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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罗什惊讶地看他一眼，问他：“凭什么放下？”
“这是别人欠你的，又不是你欠别人的？你应该去想，怎样将这笔债讨回来，该向谁去讨这笔债。”
炎瞳想想也对，他问自己——我从生来就是奴隶，这显然是不公的，这份不公，是谁造成的呢？
他想不明白，干脆也不想了，跟着城主干就行。
后来城主开始带着他们进攻别的城市，每征服一个城市，他们就带走全部的奴隶，放他们自由，让他们加入黄沙城的军队。
炎瞳站在高高的城墙上，看城主说服脖子和手脚上带着镣铐的奴隶们，看他们的神情从混沌、愕然、惊疑到彻头彻尾的狂喜，他抚着胸口，感觉那里的伤口在愈合，虽然可能要花一辈子才能痊愈，但他确实感到自己的生命是有意义的，他走出曾经的黑暗，在黑暗笼罩的地方点亮一把火。
城主这个人，很神奇，可能因为他是降生在黑暗中的人，所以他天生就有带领其他人走出黑暗的能力。
但有时候，炎瞳在仰望城主的时候，会想，每个人都不是生来就那么强大，他之所以比其他人更了解黑暗，是因为他心中的黑暗比任何人都要深，那已经成为他生命的一部分，支撑他在绝境中咬牙走下去。
有谁能在黑暗中陪伴他、守护他、将他点亮呢？
他等了许多年，半年多以前，当城主为了保护黄沙城的人，接受神庙的传召一去不归后，炎瞳感到深刻的愤怒和无力，他以为自己一辈子都等不到改变城主的那个人了，没想到当城主归来之后，炎瞳能够感觉到他在慢慢地、慢慢地发生变化。
他心底的黑暗并没有消失，但是被驱散到了角落，他变得像个正常人，有了好奇、喜悦、期待……支撑他走下去的，除了义无反顾的愤怒与不甘，变成了更加温暖的东西。
炎瞳喜欢这样的城主，所以他无比感激将这份改变带给城主的那个人——即使城主不承认，但是只要一眼看过去，就能发现城主对待那个人的不同，整个黄沙城中，许多人都像他一样发现了这份不同，所以他们愿意爱戴书记官、拥护书记官，将最好的东西献给书记官，以求他永远不要离开他们的城主。
和书记官在一起的时候，城主是明亮的、温暖的，被迫来到泗水城的他，脱下这层温和的外衣，变得危险、肆意、富有攻击性，好像又变回曾经的自己，然而在脱离神、脱离西王和过去一切熟人的视线后，城主再次沉静下来，这种沉静，并不是阴冷、深沉，而是压抑在情绪乱流下的清醒，以及思考。
炎瞳恍然间察觉，他在用这种假象蒙蔽神和西王。
原来城主有了喜欢的人之后，是这个样子的吗？
这些思考只占用了炎瞳不到一眨眼的时间，随即他招呼道：“跟紧我，城门已经被破开了，趁黑火油还没充满整个内城，我们必须从火焰最薄弱的地方跑出去。”
不能耽搁，目前火刚烧起来没多久，温度不算太高，火焰与火焰之间也还有距离，人的天性都是怕火的，可能会想着在高处等一会儿，等地上的黑火油全部烧光再走，然而那时候燃烧产生的高温与油烟已经足够在短时间内取走人的生命，接连的爆.炸以及连成片的火海也将消灭一切逃生的机会。
罗什以及身边的几个人都了解这些情况，没有迟疑，跳下暂时安全的落脚点，踩着黑火油向前跑。
灼痛与热浪席卷而来，罗什连吭都没吭，他看准前方裸.露的房屋残骸，跳到上面躲开旁边窜出的火舌。
越来越热了，罗什皱眉。
距离城门还有一多半的距离。
“城主，我背你。”炎瞳旧调重弹。
罗什：“不用。”
他余光一扫，炎瞳脸上有大片烧伤，胳膊掉了一块皮，胸口通红，双腿更是惨不忍睹。
“到后面去。”罗什冷声道。
“城主……”
“还想不想活着回去了？”
罗什走到前方，代替炎瞳探路。
就在这时，突然静音的系统活过来，它道：【您有一份逃生大礼包，是否查收？】
罗什动作一顿。
“什么东西？”
【逃生大礼包，是另一位游戏者，也就是您的书记官委托我交给您的哦。】
