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劫道(近代现代)——阿堵

时间:2021-08-23 08:16:08  作者:阿堵
  大约感觉到他在地上翻来覆去烙饼,颜幼卿忽然睁开眼,道:“徐兄,无需太过担忧。今晚我不睡,有什么动静,定能立刻察觉。再说,咱们也并非手无寸铁。”说罢,顺手在腰间轻轻拍了拍。
  徐文约对颜幼卿的本事缺乏亲身体会,听他这般说,方知他并非单纯打坐,实为替众人警戒。忙道:“怎么能叫你一夜不睡?这样罢,你和裕容守上半夜,我与高叔守下半夜。”高叔,即杜家男仆。
  安裕容听到这,也睁开眼睛:“徐兄,且放宽心。有许多洋人在此,这里安全得很。不如趁着尚无其他搅扰,抓紧时间歇息。”
  徐文约道:“便是有洋人在此,也怕那红了眼的穷凶极恶之徒……”
  安裕容不由得冷笑,向他透出一点内幕:“若真是失控的乱兵,倒确乎难免。不过今日这一场却难说。看警备队反应,竟似早有预料……不管背后是谁闹腾,定不会当真得罪洋人。”
  徐文约吃了一惊,到底见多识广,当即明白他话中之意。咬牙吐出一句:“这帮不拿老百姓当人的军阀头子!”
  安裕容伸手去拉颜幼卿:“你也别盘着了,该睡就得睡。再好的功夫,也不如实实在在躺下睡觉来得舒服。我保证今晚无事,不用你这么直挺挺杵着。”
  颜幼卿自然可以叫他拉不动,却莫名地不愿在外人面前与他拉扯争执,顺势躺了下去,脑袋恰好枕在一条软硬适中的胳膊上。刚要挪开,却被安裕容摸到别在腰间的手枪。听见他在耳边悄声问:“怎么还有一把?”冈萨雷斯给的那把,回来就已归还。
  颜幼卿忍着耳后的痒意,也悄声回答:“今日意外收获。”
  安裕容似乎笑了一下:“不错。”
  颜幼卿不由得伸手挠耳朵,却戳到一个硬梆梆的下巴,忙收回手,颇觉不好意思。
  那边徐文约道:“你俩咬耳朵说什么悄悄话呢?”
  “冷得很,叫他睡过来点,给兄长暖暖床。”
  徐文约低声啐一口:“就你没个正形,可别叫女士听见。”
  颜幼卿本想挪开,听了安裕容的话,又不好动了。安裕容一个单身男人,统共也就两床棉被。房间里的被褥优先让给了两位女士,且捐出一床给了安置在一楼的伤者。此刻四个男人身上不过胡乱搭些被单。冬至日的夜晚已然十分寒冷,洋楼虽保暖不错,没有棉被,终究难熬。颜幼卿自恃有内力护体,且向来随遇而安,并不觉得如何。但思量片刻后,他认定峻轩兄玩笑话里大概很有几分真实——相交时间越长,就越知道对方看似戏谑浮浪之中真真假假,但总少不了那几分掩藏起来的真。
  峻轩兄大概是真的冷,可不好意思直说。
  想到这,颜幼卿便不动了。过得一会儿,还稍微往后挪了挪。
  他身量瘦小,如此一来,恰好整个落在安裕容怀里。
  安裕容没料到他有此一举,呆愣之间竟忘了反应。忽听颜幼卿轻声道:“我不冷。”顿时明白其言下之意,心神激荡间,伸手便把人扣紧在胸前。强自吸了一口气,喑哑道:“嗯,我冷。”
  凌晨时分,颜幼卿便坐了起来。他耳目灵敏,即便房门紧闭,也能察觉外边动静,甚至隐约能听见伤者断断续续的呻吟。
  这一夜,不知多少人辗转无眠。
  颜幼卿坐起身,安裕容也跟着醒了。屋内一片昏黑,侧耳分辨,其他人似乎睡得正酣。上半夜都睡不着,这时候疲累至极,怕是轻易无法惊醒。
  悄声问:“不睡了?”
