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他一定要被人爱着,宠溺着......哪怕他做错了一切,依旧是被偏爱的一方,让他不至于在生命最后无人依靠。
这本书里的结局,根本不可能让她满意。
于是她理所当然地在书的最后一页的问题上写下了不满意。
奇迹发生了。
这本书回应了她。
告诉她,只要让季裴不像他父亲一样的陷入疯狂中,这个故事就有解。
如何让他不被血脉的力量驱使陷入疯狂之中呢,只有一个办法。
那就是让他成为真正的天魔,统御万魔。
魂川的魔物失去知觉,季裴身体里有一半的人族血统,他们不可能听季裴的话,供他驱使,甚至很有可能困季裴一辈子,让他也变成一个和他们一样的魔物。
所以唯一的可能性全系在她身上。
魂川魔物失去知觉,依旧记得想要上岸的本能,同理,哪怕她成了怪物,回护孩子的本能也不会消失,只要季裴出现在魂川底下,无论百年,千年,还是万年,她是多么弱小的魔物,都会拼了命的来到他身边,选择守护他。
魂川的魔物只要有一只选择了魔主,愚笨又聪明的他们就会争先恐后地簇拥到新的魔主身边。
万魔归宗那一刻,天道将承认天魔就将诞生。
他将不再是故事里一个反派,而是这世界的另外一位支柱。
这就是改变他的结局的办法。
所以在她生下季裴之后,这个计划便开始了。她怕自己去晚了,就会像书中的那个自己一样被月爻派来的人杀害。
她知道她这样一去肯定有去无回,于是在临走前去了一趟佛如宗,她想见见一直爱戴她至深的弟弟,她觉得自己要是有一个特别对不起的人,那一定是她的弟弟。
可她去佛如宗以后没遇上她的弟弟,反倒先遇上了明镜大师。
对方一眼便看出她心存死志,专叫她去他的庙里坐坐,谈谈心。
在明镜温和的声音中,她将一切袒露给了明镜。
明镜大师劝了她许久,还是没有把她劝住,反倒被她劝服,答应了她,在她死后,一定会照顾好无尘,让无尘不要因为她的离世,生出心魔。
可是事与愿违......
...........................
“她是......自己跳下去的。”无尘喃喃道。
明镜师父什么也没做。
姐姐从未想过要改变自己的结局,只是想让他儿子好好的活着。
他轮回了百世千世,原来......一直在干蠢事。
轮回那么多世,他好像能改变,又最终失败了的原因,不是因为他们没有按小说里的世界发展故事,而是因为他们没有让季裴成为真正的天魔!!
无尘怔愣地片刻。
季鹤疯了。
他什么也不想地直接拿起剑向无尘劈去,眼中的疯狂泄了出来,浓厚的魔气直接冲破了万佛塔的塔顶,滔滔火光从万佛塔底部升腾而起。
玄琛揽着看完母亲的故事以后突然昏厥的季裴,先一步离开了,天上那两个人斗法对他来说远没有季裴昏厥重要。
倒是本来正在避难的方木青远远地看到那漫天的火光,就红了眼,不顾所有人阻拦的冲了出去。
那个火,他一辈子也不会认错!!!
就是那种火,烧尽了他方家三百八十八口人!让他父母丧了命!
没想到他的仇人竟然在此时出现了。
方木青想也没想地跳了出来,拿起了长剑,不管天上的人到底是什么境界,他都要为他父母报仇!!
他刚刚御剑飞到火源中心的万佛塔前,便看到之前他认识的无尘大师和那个老乞丐都在。
浑身缠绕异火的人就是那个老乞丐。
他紧咬起了牙关。
怪不得。
怪不得无尘大师说他是痴儿,还问了他那些问题,原来他竟连灭族仇人近在眼前都没发现。
他双手颤颤巍巍地握着手中的法剑。
对方身上的气势至少达到炼虚境,光是气势就能让他这样的筑基期寸步难行,可是他就是有一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劲儿。
直杵杵地举着剑,刚闭着眼,准备大吼一声给自己壮胆似得冲上去,就感受到了一阵利器进入血肉的钝感。
他猛地睁开了眼。
看到了近在咫尺的老乞丐,手抓着他的剑,喷了一口血出来,嘴角却带着笑意。
这种肆意的笑,他似乎在谁身上见过。
“小子,你走运,想报的仇都能报,还有仇人直接撞到你的剑上。”
“天命之子,大概便是如此。”
他嗤笑了一声。
“你记得你的仇人是我......魔尊季鹤,你除过魔了。你的天命已经完成了......万不可,找我......”