【他的原话是——立刻、务必将这份大礼包转交给喵蛋，我知道你能做到。】
罗什：“……”
炎瞳发现，现在的城主又变得和刚才不一样了……他身上的气质，变得悲壮、沉重，似乎还有些心虚。
如果不是后面的路已经被火焰堵死，炎瞳甚至觉得城主现在就回扭头往回跑，宁愿和神抱在一起烤火或者和西王双宿双飞，也不愿拿起突然出现在他脚下的巨大包裹，向前继续逃生。
奇了怪了？他挠挠头——谁能让城主变成这样？刚才他的逃生意志不是还很坚定吗？
怎么现在就……生无可恋了？
……
罗什肉眼可见地生无可恋了几秒钟，然后他拎起包裹，从里面取出了好几罐手提式泡沫灭火器、数张防火毯还有呼吸面罩。
用手拉开安全栓，按下压把，一大片白色泡沫飞向前方，瞬间压灭了大片火焰，罗什把呼吸面罩按在脸上，披好防火毯向前冲去，交待身后的炎瞳等人：“跟上，照我的方法做！”
炎瞳学着罗什使用灭火器，灭火灭得很开心，他问：“城主，这东西哪来的？”
罗什望天：“你们书记官送来的。”
炎瞳不知道书记官怎么送的，也不想知道，这是人家的秘密，他有了呼吸面罩，喘气不费劲了，话也就多了。
“城主啊，不是我说，算上巨石城拍卖会、高空侦察唧、人家救我们第三次了。这回你不以身相许实在是说不过去。”
罗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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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主角掉马的第二天
炎瞳：“人要讲良心。”
罗什：“闭嘴！”
他们冲出城门, 心有余悸地回头看已经变成一片火海的内城。
城墙外的几个人看他们没事，惊喜道：“城主！”
“城主快来，我们在这边！”
内城外面原本有一条护城河, 清澈的河面上飘满油污，被污染得很严重。罗什带人向外跑，正巧撞上泗水城的卫队，他们举起武器：“住手！你们把城主怎么了？”
炎瞳提起灭火器, 还没用完的泡沫喷了卫队一脸, 然后踹飞他们，“不想死的话就离远点。”
“你……”
话音未落，身后的黑火油发生二次爆炸, 火龙向上喷发，城墙被高温灼烧, 出现深刻的裂痕。
卫队的人感觉头上一凉，他抬起手, 发现天空开始飘落细雨。
沙漠中下雨原本应该是件值得高兴的事，然而, 洒满整个泗水城的雨水是黑色的, 掺杂油污，星星点点, 污染全城。
泗水城人的脸上, 浮现出茫然、惊讶、以及恐惧。
罗什他们趁乱召集人手, 冲出了泗水城。
“泗水城，毁了。”炎瞳道。
“会污染到下游的水源吗？”罗什关心的是另一件事。
西王这一招不可谓不狠, 为了断掉罗什的生路，不惜拖整个泗水城下水。
“但他为什么？”炎瞳疑惑：“我记得泗泽以前是西王的侍从，两人关系挺好的不是？”
罗什道：“西王那个人其他方面很废, 于是心眼格外多，不能相信他的话。他肯定还藏着什么没说。”
“不管了，走吧。”
“好。”炎瞳赶着大车，从车上拿了块烙饼，卷着肉干和咸菜大口嚼着，压压惊，“还好烁哥让我们带了这么多食物和水，路上倒不用愁，城主我说……”
罗什：“闭嘴。”
“哦。”炎瞳说起别的：“谁抓到你谁就能当沙漠的王，这诱惑太大了，我们路上小心点。”
罗什答应着，心飘到远方——该怎么和林烁交待？啧，为什么没把自己烧成哑巴？西王那个废物点心！
在他们身后，泗水城上方笼罩着一层黑色的乌云，浓烟和火焰聚集在城中经久不散。
……
火焰正中，原本闭着眼睛被火苗舔舐身体的奴隶脸上突然浮现一丝惊讶的表情，准备抽离的那个意识停下，睁开眼睛，“这是……”
他甚至想要起身，如履平地地穿过火焰，朝罗什的方向看一眼，然而被烧到骨骼焦黑的腿部无法支撑起身体，没走两步便断成几截，散落在地上。
奴隶用手支撑起身体，他那张波澜不惊的眼睛里浮现出恼火，视线想要穿透火焰，却无法看清罗什的背影，最终被火海吞没。