  “嗯。”颜幼卿应了,就着狭小的空间伸展肢体。
  安裕容知道这是他平素起床的时辰,不再出声,也爬起来伸伸胳膊动动腿。碰到衣兜里鼓鼓囊囊一团,才想起是什么。昨日着急忙乱,人多眼杂,既不得空,亦不方便,好好一包饼干,只怕碎成了渣。不过这东西即使碎了味道也无甚影响,赶忙掏出来打开。
  “过来。”
  颜幼卿靠近些。手里被塞进一个小包,继而闻到一股浓郁的甜香。
  “饿不饿?专门给你留的。”
  闻到香味时,颜幼卿的口水便已泛滥,腹中亦是一阵空鸣。昨日傍晚给伤者、学生等分发完食物后,他也分到了一碗汤、两片面包。这点分量自是远远不够,但他过去也曾饥饱无常,并不放在心上。只是这一年多生活安定,变得远没有从前能忍饥挨饿。此刻被饼干香味一勾,嗓子眼里简直要长出手来。
  他转念一想,便明白这饼干来自何处,感动之余又有几分哭笑不得。正要说话,却被安裕容一手捂住了脸,随即那香甜滋味便到了嘴边。不由自主张嘴接住,饥饿之下只觉可口至极,本能地合上齿关,差点把捏住饼干的手指咬下一截。
  安裕容轻笑一声:“这是蚊子见血饿虎逢羊啊……跟我假客气什么。”
  颜幼卿脸上火烧火燎,几乎无地自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这般失了分寸。
  安裕容仿佛看得见一般,手指揩去他嘴角碎屑:“自己吃罢,省得叫我喂到鼻孔里。”感觉他一时没动作,伸手摸摸脑袋,“跟我不用不好意思,就是特地留给你的,旁的人峻轩兄谁也不给。再说大伙儿都指望你保护呢颜少侠,饿趴下了可不行。”
  听见对方极小声地“嗯”了一下,安裕容咧嘴笑笑,蹑手蹑脚摸到桌前,端来一杯水。毕竟是自己住处,闭着眼睛也知道东西位于何处。向颜幼卿悄声道:“喝点水,别噎着。”
  颜幼卿接过去,急于掩饰般仰脖一口灌下,临到见底猛然止住,把剩了一口的杯子塞回来:“你,你也喝。”
  想叫对方也一起吃饼干,奈何都是碎块,黑灯瞎火中实在不便分食。犹豫片刻,三两口吃了个干净。
  安裕容将杯子里剩下的水喝掉,润润干渴的咽喉,十分惬意。把颜幼卿揽到身前,也不管他如何别扭,压低嗓门说话:“校长问你愿不愿意来学校做正式校工?如此洋鬼子即便有心追究,亦多半无可奈何。”
  颜幼卿被他话中内容吸引,无暇窘迫,仔细思量一番,才道:“恐怕不妥。一则东家那里不好解释,二则学校终归是个人来人往之地,时日长了,不仅是他,也怕有其他知情人认出我,给校长先生惹来麻烦。我还是留在东家处,辞去白日接送小姐的活计,专管夜间看守总店细货库房,或者跑码头等货接货。这般等同隐身,几乎不必露面,想来洋鬼子纵使神通广大,也不至翻遍海津地界寻我一个无关紧要之人——只是得有一段日子,不好与峻轩兄及徐兄见面了。”
  安裕容心知他其实是不欲连累自己与徐文约。然而此事说到底,还是自己连累了他。只是虽属一时冲动,却是内心所向往,况且彼此心意相通,共同进退,可算求仁得仁。如今也不必再说什么场面话,设法周旋到底,竭尽全力便是。
  琢磨半晌,道:“你这法子也不是不行……”忽地岔开话题,“你先前定了耶诞节次日动身去接家人,眼下局势不稳,可想好怎么办没有?”