找我儿的麻烦。
他的话没说完就彻底气绝了,脸上仍旧挂着一些笑容。
方木青手一抖,无措地拿着手里的剑,扑到了无尘大师身上。
“大师,魔头已经死了,您,没事吧。”
“痴儿。”
无尘还并未气绝,仰躺在地面上,一袭白色的僧袍全都染脏了,再没有无尘的模样。
仰头吐着血,怔怔地望着冒着浓烟的天空,缓缓道。
“什么是正,什么是邪。你眼见的,你所听的......或许只是你想的,你希望的。”
在方木青不解的目光中,他说了此生最真的话,“你的仇人不是他,是我。”
而他也不是打不过季鹤,他只是累了,乏了,自知有罪,愿意掉下十八层地狱去给姐姐赔罪罢了。
空相匆匆赶过来救友人的徒弟时便看到了这一幕,无尘死于前任魔尊季鹤手中,而季鹤死在一筑基期修士手下。
除了方木青本人,无人知道季鹤是自己撞到他剑上死的,皆以为是两方大能斗法,被一小辈捡了漏子,但是这小辈也算是为整个修真界做了一桩大好事。
经此一役,方木青名声远扬,也将那晚的真相披露了出来,原来那天是季鹤抢走了钥匙,无尘大师想要度化这魔头,于是将他藏于了万佛塔中,最后又被自己的善心所害。
大战匆匆结束,修真界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大家开始对季非衣避开不谈起来,没人会承认他们污蔑了一个魔头,既然没人会认错,这样闭口不谈算是最好的结局。
与此同时,魔头季非衣,他师尊玄琛,以及魔族一煞时阡全都没了音讯。
颇有些故事终焉之前的平静。
第99章
季裴这一梦格外的长。
大概是因为他的身体本来就没有恢复到全胜状态,又强行提升了境界,导致使用能力的副作用越发严重。
直到清醒之后仍然有被梦魇住的感觉。
在这场梦里,他回想起了最不愿回忆起的记忆。
其中就包括,上一世他下魂川到上岸的全过程。
在魂川底下,他经历了无边的孤寂与寒冷,最后好不容易爬上岸,又杀了和他最亲的忠仆们,感受到了真实的举目无亲。
他一直不知道自己的天魔血脉是如何觉醒的,现在才明白过来。
原来,在他发疯杀了所有忠仆,几乎失去本心的时候,有那么一个和他有亲缘关系的魔物感受到了他的情绪,来到了力竭的他身边,最后认他为主,让他觉醒了完全的天魔血脉,清醒了回来。
可惜因为那一千年的囚禁,让他特别厌恶魔物,在清醒过来以后,也没有使用魔物的力量,反倒自己主动封印了整条魂川。
觉醒了天魔血脉却没有带着魔物归宗领天魔的命格,天道还是弄死了他,所以又重活了一世。
他差一点点就要摆脱小说中的故事了。
如此阴差阳错地又重生了一世,或许就是为了圆满他和玄琛的故事。
毕竟他母亲的心愿里就有一条,不想让他孤独终老不是吗?
季裴趁着半梦半醒的状态,理清楚了思绪,头顶着玄琛的胸膛,悠悠转醒,习惯性地蹭了蹭对方的胸膛,霎时感受到了道修的僵硬。
他闷笑一声,竟找回了一些刚重生回来时调戏师尊的趣味,在慵懒地打了个哈欠之后,环顾了一眼周围,他们已然不在万佛塔,来到了玄家密境,不由得问起了那两个人的去处。
“师尊,他们呢。”
玄琛没说话。
季裴愣了一愣,刚刚的好心情收住了一些。
玄琛道,“你父亲他深受天魔阴脉的影响,时而清醒,时而疯狂。”
“早已有了死志。”
“无尘他轮回了无数回,所求不过是让你母亲活下去,可是你母亲的愿望却是让你活下去。”
“他也不想活了。”
“现在修真界所有人都知道了方家灭门的真相。这对他们来说,已是最好的结局。”
他们都不想活下去,倒不如这样结束,让季裴不用再做选择复仇还是不复仇,顺便也能洗清季裴身上所有污名,让他不用再做反派。
季裴轻撇了撇唇。
“我知道,倒是便宜了无尘了。”
沉默了半晌之后,才又打破空气平静地问道。
“老不死的最后走的安详吗?”