算算时间，正是系统受林烁所托，为罗什送来“逃生大礼包”的时刻。
……
“神。”
跪拜在神庙中的人迟迟没有等来神明的旨意。
神庙的顶端，一个银色的圆环投下光束，将祭坛笼罩在内，缺了头颅的神像被修复完整。
祭坛四周，上百个沙漠城邦陆续送来的几万名奴隶依次走上去，在光环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祭坛下的人继续诚惶诚恐地跪着。
一名老者跪在地上：“祭祀已经结束，请神为沙漠赐下清泉。”
一个声音在他的脑海中响起：“断掉西城的水源，重新分配到东、南、北三城。”
“那西边的数十座城邦？”
“……”
“我懂了。”老者无奈地想，只能让他们随着水源迁徙，能迁走多少人，看命。
“西城城主怎么办？”毕竟是王的子嗣，还是最受看重的那几个。
神冰冷道：“已经没有西城城主了。”
“什么？”老者豁然抬头，脸上满是惊讶。
……
几分钟前。
西城距离泗水城不算远，但也不近。
城墙上方站着一个人，他身后所有人全都跪着，将头伏在地上。
那人远远望着泗水城的方向腾起冲天黑烟，心情不错，勾起唇角道：“罗什，你是长了翅膀还是有三条命，我看你这次怎么活着出来。”
他将声音放轻，只有自己一人能听见，“东、南、北那三个蠢货，还做着活捉罗什，当□□城主的美梦。他们根本没弄明白，神的心是偏的。”
神的原话是——谁能把罗什活着送进神庙，谁就是下一任中央城的王。
他们怎么没想，罗什也是上一任城主的子嗣，假如他自愿回到神庙，那么他自然也有继承王位的资格。就算他原本没有，神也会让他有。
早在十几年前神庙选择祭品的时候，他就清楚这一点。
那时候他作为下一任祭祀的候选人被带进神庙，仰望着高大的神像，渴盼祂的垂怜，然而至高无上的神却将祂的荣光投射到一个卑贱的奴隶身上，祂对他说——“你是罗什，我最重要的祭品。”
那时他的心是多么嫉妒，犹如被毒汁浸泡、毒火焚烧。
西王的呼吸愈发急促，他突然不受控制地抬起手，用力掐紧自己的咽喉。
“喀喀——”喉咙里发出奇怪的声音，他向后栽倒，耳边听见侍从恐惧而急促的呼唤声：“王上！”
手被人用力掰着，却无法掰开。
另一道声音在他的脑海中响起，那样冷漠、那样威严，祂道：“我不喜欢自作聪明的人。”
西王瞪大眼睛，停止呼吸，脸变成一片灰白色。
他的眼睛凝望泗水城的黑烟，脑海中最后一个念头是——神，果然是偏心的。
……
神庙中，轻描淡写地说出西王的死讯后，神恢复安静。
头顶那个银色的光圈在渐渐收缩。
事实上，纵使神庙年年进行祭祀，然而神真身出现的次数有记载的不超过十次。
祂道：“通知沙漠里所有人，谁能将罗什送到神庙，谁就能成为中央城的城主。”
说完，光圈闭合，神庙内再次恢复了安静。
老者从地上站起身，弓腰退出神庙，问：“听见了吗？”
他身后的祭祀点头。
“将神的旨意告知下去。”
……
黄沙城。
这里实在太偏远，中央城发生的一系列变故暂时还传不到这里。
林烁手里拎着软塌塌一只喵蛋，时而将它摆成S形，时而将它摆成B形。
系统：【游戏者。】
林烁：“送到了吗？”
【送到了。】
“为什么游戏的最高奖励是个人？”
【我不能说。】系统诚实道：【这违反了系统的保密原则。】
“所以必须靠我自己发掘真相？”
系统：【是。】
林烁不再问。
这时，外面有人道：“书记官，你们抓回来的那个城主说，他什么都说了，让他死吧。”
“想死？”林烁冷笑：“可以，自己跳进茅坑里淹死啊。”
“告诉他，今天要是堆不完肥，我就把他扔进去当肥料。劳改犯还想有人权？呵。”
系统的核心程序颤抖了一下。
游戏者，果然是好狠毒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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