  “原先定的计划,可能要放一放了。不过我想还是要回去看看。这么久没有音讯,也不知嫂嫂他们日子过得如何。”
  “那便这样,只要车站通车,你便先回去。等探望了家人再回来,届时风头已过,不论藏身库房,还是隐身码头,都要安全得多。”
  颜幼卿也觉得如此最为合适。最好叫阿克曼误以为自己已然逃离海津,最终放弃搜寻。
  “只是峻轩兄,洋鬼子会不会再找你……”
  “放心。我会说你是校长雇来的,纯属巧合而已。我清白得很,担心被人抓把柄的是他,不用怕。”
  听见“纯属巧合”四字,颜幼卿不由得一笑。忽想幸亏阿克曼那洋鬼子不识夏文,没读过怀谷散人的惊世大作《仙台山历险记》,否则一定明白他早已与山匪之流沆瀣一气狼狈为奸了。
  耶诞节前一天,兵变顺利镇压。
  耶诞节当天,京师杜府的人来到圣西女子高中,接走了在此避祸的外孙小姐黎映秋。同时也带来了乱兵不仅限于海津,且波及京师的消息。《时闻尽览》报社也在这一天恢复开工,徐文约有自己的渠道,很快收到更多关于此次兵变的详情,方知南方特使团被惊扰,祁大统帅决定暂不南下,以稳定北方局势。而此前南方临时执政府大总统亲自北上海津,与祁大统帅谈妥的南北合作方案,亦即西历元旦日前于江宁举行正式大选一事,也就此搁浅。
  谁也没料到,毫无征兆的一起兵变,后果如此严重。就目前所及,已经能够看到对未来整个华夏政局的影响。原本认为形势一片大好,对全国统一、民族复兴持积极乐观态度者,忽然发觉事情远没有想象中那般简单易行。
  海津市面在逐渐恢复,舆论界却再无一个月前欢欣鼓舞之论调。
  乌云涌动,山雨欲来。
  耶诞节次日,颜幼卿再次登上海津-申城特快专列。他将在寿丘站下车,徒步赶往百里之外双清镇,探望嫂嫂与侄儿。时至年底,加之受兵变冲击,广源商行无法短期内重新开张,胡闵行同意他把探亲假延长至年后。
  元旦这一天,圣西女高留在学校的师生,借了校董科斯塔先生的豪华大宅子,举行了一场十分隆重的新年舞会,广邀租界名流富豪,热闹非凡。为感谢联合警备队危难之际对学校的维护,特地发送请柬,邀请官兵与民同乐。大伙儿刚度过了一个胆战心惊的耶诞节,这一场欢乐喜庆的新年舞会可说众望所归。衣香鬓影,觥筹交错,其乐融融。
  担任租界共治委员会委员及联合警备队队长的阿克曼,与其出任海津米旗国领事馆秘书的友人菲利普斯,作为圣西女高校董的约翰逊和科斯塔,还有留在海津仁爱医院就职的韦伯医生,以及挂名圣西女高校董会秘书的安裕容——当初仙台山玉壶顶上的难友们,除去已经离开海津的,竟然于此重逢,聚集一堂,也算是难得的盛事。
  只是被山匪劫持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经历,除却科斯塔津津乐道念念不忘之外,对于阿克曼、菲利普斯等官职爵位在身者,可说平生污点,奇耻大辱,实在不愿提及,彼此心照不宣便罢。
  这一场舞会,表面是冈萨雷斯在安裕容的建议下,说动诸位校董出资,对于联合警备队在兵变中的行动予以感谢,实则为了缓和与阿克曼的关系,希望他不要把被非常手段胁迫当成深仇大恨,铭刻在心。事实证明,作为一位合格的地方军事领袖,阿克曼亦有其胸襟度量,接到请柬,欣然而至。
  安裕容极力促成此事,自然是为了不叫阿克曼太过记恨自己,更不要为了面子,非把曾经的山匪四当家当作搜捕对象。为表诚意,安公子特意投其所好,费力张罗了一件据说八百年前乞颜可汗用过的马具作为新年贺礼。待校长冈萨雷斯与阿克曼谈完话,毕恭毕敬呈上去,口称将军,敬请笑纳。
  阿克曼状似漫不经心把玩着手里精美的鎏金马络头饰,这件古董足以弥补先后劫走三把手枪的损失,勉强出了胸中一口恶气。向冈萨雷斯道:“抱歉,我有几句话,想单独与安先生谈一谈。”
  冈萨雷斯笑笑:“客人们都在等我,伊恩,你替我好好招待阿克曼先生。”
  安裕容点头称是。
  待旁人都走了,安裕容识趣地关上门:“请问将军,有什么是我可以为您效劳的?”