“嗯。他们二人的尸首都在异火中焚烧殆尽、化成飞灰。”
玄琛有半圣之境,季鹤和方木青的对话没有瞒过他的耳朵,他又将季鹤与方木青的对话全都复述给了季裴。
季裴听闻后,轻嗤一声。
玄琛沉默不语。
季裴无情地嘲笑道,“堂堂一个炼虚境的魔主要忌惮一个筑基期修士,他羞不羞。”
“竟然还是让他逃了,撒手人寰,就惦记着我的纸钱,是不是还想让我祭奠他一回?我才不会再给他多掏一块灵石给他送葬。”
玄琛伸手按住季裴的头,让他埋在自己的肩头。“季裴。”
季裴觉得自己无需这样的安慰,还是抵在了玄琛的肩头。
“不用他来解释,那些正道大可借此为理由杀过来,来一个我杀一个,来一双我杀一双,让我杀个尽兴,杀到那群蠢货不敢犯蠢上来为止,当我怕他们不成!”
他早就说过了,他不需要洗白。
书里的他招惹了个天命之子,他可不保证自己以后会不会再招惹一个天命之孙,天命之女什么的,难不成让他杀完了挨个赔礼道歉去吗?
那还做个什么魔尊。
玄琛拍了拍季裴的肩膀。
“哪用你出手。”
季裴仰头抬起下颌,看着玄琛带着杀意的瞳色,唇角微微落下。
“玄琛,你真的不后悔跟我在一起吗?”
“这可是条不归路。”
“我大概真的就是个天煞孤星的命格,与我有关的人都是什么下场,你都看见了。”
问出这个问题,用尽了季裴所有柔情、真诚以及善意,他是真的在认真地问他会不会后悔。
玄琛沉默不语地注视着季裴。
季裴看着他的表情便知道了他的答案了。
他满意的微笑一下,这一回他可没使苦肉计,是他不愿走的。
季裴从玄琛身前坐了起来。“我还要去找我母亲。”
找他娘,给他娘说说这两个蠢蛋都干了什么蠢事。
算是给他们送个行了。
可是一向顺着他的玄琛却不顺着他了。
一把按下了他的肩。“不行。”
季裴看了玄琛的表情,便知道他肯定是趁着自己昏厥,探查了自己的身体。
他的身体是什么状况,他自然清楚的很。
伤都是日积月累出来的。
下魂川那次灵魂受损还没恢复,就破魔剑捅了一剑,再后来养了一阵,又为了大战提升境界与他斗法,他不想再提起那些事,伤感情。
他们都是失而复得,也算同病相怜。
季裴故作轻松道,“无碍,这点伤难不着本座。”
他刚要爬起来,又被玄琛按了下去,甚至还制住了他的全身筋脉,让他不要动。
季裴气恼了起来,俊丽的眉眼猛地一蹙。“玄琛!”
他就是觉得有点奇怪,玄琛怎么了?怎么他一觉醒来玄琛好像就变了一个人似得,又管起他来了。
季裴挣扎着想要起来,可是以他现在那点微末的魔力是不可能冲的破,玄琛他施下的定身咒的。
玄琛眼神微微闪烁。
清冷而又充满磁性的声音,低吟道,“之前,我以为我们的这辈子会很短。”
“现在不一样。”
言下之意,我们还有很长的一辈子,不必争于朝夕。
挣扎间,季裴听进去了玄琛的话,明白了他变化的原因,动作幅度越发轻微起来。
玄琛对季裴的脾性拿捏的极准,知道他吃软不吃硬。
这么一说,季裴轻抿住唇,撇过了脸去。“知道了。”
“我不喜欢被人箍着,你且放开。”
见季裴同意养伤了,玄琛才把季裴身上的定身咒解除了去。
季裴一边躺着,一边将整本小说从识海里拿了出来,升仙路这本书已经不再散着金光了,从外观上看着就和一本很普通的话本一样。
区别只在于这次这本书格外的旧,中间还有一条才刚刚合起来的裂缝。
不知道为什么。
从醒来之后他的心一直揪着,仿佛他拖着,便会有什么他不乐意见到的事要出现了。
还有个巨大的谜团在他心中不曾远去。
“书为什么会变成两半。”
.............................
时阡头顶着满头银发,靠坐在月刹宗大殿的宽椅上。
痛饮了两瓶月影画上,确实是好酒,不知为何他品的没滋没味了起来。
季裴那满嘴谎话、出言反尔的混蛋,说好了忘了,结果跟别人双宿双飞,这叫什么忘了。
时阡的眼中划过暗色,又猛地灌了一口。
“呵。”
时阡正在品酒的时候,殿上缓缓地走进来了一个年长一些的和尚。
让他微微眯起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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