豹子身上的花纹,走起路来步步生风,跟着他的人要一路小跑才追的上。
但现在他脸色惨白惨白,虚弱的像只小猫。
十三姨在照顾他。
这样的盛事他怎么可能不参与?
所以他不但赌了,赌的还很大,和他的死对头城南老杜杜桐轩,几乎是要堵上两个人全部的身家。
对决的人舍去了生死,对决外的人也在一决生死。
杜桐轩对叶孤城充满了自信,那是之前。
他的反应相当的迅速,显得李燕北有些迟钝了。
李燕北成名在十多年前,好在他还没有太老,所以他从围追堵截中逃了出来。
但是他的虚弱也被许多人看在了眼里,也许用不着明天,这古城中的格局就要动一动。
这是混乱的一天,有的人死了,有的人还没有。
李燕北把自己托付给了陆小凤。
他知道这个朋友最仗义,也只有他能帮自己。
他甚至已经决定好了要放弃这里,十年了,也足够了。
但是这一切都要等到十五那个夜晚过去。
陆小凤在喝酒。
酒真的是个很好的东西,你高兴了可以喝酒、你不高兴了还可以喝酒。
“你醉了。”周怀瑾按住他的手。
“我才喝了一坛子。”陆小凤看着他笑道。
“普普通通的一坛子酒陆小凤当然不会醉,”周怀瑾将他身边的杂物拨开,一屁股做到了他的身边道:“但是一坛子闷酒,换谁都会醉。”
陆小凤侧过头,他们挨得很近、很近,近到陆小凤充满酒气的吐息就贴着周怀瑾的皮肤游走。
“或许,”他含混的抱怨道:“我觉得我已经醉了。”
周怀瑾主动伸手抱住了他,陆小凤便僵在了他的怀里。
“你现在要做的是好好的睡一觉,然后明天打一场硬仗,而不是在这里胡思乱想。”
“又或者我们现在就去找到他问个明白。”
他们额头抵着额头,交换着彼此的体温。
“我真的醉了。”陆小凤闭上眼睛嘟囔道。
“顺着杆子往上爬!”周怀瑾轻轻地推了他一下,陆小凤顺势躺在了地上。
周怀瑾蹲在他跟前,拿起一小截枯枝在地上乱画着。
“我说真的,我觉得我应该能找到他。”周怀瑾道:“反正就凭感觉嘛!你走不走?”
“今晚不行,我们可以明天白天见完杜桐轩在去。”陆小凤翻了个身,用胳膊支撑着身子,突然伸手揪了揪周怀瑾身上垂下来的流苏。
或许杜桐轩知道了陆小凤在这里,又或许他已经认为受了重伤的李燕北就是一只拔了牙的老虎,不足为惧,总归他们度过了一个平安的夜晚。
李燕北手下的人已经给他送去了信,他们将在春华楼见面。
杜桐轩收到了信,笑着将它交给了左右亲信,眼睛里闪动的是志在必得的光芒。
他并不怕陆小凤,因为陆小凤再厉害也只是一个人,但是这个面子他还是要给的。
何况宿敌落魄的场面并不是总可以见得到,李燕北是个英雄,他自认为也算是个好汉,英雄好汉虽然相惜,却也不妨碍他们彼此动手。
要怪只能怪他自己粗心大意、骄傲自满,真当这还是十年前他独自闯京城的时候!
春华楼是一家酒楼,这样一家名声还不错的酒楼人总是很多的,但这是在李燕北的地盘,所以无论什么时候,总会有他们老大的一个位置。
他们去的时候杜桐轩已经到了,他的心情很好很好。
李燕北的心情却很沉重,他不知道眼前这个人要开出什么样的条件来。
“你是不是在担心我趁机对你火上浇油?”他微笑着。
你这哪里没有在火上浇油?明明这火都是你烧起来的。周怀瑾在心中默默道。
所以说,一个人若是见到了自己讨厌的人却还不能甩脸子,公然的撕破脸皮,那真的是一件很可悲的事情。
人最不同寻常的地方就在于人的七情六欲、喜怒哀乐。
若是连表达情感的自由都失去了,那这样的人生未免也有些无趣。
李燕北大马金刀的坐在了他的对面,输人不输阵。
杜桐轩继续道:“我之所以敢来,不是因为你现在受伤了。”
受伤的老虎固然失去了威慑力,却也仍然具有伤人的可能。
杜桐轩是一个很谨慎的人,这样的人把自己看得比什么都重要。
他来不仅是因为他做好了完全的准备,也不仅是他对陆小凤的好名声的信任,更是因为他有了新的想法——他想要一举吞并李燕北的地盘,还要考虑一下方法,一个服众的方法,总不能等以后一会儿冒出来一个要为李燕北报仇的小虫子吧?
虫子固然不能对人造成什么伤害,却也是真的讨厌,何况最能警醒你的永远是你的敌人,他是最懂你的、最像你的人。
“你要追加赌注?”李燕北皱起眉毛。
“我知道你一定觉得我是疯了。”杜桐轩微笑道。
可不就是疯了!谁都知道叶孤城受了伤、中了毒。
杜桐轩神秘的笑笑。
“我只知道你不是一个冒险的人。”李燕北沉声道:“可以。”
两个人把自己全部的筹码都放在了赌桌上,左右一个觉得自己胜券在握,一个已经不再怕输。
看客们也只会叫好,恨不得所有的人都能这么豪爽,给他们茶余饭后多添几笔谈资。
很快他们就知道为什么了。
周怀瑾突然望向了窗口,陆小凤第一时间看向了他,然后他们一起见到了满天的鲜花,它们飞舞着,甚至飞进了屋子里,黏在了周怀瑾的脸颊上。
他伸出手,帮他摘下了那一瓣花,也看清了花后走来的那个人。
他走的很慢、很慢,但却不是步履蹒跚的那种慢,他走的每一步都很坚定,他的眼睛盛满寒星,任谁也看出他现在的状态十分的好,那些流言蜚语并没有对他造成任何的影响,他的心坚定依旧。
一个在楼上,一个在楼下,却心有灵犀一般在半空中交汇了视线。
周怀瑾回过身,撞进了陆小凤的怀里。
他低声道;“我仍是只能接一剑。”
叶孤城已经上楼了,陆小凤看着他,心中莫名的平静。
有时候有些事一剑就够了。
叶孤城是来找人的。
现在这个时期能被他找上门只有唐门的人。
楼里的人还没见着两个绝世剑客的比斗,倒先一饱眼福了叶孤城的成名绝技“天外飞仙”。
叶孤城走了,他不必把人杀死,只需要废掉唐门子弟的手,这个人就算是“死”了。
李燕北显得很沉默,即使他已经做好了失去的准备,但是没有人想真的失去自己的一切。
尤其是他曾经站到过高位,知道在顶上的滋味。
叶孤城那一剑坚定了很多人的信心。
至少这城里的骚乱平息了。
周怀瑾有点想笑,他也真的笑了,对陆小凤道:“我觉得他应该答应借房顶。”
“为什么?”陆小凤忍不住问道。
“因为他拥有乱的力量,也拥有不乱的力量。”周怀瑾慢慢道:“我要是他,我就该准备好全部的弓箭手,一夜过后,这个江湖将会平静许多。”
“但那也会无趣很多!”陆小凤先是笑道,然后又看向周怀瑾:“你不是不喜欢杀人?”
“我不喜欢死亡,也不认可混乱无序。”周怀瑾道:“但谁说天子的话不是金科玉律?”
“他确实有这个权利。”陆小凤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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