  阿克曼笑了:“伊恩,我可不是什么将军。你用不着这般奉承我。不过,你的礼物我很喜欢。”
  “您喜欢就好。非常感谢您上一次肯帮忙。”
  阿克曼看着他:“伊恩,我帮了你的忙,现在有一件事,想请你也帮帮我的忙。”
  “哦?您说。只要是我能做到的,一定尽力。”
  “这件事,你一个人做不到。我要你和他一起,给我帮个忙。只要办成了,之前发生的一切,我绝不再追究。”
  安裕容脸色冷下来:“不知阿克曼先生要帮的,是什么忙?”
 
 
第24章 各行其所是
  阿克曼靠坐在沙发上,点起一支雪茄,一副胸有成竹之态:“你放心,只是帮个忙,不是要你们干什么坏事。我是忠于女王陛下的正派军人,看得出来,你与那位朋友也是拥有热血与正义感的年轻人,听完我的请求,我想你们一定不会拒绝。”
  安裕容坐直身体:“阁下不妨先说来听听。”
  “十年前,贵国政府,嗯,应该说是贵国前朝政府了,与我国签订了《禁烟协定》,双方约定以十年为期,每年递减十分之一,最终在十年到期时我国停止并禁止对华夏输入鸦片。一个月前,你们南方临时执政府大总统与北方新军大统帅会面,再次与我国公使阁下确认了这一协定。”
  这个话题大出意料,安裕容当即侧耳细听。
  十年前华夏与盎格鲁之间签订《禁烟协定》,当时安裕容年少贪玩,不关心时务,并不知晓是怎么回事。倒是后来去了西洋大陆,了解了一些政局常识,方有所听闻。
  重熙五年,皇帝与革新派暗中筹备变法的同时,大力推行禁烟政策,恰逢盎格鲁国内政局交替,主事者欲改弦更张,有极富正义感之新任国会议员公开发表演说,抨击充满罪恶违背良知的鸦片贸易,最终促成了两国签订十年《禁烟协定》。
  不知不觉,十年期满。华夏南北政治领袖会谈,不论双方出于何种原因,均将确认此项利国利民的协定放在要务之列。
  安裕容点点头:“这件事我也从报纸上看到了。作为华夏国民,对此欢迎之至。”
  “实际上,协定在三个月前已经到期。我国政府恪守承诺,于半年前就停止了自东哈拉帕向华夏出口鸦片的官方贸易。只不过,你知道的,鸦片利润高昂,华夏需求旺盛,官方贸易虽然禁止了,民间走私却在所难免。我刚刚接到的消息,有一艘远洋货轮,载了百来箱鸦片,自明珠岛运到申城。因海关查验严格,滞留多日,至今没能上岸。之后……很可能会转道往海津而来。”
  说到这,阿克曼略作停顿,看着安裕容。安裕容心底大致有了猜测,忽觉沉重。并未开口,等待对方接着往下讲。
  “我国公使阁下是位非常善良正直的大人,我本人同样坚决支持《禁烟协定》,因此是决不能允许这些鸦片在海津港口上岸的。”
  无论阿克曼此语是否出自真心,安裕容都惊讶于他态度之明朗。肃然道:“那么请问阁下,需要我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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